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琦被笑了个大红脸,自讨没趣地起身离开。

严若双一直不言不语地站在思小朵身后,经此一闹,反倒让人觉得她很是乖巧可怜,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前几日就是被嬷嬷们检查身体,容貌,可有口气、腋臭,晚上睡觉有没有梦呓磨牙、睡觉可否安稳等等,还要看走路吃饭、言谈举止,这样几天筛选下来,两百秀女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三十人,思小朵和严若双都在其列。

严若双自是暗自开心,思小朵却有些坐不住了,如今在这宫里跟家中也无法互通消息,不是说头一轮就把自己刷下去的吗?怎么竟一直到了马上要面圣的地步了。

“小朵姐姐莫急,前头被刷下去的都是有各种毛病的,要是也把姐姐刷下去,岂不是传出去叫人说闲话,既然家里已经打好招呼,到时候定然有说法的。”严若双如今也学会了劝慰别人。

“话是这样说,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越拖下去变数越多,到时候金口玉言一说出来,不管是留下还是随口指婚什么的,那我可怎么是好?”思小朵看着内官送进来的宫装,更是急得要哭出来了。

“思姑娘和严姑娘在吗?”外面忽然传来内官的声音,“娘娘有请思姑娘和严姑娘一见。”

思小朵和严若双忙应着,飞快地收拾好妆容换了衣裳,跟着内官一起进入后宫,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是到了地方,二人都累得香汗淋漓。

二人见那内官入内通报,正发愁自己这样满头大汗的如何见主子,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二位姑娘请随咱家先去整理仪容。”

里面走出来的正是头一天领她们入宫的内官,引着她们到偏殿净面,重新补了妆容,思小朵又塞过去一锭银子:“真是多谢这位公公。”

“姑娘客气了,这是咱家的本分。”那公公嘴上说得好,但银子还是转手就塞进了袖子里,双手一抄,“二位姑娘随咱家来吧,圣上也在娘娘屋里,二位姑娘留心。”

思小朵跟严若双对视一眼,一个是吃惊,一个是暗喜,但谁也不知道,那屋里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二人进屋后也不敢抬头,随着那公公的指引上前叩头见礼。

“秀女思小朵叩见圣上,叩见娘娘。”

“秀女严若双叩见圣上,叩见娘娘。”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并不严肃,像是寻常青年一般。

思小朵抬起头才看见,原来在座的不仅有太后和皇上,连苏婵也在,正冲自己微笑点头。她一身儿水蓝色的宫装,外面罩着白色软烟罗的罩衫,头上只两支玉簪,显得素净而大方,一颦一笑都明艳不可方物。

太后指指自己左边下首处的位子道:“不必拘束,大家坐下说话。”

皇上笑着说:“母后,原本您说朕还不信,如今瞧见是信了,苏祈那小子,眼光不错,我还说,就他那皮猴子的模样,莫要也讨个猴子做老婆,竟让他寻到这么个美人。”

“小朵小时候总来宫中的,也就你记性差不记得罢了!”太后闻言笑道,“小朵可是思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苏祈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思小朵闻言羞得满面飞霞,但是也觉得心里安定下来,至少自己是不可能被选入宫的。

“后面那个孩子是哪家的?我瞧着模样怪俊的。”太后忽然开口问道。

身旁的嬷嬷回话道:“回娘娘的话,那是严家的姑娘。”

“哦!想起来了,上了年纪这脑子就是不好使了。”太后恍然道。

“母后日夜操劳的事情太多,一时想不到也是常有的。”皇上略有些勉强地笑着说。

“过来给我瞧瞧,真是个俊俏的。”太后说着朝严若双招手,唤到身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又扭头去看看苏婵道:“我瞧着比婵丫头也不逊色。”

苏婵乖巧地说:“严家妹子是江南长大的,南边儿山明水秀、钟灵毓秀,出来的女儿家哪里会有不漂亮的。”

太后的老家就是南边儿,听了这话很是受用:“婵丫头这嘴真是越来越甜了。”说罢扭头看向皇上问,“皇儿觉得如何?”

