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微笑道:“你林世伯只怕不晓得这个缘故。咱们狄家摆明了不趟那个混水,连中国都不回去。你爹说了,晓得这个事的人都明白咱们家的意思。就是当今,又何尝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如此,就是有人想借俺家做幌子,他也要打得出去才使得。”

紫萱点点头,道:“俺还有些怕。到底是俺惹地祸,不能拖累全家人。”

素姐摸摸女儿的头发,笑道:“不怕,天塌下来有爹娘,有哥哥替你顶。”拉着慢慢安定下来的女儿自去吃酒不提。

且说林大人看狄大人慢吞吞吃茶,连句客气话说不说,他的胆气就先弱了,笑道:“小犬蒙狄大人照应多年,却是大恩不言谢,下官替他母亲做他揖罢。”站起来要行礼。

狄希陈坐在椅上屁股都不曾挪一下,笑嘻嘻道:“下官拾了你的儿子在成都就还给你了。哪里来的照应多年?”

林大人厚着脸皮道:“小犬在那霸开个铺子,听说合贵千金有婚约…”

狄希陈冷笑道:“小女许的是严家公子。林大人休要胡说。”站起来摔茶碗,厉声道:“送客!”

昔日的下属靠着娘子献粮升上高官,林大人心里原就不伏气。何况狄家必是犯了什么事才在中国存身不牢,要躲在这个琉球过日子。自己代天子出使,就是琉球的中山王见到他也要恭敬客气。他狄希陈一个逃亡在外地官儿居然还敢不把他放在眼里。林大人实是恼了,拍案道:“狄希陈,你什么意思?我林家地儿子,就是死了,也是姓林!”

狄希陈冷笑道:“真是有趣,林家的儿子到狄家来要?滚!”

“你你…”就是在内相跟前也不曾叫他这样没脸,林大人气地说不出话来。指着狄希陈还要说话,门外已是闪出几个膀大腰圆的管家。齐齐上前请他出去。

明柏转过侧门,正好瞧见他的父亲被几个管家围在中间请出大门,他喘了几口粗气。等前门关上了,提起长衫跑到东厢书房,却只说得“姨父”两个字。

狄希陈对明柏笑笑。道:“你都看见了?”

明柏羞愧的点头。狄希陈背着手在窗前走了几步,道:“当初问你肯不肯改姓时,都合你说明白了。然父子天性,原是快刀也害不断地,你若想回头认祖归宗也使得,只是为保我狄家平安。你只能离了琉球再去认,去罢,想好了再来见我。”

明柏摇头道:“姨父。将妻做婢的男人又算是什么?停妻再娶地丈夫算什么?将嫡为庶的父亲又算是什么?俺认了这个爹爹就是承认俺娘连妾都算不上…”明柏满面通红的大声道:“俺不要认他!俺自去合他说。”

狄希陈道:“你既然不认,巴巴地去寻他说什么?只不理他罢了。若是在中国,或者打官司麻烦些个。在琉球,不理他就是。”

明柏两只眼睛变得通红,两只手捏着衣袖点点头,一声不吭转向内宅去了。

狄希陈看着这个孩子高瘦的背影消失在八字楼的门洞里,叹了一口气,吩咐早候在一边地来福:“帐房里支二百两银子,去打听林大人走了谁的门路来封王的。同来的内相是哪个。若是能打听出林家的底细就更好了。”

来福晓得关系重大,先叫人手远远跟着林大人。再去帐房子支银子带着几个得力的人速去那霸打听。到晚回来,狄家酒席已散,主宾都已醉倒,连陈老蛟都在狄家客院歇下。来福到二门央婆子传话,却是素姐带着紫萱出来。

来福道:“小人花了银子买通了同来地内相管家钱真多,他说林大人死了嫡子,恰巧遇见流落在外的婢生子,起了心思要寻回去。小的许了他一百两银,他说林大人与同来地几个官儿都不大合得来,谁也不会管他闲事,他们大人至要紧是带来的货物都要卖得掉。小人问过都是交与陈家发卖。这事越发不必担心了。”

紫萱听得婢生几个字,眉头绞的紧紧的,问:“真是因为他现在无儿子才要寻俺明柏哥回去?”

来福答道:“钱真多说林大人是对他们大人这样说的。小的为求保险,叫他们几个拉着林大人的几个管家去吃酒去了,想必吃一晚上酒必能套出老实话来。”

素姐道:“他是怎么谋的这个差使?靠山是谁?”

