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菁菁没有跟着进去,刚刚的所有情景,都被她尽收眼底。

金夫人带着她两个儿子进去了,苏挽月踱步到张菁菁面前,看着那张仍是很乖顺的脸,两人对峙了片刻,谁都没有先说话。

“苏挽月,你真的很有本事啊。”张菁菁先开口了,语气仍是很柔弱的样子,笑笑看着苏挽月。

“谢谢太子妃夸奖。”苏挽月扯着唇角笑了下,想着初见张菁菁那副天真懵懂的样子,不知是这段时日她变了,还是原本就如此,当日只不过伪装太好。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张菁菁有几分本事。

“我无心针对任何人,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张菁菁垂眼看了下自己鼓起来的肚子,长长的睫毛垂着,她有些动作柔弱得很让人垂怜,男人都是心软的,连苏挽月都有些怀疑自己真的很残忍了。

“身为人母并没有错,但是只怕一个不小心,便会着了魔道。”苏挽月真心提醒了一句,换来的却是张菁菁满不在乎的笑。

“你若不和我争,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其实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张菁菁淡淡一笑。

苏挽月听着张菁菁这句示好的话,却没有一点遗憾的意味,她慎重其事看着张菁菁的眼睛,一字一顿表了个态,昂了昂下巴说:“我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人争,只不过顺其自然罢了。”

张菁菁似乎被苏挽月这样的话弄的有些恼怒,但不好发作,冷笑了声,“好,很好。既然这样,那我们走着瞧。”

“我不会承让我的爱情。”苏挽月抱着双臂,意兴阑珊说了一句。

张菁菁笑得意味深长。苏挽月自是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她不怕任何东西,只要朱佑樘说爱的是自己,只要他说心里只有自己,就算前面是千军万马,苏挽月也有厮杀到死的勇气。爱情是场征途,你决心要陪着一人走下去的时候,享受他带来的温柔和宠溺,也需要去承受路途中的苦楚和辛酸。

222. 第222章 离奇梦魇

苏挽月在黑暗之中走了很久,身体像不听使唤般,一直走一直走,没有退路,也不能掉头。虚无而寂静的黑暗中,只有她一人在完成这场看似无尽的旅程。

诡异的情景,诡异的气氛。

她大口大口喘气,几乎要被弄疯了,不忍再去望那片黑暗,她猛然转过身去掉头就跑,似乎屋外那团黑暗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月儿…”直到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苏挽月才微微缓了心中无比的恐惧,定了下心神,才缓缓睁开眼来。

“你终于醒了?”朱佑樘抱着浑身冷汗的苏挽月,搂着人在怀里,轻声安抚了句,“别怕了,你刚刚做恶梦了,叫都叫不醒。”

苏挽月紧紧拽着朱佑樘的胳膊,茫然看了他一眼,像是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才忽然明白过来,“我做了个差点醒不过来的梦。”

她此刻浑身都是汗,额头上的发被沾湿了,黏腻腻的一身。

朱佑樘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依旧把人温柔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潮湿的额头,想着刚刚怎么也叫不醒的人,心里头有些微微诧异的情绪,他生性多疑而谨慎,对任何事都喜欢防微杜渐。

“是你救了我,我听见你的声音出现在梦里,才醒过来。”苏挽月仍是轻轻在喘气,缓了片刻,坐起身来,若不是刚刚在梦境中听到他的呼唤,不知道要在那黑暗之中呆多久。

朱佑樘拍了拍她的头,示意没事了。

“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么?”苏挽月软软靠在朱佑樘的怀里,闭着眼睛有些累。

朱佑樘抱着她又重新躺下,拂过她额前的乱发,望着她眼睑下的青黛色,有些心疼,“什么?”