“世间出色的女子何止千万,哪里能都留在宫中,母后若是喜欢严家姑娘,就让她时常入宫陪母后解闷多好。”皇上虽然没有明着拒绝,但也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他没打算把严若双留下来。

严若双的手在身侧死死攥成拳头,强忍着想要哭出来的冲动,撑出笑容道:“能得娘娘看重是臣女的福分。”

太后又斜眼瞥了苏婵一眼,微微叹气道:“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一个老婆子就不跟着搀和了,都散了吧,我有些乏了。”

众人闻言都起身告辞,严若双的眼睛一直盯着皇上,见他一直拉着苏婵的手,到门槛处还细心地停下来扶她,而自己的模样并不比苏婵差,却连他的目光都没有吸引停留片刻,看来自己入宫是铁定无望的,在内间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忙抬手遮住眼睛低声道:“小朵姐姐,我迷了眼睛,你且走慢些。”

思小朵放慢脚步扶着她,待出了太后的寝宫才叹气道:“苏婵如今是万千宠爱在一身,想来这一届的选秀,已经无人再有指望。”

果不其然,第三日太坤殿面圣,皇上竟是携着苏婵一道出来,接受过众人的叩拜,直接命内官宣布过几个指婚宗室的名字,便甩袖而去,摔落了一滴怀揣宠妃梦的少女心。选秀结束后,京城内无不羡慕苏家生养的好女儿,一人独得圣心,这神话一般的事实,成为多少少女心中的梦幻憧憬。

选秀后几家欢喜几家愁,宫内至今没有下旨宣布苏婵的封号,苏家也无法宴请庆贺,大太太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人前还要装得欢喜异常,心里却恨不得苏婵的生母当即死掉。

不管老宅如何暗涌,三房这边倒是忙忙碌碌地在张罗喜事。如今老太爷已经不在,所以苏泓捉刀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求婚启,请了一位紫衣媒人到思家提亲。

思家随即送来草帖,上书思家三代嫡系的名姓、官位,另写着思小朵的生辰八字,由媒人送到苏府。

苏泓亲自将草帖供在正房的神位前,另请人来家问卜八属相生辰可否得吉无克。三日后家宅安宁,备下写着苏祈生辰八字的草帖送还思家,待思家问卜吉凶之后,算是初步定下了婚事,之后要做的就是正式交换定帖定聘。

定聘的程序很是郑重和复杂,苏礼也回家帮着张罗,古代的订婚礼很受重视的,相当于现代的领证,定亲之后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了,不可轻易悔婚再行嫁娶。

苏礼自己当初因为是圣上赐婚,很多程序都是跟着赐婚的规矩,与民间的定亲很是不同,所以这回一来是回家帮忙,二来也是觉得新奇,过来瞧瞧热闹。

因为苏祈和思小朵早就互相见过,相媳妇这一程序就直接被省略过去,苏泓先写了定帖差媒人送去思家,上面详细的列了聘礼的数目,而思家也很快就送回了定帖,并附着思小朵的陪嫁资装奁物。

此时还没正式定聘,所以思小朵还能出门走动,但是也不好意思直接跑到苏府来,所以提前差人送信,把苏礼叫回家去抱怨:“礼儿,你当初定亲可有这么麻烦?我这几日都被我娘烦死了,那么多东西要绣,还时不时的要量衣服、打首饰,各色各样的物件都要我过目敲定,我再不跑出来透透气,我就要发疯了。”

苏礼看着她就只是笑,也不说话。

“你就知道看笑话是不是?”思小朵气闷道。

“嫌烦的话,干脆趁着还没定聘,别嫁了!”

“那可不行,我…”思小朵一骨碌爬起来,随即看到苏礼调笑的神色,气哼哼地说:“你就会耍我。”

“再不逗逗你,以后成了我嫂子,我可就不好意思逗了。”苏礼见她气鼓鼓的模样更是好笑。

“你快给我出个主意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我娘折磨死了,你总不会眼睁睁地见死不救吧!”思小朵在榻上赖着不肯起来。

“呸呸,大喜的事情,说什么死不死的。”苏礼啐她道,“其实你娘不过是想磨磨你的性子,哪里真是所有都要你绣的,那我看啊,等着你都绣好,那你都成老姑娘了,就算你不急,也不知我哥等不等得起呢!”

