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我是真心喜欢你。”但海无忧似乎让人捉摸不透,前一秒还是无所谓的花花公子态度,下一秒却又是无比认真。

“大当家,你别拿我寻乐子了。”苏挽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回了句。收了龙鳞在怀里,又整理好了衣裳,发尾从背后长长垂在了腰上,苏挽月又抬手绑紧了束发的绸缎。绸缎上头嵌了枚金镶玉的翡翠,配着她耳垂上的嫩绿色长坠耳环,很简单又利落的一身装扮。

低头整理袖口的功夫,却被海无忧倾了身过来。速度之快,让人无从设防。也幸海无忧今天没想要苏挽月的命,不然以她今日的状态,不知道死几百回了。海无忧伸手就从苏挽月袖口上掐着那条碎蛇的七寸,一把扯了出来。苏挽月刚刚抬眼想要反抗,伸手却又捞不到了,瞪大眼睛又急又气,“你又干什么?”

“放心,我替你保管一段时间。”海无忧笑了下,看不清这笑意里头的情绪。

“你、你、你。”你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来,苏挽月本来想说你个无赖的,但右脸上忽然钻心的疼,捂着脸蹲下身去,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疼痛是什么滋味,皮肤里头活生生烂掉了一样,再从那烂肉里刺穿了什么东西爬到了皮肤表层。

伸手想去扯碎了那半张脸,却被海无忧反折了手腕过去。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轻轻说了一句,“忍一下。”

苏挽月满脸的恐惧,双手被束缚着却又挣脱不开来。她现在有种肠子都悔青的感觉,为什么在桃叶渡要一时兴起去追他,为什么后来又要故作聪明烧了他的竹林精舍。打心底里觉得海无忧真是个不好惹的祖宗。

疼痛渐渐消失的时候,苏挽月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了,额头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大口喘着气,苏挽月从未这么觉得自己这么怕疼。

海无忧放开了她的手,那双眼睛还是了然无情的样子。

苏挽月抬手,摸了下右脸,眼角有一块凹凸不平的东西。心里一怔,拔了梅花匕出来,就着冷兵器那很不清楚的折射率,照了下眼角那块东西,依稀还是个花纹的图案,但实在是看不真切。

“你对我做了什么?”苏挽月放下东西就劈头盖脸一句,恨不得把海无忧给剐了。她很讨厌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暗摆一道的感觉。

“不过一只飞蛊罢了。”海无忧见苏挽月满脸怒容,仍是不怎么在意,站起了身,望了望西北边,皱了皱眉,“有人要过来了,我得走了。”想必是先前那帮过去的卫兵,在桃叶渡旁没见着苏挽月描述的事情,带着人又回来了。

“你对我下蛊做什么?”苏挽月一愣,没有一丝概念,拽着海无忧的袖子,自然不让他轻易离开了,“把碎蛇还给我。”

海无忧回了身,还算有耐心解释了句,“我说过会尽力治好你脸上的伤,不过是必经之路。飞蛊一种下,你脸上会好得快很多。”见苏挽月仍是怔怔的神情,海无忧笑了下,屈膝矮了身蹲在她面前,和她平视,“我也没有想抢你的东西,只是自然有用处。碎蛇只认你做主人,我拿了它也不会听我调遣。”

苏挽月扁扁嘴没再反驳了,指着自己眼角,“那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依旧是美人。就像一朵红色的扶桑花,很好看。”海无忧桀骜笑了下,倾身亲了下她的眼角,起身消失在夜色中了。

苏挽月依然呆坐在原地,因为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情绪,身体里住进了另外的东西,好像被窥测了一样,又像有一部分的身体无法去控制了。才认识海无忧不到一天,第二次见面。他该是有目的的吧,但到底为了什么,想太清楚无非是为权为势那些。苦笑不已,苏挽月本就是随性的人,但未想到,在这区区十丈软红中,终究不知进退。

