我故意装作不在乎:“再说吧,也不是多好的朋友,而且我一向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冬青没有再说什么,继续看着片子,我借口上厕所,走开了会儿。

关上卫生间门,我站在洗手台前,无意识地按了点洗手液,然后心不在焉地搓着双手。

上次地震,是我最后一次见路子皓,到现在也差不多有接近一年的时间了。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捂着自己的伤口,尽量不去触碰。

虽然没有羽翔跟韩子谦分手后那种要死要活的痛苦,但我知道,对路子皓我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听到他名字还是会紧张,想到他还是会心疼,可是能怎么办呢?

最初的最初,我不顾一起地要跟他在一起,因为那时我比他重要,最后的最后,我宁愿自己难过也要放他一条生路,因为那时他已经比我重要。

现在,有机会能再见他一面,我该不该把握?我是想见他的,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可是我又怕面对他,面对暮婉婷,我更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见完他之后又陷入痛苦。

要不然,我就偷偷地,远远地看一眼好了,就只看一眼。

上完厕所回到客厅,冬青说:“亲爱的,要不下周末我们去秦皇岛玩吧,反正你也不想去参加婚礼。”

为了把下周日留出来,我故意说:“秦皇岛也没啥好玩的,不想去。”

想去看一眼路子皓,但又不想冬青知道。

“那去黄山?”

“不想去,爬山太累。”

“要不去大连吧?”

“没兴趣啦。”

冬青想了想:“那你想去哪儿呢?我好提前规划行程。”

我撇嘴,在他身边坐下,撒娇:“我哪儿都不想去嘛,好累。”

冬青笑出来:“好吧,那下周我们还是继续宅在家好了。”

打消了冬青要带我出去旅行的念头以后,我开始琢磨,用什么借口可以在下周日出去,而不让他跟。

其实我并不打算真去参加婚礼,我只是想远远地看上一眼。

如果说公司突然有事要加班,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只是冬青跟我的一个同事关系还不错,说加班容易露馅儿。

如果说朋友找我出去吃饭唱歌,我也没理由不让冬青跟着,之前朋友聚会什么的,他想去,我也都带他去了。

我在北京除了爸妈,也没有其他亲戚什么的,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找大学时代的闺蜜作掩护了,毕竟如果冬青问起来,她们肯定是会帮我圆谎的。

第 35 章

齐晖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我失眠了。虽然我只是想远远地看路子皓一眼,但是怎么看是个问题,而且万一他也看见我了,我该用什么表情,万一我们要说话,我第一句该说什么,好久不见?

我睡不着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会在床上翻来覆去。翻了一会儿之后,冬青被我弄醒了,他大手一伸,从背后搂住我的腰:“怎么还不睡?”

“…” 我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我有点头疼,睡不着。”

冬青拧亮床头的台灯,把我翻过来,摸我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我摇头,继续编:“没发烧,估计是工作太累了。”

“嗯,确实没发烧。” 冬青放下手:“工作也别太拼了,你饭量不大,我还养得起。”

我扭头:“谁要你养啊?”

冬青撑起身子,把我脸转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要养你,你跑不掉的。”

我挣扎:“不要你养不要你养。” 他眼神渐渐发亮了,跟着压到我身上,作势要吻我,我赶紧把头扭到一边,他凑过来,我又把头扭到另一边,他也跟着过来,反复几次都没吻到,他干脆握住我撑着他胸膛的双手压到枕头边,手劲比平时大很多,我一下愣住了,他感觉像是在发火,跟着就狠狠地吻住了我,在唇上任意肆虐,我一开始还反抗,但很快就失去了自制,跟着他一起在欲望里沉沦。

单就床上的表现来说,冬青比路子皓要强,他喜欢锻炼,有腹肌,肌肉的触感结实而有弹性,他喜欢新鲜,乐于尝试不同的姿势,不同的地点,在身体的契合度上,我跟冬青更高一些,这我最开始也没有想到,只是在情感上,我对冬青还是没有找到那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我知道现在这个时代,讲感觉很虚无缥缈,但是至少那对我来说,很重要。

