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曾经见过他们,那日她躲在暗道内,曾亲眼目睹他们残害司寇青阳,杀害众多蔷薇山庄的侍女和家丁,最后还放了一把火。

黑衣人依然手执长剑,他来势汹汹,身边带着数十名盔甲凌然的护卫军。

他看到朱佑樘,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对旁边一名侍卫说:“把人给我带走!”

——他们要带走谁?

苏挽月暗想这群人真是厉害,他们居然找来了这里,好在她并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就算这黑衣人不肯放过她,大不了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反正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里,她前路茫茫,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想到这里,立刻扬起了头,却见朱佑樘用来做针灸的那一大排银针抓在手里,看着黑衣人说:“想带我们走,只怕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发出一声啸叫,声音与那晚她所听见的狼叫声一模一样,他发令之后,那些黑衣黑甲的护卫军们立刻将草庐团团围住,其中两名分别堵住了草庐的门窗,以防止他意外潜逃。

苏挽月见黑衣人手中长剑朝自己直刺过来,手下毫不客气,将两枚银光闪烁的细针,对准那黑衣人的面门袭击过去。

“好功夫。”黑衣人看到他出手,侧身躲闪过去,却忽然问道,“你这手暗器功夫从哪里学来的?你师傅是谁?”

“不必多言。”苏挽月语气冷淡。

“你与凤韵兮有何关系?”黑衣人攻势不再像当初那么凌厉了,他一边躲闪苏挽月的攻击,一边不甘心地追问她的来历,“这种暗器手法,据我所知全天下只有两个人会!”

凤韵兮?苏挽月蓦然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十分陌生且奇怪,记得来时的路上,她遇到过一个十分诡异的陌生女子,那女子不但主动前来搭讪,还醉醺醺地和她讲起过自己师兄的名字,貌似就是叫海无忧。那女子的名字也很奇特,叫凤韵兮。

“你所说的,是哪两个人?”苏挽月乘着换银针的间隙问。

“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远在海外…”黑衣人冷冷地说了句,他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发现眼前突然多出了一片白色的雾气,那团雾气看似无形无色,向着他们的头顶笼罩下来。

“小心瘴气!”他顾不得袭击苏挽月了,急速地低头弯腰,发出一声啸叫提醒同伙们。眼看那团白色瘴气越来越逼近,那些人一个个陷入了浓雾之中,乘着还没有倒下去之前,纷纷仓惶败退,转瞬之前逃得无影无踪。

苏挽月看着黑衣人等纷纷散去,仿佛对那片白色浓雾十分畏惧,而苏挽月站在那片白雾之中却安然无恙,心中明白是他放出了浓烟瘴气,逼退了那些如恶狼一样的黑衣人。

海无忧是直接掳了人到梓林山上的竹林精舍,中途诧异于怀里人甚是奇异的恢复力,加灌了半瓶的软骨粉,才不至于在半路就被她醒来。

抱在怀里,海无忧几次没有忍住,仍是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的苏挽月,看她眉目精致,微微上扬,蹙眉之中那份邪气,女子之中,有得这种气数的人很少。

“醒了?”半夜,竟然安安静静瞧了她几个时辰。

苏挽月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上方的人对着自己说话。干净的声线,好似永远不会疲乏,清清冷冷的像万年寒冰。“别人的地,我自然不敢多睡。”狭长的眼睛,眼尾略弯,睫毛长长的,似醉非醉,朦胧迷离,不经意间就叫人心荡意迁。

要巧不巧,海无忧的手在枕上支撑处,恰好压住了她的发。略一转头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的苏挽月当然无法动弹。看着身下的人,笑了一下,只一瞬,本就稀少的笑意隐藏在了冰魄似的眸子后,伸出纤长的手指,抚过苏挽月微微上翘的眼角,线条流畅的脸颊,落在微张的唇上,俯下身子,几乎贴到苏挽月的侧脸,“谁把你的脸,弄成这样了?”