苏挽月想整个人都缩进他的怀里,腻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梦见我自己,穿丧服盖着喜帕,坐在一个小破屋里的床上,不知道在等谁。”那个画面,再回忆起来都是诡异,苏挽月虽是很平静说完,但看着朱佑樘的眼神都有些藏不住的惴惴。

“还有什么?”朱佑樘扯过锦被,裹好她外露的肩,苏挽月已经热得一身汗了,伸了个胳膊出去,被朱佑樘硬拽回被子了,“这种天色很容易着凉,我宁愿你热。”

苏挽月无奈,一身微寒捂在被子里,过了一会汗液蒸发,竟开始发凉,揽过朱佑樘的腰凑过去了些。努力回忆了下那个梦境,埋着头摆了几下,“只有这一个场景。”

“是做梦,也就别想了。”朱佑樘捏了下她的脸颊,示意她不要再多虑了。

四周的帷帐散落下来,所有的东西已经换过了,是苏挽月喜欢的那类素雅之色。外头隐隐有着几声鸟叫,似乎快要天亮了,朱佑樘一下一下轻柔抚着她的背脊,苏挽月舒服得哼了几声,迷迷糊糊之中又睡了过去,夜梦繁多之人,都特别容易累。

朱佑樘听着怀里的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却是睡意全无,脑子越来越清醒,垂头看了下怀里的人,伸手去抚弄了她下顶心的发。

这不是个普通的梦,而是梦靥,朱佑樘淡然着眼睛看头顶的帷幔,脑中在想苏挽月描述的那个情景,梦境诡异而飘渺,像是在暗示着什么。然而,他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爱的人就在身边,时间所有的欢喜都不足以和此刻相比。

外头的天逐渐亮了,怀里的人却是睡得很熟。白天的喧嚣还不曾到来,也没有黑夜浅浅淡淡的悲凉,清晨时分,是最温情而朦胧的。

苏挽月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懒洋洋伸了手一揽,旁边的地方早已经冰凉。有些闷闷不乐坐起身来,床帏还没有掀开,仍是昏暗的光线,但掀了一角便知晓为什么旁边没人了,外头已经很亮了,朱佑樘自然是不会允许自己贪睡到这个时辰。

天色已经回暖了许多,所以苏挽月没以前爱赖床了,能很快起来。起了身来,眯着眼睛任由那光线照到自己脸上。旁边的案几上摆着碗燕窝粥,盛在青花瓷的盅里,看了看,没什么兴趣喝,嘴角却不自觉上扬了。

天气不错的时候,苏挽月心情也挺漂亮。

她跑到书房去找人,在门口伸了个脑袋,左看右看,见着里头只有朱佑樘一人,便大大咧咧进去了。

“也幸亏你是我侍卫,不然哪家的主子都不会容你起这么晚。”朱佑樘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垂眸又盯着那似乎永远看不完的文书去了。他认真做事不搭理人的时候,有一番很沉稳的魄力。

苏挽月见他这么说自己,丝毫不在意,走到他后头,两手绕过去,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朱佑樘身上,笑得很惬意,在他耳边说,“那你把我调走呗。”

朱佑樘仍是坐得笔直,握着狼毫的手也没有停顿半分,依旧在那龙飞凤舞。头戴束发的紫金冠,用金累丝锻造,四爪的蟒龙在上蟠绕,配上他精致的脸,自是天衣无缝的那种扮相,苏挽月望着他侧脸有些出神,直到那张脸转了过来看了眼自己,离得很近,都看得到他眼睛里的自己。

“案几上那盅燕窝粥你喝了么?特地留给你的。”朱佑樘随口问了一句。

“一点也不好喝,被我倒掉了。”苏挽月满不在乎答了一句。

“真的?”朱佑樘一脸不悦,她怎么能这么辜负他的心意?

苏挽月仍是死皮赖脸趴人身上,只穿着单衣闹了一阵,凑近他说:“我骗你的啦,都喝光光了!”