如果没有经历过路子皓,或许我会觉得我现在已经爱上冬青了。

第二天起床后,我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坐在镜子前化妆。其实并不打算跟路子皓见面,但是又怕万一被他看到,我想显得精神一点,想表达我过得很好。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态,明明已经分手,就该是陌生人,却还是会在乎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印象。

冬青从床上撑起来:“跟闺蜜逛街还化什么妆。”

我正在涂粉底液:“谁说跟闺蜜玩就不能化妆了,女人天生就爱漂亮嘛。”

冬青笑笑,没有说话,起床去卫生间洗漱了,我心不在焉地夹着睫毛,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股勇气,竟然想再见一次路子皓。

“待会儿我送你过去吧。” 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嘟嘟囔囔的,是在刷牙。

“不用了,

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反正我也没事,你何必多花那个钱。”

“…难得周末,你就在家休息好了,不用专程送我,而且我打车很方便啊,下楼就是。”

安静了会儿,他没再坚持要送我:“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提前给你电话吧。”

“行,那我待会儿出去把菜买了。你想吃什么?”

有时间的话,冬青喜欢自己做饭,外面的东西不是吃不起,只是不卫生,多贵的菜其实都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

“嗯…我想吃糖醋排骨。”

“那早点回来啊,晚了就没得吃了。”

“哦,好。”

我没有直接去婚礼的酒店,而是让出租师傅载我到酒店对面的咖啡店,去之前我在地图上查好了,那家咖啡店正对酒店,只隔着一条街的宽度。

我到的时候是十点刚过,路子皓他们应该还没有来。在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子,我留意着对面酒店的车库入口,他应该会是开车来。

就算不开,他走过来我也能看见。

我想这种行为在别人眼里,可能已经有点变态了,至少是偏执的,不惜对冬青,对闺蜜撒谎,然后像个跟踪狂似地监视酒店门口也要见他一面,我感觉自己应该要去看心理咨询师。

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对路子皓的思念,不是从100到0线性消退的,而是像正弦曲线那样时高时低,思念到波峰的时候,特别难以忍受。

十一点三分的时候,我看见杨晴来了,十一点一刻的时候陈旭东牵着他老婆走过来了,这几个人都是公交地铁一族。

然后十一点半,一辆熟悉的车驶入了我的视线,在车库一个拐弯,开了下去,那个车牌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来了,应该是带着暮婉婷一起来的,然后他们会直接从车库的电梯上楼,去齐晖的婚礼会场。

如果不进去酒店,我就见不到他。

可是进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无法预料。

我对自己说,我只是进去送个红包,找机会看他一眼,然后就马上离开。

走进酒店,乘电梯到二楼,在伴娘指引下,我忐忑地走向接待处,按时间推算,路子皓他们应该已经进到会场里面了。

齐晖正在招呼朋友,扭头看见我:“宋颜,你来啦?”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呵呵,是啊,过来给你送红包来了。”

“谢谢谢谢,今天可要吃好喝好啊。”

我赶紧摆手:“真是不好意思,喜酒我没法喝了,还有点事儿,过会儿就得走。”

“那怎么可以?!必须吃了宴席再走啊。”

我装为难

:“真是有事儿,这不是专程过来给你送红包嘛,心意到了就行,饭我就不吃了。”

新娘子拉了拉齐晖:“好了,人家有事儿,你别让人为难。”

齐晖赶紧点头:“得得,听你的啊。”

我正想问陈旭东在哪桌,路子皓应该会跟他同桌,就见会场木门内,路子皓牵着暮婉婷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心跳都停了。

他问服务员:“厕所在哪儿?”

我直直地盯着他,还是那么温润的脸,就好像我们昨天还在一起一样,就好像从来没有分开。

服务员指了个方向,他要转过脸时,我赶紧把头扭开了,齐晖问我:“你男朋友怎么没来啊?”

我支支吾吾:“他…有点事。” 眼角余光瞥见路子皓和暮婉婷朝我的方向走来,我觉得他们应该已经看见我了,呼吸越来越艰难,连脸都僵掉了。

齐晖笑得一脸深意:“啥时候请我喝你的喜酒啊?”

他们越走越近,还有大概不到两米的距离,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吞了口唾沫,嘴上胡乱应付:“快了快了。”

“真的啊?什么时候?”