“大侠,你这样调戏我,我男人会吃醋的。”苏挽月对着海无忧轻佻的举动,有些不经意害怕了下,她现在无法动弹,只能言语威胁了。

“这不叫调戏,这叫暧昧。”海无忧很认真纠正着,眼角那颗坠泪痣,竟然显得楚楚动人。苏挽月有些惊诧这个男人和他弟弟截然不同的性格,也惊诧一个大男人,笑起来竟然有些妩媚的感觉。

“做梦。”苏挽月翻了个白眼。

“哈哈,”那男人竟然拿着她的兵刃扬了扬,“你的东西,借我一用吧。我回头自然还给你!”

“你没事拿我的兵刃干什么?”苏挽月岂肯罢休。

海无忧大笑着解开了她的穴道,说道:“你若想要,就跟我来!”然后话音未落,他就腾身而起,溜出了那间竹庐。

苏挽月追着海无忧十几里地,虽是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但前头那个身影还是不远不近,始终是赶不上,气得一直在破口大骂。

不远处架着一个火把和一只兔子,看样子是海无忧烤着来吃的。

本是可以一直耗下去的,但瞥见这个方向越来越熟悉,苏挽月转念一想,电光火石间就想出了另外条撒气的方法。曲径放能通幽,这是自古以来的大道理,苏挽月琢磨着反正追上了揍别人一顿的几率太低,看海无忧那个样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苏挽月笑了笑,拿着穿兔子的木棍转了一圈,翻了个面。再起身拿了夹在树枝上的火把,望着那座修建精良的竹林精舍,看准了方位一下扔了过去,接连扔了三个火把。

竹子本来就是易燃物,被多处地方点火,这房子很快就燃起来了。看得出这屋子主人在修建的时候费了些心思,面阔三间,前头有花,后头有山,山上又有潺潺溪水。若是在这短住几日,应是分外逍遥。只可惜现在火光冲天,再好的情调也被消散地灰飞烟灭。

苏挽月站在前头看了一阵,恍然想起来还烤了只兔子在那,慌忙跑过去招呼那个即将大功告成的美味去了。

后头是火光冲天的正在燃烧的屋子,她却正儿八经蹲在旁边火堆边,认认真真翻转着一只野味。

海无忧在暗处看了半晌,走了出来冷冷问了一句,“烧了我的竹林精舍,还敢这么悠然自得?”蓝裳的男子面无表情对视着。

“就这破竹房子?”苏挽月笑了笑,指了指火堆上架着的那个东西,“还没我这兔子值钱,你也别生气了,我请你吃个兔子腿儿。”

“你好像很得意?”站着没动,海无忧脸上的表情,自然不能说是高兴了。

苏挽月撇撇嘴,回过头去没看他了,“好吧,我确实是有些得意,起码你现在心里有点不爽了。你自然是不会在乎这么间屋子,还不如一把火少个干净。”

海无忧微微愣了下,有些没有料到苏挽月的那一番歪理,活生生把死的说成了活的。

踱步走了过去,苏挽月果然说话算数,掰了条兔腿给他,海无忧斜斜看了苏挽月一眼,还是伸手接住了。

“我原本以为你生得一张女人脸,也似小家子斤斤计较。”苏挽月笑了笑,看着同样席地而坐的人。

海无忧笑了笑,单手撑了下地离得苏挽月更近了些,望着她脸,不动声色,“你快把整座山都烧起来了。”他眉眼其实同海无忧长得很相似,不过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眼角那枚坠泪痣显得他更妖孽,心计也似乎更深。凤韵兮没有说错,他长得真是很好看。

“没关系,房子烧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自然会去灭。”

“我发现你很记仇。”海无忧满不在乎说了一句,起了身,忽然脱起身上的外袍来。

“你干嘛?”苏挽月呆住,不知道这人要干嘛。

海无忧没做声,蒙了外衣头上,像阵风一样飘进了还在着火的房子里。“你疯了么?”苏挽月叫了一句,但没拦住,这面阔三间的竹舍已经塌了一间了,这时候进去,无异于是找死。

本来在外头等着稍后去捡尸灰的,顷刻间又见海无忧拿了坛酒从门口跃下来。衣袍的一角已经被烧燃了,轻易被他弄灭,扔了已经脏了的外袍到地上,穿着破损微脏的绢衣,却是一点都不显狼狈,仍是潇洒漂亮得让女人都嫉妒的模样。

