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利嫂子笑应道:“此事实不好叫少爷出头的,俺就去。”换了出门的衣裳骑着驴回南山村去。明柏松了一口气,走到工棚里取了笔,寻了一只妆盒搬到向光处描花样。作坊里的木匠们见着老板这般,都不好意思出门去耍,俱都寻了一两样活计来做。

明柏放下笔笑道:“你们一年也只歇这几日,都出去耍!”放下活计把他们都赶出去,回来重坐在窗下描花样。

狄得利送过一壶热茶过来,笑问:“有萝卜糕。还有陈家送来的肉燕合鱼丸,晚上俺们吃面呀。”

明柏点点头,接过茶吃了几口,另取了纸来试绘新花样。狄得利站在一边瞧了一会,替明柏研了一会墨,又从屋里取了几张纸来。方慢慢取了扫把去门外扫地。前几日落过大雨,巷子里积满了落叶。狄得利自巷头慢慢扫到巷尾,猛然间抬头,却见李小姐垂泪。狄得利手下停了一下。一边扫地一边自言自语:“昨日才死了许多人,还是南山村好呢。”

晴姑娘追上几步,软语道:“都管,卫大叔合卫姑娘都是好人。求求他们吧。”

狄得利看了晴姑娘一眼,好笑道:“侧妃娘娘,俺们开个小木匠铺子趁口饭吃而已。这等救人的大事还当去寻令尊李国丈。娘娘离家这几日,李陈两家都在四处寻找,娘娘还是请回去罢。”

晴姑娘被狄得利呛得说不出话来。涨红着脸退了回去。狄得利瞅着她走了。摇头笑笑。把巷道扫干净扛着扫把回去煮饭。这位李小姐甚不安份。若是又缠上明柏少爷。必叫狄陈两家交恶。

且说得利嫂子去陈家报信。陈老蛟听说晴姑娘在岛上。冷笑两声道:“这事合我们陈家不相干。还烦嫂子去李家说一声也罢了。”

得利嫂子无法。先回狄家合素姐讨主意。素姐想了许久。道:“就照着你说地去合李家报信。俺们行事问心无愧就使得。叫他们套车送你过去。报了信赶紧回去。这几日门户看地紧些个。休叫李小姐…”

得利嫂子忙道:“必不叫她混进俺们作坊。这个女人甚是会招惹事非。还好夫人当初没有合李家结亲。”

素姐道:“天都黑了。你快些去罢。”打发她去了。因此事必不能瞒着紫萱。使得把她从狄二家喊回来。道:“方才得利嫂子来说。说明柏在后院门口听见晴姑娘说话。开门却不见人影。因怕陈大海误会。使了她去陈家合李家送信。只说是她撞见地。”

紫萱听说是晴姑娘。却是吃了一惊。道:“陈大哥寻她还不曾回来。原来她还在琉球呀。满岛都在寻前世子地下落。她若是被人捉住了。还不是一个死?”

素姐皱眉道:“她走的远远的也罢了。走了消息被尚家人晓得。必要拷问她前世子的下落,不只连累李家。只怕连陈家都要吃些亏。既然要回来,当初又何必要逃走?她若是懂事,老老实实在陈家住着,谁能把她怎么样?真是自作聪明!”

紫萱咬着嘴唇听母亲抱怨完了,小声道:“娘,俺是不是合她一样,自以为聪明,其实净做傻事?”

素姐微笑道:“你能这么想,就比她强些了。娘常合你们说,做错事并没什么,只要吃一堑长一智,爹娘都不会怪你。”

紫萱想了许久,笑道:“以古为鉴,可知兴书斋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她虽然有许多不好,可是也有不少好处。”

素姐笑道:“你休打鬼主意,她自家不肯回娘家,又不肯向娘家救助,说是寻明柏,还不是绕着圈子想俺们助她?李小姐行事一直可恶。俺们家不理她也罢了。你休强出头!明柏使了人来报信,也不会出头。”

紫萱凑到母亲身后,替母亲捏肩,笑道:“这个不是小事,俺晓得分寸。只是…不晓得崔小姐会不会也没有走…”

“你怕了她?”素姐眯着眼笑起来,道:“还是怕过一二十年明柏会纳妾?”

紫萱羞答答低头道:“实是有些怕。娘,俺都不敢想嫁人。嫂子大着肚子,俺们家还是不许纳妾的,张家还一心想把张小姐嫁进来…”素姐笑道:“你觉得你哥哥会娶吗?”

