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哄得老娘高兴,沈青昊才推说累了,急匆匆地赶回家里,见苏礼侧身躺着,将身子蜷成个婴儿的模样,小小的身子不到两日似乎又瘦了几分,上前将她搂进怀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出她滚烫的热度,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紧紧地搂着苏礼,强忍着鼻子的酸楚,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喃喃地说:“礼儿,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

第207章依旧凶险

如今的情况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都在苏礼床边守着,不时地换着额头上的帕子。晌午时分苏祈又一阵风似的跑来,拿着一包药说是什么偏方,让锦之赶紧去熬“这是哪里来的东西,怎么能乱吃的!”苏文氏立即出言反对。

苏祈闻言急得跺脚:“娘,难道我还能害自己妹子不成!”

“你办事从来都是顾头不顾尾,你若不说清楚是哪里来的,那我可不敢给礼儿瞎吃。”

“…”苏祈并不想说,可面对的是自己亲娘又混不过去,最后只得道,“是我找卫柏求的方子。”

苏文氏闻言对药倒是放心了,她是过来人,早就瞧出卫柏对自家女儿不太一般,可如今是当着女婿的面儿…也用余光注意着沈青昊的神色,却见他眼睛一亮道:“是啊,我都急糊涂了,竟是没想到,该是去找他才是的,若是他给的方子,那定然是错不了的。”

锦之闻言忙上前接过药,到外头用银吊子熬上,只等十碗水最后熬成浓浓地一碗,忙端进来小心地给苏礼全数喂了。

也不知到底是哪个药发挥了功效,傍晚时分苏礼的热度总算是退了下去,但人还是昏睡不醒,众人也不知该是松一口气还是如何,只得再请了大夫来看,说脉象尚好,但也不能说就无碍,重新换了方子,说若是第二日不再发热,才能说是脱离危险。

大夫刚走,屏儿快步进屋急道:“老太爷和姨奶奶来瞧奶奶了,马车停在侧门口,庆儿姐姐伺候着换了轿子,正往内宅来呢!”

苏文氏忙起身避到屏风后理理衣裳头饰,又在眼下补了些粉,这才领着儿子朝外面去迎。

“见过沈老太爷,见过姨奶奶,您二老还亲自来瞧,实在是太折杀她了。”苏文氏等到轿子来了忙上前去行礼客套。

“我们今个儿出门访友,竟是直到回来才知道礼儿病得如此,便忙过来瞧瞧,如今可有好转?”沈老太爷面露关切地问。

“热度稍稍退了,可人还是不醒,大夫说还要看明日如何才知道。”苏文氏说到女儿的病情,登时就沉下声去。

姨奶奶上前拉住她的手,边往里走边劝慰道:“礼儿素来身子骨都不错,这回的病虽说来的凶猛,但只要对症下药,好的也快,莫要太过忧心。”

陪着老太爷和姨奶奶进屋瞧了苏礼,姨奶奶在里屋同苏文氏做了说话,老太爷沉着脸到外间厅内坐下,沈青昊和苏祈便都陪了出去,见老爷子阴沉着脸不说话,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能也不吭声地陪坐。

过了大半响,老爷子才开口道:“昊儿,你娘呢?怎么没见在屋?”

沈青昊闻言语塞,别说在屋,是压根儿就没来过,只早晨打发了个丫头来瞧瞧,便再没了音讯。

自家媳妇是什么样子,老爷子也不是头一天知道,见状只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苏家小哥,让你看笑话了!”

苏祈虽说心里不悦,但闻言也忙起身口称不敢:“沈家太太是长辈,本就没有守着媳妇的道理,老太爷来瞧都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可当不起这样。”

老太爷却不不依不饶,直接打发了自己贴身的小厮去叫人,苏祈好说歹说,无奈老爷子偏生就犯了倔脾气,谁拦着也不听。

沈青昊心道不好,这样被叫来扫了面子,娘定然又要把闷气都算在苏礼头上,可自家的祖你却更是难劝,只得暗自叹气。

却说沈母正在屋里跟严若双闲聊,严若双竟捡着好听的说,将沈母哄得眉开眼笑,忽然见丫头领了人进来,听得老太爷和姨奶奶都在苏礼处,还以为是人要不好,忙换了衣裳坐了轿子过去,严若双却也不知是为了凑热闹还是什么,说是要去瞧苏礼,便也胡乱地跟着一道去了。

沈母刚迈步进屋,就见公公阴沉着脸坐在厅里,自己儿子在一旁陪着,便忙上前去行礼,还没等起身就听老太爷问那小厮:“刚才去叫人的时候见在做什么?”