来福想了想道:“是他夫人的一位族兄走地杨大人门路,听说很花了些银子,所以这一回几个官儿里,就数他捎地货物最多。如今天已是换了新帝,都说那位杨大人风光不了多久了。”

至要紧是换了新帝,素姐合紫萱都松了一口气,相对看了一眼打发来福下去歇息。紫萱就有些伤心,道:“俺师叔必定伤心死了。”

素姐叹息道:“世事无常,就是贵如天子,也是要受拘束的。你师叔地令郎,偏又是个不肯受拘束的人,做出这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来也是为着心里不好受,倒是去了一了百了的好。”

母亲合爹爹谈起皇帝来一不敬二不怕,就像管家娘子们说村里谁家汉子又打老婆了一样不当回事。他们怎么这样大胆?紫萱虽是松了一口气,却是积了许多疑虑在心头,闷闷的应了一声是,不敢接口议论天子家事。

素姐看女儿愣愣的,笑一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必你师叔发动,张太后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俺们再等一二年就回乡去瞧瞧,说起来,真是有些想念我们小花园的那池泉水呢。”

紫萱附合道:“琉球什么都好,只是用水艰难,俺们家的甘蔗都长的不大好呢。其实俺到觉得琉球比济南呆着舒服。只是亲戚们都不在一处,到底不热闹。”

素姐笑道:“你大伯二伯这不是搬了来?他们前日还合你爹商量呢,狄家原来就是在海上讨海活的,琉球到底比南洋离中国近又比台湾是非少。正好落脚。”

紫萱低着头笑道:“从前大伯合二伯都说死不离故土的,才过得一两年。就改了主意,枉费爹娘从前那样劝说。”

素姐也是好笑,合女儿在院中分了手。看两个媳妇子接着她进了后院,才搭着小露珠的手上台阶进正房,站在廊下吩咐春梅合守门的媳妇子去各处察看。

狄希陈在卧房点着两个灯。煮着一壶浓茶,见素姐进来忙将茶碗送上去,笑问:“娘子大人,可有好消息。”

素姐道:“林大人合你说的多是实话。只是他那位夫人与他生地儿子没了。想必是怕没儿子送终,见到明柏才起意要认他回去,并不是晓得我们家合正德的干系。吃了几口茶却是不伏气。冷笑道:“婢生子,我呸,认回去又有了儿。他夫人又不恼他,倒打地好算盘。”

狄希陈道:“就是不纳妾,将来只有明柏这一个儿子,林家族长从前可默认了林大人别娶富家女儿,还帮着哄了明柏母亲好几年,这样贪权爱富的人家岂能轻易叫明柏顶他爹的门户?必要在族里寻个人过继。好好地人不做跟他回去做半个奴才,明柏算什么,我们紫萱嫁给他又算什么?是以我一口回绝了林大人。万一明柏还想认,也由他。只是咱们女儿不能嫁。”

素姐笑着替狄希陈倒了一杯茶。送至他唇边,劝道:“你消消气。我们女儿不傻,明柏也不傻。”

狄希陈看了一眼素姐,道:“你从不出门,不晓得这个时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叹息道:“根深蒂固!越是老实人越信这个!明柏的心肠比小全哥还软些。怕只怕世人拿礼教地大帽子压他。早晓得林大人会来,倒不如早几日把严七舅那个老封建送走。”

素姐笑道:“不怕,严七舅要是听说林大人说明柏是婢生子,生吃了林大人的心都有,岂有叫明柏回头的道理?那日他当着我们面想劝明柏回转,明柏拿林大人有嫡子来堵他的嘴。我就留神瞧他神情,甚是尴尬呢。若要认明柏是嫡子,他就要出头替他姐姐讨公道。你说他要是能出头会等到今日?”

“民不与官斗…”狄希陈摇头叹息良久,苦笑道:“咱们当年为的什么要做官?严家若是有出头的本事,林大人岂敢停妻再娶,明是欺严家无人呢。再者说,到底是明柏地生父,咱们也不好做的过份。且见招拆招罢。”

“阿弥陀佛,幸亏江玉郎逃了。”素姐突然念起佛来,笑道:“不然还真是个麻烦事。这会子到林家头痛了。这几个官儿想必已是忙开了,正到处查问世子的真假吧?”

狄希陈想了想,笑道:“那是自然。尚家或者还能出头也说不定,不过我倒情愿是林家当权。他们到底还是中国人,若是这小小弹丸之地尽着华服说汉语,过得几十年安知不是琉球府?过得几百年当知不是琉球县?”

素姐回身躺在摇椅上,闭目笑道:“不如你抢了这个中山王叫儿子做呀,亲家巴不得叫你儿子称王。”狄希陈大乐道:“你又来哄我了。才说地中国人都喜欢讲君臣父子那套,你见过几个造反的不想招安?那个大海盗汪直,称了王还想投诚做明朝的官儿呢。论时间倒是合咱们隔的不远,还有几十年?”

