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凝卿认命了,抿着唇页靠在车室里,手中的云佩已让她握出一层薄汗,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听到自己窒息的声音飘缈无依,她听到哥哥再见到自己时所携的嘲弄与得意,她见到梁子俊再见到自己时一脸的羞怒与愤恨…。

可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阵欢快却柔软得能让人感觉浑身冰寒的女声,“哟,这不是钱兵头么?怎么突然对央歌坊的轩车感兴趣了,难道它还能让你快活不成?”

“原来是晴妈妈呀,央歌坊的轩车那有央歌坊的姑娘本事,本兵头在办公事呢现在。”

“什么公事呀?难道跟我这轩车有关?”晴妈妈站在轩车边,轻轻的拍拍马肚子。

钱兵头说:“刚才我见到一可疑男子,生疑追过来却无影无踪了,这儿就您这一辆轩车,我让人瞧瞧是不是躲进你车里了?”

晴妈妈看了一眼银饰铺,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刚下车不久,进去出来也不喘两口气的功夫,那有机会让车里进人我不知道呀,不过既然是你钱兵头公干,我晴妈妈也不能耽误你事情,快让人过来瞧瞧,妈妈我还赶着回央歌坊呢。”

晴妈妈边说边走进轩辕沿旁,顺手便挑起了帷帘,又突然搁下帷帘对钱兵头言道:“钱兵头,我好像看到刚才有个青衫的公子去铺子里了,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他呀?”

钱兵头立时来了兴趣,“没错没错,我就是找他。”

晴妈妈说:“那你快进去看看,如果他真是个作奸凶科之徒,说不定会从后门跑掉呢。”

钱兵头闻声,立即挥手领着一干士兵进了铺子,晴妈妈上了轩车,吩咐站在一边的小厮赶紧驾车离开。

正文 第092章 晴妈妈

第092章晴妈妈

车室里,宇凝卿看着这个丰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眼角淡淡的细纹虽让胭粉遮挡,但还是难掩岁月对于一个女人该有的摧残,然,她年轻时也曾美貌无双该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为何要救我?”宇凝卿依旧没放下心中的警惕,问着陌生的好心肠,想释胸中的疑虑。

晴妈妈一挥手巾轻触鼻息,杏目轻瞟着对面的人儿言道:“钱兵头要找的是个青衫男人,你又不是,救救你对我来说我又不什么坏事。”她的姿容绝对不压于此时央歌坊中的第一花魁紫姻,瞧那云眉似柳含烟,一双玉目澈若秋潭,神色略显憔悴,更难掩腮边垂唇的疲惫。

“你怎知我非男儿之身?”宇凝卿垂眸再次打量自身这副装扮,按说她不识如何着装,但桃子是和胜班扮戏画妆的,应该不会露出马脚才对。

晴妈妈翘起了腿,双掌轻搁于膝,“老娘见识的人多了去了,你是男是女能逃得过老娘的眼睛?”

也许她真有过人的洞察之能,毕竟这世上之事,她不明白的太多了,最直接简单的人,莫过于人心,但不论如何,能上得这轩车来,算是逃过了回靖王府的劫数,“多谢晴妈妈搭救之恩。”她记得那钱兵头是这样唤她的。

晴妈妈闻得这声莺啭,心中已是喜得散不开,不禁开始揣测眼前之人的身份,虽是青衫袭身,青丝垂面,却掩挡淑逸闲华的气质,如此一位娴静玉女,绝非生在寻常富贵之家,看得女扮男装出门在外,又似与官家生隙,如此一来,就算她见得场面多了,更练就一副七巧玲珑之心,也猜不透这女子的身份,但有一点儿她知道,她捡了个宝。

“先别急着谢老娘,你可知自己上了什么地方的车骑?”