那小厮不敢隐瞒,只得垂着头低声道:“见大太太与严姑娘在闲聊。”

老太爷便发作道:“媳妇都病得人事不省,亲家太太在这儿陪了一日别说你身为婆母,便只说你是沈家的长媳,若是个懂事的都该来陪着,可你倒好,打发个丫头来望一眼就完事儿了?”

沈母忙垂头认错道:“媳妇知错,老太爷莫要气坏了身子。”

“知道错了还在这儿杵着,还不赶紧进去!”老太爷将儿媳骂进屋,冷眼瞥瞥后头的严若双,便挪开眼不再说话。

严若双进门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哪里还敢离开沈母身边,忙紧缀首跟进内间,一抬眼就瞧见个少年站在床边,剑眉星目,身材颀长,似乎比表哥还要高上寸许,若单看五官容貌,并不如表哥俊郎,可二人呈现出来的确实是截然不同的气质,眼前的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英气,这会儿正眉头紧锁,眼睛盯着床的方向,倚在墙边发怔。

她先上前给苏文氏见礼,留神听她介绍道:“这是我家儿子苏祈,比若双要大几年,你们也互相见个礼,便叫苏四哥就是。”

“小妹若双见过苏四哥!”严若双忙上前屈膝行礼,见那少年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却丝毫没露出什么惊艳,眼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拱手还礼只说一句:“严家妹妹不用多礼。”便又将视线挪了开去。

无论是在江南还是京城,严若双见惯了的都是惊艳得挪不开眼的男人,这会儿遇到个似乎都没瞧见自己美貌的,非但没恼反而觉得这少爷有几分不同,坐在一旁就总忍不住偷眼打量,竟是连自己跟来做什么都忘在脑后。

208章相看准儿媳

晚上时候不早,老太爷与姨奶奶先行回去,苏文氏也说了几句好话将沈母劝走,屋里的人这才觉得自在不少,虽说每人都是又累又困,可让谁去合眼歇会儿去都是不肯,都恨不得不错眼珠地守着苏礼。

锦之亲自下厨,按着上回苏礼弄的法子做了锅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好说歹说劝着屋时布告个都各自少用不了几口。

沈青昊胡乱用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忽然想起上一回还是两个一道在吃,登时就觉得味如嚼蜡,丢下勺子又到屋里去守着苏礼发呆。

直到后半夜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屋里几个人全都或是倚着或是坐着地打盹,锦之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挑烛芯,忽然听有个声音带着鼻音问:“这是几更了?天亮了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转头去看,只见苏礼正抬手揉着眼睛,狠狠地掐自己一把,果真不是做梦,手里的灯台哐啷一声丢地上,扑到床前哭着道:“奶奶,奶奶您总算醒了!”

屋里几个人虽说打盹可都并未睡熟,听到声音全都跳将起来凑到跟前,见苏礼果真是醒了,沈青昊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上前一把搂住苏礼哽咽道:“礼儿,你可吓死我了,以后万万不许再如此。”

苏文氏也忍不住地抬手试泪,嘴里不住地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苏祈本想上前扯开沈青昊跟妹妹说话,可从自己的角度刚好瞧见他满是血丝地眼睛里涌出泪水,忍不住心里一软,便站在一旁没动地方。

在隔壁屋里跪着诵经的半夏和芷莲听到消息,顾不得早已经跪得僵硬麻木的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半夏跪在床前哭道:“奶奶,您赶紧好起来,奴婢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奴婢知道错了…”

芷莲一见苏礼已经睁开眼睛,鼻子一酸盈出泪来,满心感恩地面向窗外跪着念诵,觉得定是菩萨听到了自己的祈福,这才让苏礼转醒。

苏礼只记得自己当时难受,人又疲惫的很,倒在床上哭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哪里知道那之后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所以一睁眼见这么多人围着很是惊讶地问:“娘,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想起身却被沈青昊搂得死死的,十分不好意思地拍拍他的背低声道:“娘和哥哥都在,你这是做什么呢!家里来人怎么也不叫我起来。”

苏文氏忙上前制止道:“你莫要起身。”又扭头打发儿子道:“你还杵在这儿,赶紧拿着银子去请大夫啊!”