紫萱摇摇头,把碍事的步摇拨下来,抱着母亲小声道:“做女人真累。”

素姐轻轻拍女儿的手,叹息着道:“从古到今都是如此。若是男人在外面有了别地女人,不只男人,就连女人都要说是那个女人没把她丈夫服侍好。娘当年受了你奶奶多少气,好容易把你们兄妹养大**又要操心你。”

紫萱轻声笑道:“难怪俺们家有不许纳妾的家规。只是不晓得严家有没有这样的家规。”

“就是吃不饱饭地种田汉。多收了三五斗还想着纳个妾呢。若不是娘当初拼了一把,说不定你三叔地那个妾就真成了你爹的小妾。”素姐笑道:“贤惠这个东西,并不是委屈自己成全男人的。何况,远的不说,你只看李家,那位二夫人真是善终的么?李夫人容不得她却让她进门,一辈子都没有痛快过。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撕破了脸做一回妒妇,宁死不叫她进门。”

不只紫萱听的聚精会神。就连陈绯也在门外听的出神。素姐冲儿媳妇招招手,笑道:“你进来听罢。我当年吃地苦受地气,必不会再叫你们受。”

陈绯涨红着脸进来,紫萱移了一只坐墩与她坐。笑道:“嫂嫂,你都听见了?”

陈绯羞答答点头道:“你说南姝时我就来了,听娘说的有趣,就听迷糊了。”

紫萱只觉得面颊发烫,把裙上系的一根带子拾在手里打结玩。陈绯留意她打的是同心结,对她不住微笑。紫萱被嫂子看地极是难为情,弃了衣带逃到一边去倒茶吃。

素姐笑对陈绯说:“我很明白你的心事。俺们家有件旧事。也当说与你听。当初你公公在京里选了官出京,将了一对母女同来。人都传说那是你公公纳的妾。老夫人又有些不喜欢俺,巴不得叫你公公纳个妾来家。连着狄家的亲眷都明里暗里给小全哥脸色瞧。小全哥只当爹爹不要俺们母子几个,哭着叫俺去把爹爹抢回来。俺拼着担了一辈子泼妇地名声,到底把她们打发了。你公公也不曾再起过纳妾的心思。己所不欲不施与人。虽然张小姐楚楚可怜,休说小全哥自己必是不肯的,就是俺们,当初没有聘她做儿媳妇,自然也不会让她进门给小全哥做二房做妾。”

陈绯自嫁来那日起就一直提心吊胆。得婆婆这句话,感激涕零,掏出一块帕子捂着脸痛哭。素姐拍拍她,笑道:“虽然俺们并没有给小全哥纳妾地意思,可是人家只说狄家富贵,接二连三想送女儿来做妾的必少不了。紫萱。你休躲在一边偷笑,你也是一样。这样的事保不准常有,又要叫人家死心,又不能伤了和气,可不容易。休学婆婆背一辈子泼妇地名声。”

紫萱送了一碗热茶上来,笑道:“娘,泼妇怎么了?俺拍过一回砖,是人都怕俺。等俺嫁过去,先寻个不安份的拍她一砖。想必就无事了。”

陈绯端详了一下紫萱。皱眉道:“若是紫萱,我拍她一砖倒使得。张小姐除去对贤齐…倒是样样都好。又弱弱的,只怕半砖拍下去她都活不了。”

这两个女孩儿俱是一般的直肠子。素姐摇头叹息,道:“谁叫你们拍人家砖了?纳妾与否原是看男人的主意,他若不肯自然不会纳。他若是总想着要纳,你纵是把全天下的砖头都拍碎了,也挡不住他置外宅、捧戏子、合丫头们不清不楚。这想与不想,就要看作娘子地本事了。”

紫萱羞的头都不敢抬。陈绯一边推她,一边道:“紫萱,你问娘,做娘子都要有什么本事?”

紫萱羞道:“嫂子你都做了俺哥的娘子,你去问娘,俺还小呢。”

素姐啐道:“你们两个推来推去,推到明日也问不出什么来,都与我回去。过了这几日闲下来,俺们无事闲话,见识多了自然晓得怎么做。都回去罢。”

陈绯满面笑容回到卧室,除去簪环,脱了外衫,又捧了一碗茶递把吃醉地小全哥,笑道:“方才合娘说了几句闲话,你怎么样?叫小玉米去厨房要碗醒酒汤来?”

小全哥笑道:“使得,你也歇歇。今儿得利嫂子来,可是明柏哥那里出了什么事?”

陈绯笑道:“这个却不晓地。若是妹丈有事,想必彩去是晓得的,不然喊她来问问?”出来就叫小玉米去请彩云来。

小全哥虽然吃地半醉,却是担心明柏,扶着墙起来走到外间,爬到罗汉床上又软软靠下去。彩云自然晓得得利嫂子所来为何,大少爷又合明柏少爷要好。此事又不碍着大少奶奶,自然是问一答十,连晴姑娘问的话都转说出来。

小全哥越听越燥,一时酒意上涌,站起来道:“胡闹!彩云,烦你到二门去叫人传话给齐山,喊几个人陪俺到那霸瞧瞧去。”胡乱披了件衣服走到门口,回头对陈绯道:“你早些睡,俺明日再回家。”

晴姑娘已是叫大海哥休了,纵是有事也合狄陈两家不相干。何况她又是跟着妹夫逃走的,越发的名声不好听。陈绯猜测爹爹必不会管这个事。没的陈家不急狄家急。小全哥从来老成,怎么就这样慌?难道…他是对晴姑娘有意?陈绯摇着头自言自语书斋:“不会的,若是她,怎么会替大海哥出主意娶她?倩妹妹也不像。不是她两个还能有谁?总不会是卫小姐罢?”