“我刚以为你中邪了。”苏挽月惊魂未定说了一句,哪有精神正常的人冲进火场。

“哪会,只是差点忘了这坛酒,三十年的女儿红。”扔了过去给苏挽月,海无忧整理了下身上衣服,笑得毫不在意。

苏挽月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管玉箫,愣了下,“这儿是不是你常来的地方,你好像很多重要的东西在这。”

“除了那坛酒,这里只有这只玉箫让我上点心,晚上凤兮来得太急,我一时落在这儿的。”海无忧随口解释了句,席地坐下来。身后发出巨响,这回三间竹舍是彻底烧塌了。他回头望了眼,接着唏嘘了句,“幸亏想起来了。”

女儿红是出嫁酒,起初是江南人家生了女儿就自家酿酒埋在桂花树下,哪一天女儿长大成人出嫁了,就从树下挖出来宴请宾客。后来江南的商贾发现了这个契机,也就大规模生产起来,但一坛三十年的女儿红,却实属难得。苏挽月喝酒没那么多讲究,想喝的时候只需要酒精浓度够就行了,越是名贵的酒,她越是没什么雅兴能欣赏出来。

“你就拿这么珍贵一坛酒,配菜就这半只野兔子?”苏挽月望着那坛年纪比自己还大的酒,看着海无忧把坛上的封泥拍开,又看了看被自己吃剩到只剩半只的兔子,微微有些不忍心。

“怎么?你不赏脸?”海无忧笑了下,眉翎细长,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上等的女儿红,苏挽月本来就不懂品酒,纯粹呈个口舌之快,用浪费了那工序精良的美酒,酒渍洒在了衣裳上,有些狼狈,唇瓣被酒润得很湿,水润光泽甚是诱人。

“你说,我那么小气,就给了你个兔腿,你为嘛这么大方,请我喝酒?”苏挽月扯着最后骨架上丁点兔肉,大大咧咧问了句。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一下子就觉得分外开心,苏挽月笑得有些迷糊,两手都是油油的。

“我喜欢你啊。”海无忧随口答了句,墨玉般的一双眼睛,眉目精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长得真不错。”苏挽月认真望了望他的脸,感叹了句,随口扬了扬手里的酒,笑呵呵接着说,“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来晚了。”

没有去管她那句话,海无忧只是盯着面前的人,杏目流光溢彩,四周略带红晕,趁着酒劲,愈加迷离,女子最不自知的时候,其实最勾人。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喜欢你。”

那样一句话,让苏挽月有些惊愕抬眼,对上了那双黑眸,冰魄一般,却似乎有着难得的温柔,很认真也很稳重。

228. 第228章 狂生无忧(1)

“你?你今天才认识我吧?你倒是说说看,喜欢我什么?”苏挽月笑笑,酒意上来了,只能是更加迷蒙着一双眼。

她抬手拂过自己右边的眼角,卸下了那用真气屏蔽着的一道幻术。眼角的冷蝶褪去的时候,她脸上的疤也逐渐隐现,漠然含笑的一张脸,一半惊艳,一半罗刹。

若是有人肯喜欢这样一张脸,那才算是真心。只是苏挽月已经没有勇气去尝试,她虽是极力的乐观和勇敢,但心里毕竟苦楚。也不单单就这一张脸,而是对未来和对无法掌控自身的无尽恐惧,在一个举目无情的世界,故作坚强已经太久。

海无忧是坐近了些,劈手夺下了她手里酒壶,放远了示意不准再喝,“你这是在拿我的好酒借酒消愁啊。”似乎一眼就看得出她心里有着无尽苦衷,借酒消愁是最费酒的,因为酒精的浓度太低,而无尽的空虚和愁怨却又太浓烈,无以化解。

撑着头,苏挽月皱皱眉头,看着在伸手可及范围之外的酒坛子,“你自己替我拿过来,免得我揍你。”