素姐摇头道:“我哪记得,不晓得这个汪直,跟眼前的汪家有没有干系。我只记得汪直也是称王了的,不过好像在日本,并不在琉球。”她睁开眼睛看见狄希陈的胡子离她只有一寸来远,一把攥住了笑问:“你想干什么?”

“我是想说,这种指点江山的感觉,倒是不错。”狄希陈笑着把素姐拉起来,道:“小心些,好容易养这么长,你轻点,这年头没胡子的都叫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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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雪没进宫。前天吐了半夜,以为是胃受凉,去医院排了一上午队,才晓得俺开始长舍利子了。打了两天吊水,今天算缓过劲来了。活活,我攒着劲儿养,过两年掏出来做项链。

对不起大家了,这本书地更新就没正常过。。下一本,唔,下一本我一定先存十万八万的稿再发。

第四十四章 认儿子要有证据(上)

第二日早饭后,董姨娘从陈宅过来,特意悄悄儿寻着陈绯说:“侄少爷昨日傍晚酒醉,也不听劝,带着他的人出海寻人去了。”

陈绯急道:“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这可怎么好?”急切间顾不得再合董姨娘说闲话,打发个丫头带她去父亲宿处,就回家寻小全哥,说:“大海去寻晴姐姐,他身上还有伤呢。”

小全哥也皱眉,道:“他也性急了些个,这样乱撞怎么寻得到人?”抬腿走了几步,在门边停下,笑道:“我不是傻了么,我们这样去寻,不是合他一样么?阿绯,你爹爹可晓得?”

陈绯摇摇头道:“我不晓得,只听说大海哥出海了就来寻你拿主意。”

小全哥抓了抓头发,笑道:“这是陈家的家务事呢,丈人不说话俺们不好做什么。俺们到底不姓陈,大海哥才姓陈。”

陈绯原是满怀希望等丈夫陪她去寻人的,听小全哥这样说却是愣住了,难道女孩儿嫁了就不好再管娘家事?她两只杏眼瞪的溜圆,肉乎乎的脸上露出又不伏气又疑惑的神情来。

小全哥将她抱在怀里,两只胳膊紧了紧,笑道:“你去寻紫萱她们说说话儿,俺今日要合虞二叔还有阿慧兄弟去船队查查可有夹带。有事叫人那里寻我去。”又在陈绯面颊上啄了一下,毫不迟疑的出门去了。

小全哥从来不曾在卧房外这样亲热过。陈绯摸着热得发烫地脸发了好一会呆,才想明白这一去查船队只怕没有一天回不来,小全哥这是为着脱身对她使的美男计。她又是恼又是羞又是喜欢,轻轻跺了跺脚,却是忍不住微笑起来,一直走到客院门口还是笑。

院里,日头早已跳到高墙墙头,墙外面的竹林枝繁叶茂,在深碧中透出些金色来,照到人身上并不觉得热。

陈老蛟在院当中教明柏打拳。见女儿站在门口笑的魂不守舍的傻样,收了拳脚笑道:“绯儿。你今日起晚了呢。”

陈绯笑道:“爹。你老得空揍揍女婿也罢了,怎么连我们妹丈也要拉来对练?”

明柏平常合陈绯见面最多不过笑笑。突然人家摆出一副老嫂子的亲热样子来,他很是招架不住,擦着汗跳到七舅身边道:“方才狄大伯叫俺过去瞧木料,俺去一会。”一转眼就出了院门。论溜走的功夫比小全哥还高一筹。

严七舅笑嘻嘻的看着外甥进屋,对着陈绯点点头抬腿出门,一般儿也回避了。陈绯原是想问七舅好,问好的话还不曾出口他老人家也溜了,又是好笑又是有些恼。

陈老蛟道:“听说读书人家规矩都是这样,不肯合女眷打交道。”他背着手走进昨夜住的那间屋。董姨娘正跪在床上收拾床铺,滚圆地屁股翘在半空甚是扎眼。陈绯看不过去,借着倒茶转过身来。

陈老蛟瞧着爱妾甚至是喜欢,津津有味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咳了两声道:“绯儿。你男人呢?”

陈绯将两盏热茶移到桌边,笑道:“他合虞二叔去船上再查一回。姨娘。你来吃茶。这些交给该房的嫂子们做。”

董姨娘涨红着脸从床上爬下来,笑道:“闲着也闲着,顺手就收拾了。”过来握着茶盏吃了几口,对陈老蛟说:“方才有人奴不好说得。侄少爷昨天傍晚带着人出海寻晴姑娘去了,秋芳在家急地哭。”

陈老蛟将茶碗重重地抛在桌上。几点茶汁溅到桌上。“胡闹!”陈老蛟忍住怒火,停了一停又问:“大海和人是怎么说的?”