小全哥策马在沙道上狂奔,带着凉意的夜风呼呼在耳边刮过,他的心里确是在念叨:要早些把卫老爹父女送走,不能让他们落到尚氏合天使手里。

昨天有好几个评咩。。。所以今天努了一把力。。。一宵没睡拼出一章来。亲亲大家。

呵呵。还有评咩,我还要!

第六章 生意(上)

沿路的几个渔村都无光亮,天空只有几点星光闪烁。小全哥纵马狂奔了一会,回身看家人都没有跟上来,此时琉球独自夜行极为不智,只得勒住缰绳缓行。良久,齐山几个才追上来,几个看见小全哥安然无恙都松了一口气,分散开来把小全哥围在当中。

大少爷一向镇静,极少这样失态,齐山叫他吓着了,见了面问:“我看可是严少爷那里有事?”

小全哥半晌没有回话,两手拉紧缰绳,跨下的马嘶叫着转起圈来。转了数圈,小全哥慢慢道:“齐山,你带一半人去助明柏哥,俺们回家。”不等齐山答应,掉转马头径朝南山村去了。齐山愣了一会,将几个老实的都叫跟着少爷回去,他自家带着几个机灵些的,一路小心到那霸,敲开后门。得利嫂子接着进去。齐山叫他们几个去查前铺后院,自家走进厅里寻表少爷说话。

厅里烧着几只粗烛。画案上散落着许多图样,明柏抱着一只妆盒摩挲不已,见到齐山一脸疑惑的样子站在门口,笑问道:“你怎么来了?小全哥呢?”

齐山道:“少爷听说表少爷这里有事,赶到打马要来瞧,却不知为何,走到半道上又折回去了,单叫小的来听表少爷差谴。”

明柏想了一会,还是不晓得小全哥打的什么哑迷,然这事必是合李家那位睛妃娘娘有关系,随口应道:“夜里警醒些个,虽是大节下,有事不能请你们吃酒了,且过了这几日,俺们好生吃一回。”打发了人去,一边琢磨花样,一边寻思小全哥此举有什深意。直到三更才吹灯去睡。第二日早晨起来,那霸极是安静,除去驿馆门首人来人往,家家户户都在走亲戚,去南山村逛庙会。听戏耍子。得利嫂子出门转了一圈,回来背着人合明柏说:“李家使了家人到处闲走,陈家没有动静。”

明柏叹了一口气,道:“叫齐山他们先回去,俺们这里收拾收拾,也都回去。那位李家小姐并卫家父女都不能惹的。俺只说病着,不去他们家吃酒,可使得?”

得利嫂子笑道:“自家亲眷,有什么不使得的?少爷不好意思见就不见罢了。”出来合狄得利收拾了些礼物并几个衣包。把家里物件收的收锁的锁。明柏亲自去卫所送了几坛子好酒,托土兵们照应他家,每日多在他铺前宅后巡查几回。连手里的木匠都带回南山村去。

明柏原是说初五日过来耍。只回家住了一两日就回来,却是个什么缘故。素姐猜到三分,叹息许久,却是越发疼爱他了,由着他装病不到狄大狄二家家宴。紫萱只说他真是病了,头一日不好意思去瞧。初四中午在陈家吃酒只妆头痛,跟陈绯合董姨娘告了个罪回家。

狄家铺子合作坊都还没有开张,没有执事的管家媳妇们不是坐船出去耍,就是去庙里听戏。孩子们都叫青玉合几位先生带着到海边耍去了。诺大一个狄家静悄悄的,紫萱到家换了家常衣裳,也不要彩云跟,独自到客院寻明柏。

客院地竹子依旧青翠,新移来的两株松树上落着几只麻雀。小厅隔扇敞开,明柏将大画案摆在廊上,几块翠琉璃镇纸压着多许纸片。黄山侍立一侧,屏声静气磨墨。明柏在阳光下,微眯着眼端详一张画样。紫萱扶着院门看了许久。他们主仆二人也不曾察觉,索性悄悄退到厨院,问值班的媳妇子:“明柏哥中午吃的什么?”

媳妇子指指冒着热气地蒸笼道:“饭菜都热在那里呢。送了两回了。”移开来与紫萱瞧。几样烧菜。几样炒菜。白菜炖豆腐热了几回。都有些发黄。

紫萱皱眉道:“炒菜怎么能蒸?吃不得了。俺另做罢。你们给黄山做几样他爱吃地。明柏哥地俺来。”挽起袖子寻了一大把空心菜来。剁地碎碎地。又寻了两个青辣椒炒过。因明柏爱吃羊肉。有现成地羊肉汤。舀了一盆来。切了一两个白萝卜再煮。厨下水池里地鱼剖上一条蒸。待得浇头炒出来鱼也蒸得了。抬出来浇上去。再拨出一碟子泡菜拌过香醋。整治得三菜一汤并一大盆香梗米饭装了食盒亲自提着。还怕明柏想吃酒。又叫个媳妇子温黄酒。去问彩云要九格吃酒攒盒。