朱佑樘去捏从后头绕过来的那只爪子,有些微凉,沉声训了一句,“天气凉,快去换好衣服。”

苏挽月能准确判断出来,朱佑樘话里是佯装的怒意还是真的生气了,赶忙从他身上起来,“就去。”

朱佑樘看着她背影,叹了口气,没有一时半刻能让自己少操心。

片刻后,苏挽月又穿戴整齐进来,窄袖黄裳,锦缎马靴,齐眉戴着金玉垂帘的抹额,眸子灵动顾盼生辉。朱佑樘看着苏挽月走进来的一瞬,愣了下,他从不少见漂亮的女人,只是看自己女人这样漂亮的时候,心里悸动了下。

“怎么了?”苏挽月见朱佑樘面色凝重,以为自己又犯什么错了。

朱佑樘自嘲般笑了笑,从来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今完全破功了。

“你笑什么啊?”苏挽月见着朱佑樘自顾自笑了,更是莫名其妙。

“没什么,你看下这个,等下同云天送到吏部。”朱佑樘随口岔开了,递了封折子过来,苏挽月神色疑惑得接住,展开来看着是张延龄和张鹤龄的任职文书。

“他们分别做鸿胪寺和太常寺的寺卿?”苏挽月看了眼指定的官职,分别是鸿胪寺和太常寺,分管的是外藩商事以及宗庙礼仪,权力自然是不比吏部和兵部这些,但他们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能去这种地方,也算是极为荣宠了。

“昨天那个金夫人来找我,就是想让我给这两人个官职做做,去云南之前已经来说过了,我也被烦得不行。”朱佑樘见着苏挽月脸上的茫然之色,解释了句。

苏挽月皱皱眉,没想到这些人敢这么明目张胆来要官,“你也同意?”

“无碍,不给他们,也是给了其他外戚。都是些不管事的职位,我有分寸。”朱佑樘难得耐心解释了遍,他心里头虽然也是窝火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但不会拿大节去开玩笑。

“其实封官也可以。”文书抵着下巴,苏挽月踱步走了一圈,望着窗外,想了想,接着说,“只是吏部可以改革官员的考核和提拔制度,半年一次或者一年一次,不合格者就撤下。这样即可督促官员改善政绩,又可提高官员的素质,旁人也无话可说。只需执行一些时日,风气自然会改变。”

苏挽月无非是说了历史书上学到的东西,后代人看历史,都是无比明晰能总结出万条经验的。只是人在当下的时候,往往想不到最好的处理办法。苏挽月不过是占了晚生六百年的便宜。

朱佑樘听着,却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后,看了看窗边那个着黄裳的俏丽佳人,“你以前同我说的,关于如何整治茶马交易的思路,也是相当中肯。如今所说也是条良策,只是执行起来需要下很大的气力,现在的时机恐怕不行。挽月,若是你是男子,在政治上该大有作为。”

要不是朱佑樘提起,苏挽月早就忘记茶马交易那几条建议了,她不可能告诉朱佑樘那是历史书上学的,只能干笑了两声,含糊着岔开话题,“哈哈,我本来就是很聪明啊,可我不需要大有作为啊,我大有作为了你会没面子会伤心的。”

朱佑樘立即胯下脸来,懒得搭理人的样子。

“你看你看,你现在就不理人了。”苏挽月笑着朱佑樘的冷面。

“你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朱佑樘有些无可奈何,抬眼看着那个笑靥如花的人。

苏挽月兀自在那笑着,朱佑樘是惯有的一副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叫着,春意浓浓的一个上午,人心也是溢满了许多的温柔。半眯着眼睛望着书案后的人,苏挽月只盼望这一刻的柔情能永远静止,但若改变不了时间流逝,起码脑海中能永远记住此刻,也算是聊有慰藉了。

223. 第223章 仙阁风波(1)

苏挽月回到皇宫之后,平静的日子并不是永远那么多。

自从上次万通将她叫过去私下以牟斌的安危相威胁,她就一直暗自留心,甚至给牟斌写过一些信函,让他多加小心。她每天都派遣初八去侍卫营那边打听消息,看看牟斌是否正常上岗下岗。