“对了,带你去瞧个热闹。”海无忧立刻起身拉着她就走。

苏挽月被海无忧拖到附近的一座破庙前,就看着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纠缠不休,旁边站着一堆围观的人,匆匆扫了一圈,发现这两个人竟然都是自己认识的,一个居然是雪若芊,一个赫然是海无忧的师妹,那个混血洋妞儿。

“这是怎么回事?她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吧,为什么打起来?”苏挽月心里记挂雪若芊的安危,走过去把海无忧扯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海无忧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太清楚的意思。

没说话,侧头望着场内激战的两人。在苏挽月印象中,雪若芊应该是不谙武功的,或者起码是武艺不强。扫了一眼,那个白色的身影,果然只有招架的功夫,被吃得死死的。

她往旁边再看一眼,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牟斌!

“你们就在旁边这么看着?”牟斌虽然淡定,但是两人目光交汇之际,也是有些惊讶,旁若无事那么多在观战的人,看那些人的行头打扮,也多是江湖人士。

苏挽月抬头看了看他,一时之间只觉得百感交集,却又无话可说。雪若芊在此,牟斌也在,他们是在做什么的?

海无忧站在中间,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但他又似乎和那堆人相处融洽的样子。

“一人对一人,并没有什么不妥,输了也无非技不如人。”海无忧侧头看了眼战况,他本就不认识雪若芊,所以没放什么感性在里头。要梦清去通知苏挽月,无非是听过她提起雪若芊这三字几次。

231. 第231章 风流虐债(2)

“雪若芊根本不擅武艺!”虽然明知道海无忧说得都在理,但于苏挽月来说,这样的比试根本不公平。一咬牙,心里头本就烦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亮了兵器出来一跃去了场子中央。海无忧皱了下眉,本来要去阻拦,却被牟斌面无表情伸手挡住。

苏挽月一个侧身贴到了雪若芊的身侧,一抬右臂,手上梅花匕搅住了凤韵兮飞袖射出来的红绫。

“你去旁边等我。”多日未见,但眼下并不是叙旧的时候,苏挽月匆匆瞥了雪若芊一眼,把她往旁边推。

雪若芊虽是武艺不精,但却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容颜依旧,朝着苏挽月笑了笑,也未多说什么。

“苏挽月,你胆子不小。”凤韵兮一见是苏挽月,收了下手,站在对面说了句。

“和你打我不需要多少勇气。”苏挽月漫不经心笑了笑,心里怒意不减,“你明知道雪若芊是我朋友,何必还这样不留情面?”

“她勾引我师兄。”

“你简直无药可救了。海无忧和雪若芊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苏挽月莫名其妙觉得凤韵兮其实很可悲,侧头望了眼站在场边的海无忧,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想必也已是无动于衷了罢,“你们这几个人的爱情,真的只能用自作孽总结。”

凤韵兮微微阴了下眼睛,她做这个表情的时候显得很狠毒,轻易一松手,飞袖里的红绫顺势而出,直直朝着苏挽月的面门袭来。

侧身躲开了那一下,但那红绫却像蛇一样蜿蜒回来,韧劲十足。苏挽月跃起一丈,落地的时候把那段红绫踩了下来,脚下贯了真气,如有千斤重。凤韵兮抬手抽不回去,一扫左手,另外一束红绫窜了过来朝苏挽月右脚卷去,侧身避让了下,被凤韵兮逮到了空袭,脚下那条红绫迅速被收了回去。

凤韵兮舞起红绫来,姿态飘逸,状若舞蹈。那两条红绫,像是她延长的手臂一样,肆意摇曳的模样。苏挽月见招拆招一步未动,反正和凤韵兮的功力不相上下,谁不先出狠招的话,也就这么僵持下去。

望着那漫天的红色绸缎,苏挽月微微有些分神,因为已经有些麻木于凤韵兮的招数了,对方也只是试探性在出招,因为也是一直找不出苏挽月的破绽。

“小心!”听着牟斌沉声提醒了句,下一瞬间,三柄窄小的袖箭应声而来。接连闪躲了三下,凤韵兮红绫翩飞姿态更是悠然了,苏挽月对她的暗器却是防不胜防。

“你能不能和我正大光明比试?”苏挽月有些窝火,手里的刀刃一直找不到最好的切入点。龙鳞本就是硬碰硬更擅长的兵器,但对着凤韵兮那柔中带刚的红绫,却是毫无办法,你用力时红绸软得跟水一样,你稍一放松那似水之物却又变成了把柔刀。