苏祈这才反应过来,跳起身就朝外跑,苏文氏又不放心地在后头嘱咐道:“多拿些银子,好生跟人家说,莫要愣头愣脑地得罪人。”

那大夫倒是人品好得很,一听说是白天的病人转醒,半句话都没推辞,披上衣服拎了药箱就跟着苏祈来了。细细地诊脉之后道:“恭喜沈大人,尊夫人过了最为凶险的一劫,如今只要好生将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众人闻言都喜不自禁,苏文氏忙打发丫头拿了头等的封赏给大夫,又忍不住念叨几句真是菩萨保佑,扭头见女儿神情有些茫然,便想把事情留给女儿女婿自己解决,于是便说道:“没事就好,我心里这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年纪大也不中用了,锦之去给我收拾个屋子,我却先去歇会儿,早晨再回去。”又撵了儿子说,“你且自己骑马回家去,给你爹和哥嫂报个平安,免得心急。”

一转眼,屋里就只剩下苏礼和沈青昊二人,沈青昊依旧抱着苏礼不肯松手,也不肯抬头,叫她好生纳闷,便问:“你且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我只记得自己困倦便睡了,醒来见你们这样,竟似乎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唤了几声沈青昊才抬起头来,苏礼瞧着他眼圈发红的模样,竟是哭过,忙问缘故。

沈青昊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与她知道,苏礼听说自己惹得家人全都这样担心,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地说:“我寻思着我不过就是自己没注意惹了风寒,再加上没休息好才这样,哪里有那些个医生说得那么吓人,他们都只往不好的地方说,这样非但能多收银子,而且治好了也显得他本领高,若是治不好却也能脱得了责任,不过是个发热,哪里好端端的就要死要…”

苏礼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沈青昊用嘴封住,半晌才分开摸着她的脸颊道:“不许你说那个字,好端端的莫要说不吉利的话。”

“好,我不说,我以后都不瞎说。”苏礼柔声应着,偎进沈青昊的怀里,下意识地舔舔嘴唇,唇边还留毒害他泪水的苦涩味道,更是反手抱紧了他。

沈青昊小心翼翼地搂着苏礼好像怀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脸颊在她头顶轻轻磨蹭,弄得苏礼先不好意思地推他道:“发热弄得头上不是汗水就是油腻,也不嫌脏还蹭什么!”

“礼儿,你若是心里难受你就冲我发作,都是我没照顾好你才弄成这样。”沈青昊低沉着声音道。

“傻瓜,胡说什么呢!我干嘛要跟你发作,你又没有招惹到我。”苏礼微微挪开身子,在他怀里偎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说,“别听大夫混说,哪里就是因为生气才病的,不过是着凉罢了。只听说生气能气得中风,没听说能气得发热的。你当我是那种无理取闹胡乱发火的人不成?”

“我跟娘说过了,收房的事儿她不会再提了…”

“原来你却是为了这事。”苏礼撑起身子盯着他刚要说话,却一眼瞧见眉弓处的伤口,忙问,“怎么好端端地弄伤了?”

“昨天心下着急,走路太急又没留神,便撞在了门框上。”沈青昊怕她又走心思,便胡乱编了个瞎话。

屋里光线昏暗,苏礼也瞧不清楚那伤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只是有些心疼地凑上去轻吹几下道:“你真是太不当心,也不想想我怎么因为这些事情就跟你生气,又不是你想纳妾,我若是这都生气,当初子鸢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时候,岂不是也得把我气个好歹。”

沈青昊见她神色真诚不是作伪,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算是落地。

第二天一早,也不知思小朵哪里听得消息,天将将亮便匆忙赶来,刚巧苏文氏在屋里跟苏礼说话,正准备套车回去,家里还丢下一大摊子事情没人处置。

苏礼听说是思小朵过来,忙道:“娘且在坐会儿,上回就说相看,这回岂不是个好机会!”