“你怎么说不到三句话不挤兑我就难受啊?”思小朵皱皱鼻子,但听说绣嫁妆还能有的商量,忙问,“那到底那些是要我自己做的?”

“大婚当天婚床上的铺盖、枕套、喜帐,然后比着我哥的身量做一套衣裳裤袜,纳一双鞋,就好了!”苏礼看看嫁妆单子,提笔帮她勾出几项。

“唉,还是好多啊!”思小朵皱眉道:“不过总算比先前有盼头了。”

“你若是在家呆的厌弃,干脆等青昊出征以后,你随我搬去城外的庄子住着,我的丫头她们从前都做过,也能帮你指点些个,再帮你做些个活计,”苏礼见她果真是一副闷坏了的模样,就建议道。

“真的?”思小朵一下子就精神起来,可随即又蔫儿下去道,“问题是我娘能同意吗?”

“那要看你如何说了,这个我可就不管了。”苏礼扭头,不去看她眼巴巴的模样,“这个我没法去帮你说,我若是去说了,你就铁定去不成了。这几日正是要下聘礼定聘的时候,你好歹在家老实地装几天样子,不然还不得被念叨死。”

正式下定礼的这天,苏家备了珠翠饰、金银器皿、销金裙褶、绸缎茶饼,另依例牵送两只羊,并系着大红绸的酒樽四只,上头盖着罗帛帖套花酒衣,酒担上也系着红绸绿缎。并附上四幅洒金花笺纸写好的婚启、礼单,用金鱼袋装好,一起封入绘着五男二女的木盒子内,敲锣打鼓地送往思家。

苏礼这天早早地来到思家,陪着苏漩和思小朵聊天,等着看接受定礼的场面。

苏家的定礼送到后,迎进屋摆在正屋的厅堂内,备好香烛酒果,告祝天地祖先,而后请夫妻双全,儿女具备的人挑开绸缎,打开礼盒。

回礼是早早的备好的,除了将苏家送来的酒肴茶果送回一半之外,还备好紫罗匹缎、珠翠首饰、坠帕鞋袜等针线活计。再用两只空酒罐,放满清水,投入四条金鱼、一双筷子、两棵葱,作“回鱼筷”送回苏家。而最重要的是用来礼的木盒,装入回定婚启和礼单。

足足忙了一个上午,这下定礼总算是完成了。因为苏祈再过半月就要出征,所以两家商议,也不再追节送礼,下定礼的当天下午,苏家就送来金钏、金镯和金帔坠,并销金大袖、销金罗裙,以及簪冠首饰及花茶、各色果子,并好酒好茶,当日便完成了下聘礼的步骤,最后商议好何时下财礼。

下财礼较之前的步骤要简单许多,不过是将封好的银锭和茶果送到思家,算作完成定聘之礼,所以并不着急,也就没有赶在当日。

看着前面该办的都差不多了,苏礼才回到思小朵房里坐定吃茶,见她屋里已经架起绣架,鸳鸯戏水刚绣了一半,终于放下是手里的茶盏笑出声来:“小朵姐姐,这回可真真儿地算是苏家人了。”

“定聘之礼还没行完,哪里就是苏家人。”

思小朵洗净手在绣架前坐定,如今她对苏礼的调笑已经能够充耳不闻,径直坐下拈起针线。

“婚启都交换完毕了,自然就已经是了,其余的不过都是俗令儿罢了。”苏礼自顾自地到榻上靠着,“只盼着哥哥早些回来,你们早早的完婚,这样我家宝贝生出来,就有婶婶疼了!”

“去你的,难道不进你们苏家门,我就不疼你家儿子不成?”思小朵嗔道。

苏礼摸摸自己已经有些微微凸出的小腹,古代的衣服宽松,加上她人太瘦,从外面根本瞧不出来什么,只有自己将手放在腹部的时候,才能摸到微微的突出,能感受到里面正在孕育一个生命:“谁知道是儿是女呢,不过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就是了。”

“那是自然,只不过这是俗令儿,不管是什么,都要说是儿子,许是为了讨口彩吧。”思小朵一边劈着丝线一边说道,“我听婶子说,像你这样吐得厉害的,多半就是男娃娃呢!”