“你一定要所有人都按你的习惯过招,才叫光明正大么?”凤韵兮不屑回了句,斜眼看了下苏挽月,似是给她一个台阶下的意味,“我本不想和你为敌,但你不应该帮雪若芊。”若是苏挽月不做声或是表明了立场,那凤韵兮自然就不会再战了。

“你太自以为是了。”

“你又何尝不是?”

两人争锋相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凤韵兮斜挑着那双眼睛,望着苏挽月的时候,那双眼里的神色变了几变,似乎最终下了某个决定,忽而笑了笑,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显得妖异非凡,“苏挽月,与我为敌的,都要死。”

“那你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咯?”徒手接过那猛然而至的红绫,苏挽月毫不在意回了一句,扯得凤韵兮也不得已挪了半寸。

凤韵兮右手一翻,忽然红绫上穿着无数金环窜动而来,让人眼花缭乱。苏挽月知道那些是幻影,真正的金环没有几个,但一时间无法看出来,想抽了手回来,却被凤韵兮的红绫越锁越紧,要是被她的金环打中,估摸着苏挽月的右手也就废了。这的确是凤韵兮的处事风格,与她为敌的人,都不会留半分情面。

绕了半个侧身,就着那长长的红绫,苏挽月并了两把梅花匕为一刃,跃了半丈开来,将红绫用力扯了平整,而后一抬腿,就着脚上的气力将龙鳞直直刺进了红绫。凤韵兮再挽了个花,但毕竟那绸子是布,不敌削铁如泥的刀刃,被钉到了地上,上头金环直转急下,和龙鳞碰到一起的时候,几个金环接连被震飞出去,那段绸子也从中间撕裂开来。

苏挽月扯开了那段仍然缠着手腕上的红绫,看了看凤韵兮,见她不急不恼,也是扔了手上另外一段废绸子。红衣如血,染得她整个人都邪傲非凡,下一瞬间,苏挽月忽觉那个红影晃到了眼前,再一眨眼,却又不见。抬头一望,却见如密雨一般的桃花烙落了下来,上头缀着红樱,乍一看煞是好看,但这壮观的场景却是要夺命的。

“坎三艮二。”

耳边忽然听见了这么四个字,千里传音的功力,直接落到了苏挽月耳根。皱着眉头想了下,她对于古代八卦方位不是很熟悉,天乾地坤,日出东方为离,日落西方,没有太阳就是代表月亮的坎,而艮应该是昆仑山代表西北方。

虽然这一琢磨有些曲折,但也只是电光火石间的功夫,往左侧西边方向退了三步,再右上西北方向进了两步。裙裾翩飞间,凤韵兮的三寸袖箭变幻成的桃花烙已经纷纷落地,唯独刺破了苏挽月墨色裙裾的一角,并未伤到她分毫。

凤韵兮心里来气,她的招法虽然看似没有章法只是密集,但却每枝箭的位置都有一定盘算,严格按着八卦五行来布阵,是她师父当年苦修下精研出来的。轻易能破了这八卦阵,让凤韵兮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

再连续两次,却也被苏挽月轻松破解,总能姿态悠然从箭阵下脱身。凤韵兮估摸了下袖口里的暗器,每只袖箭都能变幻出七七四十九枚桃花烙,每一次变换的阵法都只有一个出口,这么一刹那的时间,很少有人能考虑周全,一旦被一枚暗器击中,上头的毒药就足以要了人的性命。

“凭你的实力,不可能破我的乾坤阵。”凤韵兮怒目斜视,旁边那么多人看着,皆是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人。她十五岁到江南,没有哪一次比试如现在这般丢脸。