话音未落,还不等丫头通报,思小朵便风风火火地自己掀了帘子进屋道:“礼儿怎么样了?人在哪屋?”

苏文氏忍不住抿嘴笑着轻声道:“倒是跟你哥一个脾气出来的。”

“若弄个大嫂那样的,二哥怕是闷也闷死了。”苏礼也低声笑着应道。

锦之将思小朵领进屋,她一见屋里不止苏礼自己,还有个中年妇人正对着自己微笑,瞧那模样与苏礼有个七八分的相似,心里便觉有数,怕就是苏礼的娘,心里懊恼刚才举动不够端庄,忙小步上前见礼道:“见过苏夫人,刚才因为担心礼儿太冒失了,让您见笑。”

“不碍的,我家也只有礼儿她大哥循规蹈矩,剩下两个都是一样,急切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苏文氏一边说话,一边细细地打量面前的少女,虽说知道比苏礼大些,可不知是还做女儿打扮的缘故亦或是长得喜庆,看着倒像是比苏礼还要小一两岁。瞧身量比苏礼圆润些,圆脸杏眼,生得很是副好模样,因着是探病,衣裳穿得很是素净,竟是越瞧越觉得喜欢。

思小朵被苏文氏看得手足无措,却又不敢乱动,心里跟有东西在抓挠似的,又是担心又是紧张,余光瞥见苏礼躺在床上笑着朝自己挤眼睛,知道她肯定是跟苏文氏说过什么,更觉得羞人,面颊泛起片片红晕,头也渐渐低下去不好意思抬起。

苏文氏是个见好就收的,不似寻常妇人见着便拉着东问西问,那些个都是要自己私下去细细打听的,这会儿见思小朵被自己瞧得不好意思,便起身道:“你们姐妹好不容易凑到一处,我就不在这儿煞风景,左右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置,这便回去了。”

而后又扭头叮嘱苏礼道:“要好生听大夫的话,该吃的药半点儿不能含糊,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就不爱吃药,还偏生会找好借口,直说人家大夫没有水平,我待会儿也去嘱咐锦之和半夏,让她俩给我盯紧了你喝药,若是让我知道你不好生吃药,那我便每日来瞧着你吃。”

“娘,还有客在呢,您就不能给女儿留点儿面子?”苏礼闻言叫道,“我好生吃药还不行。”

“小朵又不是外人,怕个什么!”苏文氏说罢便转身出去嘱咐婆子和丫头,她最后一句话让思小朵听得脸红心跳,好像在里头听出了什么不一样的暗示似的。

“回魂儿了!”苏礼笑着唤道,“到我旁边来坐,离着那么远说话我嫌累。”

思小朵面上又是一红,先蹭到床边坐了又说:“你该不会是故意让你娘在这儿瞧见我的吧?”

“我的好姐姐,你要来又没提前跟我讲,我哪里还能提前安排我娘在这儿相看你!”苏礼好不容易有了个取笑她的机会,哪晨肯放过。

“相…相什么相啊,你少混说这些,我好心来探病,却不是给你取笑来的!”思小朵闻言大羞。

“没取笑你,我娘最近一直惦记着给我哥说亲事,瞧见年岁差不多的就相看,又不是只瞧你一个人!”苏礼眯着眼睛笑道。

“那还看了谁?”思小朵闻言紧张起来,忙不迭地问,话一出口便瞧见苏礼眼中的促狭,知道自己又被她诓了进去,可恨她又是个在病中的,不能好好收拾她一顿,只好咬牙道,“你就憋着坏吧,到时候你哥给你娶个难缠的嫂子,到时候天天便有你烦的。”