“说是出海寻点什么回来好过年。”董姨娘小心地看了一眼陈绯,怯生生的说:“秋芳说必要拦下他才好,她不敢来寻老爷说,叫我来的。”

这个妾虽然写算皆通,却没什么胆色。陈老蛟叹了口气,道:“你就回去合她说,大海自有分寸,叫她休乱说话。”董姨娘还有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叫陈老蛟赶小鸡似地赶出门。她可怜巴巴的看着陈绯,轻唤了一声:“姑奶奶。”

陈绯会意,忙道:“爹你还要去码头瞧瞧?姨娘到我那里坐坐。”上前拉着董姨娘上台阶到她们院子去。

她们院子里的小丫头合媳妇子们正忙碌,洒扫庭院,揩抹桌椅。见大少奶奶带了个姨奶奶打扮的年轻妇人进来,都猜是那位董姨奶奶,你推我我推你,都想送茶进去。小玉米看不惯,道:“你们平常都没这么勤快,今儿是怎么了?”

一个小丫头笑道:“玉米姐姐,俺们是想瞧瞧那位董新娘。她也是读书人家的正经女儿,就是与人家做填房也罢了,怎么肯做妾?”

小玉米啐道:“你们什么不好嚼,说这些揭人家的短儿。都做活去。”她自将茶搁在点心盒的盒盖上,小心捧到屋里。

小全哥屋里自是比不得陈老蛟那屋里各色琉璃光彩夺目,只得一个博古架,架上摆着的玻璃器皿都是小全哥手制的,也有花尊,也有盘盏,也有人像,花色都素。最出奇地是一把插在旧磁瓶里地像生花儿,都使玳瑁做茎,珊瑚做花,绿茵茵琉璃做的花托花叶,在日头底下闪闪发光,极是招人爱。

董姨娘头一回见这个,就看呆了眼,瞧了又瞧,还有想拿起来摸摸地架势。陈绯因这个是小全哥亲手制成送她的,却是不舍得送把人家,笑道:“那是小全哥试制的花样儿,每日无事他就对着那几朵花儿琢磨,寻思着要叫作坊制这样地簪子卖呢。”

董姨娘哦了一声回过神来。涨红了脸,嗫嚅半日方含羞道:“我今日来,原是想求姑奶奶一件事。”

陈绯奇道:“你有什么事不好合我爹说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可是要替我生小兄弟了?”

董姨娘涨红着脸连连摇头,一迭声道:“不是不是!是我娘家两个兄弟。姑爷不是管着南山村的团练?他两个也是团丁,却是想到作坊里学些手艺。所以我来央你合姑爷说说。”

陈绯想了一下,笑道:“听说作坊谁想去都使得,他两个不曾问过?”

董姨娘面上现出不平的神情,道:“虽然说是谁去都使得,然只教烧制瓶子坛子几样。好些个精致活计。他们都不肯教人家的。”

当年狄希肯教大家办琉璃作坊,也只教得那几样。后来各家自家都办作坊。各有创新。似李家就制的好盘盏,似陈家就制的好花瓶。各家都有几样得意的,俱是不传之密。团练作坊的小伙子们想必也各有自己拿手地绝活,岂肯轻易教会别人。也不怪董姨娘的两个兄弟会碰壁。然董家是后搬来地,此时合她说作坊里从来只教那几样。精致活计都是人自己琢磨出来地,她必不信。

陈绯想了一会,笑道:“想是他们欺生。姨娘,且过些日子再看。”

董姨娘只当说陈绯许下此事,却是喜不自胜,谢了又谢就要辞去。陈绯送她至后门,叫两个管家送她回家。她自家沿着抄手游廊一边走一边犯愁,极是后悔自己方才说话不小心叫人误会了。若是不将这两个人安排下去,将来必要合董姨娘生嫌隙。若是安排下去。只小全哥那里就过不得头一关。休说公公婆婆会怎么看她。越是想越是收烦,索性挑了个有风吹坐下来吹风。

来来回回的丫头媳妇子见大少奶奶在游廊上发呆。都绕着她走。就有去紫萱那里回事地丫头多嘴,合彩云说:“我们大少奶奶有心事呢,在半山的竹瓦廊下发呆。”

彩云寻了无人的时候合紫萱说了,又道:“大少奶奶想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一家子人里也只小姐劝得,何不去劝劝她?”