“哪有百战不胜的阵法。”苏挽月斜瞥着凤韵兮,她是最看不起输不起的人,“不服再战啊。”虽说若是没有那千里传音之人的相助,苏挽月十之八九会被凤韵兮毒死,过招到现在,也并非完全凭着自己的势力略占上风,但苏挽月却是很乐意杀一杀凤韵兮的威风。女人间结下梁子,不必有多少深仇大恨,只要一句不投机互看对方不顺眼就够了。

凤韵兮听着苏挽月的话,忽然笑了,艳丽非凡的样子,感觉很像是苏挽月第一次见她站在船头的惊鸿一瞥,又美又霸气。

“苏挽月,我本意没有非要和你斗个你死我活的。你若是要雪若芊来跟我道个歉,我就既往不咎。”凤韵兮扬眉看着苏挽月,斜瞥天下的那种气势。

“你未免也太狂妄了,我朋友到底做了,你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苏挽月皱皱眉,实在是很受不了凤韵兮的脾气。依着现代话来讲,就是一身公主病,虽然脸蛋美也是浑身武艺,但哪个男人愿意伺候这样的女王?心里飘过海无忧和海无忧的名字,而后后背一凉,这两人绝对是养尊处优被人捧惯了,碰到虐他们的反而觉得新奇。

“我说过她勾引师兄,她身上有师兄的玉佩。”凤韵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暂且不说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海无忧的玉佩爱送谁送谁,你有什么资格管别人?”苏挽月笑着回了句,旁边的人是出声附和了下。

“苏挽月,你会后悔这么对我说话。”凤韵兮阴沉着眼睛望她,似乎在竭力隐忍心里的怒意。

232. 第232章 奇异管狐

这是苏挽月第二次听到别人如此说——你会后悔这么对我说话。第一个说的人是万贵妃,第二个是凤韵兮,她笑得异常魅惑,解下腰上那块长长的红缨佩饰,上头系了根窄小的竹管。

苏挽月瞥见那管竹管就愣了,因为在海无忧那里见过,里头住着的是只已经被驯化成怨灵的狐狸,凶悍非常,一旦开始攻击的话,就是至死方休的。

那只火红的狐狸出现在跟前的时候,苏挽月还是没意识到事态严重,瞪着那只火狐温柔蹭着凤韵兮的腿。也只有凤韵兮能养出这样的管狐,和她如出一辙的神态,高傲又艳丽,斜挑着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狐狸眼仿佛很通人性,看得人心生寒意。

“苏挽月,你看到它并不惊讶,那是已经看过师兄的青狐了么?”凤韵兮聪明绝顶,单单从苏挽月的反应中,随口一句,就能揣摩猜测出七八分。一般人看到这竹管里能幻化出头狐狸,都是惊诧之色,但苏挽月只是隐隐抬了下眉毛,并没有多惊讶。

“你怎么知道?”苏挽月想都没想反问了一句,话一出口,才知中了凤韵兮的计。

“你们关系果然不一般。”凤韵兮咬着牙回了句,眼里的神色,说不出的毒辣。脚边那只狐狸,也是露出了尖尖的牙齿,低低长啸着。一人一狐,那样的场景怎么说都有些诡异,但又有着凄绝的香艳。

“挽月,那是管狐啊。”雪若芊在旁边提醒了一句,看来她也很是紧张。苏挽月侧头望了场边被牟斌拽着的雪若芊一眼,轻轻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

“识货的人不少。”凤韵兮扯着浅薄的唇笑了下,眼睛弯弯,如桃花瓣。

“你这样试探来试探去有什么意思?那天在我房门前说的话,也只是个陷阱么?”苏挽月心里头恼怒,觉得凤韵兮对于海无忧的感情,已经几近于变态了。凤韵兮占有欲那么强,旁敲侧击想知道海无忧和自己聊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这么热烈的情愫,是不可能和人分享爱人的。

“我说过师兄要是真喜欢你,我会帮他得到你。”凤韵兮笑了笑,并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苏挽月微微眯着眼睛没说话。