“那我也没有法子,左右只能看我娘和我哥相中了哪一个,若是个好的呢那我就敬着她,两家多走动,若是个不好的,那我就躲着她,难不成,还能追到我家里来不成!”苏礼说到最后一句,却是趴在枕头上对着思小朵笑个不停。

思小朵反应过来这又是在笑她,起身跺脚道:“我真是不该来,大早晨的得了信儿,水没顾上喝,饭没吃一口,胡乱穿了衣裳便跑了来,就是听你拿我寻开心的。”

锦之见她嘴上说的严重,其实脸上却是含羞带笑的模样,忙上前去扶着拉回来道:“小朵姑娘莫要恼,我家奶奶跟您玩笑呢!奶奶素日总把您挂在嘴上,只是知道您在家跟着嬷嬷学规矩不好去打扰,但是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自己没有却也先都捡着好的给您送去,心里是真真儿的记挂着您呢!我家奶奶总说,在京里认识的人,就是跟您最对脾气,说您模样好性子好,若是将来能做了姑嫂,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思小朵被锦之扯回床上坐着,听她前头说的都是好话,刚想说苏礼的好自己知道,也没有真的恼,谁知后面语气一转,竟又是说来取笑的,却也提不起气来,只啐道:“真真儿地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锦之当初多老实的一个,跟了你才多久,便给教成这样!”

“这样才好,日后到了婆家不受欺负!”苏礼笑眯眯地说。

不提以这句还好,一说到这句,思小朵便是想起自己听说,苏礼的病便是跟沈母有关,便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礼除了身边几个丫头,便只有思小朵一个贴心的朋友,见她问到,便将丫头都打发出去,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叹道:“我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好在老太爷对我还算是喜欢,婆母这样我也只能敬着忍着,好在青昊对我极好,我却不愿他为了我跟家里冲突,便也就这样将就着先过吧,只盼着日后他若是能得个外派几年的差事,我也一道跟了过去,自己过日子便能清静不少。”

思小朵虽说自己还未嫁人,但是在自家和别人家也瞧见,听说过不少,替苏礼抱不平道:“你这样万里挑一的人儿,她都左右瞧不上眼,难道还得找个天仙配她儿子不成?而且你还是宫里赐婚她都敢如此,真是太过分了!”

“嘘!”苏礼忙拦着她道,“姐姐,你小声些,莫要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在抱怨,其实我这还算是好的,我那天只是气她打了半夏,但是说起来半夏也是有错,这本就怨不得谁。我如今是想通了,只要青昊跟我一条心,在婆母那边我就只敷衍着行事,万事让他去出头便好。”

“嗯,这话说得在理,但我也白劝你一句,沈青昊如今是与你贴心,却难保以后出征或是什么的时候不变心,你还是要多多看紧才是正理。”思小朵忽然冒出句很是稳重的话。

苏礼惊讶不已地看着她道:“小朵姐姐倒是比我上次瞧见进益不少,竟懂得劝我这些话了?”

思小朵闻言赧然道:“不过是前几日听我大伯母告诫我姐,便学来说与你听,左右都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我就说,嫁来我家多好,我爹娘从不是那种挑理的人,只要孩子过得好,他们从不自寻烦恼,我哥虽说性子莽撞些,但却是个最重情义的。”苏礼这回没有玩笑,却是拉着思小朵的手认真地说,“若是你俩看不中彼此,那我决不乱牵红线。我自己去探过哥哥的口风,也让青昊在一旁留意过,你也跟我说过你的心思,我这才跟我娘去说了,你也只给我个话,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因为她问得郑重,有流露出苏祈也对自己有意思的含义,倒是让思小朵一时间不知是该害羞还是认真回答。

沉吟半晌刚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屏儿和庆儿高声问安地声音:“奴婢见过表姑娘,给表姑娘请安。”

“这一大早的她来做什么?”思小朵登时满脸不悦地说。

苏礼也觉得奇怪,就见严若双挑帘子进屋先是甜甜地唤了声:“表嫂,今个儿身子可是好些了?”这才见到思小朵正坐在床边,还跟苏礼拉着手很是亲密的模样,语气立即就变得尖刻了许多,“呦,我当是谁呢,竟来的这样早,怕是有什么图谋吧!”