明柏专心画图样饿了一两个时辰。正觉得腹内难受。却见紫萱笑嘻嘻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忙弃了笔过来接。嗅得紫萱头上有些油烟气。忍不住笑道:“叫妹子受累了。”

紫萱嗔道:“你不吃还罢了。叫黄山陪你挨饿。黄山。你去小厨房吃饭去。俺叫嫂子替你收拾了几样你爱吃地菜。”黄山应了一声飞跑出去。

绿荫荫地炒空心菜、又脆又酸甜地泡菜、白生生地鱼上浇着红通通地酱汁。再得一盆撒着香菜末合葱花地羊肉汤摆在眼前。明柏顾不得合紫萱客气。替紫萱舀了一碗饭。连饭盆搬到自己面前。先扒了几大口。才笑道:“你才吃酒来地。也吃点子饭压压。”

紫萱把饭碗塞到他手里。把饭盆抢回来。笑道:“你慢慢吃。都是你地。”

明柏一笑,低头慢慢吃饭。明柏笑的异样,紫萱回味她方才那句“都是你的”,涨红了脸道:“还与你热了些黄酒,俺去瞧瞧。”搭讪着出来,只叫媳妇子把酒菜送去,自家就不肯出她那个小院子。

正月里南山村吃年酒,小全哥每约必赴,每回都是吃的大醉回家,连铺子作坊开门都顾不上。幸得明柏说他的铺子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开门,合紫萱一里一外张罗,初八日料理妥当还不肯回去。

明柏如此,小全哥又如此,就连小妞妞也看出不妥来,背着人问紫萱:“姐姐,是不是俺哥在合明柏哥赌气?”

紫萱捂着妹子的嘴道:“没有的事,你休乱说。今日的功课写完了?”把妹子打发走了。想了一篇话去问母亲。

素姐笑道:“连你也看出来了?娘猜是为着李家那个事。他两个都合陈大海要好,待不管呀,大海脸上过不去;待管呀,实是惹火烧身,一个不好俺们就要合尚家背后地天子使臣起冲突。”

紫萱皱眉道:“晴姑娘真是古怪。有事不去寻她娘家,也不去寻她夫家,只合俺们家歪缠,真真是可恶。陈大哥出海也有二十日了,怎么还不回来?”

素姐笑道:“明柏在家也好,省得合他父亲打照面。若是捱到他们走了都无事,岂不是皆大欢喜?倒是你哥哥,你得空劝着他些,叫他少吃酒。”

紫萱不明母亲为何要她劝不叫嫂子劝。横竖娘说做莫明其妙也不是头一回了,就依着她说话。一连去了几回,不是不在家。就是醉的睡着了,只得合嫂子说些闲话回去。好容易寻了个早晨的空闲去,陈绯正在院子里梳头,见紫萱进来忙站起来笑道:“今儿我们董姨奶奶娘家妈过生日,她要回家吃酒,我要回娘家照看一日,正好合他们把酒馆的帐扎一扎。”

紫萱笑道:“那俺中午叫人送饭过去,只怕你们家地厨子不晓得你如今的口味。”

陈绯自有喜之后,平常爱吃的一概不爱。最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家里的厨娘里也只肥嫂摸得着她地禀性,每日没有肥嫂做的菜她都吃不下饭去。紫萱这般儿周道,陈绯涨红着脸道:“我原是想合你说的,又怕人家说我贪嘴,不然叫肥嫂陪我走一回罢。”

紫萱笑道:“就叫她随你同去。也省的这里送过去都凉了。”

陈绯一边叫小玉米替她梳头,一边笑道:“昨儿听说了一个笑话,说张家少奶奶合大姑子闹了一场,还是新媳妇呢。性子可真烈。”

紫萱是没出阁的女孩儿家,一来不大出门,二来出门吃酒合小姐们坐在一处也无话说,却是头一回听说,惊道:“这位汪氏真大胆。”

“可不是。仗着她娘家有些钱有几个人,嫌这个嫌那个,”陈绯越说越恼,将放茶碗的小圆桌用力一拍,道:“若汪家疼爱她如宝似珠。又怎么舍得把她嫁到张家?明明是个棋子。偏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张家新宅是陈老蛟张罗的,阿慧又认了陈老蛟为义父。也算得陈家人了。嫌他家不好就是嫌陈家不好,也难怪陈绯这样恼。紫萱笑劝道:“想开些个,听说她才十七岁,原来年纪就不大。”

陈绯狠是好笑的看了大姑子一眼,笑道:“你也是十七,不比她老成?”

紫萱吐舌道:“嫂嫂原来还嫌俺惹的祸不够?每回到人家家吃饭,坐席时总有人指着俺偷偷说----看,那个就是会拍砖头地----说地俺恨不得把砖顶在头顶上叫人家来瞧。”

小玉米笑弯了腰。陈绯想到头一回合她见面,两个大眼瞪小眼,还打成一团,也是好笑。三个人在院子里相对越笑越欢。

小全哥在卧房听见妹子的笑声,想起妹子这几日总找他,打着呵欠起来,站在门口喊道:“叫人给俺倒洗脸水。紫萱,你寻俺有何事?”

