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人恐惧的存在终于抽离,身子被拉起来,稳稳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花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赶紧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免得他一个不高兴又把自己摁床上继续做那事……

花眠感觉到男人的大手落在她汗湿的发间,又滑落在她的脖子上,随后,他嗓音低沉:“我知道你爱胡思乱想,如果我今日不说,你怕是活生生能把自己憋死……继承皇位后要封印神奇的事我确实早已知晓,以前尚且无所谓,但是知道你是剑鞘之后,我便打消了封印剑鞘的念头。”

花眠闻言,惊讶地抬头看着玄极。

男人低头在她唇角吻了下:“世界上哪有男人用自己的妻子去换取皇权的道理,那还能叫男人?”

此时此刻,猝不及防捡回一条小命的画面只想振臂高呼大男子主义万岁。

然而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抬起手,无力地一把捉住男人的发:“你、你不封印我怎么办,难不成你要把无归……那也不行!”

花眠很紧张。

玄极却很淡定:“急什么,我早些年听闻汐族辖地血狼湖下还有一块与打造无归剑同出同源的千年玄铁——”

花眠瞬间瞪大了眼,知道玄极想要干嘛,坐起来了一些:“去抢?”

玄极无奈地看着怀中人对“抢东西”这件事一脸热切与积极,叹了口气,将她一把摁回自己怀里:“只是那血狼湖极深且寒冷,唯独汐族女祭祀知道潜往湖底的法子……我这几天正在考虑怎么跟善水女人开口,这不是简单的要什么隔日能还的东西,她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花眠的手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捏来捏去,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他:“你不许□□她。”

玄极:“……”

玄极揉揉她的头发,表示不懂她脑子里一天在想什么,只是想了想后还是淡淡道:“但是事成之前,和汐族保持友好关系看上去是势在必得……还好之前你曾经清洗替换过汐族的记忆,否则上次那般不客气的话说完之后,他们怕是会惦记上许久。”

“哪次?”

花眠不记得玄极有对汐族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她确实不知道,因为玄极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威胁汐族宣战时,她正晕得很彻底。

玄极抿起唇,不肯说。

花眠缠着他了一会儿后,自己也没了精神……此时天已蒙蒙亮,她被玄极折腾了一晚上,终于在天亮前把话说开后换得了片刻的安宁——抬起手掩唇打了个呵欠,她趴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半瞌睡着眼做出了让步:“这些天主人要对善水和颜悦色一下,我可以尽量勉强不要吃醋。”

男人的大手在她背上滑动。

花眠想了想又补充:“但是不能太过份。”

玄极笑了起来,胸腔震动,这是他今晚的第一次展颜……花眠抬起头瞪他:“我认真的啊,谁知道是不是和颜悦色着突然就被勾去了魂,邪神荒手底下的神器,化作人形后的情史都不太顺利……”

玄极不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什么,只是听见她抱怨:“真是的,都是我在吃醋,为什么你就不能吃吃我的醋……”

玄极:“……”

所以她今晚根本没明白自己身上那布满了每一寸的痕迹到底是为什么而诞生的。

玄极:“我有。”

语落,只见原本昏昏欲睡的人猛地抬起头,双眼发亮地看着他:“真的吗,?!”

玄极:“……今晚晚宴上,你没感觉很多别的男人在看你?”

花眠:“你不是说我打扮起来很丑?”

玄极:“骗你的。”

花眠:“……”

花眠:“所以是好看的咯?”

感觉到缓慢抚摸自己头发的大手停顿了下,男人双手架在她的夹肢窝下将她整个人往上提了提,亲吻她的唇角后在她的喉咙处再种下一枚红痕,等花眠又被他弄得气喘吁吁,他这才低沉地“嗯”了一声。

很低的一声。

花眠却觉得沉静了一天的心忽然复活,飞了起来。

……

俗话说得好,最幸福的生活就是烦恼不过夜。

花眠趴在玄极身上结结实实睡了一觉,如果不是外面吵吵嚷嚷,她觉得自己怕是能够睡到地老天荒……被外面跑步的声音,吵闹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时,玄极已经不在身边。

花眠拉过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上。

慢吞吞举着酸疼的手臂把衣服穿上,她洗漱了下推开门走出去,随便抓了个侍卫问了才知道,原来现在皇宫里三层外三层地加强了戒严,誓要保住邪神荒于北狄的第三道封印。

花眠一边听一边打了个呵欠,见那侍卫一脸风中凌乱地看着自己,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无归说得对,她就是有点儿烂泥巴扶不上墙,天下苍生,诸夏万泽,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有些遥远,只是玄极特别在意,而她恰巧比较在意玄极。