“你好大的口气,除了我师父,再没人敢这么说了。”海无忧笑了下,被苏挽月的语气逗笑了,坐在那没有动。

“我真的会打人!”苏挽月稍微喝多一些,就是很无赖的样子了。瞪大眼睛看着海无忧,右脸上伤疤显得有些残忍,是会让你觉得落在她脸上,太过残酷的感觉。海无忧忽然有种想要抱抱她的冲动,而后邪邪笑了下,一把将人搂了过来锁在怀里。

被这个忽然暧昧的举动吓住,苏挽月浑身都僵了一下,满是厌恶想要推开。若是先前还能说是为了给凤韵兮演戏看,那现在就是活生生想占便宜的白眼狼。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色狼!我这么丑了还占便宜!你看我揍不死你!”苏挽月恶狠狠骂了几句,却被锁得死紧,她彻底承认自己不是海无忧的对手,内力方面差了太多。

“我只对你这样的。”美丽的男子笑了,冰魄化开的时候异常的吸引人,浑身的寒冰之气仿佛为她一个人融化,“苏挽月,考虑下,做我的女人,很值得。”

“值得你妹啊!”苏挽月破口大骂,觉得和这人讲不清楚道理。

扭打在了一起,在地上开始耍泼,却还是没能挣脱那人的怀抱。苏挽月又气又羞,觉得一向自诩保守的古人怎么也这样啊。

被抱得没办法脱身,已经在地上接连打了几圈滚了,两人也贴合得越来越紧。苏挽月扭开了脸到一边,不想和海无忧对视。那人也不勉强,除了抱着,也没进一步举动,只要她不挣扎,海无忧也不动。

几番反复下来有些累人,苏挽月轻喘着气,侧过头来狠狠盯着海无忧,“我好像,才第二次见你。”

“那又如何?”海无忧说话的语气,永远有种玩世不恭的邪气,他说的话,也亦真亦假,让人捉摸不透。

苏挽月看着海无忧吃定自己的表情,忽然笑了。在月光下,旁边是片废墟的竹林里,她就算没有了惊艳无双的容颜,那双杏目里的流光溢彩,也足够让她与众不同。

“你想知道我在笑什么么?”苏挽月缓缓问了句。

海无忧不语,但眼神示意苏挽月接着说下去。

“我在笑,即便抱着我的人是你,但却让我忆起和别人的一点一滴。”苏挽月意兴阑珊说着,回忆总像是调了色彩一般,暖黄而温馨让你心都可融化。她只记得另外个人也敞开过怀抱拥过自己,那人的怀暖暖的,不像他的人那样冰冷感觉,笑起来的时候眼底也有温柔,很宠溺的感觉。

海无忧望着苏挽月浅笑的嘴,逐渐冰冷起一副盈满了寒霜的眼,“你想得似乎太多,人都要及时行乐,你现在眼里应该只有我。”现实过头了,就索然无味了,人要活在幻想里,才能逍遥自在,管什么是第几次相见,并非只是时间,才能衡量出与人的交情。

“好奇怪啊,你好像很懂我的样子,你知道我心里和眼里的人,不是你。”呵呵笑着,苏挽月瞳孔涣散着,酒劲上来了,浑身都香香软软,抬眼看着霸道锁住自己的人,“不要再玩笑于我了,你无非是觉得这是个好玩的游戏罢了。”

盈满了一怀的香,不浓郁不俗艳,像是甘醇的清酒混着原本的体香,一下子能直达人心底的清冷淡薄。海无忧听着苏挽月的话,微微蹙眉,心里很失落,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你知道我以前去过云南么?”苏挽月眨着眼睛问海无忧,像是自言自语,“那片地方很美,也有很多凄美的爱情故事。”

海无忧看着苏挽月愈加迷离的眼神,真的是很迷恋她这双眼睛啊,“那你要同我说个故事么?”