“但我没说过,是死的还是活的。”凤韵兮笑意盈然,也是露着尖尖的牙齿坎在下唇上,说不出的诡异和妖娆。

“做梦吧你!”这句话似乎把苏挽月彻底惹怒了,被人肆意决定生死的滋味很不好受,何况也更是受不了凤韵兮那么盛气凌人的姿态。龙鳞挽了个剑花,杏目圆睁瞪着凤韵兮,“你尽量放马过来吧,我还要告诉你,你的师兄已经和我有过肌肤之亲了。”

这是最强劲的导火索,在场的人全都哗然,凤韵兮脸色也是一下子煞白,一双眼睛红得吓人,“不可能!”她也许能够允许海无忧对别的女子感兴趣,但她的可操控范围内,能是死人的绝对不能活下去,这是她最后的尊严和底线,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海无忧去抱别的女人,去看着他们浪迹天涯。

鱼死网破有时候只是一种无奈之举,但到了凤韵兮这里,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她得不到的,也不允许别人拥有,但恰恰是这种自私,已经亲手将她的爱情送上绝路。因果循环,老天爷是不会给这样的姑娘好姻缘的。

“我也但愿是不可能啊,那你下次问问海无忧,看他承认否。”苏挽月看着凤韵兮苍白的脸色,笑得漫不经心。下一秒却又有些不忍,逞一时口舌之快,却是给了凤韵兮无尽的苦楚。

凤韵兮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大度到咽下这口气。果然,俯身摸了摸那只火狐的脑袋,低声在它耳边轻吟了几句。那狐狸像是听明白了一般,黑溜溜的眼睛望着苏挽月,喉咙里低啸着,它的叫声比比狗低了半音,音域窄一些,却也脆一些。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明显要攻击的样子,动物兽性的那种眼神,让苏挽月退了半步。

“你别过来。”侧头瞥见牟斌朝场里走了几步,苏挽月冲他吼了一句。脑中忆起海无忧那日关于管狐的话,生怕牟斌也淌了这趟回水,不能全身而退。

牟斌像是没有听苏挽月的话,置若罔闻的样子。“你傻啊,别过来!”苏挽月气得骂了句。那头狐狸前爪刨了几下地,慢慢胀大成了小牛的大小,仍是一身火红的皮毛,威风凛凛像个常胜的将军。苏挽月眼见牟斌就要拔剑了,冲着雪若芊喊了句,“雪若芊你拦住牟斌,我自个能对付!”

雪若芊上前几步一个侧身,拦在了牟斌前头,轻轻摇了下头,“从小你什么事都爱帮她,明里暗里的,但你不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她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所有险境。”

无论承认不承认,牟斌却知道雪若芊说的话是无可非议的。“挽月的武艺能对付管狐么?”皱着眉问了句,虽是没再上前了,但还是很不放心。

“要看那狐狸的灵力,每头管狐灵力都不一样。”雪若芊答了句,侧过身望着已经和火狐打起来的苏挽月。

凶悍异常,刨着爪子就朝苏挽月扑过去,露着尖尖的牙齿,爪子上的兽甲也是长长尖尖的,一爪下来似乎要把人撕成肉碎。苏挽月双手运刀,才勉强抵住火狐压下来的两个前爪,但那火狐却是力气极大,本就如小牛一般大小,吠着想把苏挽月踩在身下的样子。

死死抵着龙鳞撑起的屏障,苏挽月觉得自己手臂都要折断了,那畜生的涟水落了下来,尖尖的脑袋朝着苏挽月脖颈的方向,锋利的牙齿似乎威胁着要咬破她的咽喉。苏挽月被压得半跪了下去,火狐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大,像座小山一样压下来。

收了手臂,双足点地,一跃三尺来开,火狐却是紧追不舍,再扑过来的速度让人无法招架。甩了一匕龙鳞过去,打中了火狐的脸,再回到苏挽月手里的时候,却见火狐一只眼睛已经血流如注,刚刚那一刀似乎割破了它眼睑,血流下来,却没有它身上的皮毛鲜艳,只是半睁半闭的那只眼睛,血肉模糊的样子很怖人。

似是完全不知痛,火狐闻到了血腥味,似乎更加兴奋,低低的啸声也更加清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挽月感觉火狐的牙齿和爪子都更锋利了。