紫萱将笔墨算盘归置整齐,笑道:“俺管着家呢,去劝她不妨,若是与公事有碍,俺怎么处?还是缩在这里算帐罢。”她将年礼礼单翻出来,数出四五张出来拍在案上,笑道:“先送这几家。赶着这两日把年礼都送过,俺们就发分红。”

一提分红,屋里的丫头媳妇子们连脚后跟都带笑,个个都在算自己能分多少银钱。有那性急地,走到内帐房外从窗格眼里看。青玉几个大丫头,带着人在算帐,算盘声此起彼伏,几个大篓里,使纸包着的银钱堆地尖尖的,怎么看怎么招人爱。

紫萱至大门口看着管家们挑着礼物都出了门,回身遇见到处寻主人的小玉米。小玉米急道:“大小姐,可见我们大少奶奶?”

紫萱笑道:“说是在半山腰廊上吹风呢,你去那里寻。”

小玉米忙叫随她同来的两个人去那边寻,她自家却紧跟在紫萱身后,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紫萱笑道:“你这怎么了?”

小玉米笑道:“俺听大少爷合少奶奶说,要叫她管俺们院子,吃穿用度都是她经手…婢子觉得…婢子觉得俺们院里女孩儿们都太小,怕少奶奶少人使呢。”

“这个要看哥哥的意思啦。”紫萱微笑道:“你快去寻俺嫂子去。她有身子,怎么就叫她落了单?”打发了小玉米,回院就收了笑脸,微皱着眉对彩云说:“俺总是要嫁人的,不能在娘家管一辈子家,已是处处留心了。看小玉米这个意思,真是有些恼人彩云送上一盘子干果子,笑道:“她们这一拨,实是没有几个出挑的。小玉米还小呢,这个话只怕是她自己地意思。”

紫萱想了一想,笑道:“想来娘也是故意挑几个不出挑地与她。若是春雪那样的小人精,俺嫂子可使不动。”

提到春雪。彩云合屋里地大丫头都掩着嘴笑起来。春梅道:“俺们夫人这是怕小姐你嫁出去当不好家,所以打小儿手把手的教你。别人家谁不是老夫人管家?纵是媳妇儿要管,一般儿要事事问过婆婆才好行。小姐,你嫁过去没得公公婆婆。到底吃亏些,担子都压在你们小两口身上。”

真没有还罢了,想到林大人昨日气呼呼出门,紫萱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明柏哥认了这个爹爹,她为着狄家自是不能嫁他。然这世上的男子除去明柏哥,她也不会嫁别人,难不成真要在娘家过一辈子?

紫萱摇摇头。两个红宝石的耳坠子齐齐跌落在衣襟上。幸得几个丫头手疾眼快,几只手抢着去捡。

彩云将两枚耳坠取在手里。笑道:“这对坠子虽然好看。一日总要掉几回,还是换一对?”

紫萱道:“有新打的蝴蝶珍珠坠。用那个。”坐在桌边由彩云替她戴上耳坠,打着呵欠道:“哥哥去了船上,记得中午送两桌饭过去。俺总有些不放心,彩云姐。你说林大人那边借着官儿来压俺们家?”

那霸。港口人来人往,官船将码头挤得水泄不通。土兵沿岸围了好大一圈。听得天子使节到来,外岛有许多人坐船来看热闹,偏又近不得岸,只得在近海打转。小船来来去去,多如雨天搬家的蚂蚁,极是热闹。

林大人一早就整治了一桌酒席安在大船甲板上,请刘内相合几位同僚吃着,一边看着琉球的海景一边说些闲话。

刘内相猜他那个儿子必是不想回林家。摸着光光的下巴拖长腔调笑道:“林大人今日这样破费。想是有事?”

林大人才举起酒杯要劝酒,吃刘内相不阴不阳的吓了一跳。那酒就泼洒了一甲板,他不敢皱眉抱怨内相,笑道:“实是有件小事。下官昨日上岸闲走,却是老天有眼,叫我遇见闹白衣贼时失散了的一个儿子。下官要叫他认祖归宗,偏生他地岳家不肯。”

众人听说,都道:“贵亲家实是愚蠢。亲家做官,来往也体面呢,他们怎么不认了?莫不是上门女婿?”

刘内相见他避重就轻,冷笑两声道:“听说令郎在那霸开个木匠铺子,也算小有家产。你认了回去,他算个什么?”因席上官儿都看着他,他指着林大人笑道:“他老娘连个妾都没挣上,叫你认了回去他怎么肯?”