听着晴妈妈不冷不热的语声,宇凝卿吃不准这妇人到底有何用意,那位名唤紫姻的女子她记不清模样了,但若是见着,却是一定认得,“央歌坊。”

她竟知晓央歌坊,此时让晴妈妈讶然的并非央歌坊在北仓城有多大的名声,让她奇怪的是这样一位女子居然知道央歌坊的存在,那么,她也该知晓央歌坊是个什么地方才对,“你既是清楚央歌坊,也该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上我了央歌坊的车骑,老娘是干哪一行的你也该清楚。”

梁子俊曾说紫姻是欢场中的女子,那日回到王府,她也追着问清了何为欢场与欢场中女子,眼前的妇人年岁偏大,不适合再倚门卖笑,那么,她极有可能就是司马晨口中的鸨娘了,“自然清楚。”

她的从容与坦然让晴妈妈另眼相看,要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子若是出现在央歌坊,该是何等的风华极品,那些男人还不跟潮水似的往央歌坊涌去,这样才好,难得捡到个宝,又不吵不闹,徒然吩咐赶车的厮人将马车停下,晴妈妈高高挑起窗帷,将目光若有所思的望了出去,不远处,正有一队官兵由远而近,她说:“你先前不是要感谢我吗?我看你身无长物,落魄无依,你拿什么来谢我的救命之恩呀?”

窗帷让晴妈妈挑得很高,宇凝卿轻易就见到那一队巡来的巡城士兵,立时明白晴妈妈的话中深意,而她那句落魄无依则更让她拿定了一个主意,“妈妈不必要胁于我,您助我逃过此劫,我定会懂得如何回报。”

晴妈妈放下手从重搁到膝间,一脸得逞的笑意在眉宇中四溢得特别明显,“你知道怎么做就好,我见你也是个知书识礼的明白人,老娘就喜欢跟明白人说明白话,——回央歌坊。”

车轮又走了起来,载着车室里各怀心事的两人辗转而去,瑟瑟的秋风缭绕于空,盘旋几许秋叶驻停房顶,相互追逐的鸟雀无忧虑的戏闹,只有朵朵云彩,飘走数不尽的怅丝与伤愁。

正文 第093章 幽兰随风摇

第093章幽兰随风摇

这是一间布置很清雅的屋子,窗棂前绽放着一盆兰花随风轻摆。

随晴妈妈行至央歌坊,宇凝卿没心思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只想快点儿把自己藏起来,跟随着她七拐八拐来到这个房间,宇凝卿的最初印象停留在那似个花园般寂静的回廊。

变故可以让人学会坚强,也会让人学会警惕与防备,宇凝卿能看出晴妈妈对她有目的,那个目的加上司马晨曾经对欢场的解释,她也在心里慢慢由懵懂变得清晰,晴妈妈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浑身长刺,她与哥哥一样,都想利用自己,哥哥的目的是恢复江山,而央歌坊鸨娘的目的则是为钱。

她的利用她接受,因为自己何曾不是利用她,尽管这个地方为世俗不所堪,但哥哥该是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躲到这里来,看晴妈妈于自己的态度,暂时应不会难为自己,那么等到街头风声松懈些,再找机会逃出去。

宇凝卿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素装,这衣裳也是晴妈妈方才吩咐侍婢拿来的,宇凝卿没有拒绝,就若晴妈妈所言,自己身无长物,故尔无拒绝的理由。

“你将这衣裳拿去那里?”问着拿着青衫的侍婢,宇凝卿素手微抬,站在帘帷后,犹如一株半掩的百合花,清雅离世,芳华难掩。

侍婢看呆了一瞬,感叹这样的女子怎会跟着晴妈妈来到央歌坊,但见她不哭不闹,一派从容淡定,不曾有丝毫被强迫的迹象,难道她并非被迫,而是自愿的么?“回小姐的话,晴妈妈吩咐将小姐的这身衣裳拿去丢了。”

“不必,你拿去帮我洗洗再送回来,妈妈问起就说是我说的。”青衫丢了可惜,如何也有一层救命的意义,留下这衣裳兴许将来还用得上,也不知那和胜班现下如何了?