“那不是重点。”苏挽月摇摇头,越过海无忧的肩头,看着竹林上头那片繁星点点的夜空,想了一想孔敢和厉鹰的模样,想着那里发生的事情,忽然觉得恍若隔世,“机缘巧合,有人送了我一样东西,本身无毒,却能召唤天下毒物。”似是不胜酒力,苏挽月说得有些缓慢。

“是碎蛇么?那是蛊苗的神物。”海无忧却是一下子就猜晓了,笑了笑,一眼看穿苏挽月的心思,“不要想拿那个东西威胁我,我十三岁出师,活到现在,说历经百劫一点都不为过。”

“我没想要低估你,不过不想被人占便宜。与其一直处于劣势,还不是放手一搏。”苏挽月抬着下巴说了一句,似乎一点都不想听海无忧的话。

“那你先前说那些,是想先提醒我么?”海无忧饶有兴致问着。

“我不想背后伤人。”苏挽月嘟囔了句,表情有些理所当然的意味。

海无忧却是深深望了她几眼,而后终于肯起身。苏挽月疑惑,却也被半扶着坐了起来,晕红了一张脸,却不肯放弃灵台的那点清明,望着海无忧从身上拿出一截竹管,在尾端敲了一敲。随后的情况让苏挽月瞪大了眼睛,因为一条雪白的狐狸出现在了跟前,极其漂亮的皮毛,冲着海无忧轻轻叫唤着。

“这个也是幻术?”苏挽月愣了半晌,看着那条狐狸走到自己身前,很温柔蹭着自己的手。

“这叫管狐,是东瀛传过来的。先是抓一只狐狸,接着把那狐狸毒打一顿埋在土里,只露出头在外面。狐狸体形虽小,力气倒是不小,埋得松了,它很快就会挣脱出来。埋得紧了,又会淤血而死。然后让它饿上七天,在那狐狸看得到、闻得到却够不到的地方放上食物,七天之后,当它的怨恨达到顶点就可以把它挖出来,乱棒打死或是放血而死。总之是越残酷越好。这个时候,饲主就念起封魂咒,把它的魂魄封入种神像,连续做法七七四十九天。从此之后,管狐就会跟随在饲主身边听候差遣。”海无忧意兴阑珊说完,也蹲了下身,摸了摸那只狐狸,而后侧头望着苏挽月,“你现下看着它很温顺,但攻击人的时候,会长大到小牛一样。见过它如此的人,都是死人。”

229. 第229章 狂生无忧(2)

苏挽月心里很是震惊,呆呆看着眼前很乖顺的狐狸,怎么也想不到它现在只是杀人的一个工具。心里又是气愤,觉得这样一个制作过程,未免也太残忍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看这只管狐么?”海无忧轻声问了句,斜瞥着苏挽月,那双眼睛显得格外诱惑而又别有深意。苏挽月看了他一眼,即刻被那样炙热的眼神给吓到了,埋下头来,闷声回了一句,“不知道。”

地上蜿蜒而来一条碧绿如翡翠的细蛇,吐着蛇信,一副想要攻击的戒备样。食物链中,狐狸是吃蛇的,鹰和狐狸同是蛇类的天敌。苏挽月知道它有些怕了,起身走了几丈,弯下腰伸了手臂过去,让碎蛇顺着手臂爬上来。那白狐也是听到了动静,一身白到泛青的皮毛抖动了下,扭过脑袋,尖尖的嘴巴冲着苏挽月,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隐隐有些暴戾的杀意。

适者生存是王道,被驯化到再有灵力的动物,也一样会有生生相克的劲敌。海无忧按着那白狐的脑袋,抬头看了眼苏挽月,“你本身拥有的东西很多,却不知如何运用。倘若有一日遇到真正你死我活的场面,别人若不手下留情,你就必死无疑。”

“那你会让你的狐狸吃了我的蛇么?”苏挽月弱弱问了一句,站在那没动。

海无忧见她的表情一时有些好笑,管狐的威力虽然强大,却也凶猛无比。它曾受过残酷之极的对待,一定程度会对前事念念不忘,始终怀恨,一旦有机会,便会竭尽全力报复饲主。而且本身极为凶悍,若非武艺高强的人,也很不好操纵。海无忧见苏挽月迟迟不愿走近,再敲了敲那截竹管,收了白狐进去。