“…可能今年吧,说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想赶快让齐晖闭嘴。

“宋颜?” 我听见暮婉婷叫了我,我本来一直假装没看见他们,但是现在装不下去了,只能僵硬地转过身,挤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嗨。” 视线先落在她温柔的脸,然后定在了她的肚子上,那里微凸,她已经有了身孕。

心,好像有个地方被撕裂了。

很想找人理论。

我下意识地看向路子皓,他正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忽然觉得刺眼,立刻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暮婉婷问:“你要结婚了啊?”

刚才我和齐晖的对话她听见了,我机械地点头:“嗯。”

“恭喜啊,到时候不要忘了请大家喝喜酒哦。”

我差点忘了要怎么动作,才能挤出笑容:“没问题。” 然后转身对齐晖:“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齐晖说:“谢谢。”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实在待不下去了,每一秒都像被火炙烤。

“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招呼别人吧。” 我连连摆手,落荒而逃。身后隐约的视线,如芒刺在背。

电梯门开,我躲进去的那一刻,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然后眼泪慢慢滑了下来。他让她怀孕了…

其实可笑,本来这种事应该无关紧要,不是吗?反正我不能跟他在一起,那他和别的女人怎么样都不应该关我的事,更何况那是他妻子,夫妻间有义务。

可是我为什么会那么

在意?!为什么心会那么痛?!我以为都这么久了,我在慢慢从伤痛中康复,原来结痂的伤口下,竟在腐烂流脓。

走出酒店,我失魂落魄,随意走了一个方向,几步之后,终于受不了了,不顾外人视线,蹲在地上痛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只是觉得好累好累了,好想就这么哭晕过去。

有只大手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

第 36 章

透过迷蒙的眼泪,我看清来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冬青铁青着脸不说话,拉着我朝路边走,我看见他的车停在那里。

拉开车门,他强硬地把我塞进副驾,砰地关上门,跟着绕到另一头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我们要去哪儿?” 我有点被他吓到,自从认识他以来,我从来没看过他脸色阴沉成这样。

他简短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回家…吗?也好,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沉着张脸,不说话。

“你难道,在跟踪我吗?”

他猛地踩下一脚油门,依旧没有开口。

我打住了,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不管他怎么找到我的,他一定已经猜到和路子皓有关,所以现在才会那么生气,甚至愤怒。

可是我,连安慰他的立场都没有。

我只能沉默。窗外街景不断后退消逝,我闭上眼,还看得见路子皓那复杂深沉的眼神。如果他刚才能开口说话,会对我说什么呢?

转念一想,真的没那个必要了。他也许爱过我,但他现在有了他想要的一切,一个爱他,他也爱的女人,一个孕育中的孩子,和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我是那陈旧的一页,或许他早就翻过了,看开了。

苦苦抓着,放不下手的,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车子入库停住,下车,冬青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我默默跟着。坐电梯上楼后,他掏出钥匙开门,径直去了卧室,门又是砰地一声关上。

我愣了愣,在客厅沙发坐下,感到很愧疚。我真不该,非要去见路子皓一面的,弄得自己受伤,还连累了冬青。

不一会儿,他从卧室出来了,手上拿着车钥匙,开门要出去,我连忙喊住他:“你要去哪儿?”

他推门的手顿了顿,跟着冷笑一声:“怎么你还关心吗?” 说完推门就走,门依然是砰地关上。

我呆住了。这是第一次,他用那么冰冷的语气对我说话…

我想他也许是要一个人静一静,这样也好,彼此都有些空间,不用互相紧逼着喘不过气。

到晚上十点之后,冬青还是没有回来,我开始担心,拿出手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已经关机了,大概是不想让我找到他…

我又给羽翔打了个电话:“冬青在不在你那儿?”

“没有啊,他今天没来找过我。怎么,吵架了?”

我叹气,要是能吵一架就好了,他总是自己忍着:“没事,一点小摩擦,你别担心。”

羽翔顿了顿:“宋颜,对冬青好一点,他真的很爱你。”

“…” 我说

不出那个好字,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对路子皓的好是下意识的,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学会那样对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