这一天,初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说牟斌今日不在宫中,他打听了一番,也并没有听说他告假或出京办差。

苏挽月一听脸色就变了,她火速冲到朱佑樘的书房前,却发现只有四喜一个人在低头打扫殿内的地面。

“殿下在哪儿?”她语气急促地问。

见着苏挽月的脸色,四喜吞了吞口水,怯生生看着满脸焦急之色的苏挽月:“殿下刚刚…去太子妃的抚仙阁了。”

抚仙阁是张菁菁住的地方,苏挽月顿时愣了一愣。虽然她明白朱佑樘不可能为了她完全雪藏了张菁菁,他们毕竟是夫妻,而且无论于情于理,总还要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不能对她不管不顾。

她犹豫了片刻,回头看了看四喜,说道:“我有急事要去找殿下!你不必跟着我了。”

四喜不敢说什么,只是怯生生地很深望了下苏挽月有些恍惚的眼神,心道:她这么冲过去不会是找太子妃麻烦的吧?

去抚仙阁的路上,苏挽月心里一直在纠结。

她忍不住问自己,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对于她来说,牟斌属于她不得不去维护、不得不去报答的那类人,既然今生已经不能回报他的深情,那起码不要让他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不管万通如何谋算他,她都应该设法救他一次。她甚至在心里暗自祈祷,此事若得圆满解决,自愿减寿十年,换牟斌平安无事。

太子妃张菁菁酷爱杜鹃花,给她建造的阁楼前,种着一大片的杜鹃花,这段时间气温逐渐上升,杜鹃花开得很旺盛,没开的花芽也是逐渐膨胀,跃跃欲试的模样,花园中间还凿开了一条人工的小溪,引着流水过来,间或有花瓣掉落在水里顺势流走,溪边垫着的鹅卵石也是精心选过的样子,每一颗都晶莹饱满如玉石。

苏挽月望着那颇为壮观的一片花海,看了看花中立着的小楼。

朱佑樘对张菁菁还算不错,虽然这种不错落在她眼中,难免有些不是味道,毕竟女人大抵都是如此吧,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度和通情达理。

苏挽月独自一个人飞快地穿过杜鹃花海走到抚仙阁前,敲了下门,开门却见只有琪儿一名侍女守在那,这是一座三层的阁楼,苏挽月猜想朱佑樘可能和张菁菁在楼上,看着琪儿说:“我是来找人的。”

“我们娘娘没空。”琪儿冷哼一声,甩脸色给苏挽月看。

“谁有空找她。”苏挽月同样冷冷回了一句,不想同她纠缠,一拂袖就要往里头走。

琪儿整个人都堵在门口,死都不让苏挽月进去的架势,还嚷着说:“你还要不要脸啊?怎么这样啊?殿下已经天天陪着你了,今儿个来看我们娘娘一趟你就不乐意啦?”

苏挽月不想和她多做解释,将琪儿顺手拨开,迈过了门槛,琪儿却是反身死死抱着苏挽月的腰,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快放手!我有要紧的事!”苏挽月哭笑不得,她拽不开缠在腰上的手,很无奈说了一句。

“骗人,你就是嫉妒娘娘了!”琪儿抱着苏挽月往外头拖,但她怎么能是苏挽月的对手,别人一用力就拽不动了,还颇有些要被人拽着跑的迹象。已经离了门口的台阶,琪儿干脆赖皮似的坐在地上,死死抱着苏挽月的大腿,让她走不了一步。

苏挽月平生最讨厌胡搅蛮缠的人,心里很是烦躁,被抱着右腿,运气抬了下左腿,其实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把人踹走,但却不想伤了人,还是把脚放了下来,终究还是和琪儿僵持在门口。她抱着双臂看着那个很无赖的丫头,苏挽月垂头很烦躁望了几眼,“你要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

这儿是泥地,旁边就是杜鹃花,苏挽月觉得她待主子能如此忠心,也算难得了。

“到你滚出去以后!”琪儿抬头瞪着苏挽月,女孩子骂人的时候,白皙的脸一点也不显得可爱了。

“你抱着我的腿,我怎么滚?”苏挽月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

若是没有朱佑樘随身太监福海的出现,这场闹剧还不知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福海在上面听着楼下的响动,下来看看,远远地在楼梯上站着,就见着这么一出好戏,赶紧跑出来想要拉着琪儿起来,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这么没规矩?”