否则这会儿她应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才对。

拎着裙摆,花眠想着该把昨天的首饰都还给上官濯月,再去找玄极用个午膳,他这个工作狂不让人提醒肯定不记得这个……

于是便随口问那侍卫,这两位大神现在分别在哪。

那侍卫认识花眠是玄极身边的人,虽然颇为看她不上,也老老实实说了……花眠点点头,礼貌地道谢,倒不是没看见那侍卫眼中的不待见,只是觉得人家看她顺眼不顺眼,实在关她屁事。

转身离开,偶尔路过一扇宫门,听见里面的人窃窃私语——

“就是她。”

“花架子。”

花眠:“?”

“什么用都没有,你看见她刚才的样子了吗,眼下苍生危在旦夕,我们善水大人整日整夜吃不好睡不踏实,她却一副漫不经心的德行……”

“不知道易大人看上她什么了。”

“脸吧,瞧那张狐媚子脸。”

花眠:“……”

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

“照我看,易大人还是和我们善水大人更相配,两人联姻,人族与汐族便携手同心,可换得百年友好联盟……此次汐族本来就没想过要去争那个位置,汐族支持哪族,哪族便如虎添翼,狐族巴结善水大人都来不及呢,易大人怎么能想不明白?”

“……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哎,照我看,还是善水大人更好看些。”

“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了没有,天呐,不知羞!”

“真不知道看上她哪了。”

花眠:“……”

拎着裙摆的手紧了紧。

最终还是放了开来,花眠低下头整理了下裙子,深呼吸一口气,挺直腰杆,抬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往之前侍卫所说的方向走去——

那大概是一个书房。

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书房里的玄极,善水,以及上官濯月和上官耀阳兄弟二人,还有几个翼族的公子……

花眠走进来的时候,这些人散落在书房的各个角落查阅资料或者自由划水打发时间,唯独玄极站在书桌后,低头看着桌案上展开的羊皮地图,善水凑在他的身边,两人正低声讨论着关于保护第三道封印的部署问题。

两人脑袋碰脑袋,一唱一和,仿佛真的很有话说的模样。

……火大。

提醒了自己无数次天亮前她才答应他不乱吃醋,再后悔了无数加一次她怎么会头眼昏花许下这种不切实际的诺言——

强压心中怒火,花眠扫视一圈无奈屋内,无视了某个双眼一亮也不知道在亮哪门子总之看上去很想上来搭话的翼族公子,她走到桌案跟前,踮起脚,伸出手臂,屈指在那羊皮纸上敲了敲:“主人。”

玄极一愣,见着正在看的地图被遮住正想发火,抬起头,却看见自家媳妇儿隔着桌子笑着瞧自己:“午膳。”

玄极放空了几秒,这才感觉到脖子酸痛,好像上午从进了书房就没抬起头过……他抬手摸摸桌案另外一边小姑娘的脑袋:“你不来我便忘记了。”

余光瞥见玄极不动声色往旁挪了步拉开与善水的距离,善水抬起头愣了下……这么一个小细节。

花眠勾起唇角,眼中笑意更深,绕道桌子后,站在他的另外一侧。

同时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站在旁边有些尴尬的善水——

底下的人会说些什么,有着什么样的观点,大多数情况是她们的主子潜移默化灌输给她们的,跟她们这些如同傀儡的人争吵,掉份儿。

要么就直接找正主。

你觉得你身份高贵,与他门当户对,有什么用?

我比你更了解他。

老身今年四千八百多岁,还能给你这乳臭味干的小丫头骗子欺负了去?

哼。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来啦,这算昨天的!

☆、第79章 【诸夏】

花眠冲着玄极灿烂一笑, 确定这样的笑容足够闪瞎此时站在他身后那位雕像的狗眼, 这才转身走向上官濯月,对视上他的眼后, 说:“昨儿管殿下借的簪子已经装好打发人送回去了, 殿下记得查收一下。”

上官濯月本来就一直看着花眠, 她进来以后气氛微妙的变化怎么会没察觉,于是只是用似笑非笑的眼神儿扫了她一眼,然后“嗯”了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瞧你这无情无义的, 昨儿个还惊艳四座了,我这也算给你长脸……怎不知谢谢我?”