209章各怀心思

苏礼心道麻烦,不知严若双一大早跑来做什么,她中思小朵就跟八字不合似的,上次去庄子里,没有一天不拌嘴吵架的,又听得她进门就出口不善,苏礼更是心下叹气,等着思小朵发作。

谁知思小朵因为年纪渐长,虽然家里早早跟宫里打了招呼,去选秀不过是过场,但因着要许婆家,便也寻了个嬷嬷来教规矩,她娘和苏漩也常常与她讲些与人相处和日后处事的道理,所以很是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再加上刚才苏礼说要与她和苏祈说婚事,心里欢喜便想显得自己知书达理。所以只是双手握着苏礼的手,笑着说:“自然是有图谋,头一桩自然是来看礼儿妹妹,另一桩是在家吃饭吃得腻了,想来讨半夏做的酒酿圆子吃。”

苏礼与严若双让了座,心下讶异,难道自己还是病得在梦中不成,怎么一个个地全转了性子,但也喜欢思小朵这样,便也笑着说她:“要不把半夏给了你领家去?日日做给你吃!”

“你少拿话唬我,当我不知道?那半夏是你的心头肉,自己都不舍得动一根指头,还记得有一回去你家住,半夏失手摔了个上百两银子的琉璃盏,你非但没打没骂,反倒忙叫她丢开手莫要去捡,叫了粗使婆子扫出去,生怕她划伤手。”思小朵这话摆明了是说与严若双听的,五分的事儿被她夸得能有十分,“上回婶子回家还跟我,我家老四房里的丫头,一个个养得比那小户人家的姑娘还好,识文断字还会算帐,却也不知以后谁家有福娶了家去!”

“你不说这个还好,我最近也愁呢,一个个的全都心气儿高,送去与人做妾自是不肯,我也不舍得给,但若是找寻常人家嫁了去,偏生又找不到合适的,高不成低不就的,那两个大的如今都十六出头,仍是还留着呢!”苏礼还有些低热,脑子不如往日灵便,听了思小朵这话就与她说自己的心事,就把严若双那边抛了脑后。

“要我说倒不如就在沈青昊和你哥哥身边儿的近侍小厮里寻,一来都是自家人知根知底儿,二为他俩都是正派的人,身边儿得力的必是好的,再一个嫁得近,你继续搁在房里使唤或是常叫来说话都方便,有你撑腰谁也不能轻贱踩踏了去,可不是最好!”思小朵见苏礼这样,还以为是故意晾着严若双,自己更是不会去理。

“小朵姐姐最近越发的进益了,以往这番话是万万说不出来的!”苏礼闻言眼睛一亮,若是以往,思小朵听了这话准是得嚷什么不论身份地位之类的话,如今却是大不同了,她便很是惊喜,“倒像是换了个人!”

思小朵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谦虚道:“还不是最近嬷嬷管教得紧,我娘我婶子也常说这些与我,虽不知能不能处置好,可按着说总还是会说的。”

见她虽然见识有长进,但是并未沾染那些个虚情假意或是口不对心的陋习,更是觉得若是她做了自己嫂子,定然是个比大嫂强的,这样苏文氏也能有个帮手。

严若双在一旁见没人搭理自己,只有锦之上来奉茶便又退了下去,心里便很是不痛快,而后听思小朵话里话外地替苏礼抱不平,不过左右人不是自己打的,倒是也没多大的感觉,直听到她说苏礼的二哥,才留上了神,却是插不进话,正自着急,刚巧思小朵说起嬷嬷,她忙开口道:“嫂子,我听得姨母说要给我寻个嬷嬷教规矩,虽说您这会儿在病中来问不大合适,可选秀将近,却是也有些急呢!”

“表妹放心,嬷嬷已经寻了,说是今儿收拾东西搬进来,我下午打发人支接青蔷,待嬷嬷在家住下安置妥了,我便打发人去跟你说。”苏礼见她突然对学规矩这么上心,心里有些警惕,难道她这是开了窍,想要好生守规矩选进宫去?