“男女还不都是自己的娃儿,又有什么干系。”苏礼并不在意,“再说我也只有刚开始的半个月折腾的厉害,最近事情多一忙起来,他反倒安稳下来了,希望以后生出来是个懂事的宝宝。”

“第一个最好是儿子,以后的随你喜欢生什么。沈家如今估计也只有你对那爵位半点儿不放在心上了,若是换一个人,老太爷和姨奶奶都那么喜欢孙媳妇,老早就黏上去了,好歹把自家夫君袭爵的事儿敲定下来,也算是心里有底了不是。”

“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对那爵位什么的,当真并不看重,就说我家,长房袭爵,却也过得还不如我们风光,又何苦给自己找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呢!”苏礼在炕桌的果盘内挑拣着点心吃着玩儿,“你家这点心做得不错,你让厨子给我弄一盒子带走呗?”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对点心都比对自家前途上心。”思小朵嘴里抱怨着,但还是唤人进来吩咐下去,而后接着埋怨道,“不管怎么说,有个爵位跟没有就是不同,就好比这回严家的事儿,若是严家有个世袭的爵位,最多就是夺爵返乡,也不至于弄得全家锒铛入狱。”

“呸呸,你这是劝人还是咒人啊?”苏礼连啐两口,但也还是把这话听进了心里,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还要顾忌子孙不是,谁又能保证后代子孙也都安稳无事。

“而且沈家跟你家情况又不一样,你家那爵位是你爹本来就看不上,可沈青昊心里怎么想你知道吗?爵位落在他叔叔身上,他能肯吗?”思小朵又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有数就是了。”苏礼在心里叹了口气,如今沈家看着风光,其实里面暗涌不断,这样的家业,就算能接手过来,就当真能当好这个家吗?

“我也不知道你天天都在顾忌什么,怎么一提起你家的事就忧心忡忡的?”思小朵扭头问,“是不是为了严若双的事儿?”

“她最近几日倒是安稳,回来大哭了一场,似乎想通了许多,每日在屋里看书做针线,很少见她出屋。”苏礼叹了口气道,“如今她家的案子还悬而未决,也难怪她心里难受,我也不知该劝什么,干脆就借着哥哥跟你定亲忙碌抽身出来。婆母的病虽然有所起色,可还是不能下地不能活动,青昊虽然嘴上不说,我也知道他心里着急,这几天那嘴角的泡就没消下去过,你说我能不忧心忡忡的?”

“这些事又不是你担心就能解决的,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还是放宽心,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孩子都好。”思小朵一边做活计一边唠唠叨叨地说。

“小朵姐姐,这些话…是姑母让你说的吧?”苏礼忽然问。

“啊?当然不是,是我关心你罢了!”思小朵忙否认道。

“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这些话可不像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不是姑母,那就是我哥对不对?”苏礼恍然道。

“你哥也是惦记你罢了,他说每次说你,最后都变成你说他…”思小朵叹气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不过有些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不是。”苏礼露出个笑容,“好了,我又不是瓷娃娃,这么点儿事哪里就能把我压垮了。”

正说着话,外头进来丫头道:“姑娘,沈家有位锦之姐姐来寻沈夫人。”

“锦之?叫她进来。”苏礼心道怕是家里有事,忙起身穿鞋,准备回去。

果然,锦之进屋后说:“奶奶,蜜汁乳鸽已经炖好了,就等奶奶回去尝呢!”

思小朵闻言气道:“你家丫头也真行,合着我家不会做鸽子是不是,不过是个蜜汁乳鸽,还用得着巴巴地来接人!”

“时辰不早我也的确该回去了,你好生做你的绣品,这几日安稳地待在家里,到时候好跟我一道去城外的庄子。”

待马车启动以后,苏礼才收起笑容问:“抓到那鸽子了?”