“福公公,我就是不起!”琪儿还是赖在那,缠着苏挽月,身下的裙子都脏了,头发也都摇散了。

“你随她吧。”苏挽月心里头很是无语,看了看福海,“你来得正好,快去告诉殿下,我来找他有急事。”

福海是毓庆宫的人,见着说有急事,上去禀报了。

琪儿愤恨不平起身,苏挽月好心扶了她一把,却不料琪儿扔了手里刚刚抓的一把灰撒过去。混着沙粒的泥土随风飘过来,糊到人眼睛里,让苏挽月一时眼睛很疼,睁不开。琪儿见她一手在揉眼睛,一手去撑地面,顺势用力推了她一把。

苏挽月只顾着眼睛生疼,一时没料到琪儿会使出这种阴招,大意之下脚下一滑,几乎跌倒。幸亏她眼疾手快扶住了栏杆,才没摔下去。

朱佑樘走到门口就是看着这么一幕,赶忙去扶苏挽月,见她一手揉着眼睛,沙子割得她眼睛疼吧,忍不住一步冲过去,却看她左手手掌不慎挂在栏杆上凸起的一根毛刺上,雪白的手腕被那根长刺划拉开了一道口子,虽然不算很大,但皮肉开了,暗色的血淌了下来,加上她脸上横七竖八的眼泪,有些狼狈又很让人心疼。

“谁做的?”朱佑樘眼神冷厉地转身,看着众人。

“与奴才无关,是她自己摔的!”琪儿见着朱佑樘像是要杀人的脸色,真怕这个太子爷一怒之下杀了自己,赶忙推卸责任。

“拖下去,杖责二十…”朱佑樘话音未落,却见张菁菁从楼阁内走出来,她身边跟着的另一个侍女看着琪儿,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得人东倒西歪。

“殿下,这个奴才,不打不长记性,臣妾来命人掌她的嘴。”张菁菁轻言细语地开口。

琪儿的脸肿得老高,哭着爬到张菁菁身后,低头不敢说话。

224. 第224章 仙阁风波(2)

张菁菁挺着肚子站在她身前,朱佑樘见此情景,不便再说什么,回头对着张菁菁说:“以后看好你宫里的人。”他侧过身又对着福海吩咐,“速叫太医来毓庆宫。”

福海在旁边见着刚刚这一幕,本来是处于头脑一片空白的状态,听着朱佑樘的吩咐,立刻奔往太医院不提。

“手怎么样?让我看看。”朱佑樘把苏挽月扶起来,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掌,给她拂去眼睛上沾染的细沙。

“没什么事。”苏挽月睁开眼,眼睛里很红,一手还是在揉,把手拿下来看着手上有血,才知道手腕磕破了。要是她还在二十一世纪的学校里,遇着这样的情况,只怕会吓傻而后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毁容,现在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伤之后,对这类事情完全不在意了,只是心里对是否留疤略微有点烦躁。

朱佑樘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有些恨不能代她受累的心情,牵了她的手,“我带你回去吧,还能走么?”