紫萱递了根簪子给嫂嫂,边道:“哥,无事不能来瞧瞧你老人家?”附着嫂子地耳朵小声道:“俺哥这几日总吃的大醉,娘叫俺来骂他呢。”

陈绯含笑看了小姑子一眼,将发簪插到狄髻上,涨红着脸连头都不敢回。紫萱稳住了嫂子,慢慢走到他们正房后边,小全哥挪了只板凳给她,道:“你自个来寻做什么?有话使谁来说不好?这么早起来,回头又嚷着犯困了。”

紫萱一边打呵欠,一边笑道:“哥哥,是娘叫俺来劝你的。这些天你喝酒来者不拒,狠是伤身呢。”

小全哥愣了一会,面上现出迷茫又困惑的神情,低声问紫萱:“你…看见明柏哥,心里怎么样?”

紫萱笑道:“空空的,好像丢了一块什么。哥,你怎么好好问这个?可是嫂嫂今日要独自回去,你舍不得了?”

小全哥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手按在胸口,慢慢道:“不是你嫂嫂,俺…俺只觉得这里空了一块。自家也不晓得是何故,只有吃醉了方觉得畅快一些。”

不是嫂嫂能是哪个?紫萱吃了一惊,侧着头不言语。心里却似走马灯似的打转。岛上拢共只有这几家小组合哥哥打过交道,哥哥从来都是远着她们,除去她们还能有谁?紫萱想了许久,才想到那个常穿白衣,肩上垂一条鸟黑油亮大辫子的卫小姐,心中一紧。卫小姐虽然没有什么不好,却是逃走的江玉郎的至亲表妹。她若不逃自然要合所有卫家女眷一样被处死。跟着表哥逃走了又回来,不是自寻死路么?助她事小,事不机秘牵出狄家还藏着林家地子孙来。大家都没有好下场…

紫萱越想越惊,张口想说话,看见哥哥嘴唇抿地紧紧的。一脸伤心的样子,却是不忍说他。改口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发现心里有了人?”

小全哥摇摇头道:“俺送你嫂子回娘家,回来寻你说话。”背着手去洗漱。紫萱出来,瞧着嫂嫂端坐在院中梳头,肉呼呼的脸上带着笑意,却是不忍再看。这一日做事都恍恍忽忽。

到了中饭时,小全哥也不曾回来,陈家反把明柏请了去。明柏细心。去了一会使黄山回来合紫萱说:“大海哥回来了,听说晴姑娘在岛上,也没说话,洗了澡陪俺们吃了三大杯酒回去睡觉了。俺合你哥哥并没有多吃酒,还要替陈家去收拾船上货物,安顿人手,晚上也不能回来吃饭。”

紫萱心里有事,吃过中饭亲自去码头上看看。狄大狄二的船队泊在岸边,几只小船正来回运食水。贴着狄大家地东边。许多工匠正在忙碌,地上挖的坑坑洼洼的。紫萱晓得他们家要去台湾把家人奴仆都搬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哥哥为着不能救卫小姐心里难过日日吃地大醉。偏生此时的狄家不比从前只得一房。大伯二伯家业尽数在此,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狄青松看见姑姑,上前问过好儿,笑道:“姑姑,俺过几日要回山东去呢,可有什么要俺捎来?”

紫萱笑道:“你们家地里的出产不够这许多人吃的,多买些粮食回来要紧。”

青松笑道:“五爷爷也是这般说。俺记着呢。这一回回去,俺爹也同去。姑姑。俺都要娶亲了,你什么时候嫁给俺明柏叔?”

紫萱涨红了脸啐道:“你再胡说仔细俺使砖头拍你。”狠狠瞪了他几眼,转去作坊察看。

作坊里并不忙碌,只有十几个人在那里洗鱼虾。前几日还有四五十人,今日人怎么这么少?忍不住拉准小宝的娘问:“人都哪里去了?”

小宝娘扭头见是大少小,放下手中的活苦笑道:“汪家昨日开了好大一个作坊,每日结算工钱,算起来一天比我们这边多一个铁钱,那起没良心地都到那边去了。”指着学堂道:“真真是不要脸,孩子们还丢在这里骗吃骗喝!”

学堂里还满满的坐着几十个女孩子,紫萱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出来问管事的:“他们几时没有来上工?”