“昨儿个我家主人也夸我好看了,”花眠目光闪烁, 情真意切, 用正常的、一屋子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 “谢二殿下。”

上官濯月这下倒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抬起手摸了摸鼻尖, 啼笑皆非地瞅着她凉嗖嗖道:“你要糟蹋人我管不着, 可别带上我,我一番好意,何苦让我糟心?”

说来上官濯月也觉得奇怪——

昨日知道自己可能要被封印在椅子上时,这小剑鞘仿佛中了噬魂咒一般失魂落魄, 浑浑噩噩……之后傻乎乎的事情没少干,看着玄极的目光不再像是平日里只有依赖和信任,反而多了一丝丝的惧怕和迟疑。

上官濯月看在眼里, 自然十分高兴——

毕竟他从未说过自己是好人,将新帝登基、要把那神器封印在龙椅上的规矩说给花眠听,说他没带一点私心那倒也不可能,他就是要说给这小剑鞘听,叫她多想,想多了,自然就与她那宝贝主人离了心。

……万万没想到,这才一个晚上,那张小脸又是如沐春风,看向易玄极回到了一天前那般干净纯粹的样子。

上官濯月:“……”

看着面前这张说欢快也不为过的小脸。有那么一秒有些迟疑难不成她是金鱼脑子,记忆短暂到不过夜么?

上官濯月想得有点入迷,等他回过神儿来时,他的小剑鞘已经被棺材脸牵走了,两人旁若无人,扔下一屋子人执手走出去,用他们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

“昨晚不是答应我不同他讲话了了么?”

“基本礼貌要有吧?主人不也夸簪子好看了,说声谢谢也不会少块肉。”

“哼。”

“……女、女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

“……”

“……”

“你再说一遍?”

“……胡胡胡胡言乱语,而已。”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留下一屋子沉默的人,上官濯月抬起头看了眼从刚才开始一直保持一个站姿站在书桌后,这会儿望着门口易玄极离开方向一动不动,仿佛咬碎一口银牙的汐族女祭祀;

又看看也是一样眼巴巴望着门口,打从花眠拎着裙摆从外走入,他就一副很想上前搭讪,却等到人都走远了也没能上前说上一个标点符号的翼族三公子……

上官濯月嗤笑一声,抬起手揉揉眉间:人生果然就需要进行对比,原本心情不怎么好的,一对比起这两个彻底被无视的人,他好歹有两句台词可念,好像也不是特别惨。

于是背着手,也大摇大摆地跟着出去了……

去哪?自然也是去用午膳!

等一群人陆陆续续到了用午膳的地方,花眠和玄极已经坐稳了该坐的位置,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喝得高兴,热茶的白色水雾缭绕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的黑眸之中看起来仿佛泛着水光……再加上她的脸被外头的冰雪冻了下,这会儿屋子里烧了暖喷,一冷一热,那张小脸便红扑扑的,很是好看。

上官濯月一脚跨过门槛,正好听见她问:“所以关于邪神荒第三道位于狐族的封印在哪?”

玄极举着杯子,唇刚贴上杯子边缘,被问得动作一顿,明显是犹豫了下。

花眠挑了挑眉,随口问:“怎么,不能说么?”

告诉她自然是无碍的,因为她是无归剑剑鞘——然而此时知道这件事的也只不过是玄极和上官濯月二人而已,在其他人看来,她就是个没有身份、莫名其妙之人,这等重要的事情,自然不应该同她讲……这道理,花眠倒是也省得。

……反正不过是没话找话的闲聊而已,真想知道,回去关上门来棉被一捂,玄极还能有什么不肯告诉她?

更何况那时候,哪怕主人有心情同她讲,她反而不一定有耐心听呢!

花眠心中无所谓得很,只是她和玄极那默契的沉默看在旁人眼里反而变了味道……从刚才开始脸上一直阴晴不定的善水这会儿露出了一点笑容,就好像得了什么大便宜似的,在玄极的另外一边坐下:“花眠姑娘倒是心系天下苍生,然而你也莫要为难易大人,封印本源至关重要,知道之人越少越安全,此时不能同你说,也是合情合理。”

她一边说,一边拿下小勺一勺一勺地撇着汤,喝得无声无息。

花眠深呼吸一口气,心想合情合理个屁,突然也不淡定了,看了善水翘起的唇角一眼,捧起面前那碗汤咕噜咕噜地喝完,然后“砰”地放下碗,面无表情道:“这鱼汤味道不错。”