原来是婢生子。几个官儿相对看了一眼,都不好再做声。正经人家,谁肯把女儿嫁把婢生儿子?嫡庶虽说有别,只要无子到底还是个子。只有这婢生的,就是林大人妻妾都无出,他也算不上是个人。

有一个官儿极是老实,看林大人脸色不大好看,劝他道:“林大人,婢生儿子认回去做甚?一来夫人不喜,二来族里不认。你春秋正盛,就是膝下无子,纳几个妾多多生养就是。放他在外边,到底还比半个管家强些。”

从来老实话最扎人。林大人地脸黑似锅底。他想把明柏带回林家,一来明柏是他正经结发妻子所生,带回去夫人不会不许给他讨几个妾;二来停妻再娶地事到底见不得人,明柏若是出息了才是大麻烦,不如认回家去压着他,叫他一辈子出不了头才是上策。若真是正经婢生儿子,认他做什么?然这些话是不能合人说他。他干笑着说:“不论嫡庶,都是我林家子孙,不能叫他弃了祖宗认别人为

这是大义,纵是没了下梢生不出儿子的刘内相,也不好说什么。刘内相握着酒杯只是冷笑,钱真多站在林大人身后冲刘内相使眼色。刘内相借口更衣离席,回舱里问钱真多:“你可晓得是怎么回事?”

钱真多笑道:“昨日那位地亲家就使了管家来打听,大人可晓得他们亲家是哪家?”

刘内相想了想,笑道:“这岛上也只有那几家有点子出息,能是谁家?不会是汪家罢?”

钱真多笑道:“不是他家。他们盐商等闲不合外族通婚。是狄家,狄家合接我们货的陈家是儿女亲家。狄家只有两位小姐一位公子。公子娶的是陈家小姐。大小姐许的是位严公子。狄家管家说林大人见着严公子,死乞白赖说是他儿子,必要认回去。”

刘内相吃了一惊,笑道:“难怪说弃祖宗地话呢,原来是改了姓。为何要改严姓?”

钱真多笑道:“只说这位严公子从的是母姓。那狄家管家甚是机灵,套不出什么话来。只说严公子已是进了学,转过年要回中国去应试。”他防隔壁有耳,凑到刘内相耳边轻声道:“这狄家,合相大人家是至亲。”

刘内相惊道:“原来是他家。原来他们在这里。若是从前,还真得罪不起他们家。”

钱真多小心道:“相大人如今虽然不得势了,到底那位主儿还活着,扳倒了张太后家待如何?”

刘内相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这般。那位主儿也是个狠角色,咱们一个都惹不起,还是远着些的好。”想了想,笑道:“他们倒是机敏,躲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果然避开这场大祸。想来狄家也是聪明人,咱家就喜欢合聪明人打交道。”

狄家既然透了消息与他,自然是叫他不要插手,事后必有回报。刘内相喜欢的眼都眯成一条缝,高高兴兴重回席上,笑对林大人道:“你说那是你的儿子,谁人能证?”

林大人笑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内相笑道:“总要有那孩子母亲的卖身契纸,生辰八字,还要左邻右居合收生婆的证词,不然,人家大街上揪住你就说是你是他婢生儿子,你看你不大嘴巴子抽人家?”

亲亲大家。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会好好调理身体地。。说地好像很严重一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咩,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开新书当然是明五结束以后啦,到时候一定要先存稿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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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诸位都晓得林大人和刘内相不对付。刘内相说这么一大篇话,分明是在为难林大人。林大人的事又是私事,替他出头也没有银子收,谁人肯管闲事?吃得几杯闷酒,几位大人各指一事遁之。

这几个人不会插手,狄家的银子就有八成到手,刘内相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自家长了腿跑进他口袋,看林大人就合财神爷似的,笑眯眯道:“林大人,咱们到琉球来可不是来替你认儿子的。休忘了正事。”将桌子狠狠一拍,变了脸道:“你得罪了岛上大户,若是册封藩王出了差错,咱家头一个不饶你!”展袖取了两只小碟,在手里当当敲着耍,不顾而去。

林大人铁青着脸回到舱里,紧紧拴上门才敢将火气撒在随身伴当身上,怒道:“他姓刘的是个什么东西?阉人,阉人!”

几个管家缩在角落,都不敢伸头。林大人脸涨的通红,将案上的笔墨砚台都用力推开,一只青磁笔洗摔的粉身碎骨。他额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都说我是靠老婆发家的,人人都瞧不起我。你们,你们也瞧不起我么?”

管家们俱都低头妆做听不见。林大人确是靠着夫人娘家使钱谋的缺,宅里宅外又多是夫人当家。林大人也不过在这几个心腹面前发发脾气罢了。只要不出声,过得一会老爷消了气,还是笑嘻嘻的林大人,不碍什么。

林大人发了一会脾气,坐到一边道:“收拾屋子,与我煮碗茶来。”众人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倒茶的倒茶,开门的开门。

一个管家走到老爷身边小声道:“刘公公虽是故意合我们老爷过不去,倒是提醒了咱们。老爷。跟咱们来的本家七老爷。还有枫大爷,不是都认得天赐少爷?不算人证?”