管事地苦笑道:“俺们家前日结算地工钱,昨日就有许多请假的,俺也不曾留心。今日听来地人说他们到人家作坊去了,正想去合小姐说呢。”

紫萱咬着嘴唇站了一会,道:“把来上学的孩子们的名册拿来,俺们比着名册对大人。你悄悄儿打听,有几个是在人家家作坊上工,又把孩子丢在俺们家的。打听好了来合俺说。”走到后门口,越想越是不甘心,索性回家换了粗布衣裳,喊两个管家也换了琉球人穿的白布衫,绕着南山村细细走了一回,将所有作坊都瞧过。李家的作坊里只有十来个人,别家地小作坊干脆都没有开。三家村靠汪宅的一边,却建了一个极大的作坊,从小山上朝院里看,怕不是有二三百工人,人声鼎沸,极大的晒场上白花花一片,晒的都是干鱼。紫萱心里原就有本帐,只看得一会,就晓得汪家这个大作坊能把琉球岛上的渔货都吃下。给工人的工钱涨了,想必他们买鱼虾的价钱也会涨。紫萱闷闷的下山,绕着小户人家墙边走,果然不见小户人家晒鱼虾。她咬着牙再到陈家作坊去看。陈大海在外面转了这许多天,带回不少鱼虾,陈家自家人手就不少,并不请工人,陈家地作坊比狄家可是热闹许多。

紫萱再转到自家作坊里,越发觉得那二十来个人少的可怜。恼的她提起衣裳大步跑回家,合母亲说:“娘,汪家涨了工钱,俺们家的工人跑了大半。”求评啊求评呀

第七章 生意(下)

素姐放下手里做的一双小鞋,看着女儿笑道:“就不许人家涨工钱了?”

紫萱被母亲一句软绵绵话的堵的半日说不出话来,想了许久,道:“他们涨工钱由他们,只是…只是俺们家的雇工,又去多挣那一枚铁钱,又把孩子留在俺们家上学,可是恼人。”

“你留不住雇工,是你没有本事。何况,你什么时候说过,雇工不在俺们家做活,孩子就不许上学来的话?”素姐竖起第三根手指头,笑问:“第三,人家是生意人,办作坊是要有利可图,俺们家呢?俺们家办作坊是为什么?”

紫萱低着头想了半日,道:“俺还是气不过。汪家去年也办作坊,今年这样大办,明摆是合俺们家过不去!”

素姐好笑道:“这么说,旧年俺们家的工钱比别家高,也是摆明了合别家过不去?已是合你说的再明白不过。人家做生意是求利,你说说俺们家办这个作坊是为的什么?”

这个作坊原是与自己兄妹两人练手的,一来可以消磨时日,二来小小分润与村中百姓,也叫大家都过些好日子。紫萱想到此,怒火稍息,道:“娘,那俺们也涨工钱,不过一日一枚铁钱而已,涨的起!”

素姐笑寻了把算盘递把她,道:“紫萱,你嫁了人总要自己当家过日子,比不得在娘家有依靠。到底怎么才叫赚钱?你算算作坊的所有东西的成本、运到中国的运费,再算算利润。再翻一翻春香的回信,哪种货物最好卖,哪路最赚钱。去,算清楚了,再好好想你要怎么办作坊。”

紫萱回到自己屋里,晚饭也没有出来吃,二更天才使人到厨房要了一碗面。第二天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把一本帐本送到母亲面前,道:“俺们家卖的最好的是俺们自家制的几样玻璃坛子装地下酒菜,像糟鱼段,油浸鱿鱼这几样,在苏州能卖一钱五分银子一坛。纯利有二三分银子。最赚钱的是不起眼的干虾鱿鱼花生辣酱,这个是一两银子一大坛足足的二十五斤,本钱一钱银子不到,纯利九钱。”

素姐瞄了一眼帐本,笑道:“那费的人工呢?”

“做酱最是容易,洗涮还省水。五个人一日能做几十坛。”小妞妞放下筷子笑道:“小宝娘合俺说,这个最下饭了,他们家里也做这个酱吃呢。”

素姐笑眯眯道:“小妞妞,小宝娘还说什么了?”

小妞妞数着手指头道:“她说自家做地不如俺们家零卖地划得来。俺们家地滋味好。料也多。工人们买才三个钱一斤。小宝说要不是发地工钱都要拿去买粮。真想天天买俺们家地酱吃。”紫萱抚掌笑道:“俺明白了。”丢下粥碗跳起来对明柏道:“明柏哥。你陪俺去作坊?”

明柏嗯了一声就站起。伸手摸了两个大肉包。自己啃一个。另一个递把紫萱。笑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紫萱道:“做海鲜酱!多放点油。只要不启封。一坛子酱能放好几年。又是大坛子。杂货铺进一坛子去零卖最是便宜。俺们还省了许多事。”

明柏笑嘻嘻道:“这个还要晒酱。还要磨辣椒酱。又要有蒜。又要有芝麻。又要有花生诸般配料。还要有各色鱼虾煮熟晒干和油拌进去。可是不容易。”

紫萱咬着嘴唇道:“俺今日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看地明白。其实各家作坊地出产都差不多。只有这个酱。一来配料磨牙些。二来俺们在村子里卖地便宜。人多是不肯做地。俺们人手不多。正好做这个。”

“那别地呢?”明柏笑问。

“别的…晒鱼干虾干,收拾的细致些也罢了。”紫萱笑道:“上好地收拾装箱卖干货。俺们只把这个酱做好,可使得?”紫萱低头算道:“就是这一个酱,丰减由人,可以按着配料的多寡来订价钱。”

明柏笑道:“各家都有拿手才好,就怕俺们这个酱卖红火了,南山村又一阵风似的学做酱。跟前这一二十个人还要看紧些个。休叫他们投到别家去。”

明柏哥说的极是,紫萱笑道:“俺若是跟汪家比着涨工钱,倒像是打擂台似的。却是要想别的法子把他们留住。”

明柏笑道:“你开作坊不是真缺银子。自然不如世代经商的汪家会算了。何必总合他们过不去?”