“我刚刚说过,你拥有的东西很多,但却在用最粗糙的方式对待。好比用名剑去砍柴,劈是劈得开,但不得不说暴殄天物。”海无忧嘴角含着那抹笑意,说着类似于谆谆教导的那类话语,他平日里很少愿意耐心同人讲这些道理,今晚可能是兴致,或许到了明日,就算看着苏挽月再顺眼,也懒得再说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想也是。”苏挽月点点头,见危机解除,松了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你除了用这条蛇召毒,还会什么?”海无忧扬着眉毛问了一句,言语之中,有那么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其余的好像也不会了,只是它能解天下剧毒,但只对它的主人有效。”苏挽月吐了下舌头,再看海无忧的眼神,有了种浅浅的怯意,苏挽月对于自己未知的那一类领域,总是很没有安全感。这个世上高人太多,需要时刻低调才行。

“我教你运蛊。”海无忧抬眼望着站在跟前的苏挽月,月光洒下来,柔和罩在她身上,一头的青丝被利落束起来,露着光洁的额头,那双杏目里的华彩,却显得比竹林上空的明月还要皎洁。

碎蛇本就是苗疆的神物,而苗族又是运蛊出神入化的。苏挽月其实早就想过这条灵蛇若想发挥最大的威力,该是要和蛊苗沾上边的,但她天性知足常乐那种,没有什么修炼到武功天下第一的野心。

“你有这么好心?要帮我治好脸,还要教我那么高级的玩意儿,不怕我比你厉害了么?”苏挽月笑了笑,漫不经心那种,主动权在别人手上的时候,还是不要希望别人会安什么好心。

海无忧一时没说话,抬了下手,示意苏挽月矮下身。苏挽月照做了,屈膝半跪在了旁边,海无忧伸手细细抚摸了下她脸上那道疤,“你若再以真气为续那种幻术,夜以继日如此的话,最多你还有两年的阳寿。”冷冷清清说了一句,海无忧也并非危言耸听,于他而言,那样入门级别的幻术,却要以真气为交换,实在是太不值得。也只能说苏挽月心思太浅,没有权衡再三。但大多女人,都把脸看得比命还重要。

“那你帮我治好的几率有多大?”苏挽月愣了下,她未曾想到过事情会那么严重。

“三成。”海无忧如实作答,斜着眼睛看苏挽月失落的神色,忽然心生恻隐,安慰了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来损毁之后鲜少有能复原,你我都应遵从这种自然规律,不要强求。”

苏挽月一时没说话了,垂着头在想海无忧的话,是很有道理没错,但哪个女孩子愿意甘心接受呢。细细想起来,事情发生几个月来,她无非是在逃避,从未肯真正正视现在这张脸。若说碧海云天,她却总是作茧自缚。

忽然海无忧左手揽了她腰,右手又从前头绕到她后脑,猛得往前一带。苏挽月重心不稳,防不及防跌进海无忧怀里,刚想要挣扎着起身,眼前却是天和地都翻转了过来,再回过神来已经被海无忧抱着压在了身下。

“你找死么?!”苏挽月怒不可遏,骂了一句,偏过头狠狠咬了海无忧胳膊一口。

海无忧见她举动,冷冷笑了下,还是没有放手,抱着她手指头都未松一下。

苏挽月尝得一口血腥,但身上的人还是未动,睁着一双杏目侧过头来想再骂人。下一瞬,却不想被人压着吻下来。瞪大着眼睛,苏挽月有种脑子一片空白的感觉。

带着酒香的唇,怎么也尝不腻,碾转反侧,海无忧甚是满意那样的口感,越加加深着这个吻,舌头伸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苏挽月的挣扎,抵着她的头拉近,海无忧略微离了唇说,“把嘴唇张开。”离很近的距离,嘴里的气息喷在人脸上,他是微凉的唇温,一如冷静万分的模样。