“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同你说过,任何的血腥和伤口都会让管狐更嗜杀。它的宿命就是至死方休的,一旦开始攻击除非你死,否则不可能停下来。可是你想要赢的话,却又不可能不让它受伤。”凤韵兮一袭红衫站在旁侧,意兴阑珊解释了一句。望着苏挽月微乱的发丝和衣衫,笑了笑,即便能抵挡的了火狐第一轮的攻击,也无法去招架一头已死的怨灵。

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能像管狐一样越是受伤攻击力越强,所以很多人死在管狐的爪下,并非是学艺不精,而是无法同那样的怨灵对抗。除非有着惊人的体力和武艺,能够在毫发无损下,抵挡得住一次比一次强劲的攻击,最终让管狐耗尽体力而亡。

苏挽月现在已经无法去辩驳这个方式的残忍,让已死的生物还要替你卖命是多没人道。她连连招架着管狐的攻势,有些觉得前路遥遥无期的感觉。

按着凤韵兮的意思,除非自己把这管狐砍死了,否则这场仗就会一直打下去,但看着像头小牛一样的管狐,割它一刀尚是如此抓狂,起码要捅七八刀才能让它重伤,可那时候自己肯定没力气再战了。如此一想,苏挽月倒是不敢下手了。

绕着场子跑了四五圈,苏挽月仍在拖延,可是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那管狐像是火红的朝霞一样,尘土飞扬间有些让旁边的人忘了这紧追不舍中是多惊心动魄,只独独欣赏着苏挽月的美貌和她飘逸绝尘的身姿去了。

“雪若芊,你替我想想办法啊!”苏挽月吼了一句,才把众人拉了回来。

忽然那团红色的身影中途被拦截住了,那只皮毛泛青的白狐亦是低低啸着,挡在了苏挽月的身前和火狐对峙着,青狐身形比火狐略大,昂着脖子一副王者的姿态斜瞥着已经受伤了的同类。

苏挽月认得这只青狐,往周围看了一圈,却是没见着海无忧的身影。凤韵兮似乎也知道这青狐所属何人,怒目圆睁瞪着苏挽月,问了句,“苏挽月,我们单独比试你凭什么让师兄帮你?”

“你吵死了!”苏挽月已经受不了凤韵兮动不动就质问的架势,“规矩都是你定的啊?又是暗器又是管狐,你除了那些旁门左道还会什么?单凭武艺你赢得了我么?”其实这话说得有些牵强,但和人吵架的时候,万万不可露出理亏的一面,凤韵兮会的那些东西,都是让她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倚身那些才成就了今日的她。但苏挽月说得却也有些道理,因为并非正统的中原武艺,还是有些为人所不齿。

“你、你简直蛮不讲理!”凤韵兮被苏挽月说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了,一双眼睛气得有些红。

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海无忧却是翩然而至。的的确确,在人群中他是极为显眼的一人,即便旁边有着海无忧那样的身份显赫的亲王,也是一样丝毫没有被压住华彩。

“凤兮,你别闹了啊。”白衣公子斜挑着一双丹凤眼,同海无忧五官相似的一张脸,却因为眼角多了颗坠泪痣显得多了分妖气,男人生成这样,九尾妖狐也莫过于此。

凤韵兮那样骄傲而执拗的人,却只是因为这一句话,就垂眉顺目下来,羞红了一张脸,颔首如江南人家的小女儿。在场的人都看得无不惊讶,苏挽月偷偷看了眼海无忧,果然是仪王,心有惊雷却也能面似平湖,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的那类表情,倒是海无忧,虽然极力隐忍,但眼神之中,也是微微伤神。

“师兄,你说什么我听就是了。”凤韵兮依旧低垂着头,柔柔回了一句。

但海无忧好像对于凤韵兮的任何态度都无动于衷了,手上折扇一合,指着在练武场上仍是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头狐狸,一青一红,肆意抓挠撕咬着对方。