“是,这是那鸽子腿上竹筒内的字条。”锦之从荷包内掏出个小纸卷递给苏礼。

展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事有变,暂不联络。”

她将纸卷死死地捏在手里,捏做一团,心里不住地转着心思,这个事有变,到底说的是因为自己识破了卫柏,还是别的?看这字迹却不像是卫柏。

“不管怎么说,赶紧回家审问平萱,我就不信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苏礼拍打车门催促车夫快走。

“奶奶,上回查的送信人,也有了消息回来,等您回去问话呢!”锦之低声说。

“那咱们就把他们一起都收拾了!”苏礼脸上露出一丝狠意。

第二百五十七章内鬼揭开陈年旧事

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家,苏礼等不及回房换衣裳,就直接到了平萱的屋里,见她整个人被捆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木球。

锦之在一旁见苏礼皱眉,忙道:“她一直闹个不停,差点儿咬舌自尽,所以才把她捆起来的。”

苏礼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先走出房间,低声问锦之:“可查到了她的背景?”

锦之皱眉道:“她是五爷出生那年卖身入府做丫头的,今年被大太太赏给表姑娘做丫头,可她之前签卖身契的户籍证明,都是假的,衙门那边没有留底,整个人好像凭空出来的似的,她的东西奴婢也都翻了很多遍,实在没有任何能说明身份的物件。”

苏礼心里发难,这样的几乎就等于是专业间谍,早就一心求死,自己手里没有半点儿能够要挟她的底牌,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不过问总还是要问的,能多了解一点儿都是好的:“你叫人把她解开吧,我问她几句话。”

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苏礼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口,又捏了捏手心里的纸团,心念一动将其捋平卷好,放在袖中,而后平静心情,迈步进屋,不急不慢地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看着平萱展颜一笑道:“我带来一个消息,对我来说是好消息,对你嘛,不知道是好是坏。”

说罢从袖中拿出纸卷在她眼前轻轻一晃:“我想这个你瞧着应该不陌生吧?”

平萱的眼中闪过关切和紧张,但她很快就将这些神色掩饰起来,抬眼盯着苏礼平静地说:“奴婢不知道奶奶在说什么,这纸卷奴婢从未见过。”

“是吗?”苏礼也不急,“你也用不着急着否认,我前几日跟卫柏大人见过面,我想吃酸笋的事儿,就是你告诉卫柏的吧?”

平萱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面颊微微有些涨红,语气也变得有些冲起来:“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干嘛还来问我?你去问他不就得了!”

“你也知道,他最近忙得很,还找人专门从南边儿运了酸笋给我吃,不好总去找他不是?”苏礼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平萱的神色变化,她觉得那种神情,自己似乎在苏祯的身上见到过,那是种嫉妒和不满交织在一起,却又觉得自己所向往的不过是奢望的复杂神色,所以言语间就在故意刺激,希望能套出更多的信息。

“你别费心思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平萱很快就镇静下来,看来像是以前受过训练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这纸条上的内容呢!卫柏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派人监视沈家,所以你留在这儿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你胡说,他才不会为了你这妖女,在这个关键时刻无故撤掉监视的…”平萱涨红了脸嚷道。

“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想来你也听说过吧?”苏礼被她话里的“关键时刻”引起警觉,故意露出个媚笑,“他就是被我迷住了,我也没法子不是?”

平萱气得想要冲过来,但被身后的锦之和半夏用力按住,在椅子上挣扎了半天嚷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不许再祸害卫大人了,他那么关心你,一直让我在暗中关注你的消息给他,你怎么还能这样想,你…”

“我又没要他关心我,是他自己喜欢倒贴,跟我有什么关系?”苏礼挑眉道,“就好比你,你一心喜欢卫柏,为了他可以不要命,但是他呢,还不是把你当作棋子,用过就丢了。你似乎还不如他,你还要帮他关心他喜欢的人,心里很苦吧?恨不得杀了我吧?杀了我又怕他心疼,所以下不去手吧?”