严若双得了这话,目的达到不愿再对着思小朵,寻思着苏礼还在病里苏祈必定要常来探望,那便指不定能多遇上几回,于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满心欢喜地径自去了。

隔着窗纱瞧见她出了月亮门,思小朵啐了一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礼儿你可要小心提防她,瞧走前那一脸不要好的笑,指不定心里转得什么腌臜心思,你家沈青昊本就生得好,与她又是表哥表妹的处着,你还偏偏要给领到家里来学规矩,真不知该说心宽还是不懂事。”虽说在为人处事上面思小朵不如苏礼沉稳干练,但在这些个争风吃醋的女人战争中,她却是在家瞧的多听的多,倒是比苏礼敏感许多。

“我叫人收拾了个单独的跨院,到时候把与我这边宅子相通的门锁了,只开夹那一个门,夹道连着内宅这边也一样锁了,再打发个婆子去伺候并瞧着些也就是了。”苏礼并不在意地说,“再说,他们若是要有私,那是左右都防不住的,我又何必去操那些闲心。”

“还是你说的在理,这种事是防不住的,倒不如丢开手。”思小朵点头,觉得自己又学了些本事,难怪婶子总说让自己多跟她学。

苏礼想到些旁的事情,忽然撑不住笑起来,压低声音道:“若是别人我不知道,可她我却不担心,虽说长得漂亮,但青昊瞧不上那样喜欢涂脂抹粉的,就是我二哥,上回去庄子上,远远地瞧见她都绕着走,你当时只与她吵架拌嘴,却是没发现吧!”

思小朵听说苏祈对严若双不理睬,心里很是欢喜,与苏礼窝在一处说些个体己话,后来又叫了半夏进来安慰几句,并赏了些东西,很是夸她护主,倒叫苏礼也不好再说半夏。

210章丫头

思小朵既然说要吃酒酿丸子,苏礼自然硬是留她在家吃饭,让半夏去做了许多,又给沈青昊衙门里送去做饭后的甜点,思小朵喜欢半夏的手艺,但也知道是讨不去的,便开始打书雪的主意与苏礼商议:“我家那边几个家生子都是适婚的年纪,人品相貌很是有两个不错的,要不去你家书雪许过去,也帮我管教管教屋里人?”

苏礼闻言抬眼瞧瞧书雪,见她低头紧咬下唇不吭声,却不像是个愿意的模样,便笑着说:“我一早便许了她们,自己去向,相中了的我去说和,人家若肯便给她们做主,若是不肯便只能说是没得缘分,再说你还能在家留几年?到时候嫁人走了,把我的丫头丢在你家,我事是不肯的。”

听她这样说,思小朵也想起家里几个叔伯的做派,果真都不是什么好的,也只得遗憾地说:“你不舍得给就直说,偏生还要挑个理出来。”随后也叹气道,“我家也确是烦人,屋里的几个丫头都是我娘挑的。不是对我怕得要死,就是万事都听我娘的,没一个使着顺心顺手的。所以我也不爱在家呆着,以前你未出阁还能跟着婶子去寻你住几日,如今你嫁了人我便也懒得再去你家。”

“到时候若是许给我哥身边的人,不也就跟你是一样的道理。”苏礼先是取笑了一句,见她要恼便忙说正话,“丫头们许人本就鲜有跨府许给别家的道理,你在家上有还有那么多长辈管着,总有照应不到的地方,待你以后独门立户,便是送你个又有何舍不得的。”

苏礼自己身子不好只吃些清淡的,见思小朵吃那酒酿圆子吃得香甜,便又招锦之再给她盛上一碗:“你倒是喜欢这些个甜食,半夏从小是在南边儿长大,做甜的倒真是拿手,只可惜了我不爱吃,倒是白白浪费了她这手艺。要不这样,我去买四个伶俐干净的小丫头进来,让锦之和半夏帮你管教着,针黹厨下的手艺全都传授了去,待你出门子我送与你作陪嫁!”

思小朵闻言大喜,也懒得理会苏礼说什么陪嫁不陪嫁的话,忙咽下口中的圆子道:“这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不许反悔才是,莫要到时候自己用着喜欢,便又不舍得给我!”