林大人喜欢的站起来道:“不错不错,这是见成地人证,你快去请他们来…还是我过去寻他们,这里人多口杂,休叫那个死太监再碍我地事。”他除去官帽解下衣带,真个换了身绸衫,带着两个管家坐小舢板到自家的船上。

七老爷合枫大爷在港外船上等待。眼见大小船只来回穿梭,一队队的船都是朝倭国去的,都在担心运来的货物卖不掉。又听说刘内相那边的货都寻到买家,越发的着忙了,正要寻林大人拿主意,看见林大人上船,连寒喧都顾不上。七老爷劈头就道:“三哥,刘内相那七八船货物都有客人接手,咱们的货物可找到买家了?”

林大人还不曾说话。林夫人娘家押船地一个管家胡大志也寻来了,跪下磕过头,爬起来问:“姑老爷,听说琉球到倭国的船极多,俺们自家这两船货要早日寻人接手,过几日子狄陈汪三家船队先去了倭国,俺们怕卖不脱。”

听管家提到狄家。林大人方才按下去的怒气又涨起来。他摸摸胡子,笑道:“大志,你在哪里打听的消息,狄家你可晓得底细?”

胡大志笑道:“小的昨日打听过。这岛上狄家船队一年来回几次,若论有钱,只怕他家最有钱。就是尚氏王族都不敢得罪他。曾想聘他家小姐做王妃,狄家都不曾许。”

从前在成都时林大人倒也听夫人拿狄家事当笑话说过,说狄家女儿比儿子看的重,养在身边的那位小姐要学什么,大把银子去请先生。想来尚氏想聘地那位狄家许了天赐。

林大人掐着指头算计许久,天赐若娶了狄小姐,要钱有钱。有做官儿狄家也能助他。这个儿子发达了。要么冒儿子将来合他翻旧帐,他老人家身败名裂的风险;要么儿子不理他。他就是再有钱做再大的官儿,对林家无益,于他更无半分好处。

现今至要紧是叫夫人许他纳几个妾养出儿子来。是以天赐还是赚回家去划算,可惜了平白丢掉狄家这么一个有钱的亲家,实是不划算。

若是当初合夫人争一争,只说天赐是妾生的也好。林大人心痛的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恨恨说:“妇人家就是见识短,若是她肯让一步,哪有这许多

麻烦。”

姑老爷面上阴晴不定。胡大志只当他说错了话,忙笑道:“还有呢,小的还打听来,说是旧年尚氏王族内乱,几个世子争夺王位,连他们神宫都血洗过两遭。如今尚姓势弱,却是林家当家。姑老爷,只怕…这一回要费些手脚,如今的世子,人都说不姓尚,也从不出头露面。”

林大人眉头跳得几跳,冷笑两声道:“且看罢。原来都说琉球穷,哄的咱们带了许多货来。就不曾想琉球合中国差不多光景,他们越有钱,咱们能落地好处不是越多?你再去打听打听那姓林的人家,看咱们能不能合他们搭上线。”

“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子,说不定二百年前是一家!”林七老爷自觉说了句俏皮话,说完了得意的哈哈大笑。

枫大爷也道:“七叔说的对,咱们必是一家。”

是个同姓就能认本家,是同省地就要认同乡,若是同姓又同省,不是一个祖宗的也要认一个祖宗。这些本就是官场上的常事,纵是合林家认个本家也无妨。林大人看着胡大志出去,慢慢道:“认本家也无不可,我有要事合你们两个说。”

几个服侍的人都出去。枫大爷搬了个板凳在下手,贴着林大人坐定,笑道:“三叔,这几日不见你,倒像是又老了些。”

林大人笑了笑,道:“枫儿呀,我记得你比我家天赐大几岁?”

枫大爷有些不自在的扭了几下,挤出两滴眼泪来,道:“天赐他是命不好,叔叔不必伤心。侄儿回家就将必定将曼娘生的那个儿子过继到他名下。”

七老爷咳了两声,道:“三哥,莫不是天赐那孩子还活着?”

林大人盯着七老爷的眼睛,点头道:“我昨日在岛上撞见他了。”

枫大爷先急了。一个劲冲七老爷使眼色。七老爷轻轻踩在他脚上。问道:“三哥是…想把他认回来,不好罢,三嫂那里过不去呀。”

林大人冷笑道:“天赐如今觅得一个好丈人,若是叫他出头,转回中国去做官,将旧事揭破。我固然有罪,你们几个也讨不到好处。”

枫大爷缩到一边,嘟喃:“琉球是个什么鬼地方。在这里混地都是不能见光的人,怕怎地?不认他就是。”

林七老爷有些心虚的看了枫大爷一眼,喝道:“你懂个什么。严家那群穷酸秀才一无本事二无胆色,折腾不出什么来。琉球这里都是狠人呢,谁家不背几条人命在身上!三哥,天赐必要认回来,若是他不从。咱们就寻个空子把他抢了去。”他比出一个手刀来在脖颈处狠狠一比道:“无毒不丈夫。停妻再娶将嫡作庶地事翻出来,俺们林家休想再有出头之日。”

“就是不翻出来,叫世人晓得,也编个陈世美地戏文天天唱,俺们林家地子孙休想再娶门当户对地媳妇。”枫大爷插嘴,惹得林大人合林七老爷齐齐瞪他。

林大人道:“你们都是看着天赐长大的,可晓得他身上有什么表记?”