“是,小姐。”

目送那侍婢出门,宇凝卿将缚后之手拢来眼前,掌心,是那云佩清凉,婉若此刻窗棂前那股秋风,兰花轻磕窗扉,绮丽的幽香缭绕在青丝之间,遥望天涯处,坠夕阳,云彩漫天似血,肆意张狂。

凝望着窗外的女子,有着态浓意远淑且真的气质,与紫姻的孤傲夺芳相较,她则在缥缈中更显得真实零怜,按着她的要求送来的素白碎花绣裙,着在她的身上,似此时她手畔处那半月盆兰花般清雅脱俗,仿若嫡仙遗世。

袭腰青丝柔美飘逸,束腰之姿若柳扶风,舞尽纤华霓裳,不知她在思虑着什么,蝶睫敛下缕缕哀思,尽显女儿柔情绰态,羞春华眉略挑,幽兰之气轻吁,徒闻她出口言语,“天涯染相思,残阳入深处,孤雁翔空凌风羽,凄声一掠,云霄随风渡。”

“好词,好词。”

随着两声赞叹,宇凝卿举步回身,门槛处,是晴妈妈一脸的灿笑与鬓间摆动的金步摇,宇凝卿淡淡的扯起唇角,对她而言,此时惟有感激,“晴妈妈。”

晴妈妈近身,扶着宇凝卿落坐,她自己也坐在了一旁,侍婢倒了两杯水,垂首恭敬立于侧身,“你已进来央歌坊,也就是我央歌坊的人了,现在你总得告诉你姓甚名谁罢?”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宇凝揣测不透晴妈妈此番前来的用意,“我记得央歌坊里有名紫姻姑娘,那我就叫紫芸好了。”宇凝卿微微的笑着,不会太过,也不会让晴妈妈觉得自己未将她放在眼里。

正文 第094章 相互利用

第094章相互利用

晴妈妈闻言,自然清楚眼前的女子有刻意隐瞒之心,不说也好,兴许知道了才麻烦,“想不到你还知道我央歌坊有紫姻这么一号人物。”

“紫姻姑娘艳冠北仓,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宇凝卿客气的说着,将看着晴妈妈的目光又飘向了窗外,此时的屋檐,好像比先前颜色更深沉了,鲜明的轮线也变得黝暗起来。

“唉哟,我的小姑奶奶。”晴妈妈嬉笑言道:“她是北仓城的花魁不错,但紫芸姑娘若是出马,老娘保证你一定会名扬天下。”

她的用意很明显了,宇凝卿虽心里有底,却也没料到晴妈妈会如此之快摊牌,或许她这番到来,是想给自己提个醒,进了央歌坊就得明白自己的身份,可她的心思又岂会埋没在这央歌坊里,然有得必有失,若是要回东蓠一定得献出些什么代价,她认命也是在所难免,这总比待在靖王府中禁足强,“届时还劳烦妈妈操劳,不过紫芸有个条件。”

晴妈妈以为宇凝卿如何也该娇情一下,没想到她作声得这么爽快,倒叫她此番到来的目的显得以小心之心渡君子之腹了,“条件你可以提,但得看什么条件,入了这央歌坊,我可并不是什么条件都是答应你的。”

她又岂会不知,然她的条件很简单,“妈妈别多心,我只是想说紫芸但由妈妈安排,但这安排得是一个月后之事,在这一个月中,我可以在央歌坊中不见任何人,当然,除了妈妈之外。”

这算个什么条件?以她的姿色与气质,就算不干活半年,那见一次客还不都给老娘全赚回来了,晴妈妈当即应下,“好,妈妈见你这段期间是够辛苦,就让你休息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央歌坊就来了位新花魁,如何?”