“你瞧我可是那样的人?好心给你打算还要被你编排,那我还是省了心罢!”苏礼故意板起脸来逗她。

“好妹妹,是我一时欢喜的狠了说错话,你莫要跟我一样。”思小朵忙放下碗来缠她,“不光针黹和厨下的托,识字记帐也一并教了去。”

“使得!我家丫头会什么全都教给了去!”苏礼笑应着。

思小朵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得了苏记就顾哪里还顾得吃饭,将碗筷一推便说自己吃好了,催着锦之去外头唤个人伢子进来,要挑丫头。

苏礼寻思让她自己挑选也好,见锦之望过来等着自己拿主意,便微微颔首应了:“既然要挑丫头,就让沈七多寻几个口碑好的人伢子进来,挑十岁到十二的叫进来。跟他说要那些个家里落败卖女儿的或是孤女进来,莫要弄些个拍花子骗来的好人家的女儿进来,可是要折福寿的。”

锦之一一应了忙下去张罗,大半个时辰便来报,说是寻了三个人伢子进来,共领了二十八个女孩儿进来,可是安置在哪里瞧瞧?

思小朵便急着要去看,被苏礼一把拉住道:“姐姐莫急。”而后吩咐锦之,“请那三个婆子去西院偏厅里坐着吃茶,寻两个会说话的婆子去陪着聊天,那二十八个女孩儿都放到跨院的书房去,也给上茶和点心,让她们候着,屋里别留咱家的人,你跟锦之在外头看着,有吃东西不讲究不干净的就直接打发出去,剩下的叫每人说几句话,口齿不清的也不要,都挑拣过了再领过来我们看。”

半夏和锦之都应诺着下去,留下书雪和芷莲在屋里伺候,思小朵叹道:“虽说你唤我做姐姐,可论起为人处事,反倒你更像个姐姐的模样。”

“还不都是学起来的,只不过你家宠着你,教得晚了些罢了!”苏记安慰她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形,不严谨懂事些,还不得天天被人揪住错处。”

庆儿,屏儿听说要买丫头,也都凑进来等着看热闹,苏礼瞧她俩眼巴巴地样子,便问:“你俩都跟着几位姐姐学了大半年,可是有进益了?”

二人互相瞧瞧,谁也不好意思说话,都只红着脸抿嘴笑,最后还是庆儿开口道:“自然是有进益,要不四个小的奶奶怎么只挑了我俩搁在屋里。”

思小朵笑得歪在榻上:“礼儿,你家的丫头都比旁人家的有趣!”

“我家奶奶说过,不可骄傲自满,却也不能妄自菲薄,要看到自己的不足,也要看到自己的进步!”庆儿挺起小胸脯理直气壮地说。

“说得不氏,看来我的话是听进心里去了。”苏礼夸赞道,“既然都有进益,那这回买进来的丫头,你们也帮着管教,可敢来?”

屏儿见刚才都被庆儿抢了先,也忙开口道:“只要奶奶给我们这权利,哪里有不敢来的!”不过又马上找补道,“只是我们两个跟几位姐姐比起来还差得远,本事还没学到三分,还要让姐姐们继续教才是。”

苏礼面露赞许发颔首道:“正是这个理,既然进了人,你们品级也都该往上挪一挪才是。”说罢扭头吩咐书雪,“给屏儿庆儿晋做三等丫头,这月发月钱的时候,便按三等的发,再给每人做两身儿新衣裳,等会儿买了丫头以后,一起到库里去拿料子。”

屏儿和订儿闻言都上前磕头,那庆儿更是机灵,有冲着思小朵磕头道:“奴婢多谢思姑娘,若不是姑娘来,奴婢怕是还得多等些日子!”屏儿也忙跟着磕头。

“果然是个乖觉的!”思小朵既然受了礼,便要每人赏了一两银子,“以后好生伺候你家奶奶,另外我寄放这儿的丫头也得你们多费心。”

“姑娘这话折杀奴婢了,本就是份内的活计,不敢接赏。”屏儿和庆儿都不敢拿。

思小朵只得去看苏礼:“你不开口,我连个银子都赏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