提到汪家紫萱还是气鼓鼓地。狠狠的道:“俺就不涨工钱,俺就不叫孩子们休学。俺看他们的高工钱能撑几日。”

明柏温和地笑道:“他们摊子铺的大,原就是想把岛上的几家作坊都挤倒再一家独大。俺们不理他们,过些日子他们舍不得一日几百钱的损失,自然会把工钱降回来。这些工人再要回头,你只拣人品好的收下也罢了。日日都有活做,每日都有工钱,就是工钱低些,也还是有人肯的。”

紫萱点头道:“俺此时也明白了。俺们家活多就多要人来,活少又叫人家回家吃自己,原也抱怨不得人家不跟俺家一条心,留下的这一二十个人,都是常雇的,纵是少一文钱他们也不会就走。”

明柏微笑点头,让紫萱先行。到得作坊,紫萱取帐本瞧过,又到各仓库瞧过,吩咐管事的去合玻璃作坊说,以后只订二十五斤地大坛。家里现有的小坛只做油浸小鱿鱼一样,别个收拾出来俱洒盐晒干货。如今作坊里连狄家管家一共也不过四十个人,改了只做两样就轻松许多。紫萱瞧他们虽是不说话,脸上俱都露出喜色,回到帐房叹了一口气,对明柏道:“俺拿这些孩子怎么办呢?”

明柏笑道:“把学堂合作坊隔开,临时要帮工,先挑的俺们家雇工的孩子来。那些么,上学由他,吃饭也由他们。如何?”

也只得这样,紫萱想了想,照明柏的主意吩咐了管事的,就要回去。

明柏笑道:“今儿原是闲着,不如到海边走走。叫他们砍几个椰子下来,俺们晚上吃椰子饼宵夜?”拉着羞答答的紫萱沿着菜园子的短石墙慢慢逛。

紫萱那一肚子恼火叫海风慢慢吹熄,想起哥哥昨日说的话,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都说与明柏听,问明柏:“俺哥哥这是怎么了?”

明柏愣了一会,笑道:“原来如此,叫他撒几日酒疯也罢了。休叫你嫂子看出来。”

“为何你也这样说?哥哥吃酒太多,娘也只叫俺去劝,并不叫嫂子说他?”紫萱盯着明柏地脸。妆出恶狠狠地样子来。

明柏笑道:“你哥心里那是个小疙瘩,他自己挣一挣过去就完了。所以不叫你嫂子晓得最好。小全哥晓得轻重的,不然他那日半夜就不会折回去。”明柏说完。在紫萱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轻声道:“笑一笑,没事地。”

紫萱微微一笑,弯腰拾起一枚贝壳,笑道:“这个倒好看,俺捡一把回去串个手串。”

明柏接过来瞧瞧,笑道:“这个不好,俺们铺子里收这个的,前日得闲俺挑了一大盒好看地。明儿回去叫人送来与你好不好?”

紫萱嗔道:“那个留着你做盒子使,俺只要你合俺一起捡的这个。”在沙滩上踩出两个小窝,索性脱了鞋袜,赤脚走到礁石间去寻。明柏替她提着鞋子,站在水线上边笑嘻嘻看她耍,不住吩咐她:“小心些,当心滑。”

紫萱整日忙家务,难得出来耍还要照看小妞妞,极少这样快活。捡贝壳捉海蟹糊的半身都是泥巴。忽然间一个大浪打来。她来不有避开,被溅得全身是水。明柏忙道:“罢了罢了,风吹过来到底有些凉,俺们回家去罢。”

紫萱指着椰子林笑道:“不行,必要再摘几个椰子才使得。”虽然头发上,衣角都湿笨笨滴下水来,还是兴致不减,提着下摆朝那边跑。

明柏寻不见看林人,脱去长衫合鞋子。只几下就攀上树。自腰后拨出一柄小刀来,连手带刀弄下六七个椰子来。

紫萱怕他在上边会跌下来。忙道:“够了,够了。明柏哥你快下来。”

明柏两腿将树干夹的紧紧的,笑道:“你随俺回家去俺就下来。”如是者三五回

他两个一个在树上低着头,一个在树下扬头说,就没有留意到有人来。待得那个使蓝布缠头的赤脚渔妇走到紫萱身边,明柏唬了一跳,忙忙的滑下树把紫萱挡在后面,问:“你是谁?”