林七老爷皱着眉想了半日,只想起从前三嫂住在破屋里纺纱织布,天赐也随他母亲在一处。等闲不见他出来耍,偶然撞见也没有正经理会过他们母子。他想了许久只有摇头。

枫大爷伸头想头,又缩头回去,道:“俺只记得松小子曾揍过他一回。在他头上划破一个长口子,严家当了一本什么书才请的郎中与他医治。只是不晓得过了这许多年,那伤疤还在不在。”

“在!”林大人喜欢道:“他回来后与他剃了一次光头,实是有条长口子。”他摸着胡子笑起来,道:“谁说俺没有凭据?这不是?且等本官再去要人。狄家若是不许,我就把他们船队的事翻出来,这样一注大财,谁肯轻轻放过?”

且说狄陈二家将船队都查过,并无夹带。狄希陈合陈老蛟商量。也不必再拣吉日。就叫开船。明柏送舅舅上船,极是不舍。狄陈两家船队此去先至高丽。再至山东,将明水木器运到刘家港,然后再将收来的瓷器合茶叶、丝绸等物运到南洋去换香料,染料,这一圈转过来回程在刘家港再运粮食回来,只怕没有一年也要十个月。陈家派的虞二叔,狄家却是大管家狄来贵随船去,阿慧合明柏都是小本钱,俱都托给来贵料理。

狄希陈合陈老蛟站在码头上目送船队远去,都满怀希望,这一趟若是能成功,陈家转眼就是巨富,就是分把众兄弟一大半,陈老蛟也可安心做个富家翁。

狄希陈道:“跑了这一趟,俺家就不打算跑了。亲家呢?”

陈老蛟笑道:“等大海侄儿得了官,我们搬回福建去,占一圈茶山做茶农。若不是在家乡过不得,谁肯到海上来讨生活?亲家,我劝你们也搬回去。瞧着汪家,心像是大的狠。”

狄希陈笑道:“他们若是真肯称王还罢了,就怕做半截子山大王又想招安,闪地手底下这些人蛋疼。”

陈老蛟从前也是极想招安的,点了点头道:“说的极是,来来去去都是为求财,然也要有命花那银子才是跟你姓呢。咱们且看汪家斗林家罢”冷笑两声背着手看李家那边废弃了的码头,道:“李家想把大海拉过去,他就打错了算盘。”

狄希陈乐呵呵给儿子丢了个眼色。小全哥会意,笑对陈老蛟说:“泰山,风大呢,俺们回家热两钟酒吃驱驱寒气。”合明柏一左一右将陈老蛟夹在当中,合他说打拳,说阿慧的新宅。陈老蛟就忘了抱怨,被两个小伙拉走了。

狄希陈拍拍阿慧的肩膀,笑道:“咱们也回去罢,你丈人那里也要送些年礼的,可打点好了?”

阿慧笑道:“舍妹去府上问过狄小姐,已是送过去了。狄五叔,这一回中国来地船多,侄儿要去买些来,府上不要什么?”

狄希陈笑道:“小全哥明日要去瞧瞧的,你们明日结伴去罢。五叔老了,只想过几天安生日子。汪家甚是看重你,俺合你义父也不会扯你后腿,你若是想行,大胆去行就是。”

阿慧点点头,笑道:“得狄五叔这句话,比一万两黄金都重。”他扭头看看狄家的山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就是想做富家翁也不能。母亲欠下的债总要还。别人不论,本家张家总是要找他算帐的,何况他手下也还有二三十忠心的倭人不能弃之不顾。阿慧抬头看远处,明柏高挑的身影最是醒目,他虽然一样为父族抛弃,到底还有舅舅疼爱,身家也清白,却是比自己运气。

到得狄家,狄大已是站在门口候的久了,一见大家就笑着迎上来,道:“亲家,阿慧,正要寻你们呢,今日我家上梁,那边吃酒去。”

狄希陈笑嘻嘻让过一边,道:“大哥说话,老五不敢不从。”

他们一群人在宅门口正说话,却见林通事的儿子穿着青衫,牵着马慢慢过来,拱手笑道:“狄员外,陈大人。家父使小人来请两位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