233. 第233章 破魔僧人

同类之间的打斗是最残忍的,因为知道对方的死穴和命门。那青狐死死咬着火狐的脖颈,任由火狐的爪子在身上撕裂出一道道伤口,仿佛不知疼一般,只是死死咬着不松口。练武场上被这两头体积不小的东西弄得尘土飞扬,地上一地红白相间的毛发。

火狐明显不是青狐的对手,就如同凤韵兮在海无忧面前,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一样。不消一会,那火狐像是耗尽了体力,挣扎越来越弱,抓挠着青狐的动作也是越来越没有杀伤力,地上的血却不是很多,只是小小一洼,汇聚在一起,像是开放殆尽的罂粟花。

青狐松了口,火狐瘫软在地上呜呜叫了几声,而后变成了正常大小的狐狸。这应该是它本来的样子,毛色很鲜亮,但明显看得出来是只小狐狸,可能刚满一岁,眼神之中也没有先前在凤韵兮腿边那么嗜血和冷酷,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动物,怯生生的望着旁边的一切,无害却又很脆弱。片刻之后,化作一缕青烟。本就是怨灵,现在它终于可以安然去投胎了吧,不用再束缚在竹管中,成为饲主攻击别人的工具。

海无忧看着那小狐狸半天,侧头望着凤韵兮,“你这是在造孽。”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饲主不会轻易让管狐攻击对手,因为这样就如同在你死我活中做了个决定,管狐像是饲主的最后一个护身符,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放手一搏。何况看这狐狸的大小,应该也是刚养不久的。

“我再驯化一只就是了,畜生而已。”凤韵兮毫不在意,撇了下嘴。

倒是苏挽月听得心惊胆战,像是认识到凤韵兮内心的冰山一角,就被吓坏了的感觉。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对小动物有天生的怜悯爱惜之情的。

“六道是轮回的,你今生为人的时候,视兽道性命为草芥。来世你也可能沦为兽道,任人宰割。”海无忧皱着眉头,似乎在做最后的努力,希望这个师妹不要沦为魔道。

“无所谓,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凤韵兮耸耸肩,毫不在意的神情。

海无忧也就不再劝了,多说无益。收了自己的管狐,而后看了看愣在一旁的苏挽月,忽然却被她凝重的表情逗得笑了下。这一笑仿若春风拂面,旁边的人都像是被这抹笑吸引住了所有目光一般,不由自主侧目望着海无忧。

你必须要承认,有些人天生就像彩虹一样绚丽,他出现的时候,足可以夺走所有人的瞩目。苏挽月望了望海无忧,又望了望凤韵兮,忽然想起她以前说过,她的师兄美得天下第一,虽然这话有些夸张,但这种称誉却不显得狂妄到过分。

“你走你的,我不要你管!”凤韵兮却是一点都不领情,直接甩了一句。苏挽月被这一句惊得一个寒颤,她是打死都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这么不给朱佑樘面子的,给别人留几分颜面,也是给自己几分退路。但凤韵兮似乎骄纵惯了,海无忧也是极为宠溺她的样子,只是脸色阴冷了下,但并没有发作。

雪若芊和苏挽月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看出都是在感慨这个形势太乱了。忽然雪若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袖口拿出快乳白的玉佩,应该本来是个腰饰,走了过去双手递还给了海无忧,“这个那****来锌林山看我师父时掉在山路上的,我偶然拾得,今日碰到了就还你,免得让我不明不白丧命了。”

雪若芊话里有话,寥寥数语,却把事情解释得清清楚楚,也堵了凤韵兮的嘴。她解释给凤韵兮听是一回事,让其他人明白却是主要的。一来让别人知道自己处事清白,一来也是不露声色摆了凤韵兮一道,隐隐扣了个小肚鸡肠血口喷人的帽子。雪若芊的性格不像苏挽月,她虽也是潇洒自在,但为人处事更加圆滑,也懂得运用人情世故。不似苏挽月,有时候完全由着自己性子来,我行我素中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海无忧伸手接过去,不怎么在意,淡淡回了句,“谢谢你了。”凤韵兮斜着眼睛没说话,仍是不服软的气势,一点也不觉自己做错了事。