那个妇人解开头巾,露出一张长圆的白净脸蛋来,正是卫家的小妮子。

紫萱在明柏哥身后瞧见她半张脸,却是替她着急,生怕她被尚王地人认出来,拉着明柏的衣袖想出来说话,被明柏用力拉了回去。

明柏对卫小妮子施了一礼,道:“上回俺已是助过你一回了,你怎么还来?”

卫小妮子道:“听说狄家的船队要去台湾,能带我们走吗?”

明柏合紫萱异口同声道:“不能!”明柏看了紫萱一眼,退后半步,合紫萱并排站定。紫萱正色道:“卫小姐,非是俺不想助你,到底俺们家船队里还有许多外人,走了消息,叫俺们狄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去神宫外地树林荡秋千耍子?俺不能为着俺们两个的交情,拿你们几本命换俺们家几百口人的性命。你自去罢,俺只当没有见过你。”

卫小妮子的脸血色全无,怔怔的看着紫萱说不出话来。紫萱自怀里掏出一只荷包,将里面的小金锞子并碎银子都倒在一块手帕里,打了个结塞到卫小妮子手里,咬着牙道:“你在岛上十几日,想必也有落脚处,这个与你使用。”

卫小妮子咬着嘴唇把银包接在手里,惨然道:“却是多谢你,我们去寻别的法子去。”

明柏看了一眼紫萱,将压岁荷包里的金银掏出来交到紫萱手上,道:“都与她罢。回中国是使不得了,去倭国或是高丽倒不错。听说这几日码头有船要去倭国。”

卫小妮子眼睛一亮,绽放出些须笑意,对着紫萱万福谢道“多谢你们两口儿。”

紫萱涨红着脸把手里那把金银递把她,小声道:“此去一路小心,俺…俺们狄家这一大家子,实是不能连累他们。”

卫小妮子叹息道:“我懂,若换了我是你,只怕要把你捆起来送到天使那里讨赏。”对着明柏微微一福,将金奶揣在怀里,依旧使蓝布包着头走了。

紫萱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一堵矮墙地后面,怔怔的站了许久。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冷起来,不觉瑟瑟发抖,转而低声对明柏说:“她们,能逃走么?”

明柏道:“休要小瞧她们,她们能在岛上藏这许多日子,必定还有人脉。俺们家碰了壁,自然会去走汪家的路子。由他们去吧。”

紫萱甩了甩头,一串水珠油到明柏的脸上。明柏使袖子擦过,苦笑道:“明日汪家就有船去高丽,只要他们今日去打听,必会想法子混到汪家船上去。紫萱,回家去吧。”

紫萱低低嗯了一声,闷闷不乐的回家洗头洗澡换衣,无精打采的缩在她的屋里,连中饭都不肯吃。狄希陈两口儿只当她合明柏赌气使性子,为着不惯她的坏脾气,并不理会她。陈绯听说紫萱身上不大好,瞧过两回,回去看见小全哥就合他说了。

小全哥早晨亲眼看见明柏被紫萱拉去作坊,也猜他两个赌气。明柏哥的性子温和,紫萱合他使性子却是有旧例。若是有事,只有劝紫萱。小全哥到厨房讨开水泡了一壶好茶,亲自提着到紫萱门口,问:“大妞,哥哥来瞧你来了。”

紫萱书斋看见哥哥,越发没好气,恼道:“你今日没吃酒?”

小全哥把茶壶交给抿着嘴儿笑过来接手地彩云,奇道:“哥哥我是日日吃酒的人?今儿你嫂嫂狠是劝了俺一回,俺打从今日起不吃酒了。”

紫萱把屋里几个丫头都支走,才问:“哥,你上回说你心里空了一块“我忘了。”小全哥一本正经道:“俺们听了作坊的事,你嫂子打听来,汪家那个新开的大作坊,原是汪家几位夫人凑的脂粉钱,并不入汪家公帐的。分钱的人越多事越不容易成,你休将她们放在心上。”

紫萱点头道:“却是叫嫂嫂受累了,晚上俺亲手做个菜谢她。”

小全哥笑道:“要谢,给你侄儿做十件八件百纳衣来。”停了一会,才想起来他是来瞧病的。就笑问:“你这是哪里不好?可是心病?”

紫萱叫哥哥气的咬牙切齿,站起来拉着哥哥地袖子,嗔道:“你才有心病呢,俺合明柏哥没什么地。只是为作坊的事操心罢了,哥哥你陪你娘子去!”将小全哥推出二门,劈手就把院门关上。

小全哥敲了几下,吓唬道:“真不开?不开俺就去合娘说,说你合明柏哥赌你都是你不对。”

紫萱拉开门,沉默了许道,方道:“却是遇见了一个故人。俺们没有助她,只是与了她些银两,叫她到别国趁生活去了。”

小全哥淡然笑道:“别人家地事只要不碍着俺们狄家,合俺们什么相干?”走了两步,轻声道:“妹子,谢谢你。”不等紫萱说话,却是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要去年会,带本本咩?不带本本咩?好纠结呀,明天再想,我去困告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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