“我要杀了你!”苏挽月破口大骂,才刚张嘴,就被人得了间隙吻进来。

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咬,强势闯进去,捕捉丁香般的小舌,变换着角度尝遍她嘴里每寸地方的滋味。不似他始终温凉的唇温,海无忧的吻来得霸道而气魄,强势得不管她是否愿意,缠绵悱恻着如最深爱的恋人。

苏挽月那时候只有一种想法,就是要宰了这个登徒子!只可惜技高一层压死人,在拳头说了算的江湖中,这句话如同真理一般存在着。现在的状况就是,被人占了便宜也不能伤别人分毫,终于被放开的时候,苏挽月连滚带爬从海无忧身下爬起来,嫌恶抹了下嘴唇,从怀里亮了龙鳞出来,就是要拼命的架势。

满脸通红,甚至眼眶含泪,苏挽月一招一式都是出的杀招,恨不得把海无忧千刀万剐了。但那人却是悠然自得的样子,以那管玉箫为武器,轻轻巧巧化开苏挽月梅花双匕幻化出的杀意。

以守为攻,身形行云流水般,海无忧的招式都很是逍遥自在,见招拆招,防得滴水不漏,偶尔出了一招攻式,苏挽月却是防不胜防有些手忙脚乱。她心绪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所以不可能胜。

苏挽月心有不甘,但是却又无可奈何。海无忧的功夫比海无忧,高出了太多,颇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而且变幻莫测,让人找不出规律。苏挽月本是习武悟性极高的人,但心思略浅,眼下又是心乱如麻,根本看不出海无忧任何破绽。

“你今天是不可能赢我的。”海无忧轻声说了句,话音刚落,玉箫一点,恰到好处震翻了苏挽月拿匕的手,而后一抬手,指向了她咽喉处。

230. 第230章 风流虐债(1)

苏挽月右手吃痛,扔了那半匕在地上,下一回神,却已经是胜负已分。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海无忧,像是要喷火一般,被那管玉箫抵住了要害处,海无忧轻轻抬了下手,玉箫顺着脖颈往上,抵了苏挽月的下颚。

勾勒着嘴角的笑,显得海无忧鬼魅一般的邪惑,餍足般的神态,漫不经心看着苏挽月暴跳如雷的神情。

“苏挽月。”海无忧叫了她一声。

“干嘛?”就着那么个姿势,苏挽月小命在别人手上,伸着脖子回了一句。

海无忧忽然笑了开来,收了手回去。只穿了件绢衣站在那,还是被熏黑了些的微残,但似乎无损他冷峻的气质,反倒把人衬得更加出尘。盈满笑意的眼,无可挑剔的五官,长身而立站在那的时候,和身后的竹林相得益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那种感觉。

但苏挽月知道,海无忧绝对和温润二字扯不上关系,乖张又自傲的性格,顶多是霸占了那张好皮囊,唬得住凤韵兮罢了。

“你在笑什么啊?”苏挽月问了一句,离了海无忧几丈的距离,因为拿捏不准他的脾气,生怕又是一时兴起扑过来占自己便宜。

“我在想,比起你刻意伪造的精致容颜,我更爱看你张牙舞爪的样子。”海无忧依旧在笑,墨玉般的一双眼睛,被盈盈笑意覆盖满了,眼角的坠泪痣,却也显得格外风情。

就算我是个男人,看见他笑成这样,真正的美人如斯浅笑兮然,也会心动吧。苏挽月心里感慨了句,想着海无忧真是生错了性别。摇摇头,不无感慨说了句,“若是被凤韵兮听到你对我说这种话,或者被她看到你今晚对我做的,我余生都会被她追杀吧。”

“凤兮的确会那样,我稍微有些兴趣过的女人,都被她弄死了。”海无忧说“弄死”这两个字的时候,煞是好听,像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

苏挽月咋舌,又跳开了几步,“你离我远一点,我还不想死。”

其实隐隐从海无忧那句话中,看得出来他是个四处留情之人,也许不曾放多少真心在里头,但暧昧的成分应该不少。也不难去揣测,像海无忧这样江湖地位的人,他想玩什么样的女人,信手拈来而已。何况生得那样一张脸,自然是少不了红颜知己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