“我可以走了么?”海无忧望着海无忧问了句,后者没说话,但微微侧了下身,一言一举都是皇亲贵胄的那种气魄。

苏挽月看着海无忧终于要走了,松了口气,侧过身想同雪若芊正儿八经开始叙叙旧,但下一秒,完全没有防备被人从后头猛然拉了一把。

旁人只见海无忧折扇一合,白色稠衣一动,拉了苏挽月入怀。牟斌拽都没来得及拽,只看着她被人拉进怀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裹着人几步远。海无忧的轻功向来凌驾江湖,而海无忧却学到了他师父的毕生绝学,轻功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你要干什么!”苏挽月反应过来,已经觉得自己快被凤韵兮的目光给射死了。

海无忧才是真正不管别人眼光,他处事随意,也不拘泥于道德纲常,笑了笑看着苏挽月惊恐的表情,“你先前说同我有过肌肤之亲?”

苏挽月只能瞪大眼睛看着海无忧,示意他不能乱说话。那句话是先前说了去气凤韵兮的,但不代表现在无聊到要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但海无忧下一句所说的话,却让苏挽月感觉一铲一铲的土正在往自己身上倒,没有一丝活下去的意义了。

那人不紧不慢笑着看苏挽月,而后在旁人屏气凝神等着他说话的时候,轻巧无比说了句,“你的唇的确让我回味无穷,甚至日思夜想。”

第一反应就是撇头去看凤韵兮,凤韵兮的眼神就是表达一个意思——我要宰了你!算了算日后大战的胜算,凤韵兮没了管狐,苏挽月觉得自己勉勉强强也不会输,应该不会活剐。略微放下心来,再看了看海无忧,果然是亲王,不像旁边那些幕僚,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么明显。最后目光落到牟斌脸上的时候,牟斌那样隐忍的眼神,苏挽月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真是可恶,他装得越不在乎,越是面色平静毫不在意,苏挽月越是难受。

“你欺人太甚!”彻底怒了,一掌扇了下来,直接掴在了海无忧脸上,唇角瞬间淌了血下来,漂亮无双的一张脸,却被这丝破败染上了妖异的意味,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了,隐隐的怒意和冷艳。

牟斌惊了下,没有想到海无忧没去躲开,在心底里默默感慨了几句,苏挽月脾气真大,当年扇自己那一巴掌,至今还是无人能超越。海无忧那样的人,应该也只有今日被苏挽月打过脸吧。

苏挽月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重,但心里有气,觉得下一秒就算被砍死了,也不会后悔刚刚所为,眼神倔强,等着海无忧接下来的举动。若是海无忧出手的话,苏挽月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所有认识的人里面,应该只有夜枭能同他一较个高下。

海无忧却是没什么举动,只是伸了舌尖****过唇边那抹血,嘴角有一丝勾人心魄的弧度。这个动作在很久很久以后,依旧鲜明留在了苏挽月心底,海无忧有时候给人的感觉,真的是个尤物,会吃人心的那类蛇蝎美人。

“我们后会有期。”海无忧看着苏挽月笑了笑,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再说,在场的人无不唏嘘,让人掌了脸,还能心平气和说句“后会有期”,这种情况比日出西方的几率还要低。

但苏挽月没想那么多,当时只有一种感觉,活下来了的感觉。

海无忧转身走了,海无忧回过身来望了几眼,拱手说了句“再会”,亦是跟着前头那习白衣离开了这里。

等着海无忧等人转身走了,凤韵兮也被海无忧拽着走了,苏挽月仍是呆呆站在原地。并非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而更像一种油然而生的不安。她不知道海无忧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凭他的功力,就算千钧一发也能躲开的,偏偏要硬生生挨了自己一巴掌,也一点都不介意别人的唏嘘。

女人是经不起温柔和恩情的,苏挽月的苦恼,在于自己被海无忧救了一命却不懂报答。但另外个声音又在劝说着,并没有做错,以牙还牙才是王道。矛盾之中,苏挽月恍然有些迷失了自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