“当然,我又没摔到腿。”苏挽月不服气的回了一句。

朱佑樘看着她,骂又不能骂,打又不能打,不由得埋怨了一句说:“你就不能自己小心些么?成天让我提心吊胆。”

苏挽月很乖巧被她牵着走了,虽然手腕还在流血,她也并不怎么在意。

“娘娘,太子殿下…他会杀了我么?”待人走远,琪儿颤巍巍问着张菁菁,浑身都在发抖。刚刚朱佑樘发怒的样子,都是见着了,恨不得要吃人,怕这帐算起来,是要自己人头落地。

张菁菁脸色平静,她默默地看着走过杜鹃花海的人,苏挽月那抹淡黄的背影,和这花中西施的颜色还真是般配。

她看着朱佑樘和苏挽月携手远去,许久都没有开口。

等到琪儿又怯生生问了一句,张菁菁才缓缓开口说:“你放心吧,他们应该没空来管你了。”

琪儿听着,有些不明白。

张菁菁也不解释,那双飘漂亮又无辜的大眼睛,此刻仍是清澈如水的样子,但却隐隐透着些其他的情绪。

人生下来都是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但能单纯一辈子的人,几乎没有。你若要相信一个女人长到十几二十岁,还能同白纸一样干净,那么你不失望的几率,跟夏日飘雪的概率应该是差不多的。

苏挽月被朱佑樘牵着走了一段路,低着头心事重重。

朱佑樘感觉出了她的异样,以为她是看自己去了张菁菁那里而心里不痛快,不禁握紧了她的手,轻声解释说:“我今天过来,只是来交代她家里的事,让她娘亲收敛些。”

“是的。”苏挽月闷着头,含混应了一句,也不再吭声。

朱佑樘皱了皱眉,牵着她走过甬道,感觉她的手往后缩,不由分说捉紧了些,“这样你都还要生我的气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讨你欢心了,她毕竟怀了我的孩子。”

“不是啊,你误会了!”苏挽月抬手擦了下额头,袖子上即刻被染了血,苏挽月模糊了一张干净的面容,抬头看着朱佑樘,眼神真切又伤怀,“万通他只怕还有图谋…牟斌不见了。”

“我知道。他在诏狱。”他居然很淡定。

苏挽月的脸瞬间变白了,一双大眼睛里顿时闪过了很复杂的神色,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朱佑樘本来牵着她的那只手突然有些下垂,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如玉般的那张脸有些痛苦的神情,“万通见过你对不对?我本来可以阻止你,不让你去见他,但是你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我本也不打算瞒你太久。”

他此时却是很坦荡的模样,似乎知道苏挽月被告知了什么事。

“你的意思是说,万通对我说的话你都知道?那么你也知道他在算计报复牟斌,但是你不打算插手此事,对吗?”听得到耳边的风吹过的声音,苏挽月心仿佛被掏空了一样,说不出来的失望,垂了眸子,眼睫毛被先前的眼泪沾惹得濡湿,显得楚楚可怜。

“可是,”她微微抬起头,咬咬牙,忍住了心里的那份悲怆感,“我记得,你在金陵曾经答应过我,保牟斌平安的!”

朱佑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闪烁了下。

“是你下令抓他的?”苏挽月吸了口气,垂着双肩问了一句。

“是的。”那人依然很冷静的回答。

“不给我个解释么?你的苦衷是什么?”苏挽月望着眼前的人,一句话都不想解释的样子,又心疼又心急,她绝对相信朱佑樘的为人,但也完全猜不出他到底有什么样的不得已的处境?“你想必也知道,万通想要利用我的手,来除掉你的孩子。”

朱佑樘面似平湖,许久,冷酷吐了两个字出来:“他敢?”

“为什么不敢?他怂恿我来做这件事,”苏挽月很淡定地笑了一下,“…若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你必定恨我一世。可是如果牟斌逃不过这一劫,我会愧疚终身,无法再面对你。”

万通走的是一步一石二鸟的棋,无论怎么算,看着对手互相残杀都是痛快的。

“你要怎么处置牟斌?”她停顿了片刻,然后问他。

朱佑樘没说话了,心却已经是纠葛成一团,连呼吸都是痛。他不愿苏挽月这么绝望,但也无力去改变,“牟斌不过是你的一个朋友,你要为了他,恨我一辈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