汐族不吃鱼,就像人类不会吃人或者猴子差不多的概念。

花眠满意地看着善水递到唇边的勺一顿,面色地站起来发白地看了眼煲汤的罐子,罐子里几条煮熟的鱼正在向她翻白眼。

善水:“……”

花眠正幸灾乐祸,这时候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却拍了拍手,换来婢女把鱼汤撤下去换了牛肉汤上来,然后平静地叮嘱那些伺候的人,以后有善水在的场合,不要上鱼类食物。

善水脸上立刻又有了笑容。

花眠心中却有了别扭的浮躁,表面上还是安静地吃自己的饭,甚至给男人亲手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他碗里……实际上桌子底下,脚已经踩在他的靴子上,并且用力地碾另外下——

对此,玄极全部的反应就是抬起头,用深邃的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夹起那块花眠给他夹的肉放进嘴里,优雅地咀嚼,吞咽。

花眠看着他这般优雅动作,心中却没来由地打了个突——

她是不太害怕主人生气的。

当他一言不发,露出很正经模样时更加恐怖。

花眠背脊嗖嗖地凉,却还是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

玄极平静地看着她:你选择让御膳房少杀几条鱼还是自己被封印在那把椅子上?

花眠:……

垂下头,花眠郁闷地用勺怼了怼饭,这时候还能听见男人在她耳边道:“吃饭便好好吃,不要玩弄你的食物。”

花眠:“……喔。”

……

接下来的十几天,因为受到了玄极提前的警告,也为了不让自己被封印在那把椅子上,花眠都很安分。

说起来也是诡异,虽然她以“未婚妻”的身份和玄极住在一个房间,但是两人见面的时间却实在不是很多,大多数情况是玄极仿佛总有忙不完的事,而且他确实在忙,每天都是带着满肩落雪,一身寒冷地回到狐帝安排给他们落脚的偏殿,神色之中有藏不住的疲惫……

玄极忙的时候,花眠则独自坐在房顶上看看星星赏下雪,只是看久了一样的风景未免有些腻歪,人族的皇宫雪景也不过如此,毕竟浮屠岛好歹还有玄鲸陪她玩玩……仔细一想天啊这风景她居然这就看腻了,那被封印在椅子上的几十上百年怎么过啊,花眠到了嘴边的抱怨活生生吞咽回了肚子里——

被蒙在鼓里的玄极只是对她安静如鸡,没那么粘人的乖巧特别满意。

两人只是晚上睡前能靠在一起说说话。

狐族的封印在哪里是什么这种问题花眠也没再问,只是偶尔听外面的侍卫说,听说皇城之外百里之内,有一片密林,密林中央有一片湖泊,湖泊前有一座荒废的古老寺庙,百年前那寺庙香火颇为茂盛,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荒废了……近日,根据玄极放出去的探子回报,邪神荒的气息在那座古老寺庙附近变得很是浓重,也不知道里面多了什么东西。

正好眼下四族精英齐聚一堂,玄极准备带人去查勘一番,只是这件事也不好贸然行动,须做足准备,而且为了防止敌人有声东击西的可能,城内的防御也要安排妥善……

玄极近来似乎就在忙这件事。

“城外那东西不会就是被狐族的封印吸引来的吧?”花眠脑洞大开。

“不知道,要亲自去看看才知道,”玄极摸摸靠在自己怀里的人的头发,“如果是就麻烦了,现在看来应当也是如此,否则它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荒废古庙里?”

花眠总觉得自己来了点儿精神,脑袋从玄极怀里拿起来:“什么时候去?”

“明天。”

“……带我去?带我去。”

“……自然是要带你去的,不然无归剑鞘一碰就碎可怎么办才好?”

看着在自己怀里兴奋地拧动的小姑娘,玄极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她在狐族皇宫里待烦了,只是他也实在不是很情愿带花眠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上一次面对汐族圣兽,她受伤,他慌乱得像是自己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一般。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和花眠说,因为知道说了她也没心没肺当做耳旁风,出了什么事,怕还是会傻乎乎地拦在他的跟前……

思及此,男人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无声收紧了些,顺手拍拍她的小腹:“睡吧。”

花眠应了声,满心都是终于能出去舒活筋骨的欢喜,靠着男人的胸膛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由狐族二皇子上官濯月,汐族祭祀若干,翼族领袖公子三人,再加上花眠、玄极,一行十余人,向着城外树林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