“你别说了,别说了!”平萱嚎啕大哭起来,“你闭嘴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抓到你?就是因为那天卫柏告诉我的,他说这项任务他只是经手人,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所以他不能插手阻止,但是他可以告诉我,哪些人是内奸,除掉了内奸,就可以安枕无忧了。”苏礼面带怜悯之色地说,“只是可怜了你,无望地喜欢一个人那么久,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也莫要得意,你以为皇上赐婚嫁个如意郎君,又有人暗中对你死心塌地,你就可以事事顺风顺水了吗?”平萱的神色恶狠狠地,身子使劲儿向前挣扎着,若不是有人按着,她铁定能冲上去咬苏礼几口似的,“呸,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沈家的麻烦不是你有个兵部尚书的爹就能摆平的,到时候东窗事发,就算是卫柏也救不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我会在天上看着,看着你和你肚里的孩子,到时候家破人亡,成为孤魂野鬼!”

平萱尖利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苏礼丝毫不为所动,摆弄着指甲道:“卫柏说过,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会护我周全的,你就不用费心了。”

“哈哈哈哈,等到事情被揭露以后,事关国仇家恨,你就等着他来救你吧!”平萱仰天厉笑,声音渐小,嘴里喷出鲜红的血液。

锦之和半夏都有些被吓住,半晌才想起上前查探,平萱已经咬舌自尽。

“奶奶…”锦之小心翼翼地开口唤道,“她…”

苏礼起身走到近前,轻轻探了探鼻息,又摸摸脉搏,但想到以前看小说里写,古代有什么假死之药,可以闭气多久,所以还是不太放心地说:“拿条白绫来把她吊在房梁上,等到人全都僵直了以后,再抬出去埋掉,对外就说是偷东西被抓,自己自尽了。”

锦之轻声应诺道:“是,奴婢会处理妥当的,这屋里血腥,奶奶回去歇着吧。”

苏礼颔首走出屋门,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恍若是从地狱重返人间,国仇家恨,到底会是什么呢?卫柏的家恨是父亲的冤案,但当初沈青昊不是说已经查清,为何还要提起?她左思右想,竟一直呆坐

到锦之处理好尸体回来。

“奶奶,那送信之人,终于指认出那个雇他的人了…”锦之说到这儿,欲言又止,抬眼看看苏礼,又看看半夏。

“锦之姐姐,怎么不说了?”半夏正等着下文,见锦之这样忍不住问,“你看我做什么?”

锦之先是摇摇头,而后起身朝外左右张望,又轻轻掩好门道:“虽然我不太相信,但是已经确认了,是芷莲的弟弟韩玉松。”

“怎么可能?”半夏先叫起来,随即道:“难道是他真的瞧见爷去卫家,然后觉得想要提点奶奶,才…”

“且不说他很少有机会出家门,就算是知道了什么,让芷莲来回我不是更方便,弄这么大个周折做什么。”苏礼在心里琢磨着,“半夏你去各门口查查,看韩玉松什么时候出去过。锦之你去把芷莲给我叫来。”

不多时芷莲进屋道:“奶奶叫奴婢?”

“嗯,最近家里和娘家都忙,我也都没顾上过问五弟、表弟和你弟弟的学业,你可知道他们最近在念什么,念得如何啊?”

“回奶奶,表少爷最近跟着先生在读论语,五爷和奴婢的弟弟论语已经念完了,最近在学着写文章。”芷莲一提起弟弟,满脸的幸福笑容掩都掩不住。

“是吗?他们现在是不是该下学了?”苏礼又问。

芷莲瞧瞧外面的天色,点头道:“瞧着时辰是该下学了,奶奶找他有事?”

“嗯,你去叫他过来,我考校考校他,若是答得好还有奖励。”苏礼又紧接着嘱咐道,“只叫你弟弟过来。”

芷莲前脚出屋,半夏后脚进门道:“奶奶,韩玉松果然出去过,我刚跟门房确认过,正是咱们收到信那天,在书雪拿到信之前两个时辰出去过。”

“嗯,我知道了,你去看看晚饭,我想吃你做的酒酿圆子。”苏礼开口将半夏支开,只留了锦之在身边,她怕半夏嘴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小的韩玉松见过奶奶。”韩玉松跟在芷莲身后进屋,那孩子也极为守礼,头也不抬地跪下行礼。

“赶紧起来,做什么行那么大的礼。”苏礼很是和善地说,“我听芷莲说你读书很是用功,所以叫你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