宇凝卿没作声,她能说什么?更无条件拒绝,晴妈妈见目的已达到,和颜悦色的起身对站在一侧的侍婢说:“春儿,从今儿起,紫芸姑娘的起居就由你负责,或是有个闪失,仔细你的皮。”

那叫春儿的侍婢立即颔首应下,想来平日里该是很怕这晴妈妈了,宇凝卿说:“妈妈,我乏了,如果你无事交待,我想休息了。”

晴妈妈也识趣的转身言道:“好好好,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休息。”

晴妈妈走了,春儿松了口气,而宇凝卿的神色却是毫不在意,甚至于就若这室中独留她一人,垂眸看着手中的云佩,宇凝卿叹息着忖思,保留一个月的时间,一是安稳晴妈妈的用心,得让她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二是届时城中的情形又会如何?哥哥该放弃了罢,或许用不了一个月,城中寻不到自己的人,城门口就会松懈些。

“小姐,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晚饭来。”

春儿的声音响在耳边,宇凝卿这才忆及今日一日好像都没东西果腹,经春儿这一提醒,倒是真生了些饥意,“嗯,你去。”

正文 第095章 夜,太过漫长

第095章夜,太过漫长

夜凉如寒月,兰香犹三春,宇凝卿想那晴妈妈或许也曾是个风雅之人,否则也不会将室中布置得如此淡清,只可惜…,罢了,他人的行为思想,轮不到她来臆测。

桌台上的烛火摇曳了满室光亮,一边琴台上袅绕而升的檀香四散飞扬,手触着床榻上柔软的被子,一滴泪,落到躺在榻上的云佩之上。

从东蓠出事至此,已近一年有余,林林总总的遭遇,都有云佩陪同一起,如果云佩可开口说话,或许在寅夜里也不会显得那么孤寂了。

“白首相约如儿戏,竹篮打水释痴情,我欲重生谓恨愁,隔壑染血难如愿。”轻轻的靠在枕边,任青丝无绪满榻,泪水浸入枕间,如雨湿地的暗影,愈发的深沉黯然。

背上的伤势已近痊愈,只余下一道嫩红的痕迹,脑海里徒然闪过轩辕琅的伤痕累累,现下空闱独留,她不想掩饰内心的难过与愧疚,可这些,明明是不能呈现的感觉,然她却抗拒不了那越来越清晰,亦越来越遥远的心悸,今生,该是不会再见了罢。

他是辽鸢帝,是间接毁了东蓠的凶手,或许他与生俱来的肆意与骄傲容不得他人侵犯,更或许自己的出现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就与自己此刻这份似曾几何时窗前剪不断的雨丝般思念,错了,因为本不该有,可她却遏制不住在内心漫延滋生,轩辕琅离开靖王府,事隔已近半月,她担心他的伤势如何?担心他可有安全逃出城去,担心他安全回到辽鸢没有,尽管这份迫切的忧心轩辕琅并不知道,亦体会不到,她也心甘情愿的为他煎熬。

也许,她早就知晓自己为他沉沦,在什么时候呢?是他追来靖王府让哥哥设计擒住?还是他不顾一切倾身为自己拦住炽热的火劫,还记得当时他的眸光,饱携复杂与探寻,温柔与恼怒,更深遂炙热得似要将她整个身心都燃烧起来,或是还更早?

记不得了,想得好累,缓缓的合上眼帘,满室的烛光变得朦胧起来,手握着云佩,脑海里停滞下来,在一片空白中沉睡过去,夜,太过漫长。

司马晨曾说过,欢场的时间是在夜幕降临过后,也就不难怪昨日宇凝卿随晴妈妈出现在央歌坊时,坊中寂静非常,昨夜休息前,却听到空气中飘来的喧哗丝竹之声,许是自己居住的屋子离得较远,听不真切,但尽管如此,却也能猜测到夜晚的央歌坊有多么繁华。

“小姐,这是姜茶去寒的,你喝些罢。”今早前来请小姐起身,不料却见她无被遮体,估计就是如此趴在床榻上睡了一整晚,她明明记得昨夜离开时,有好好为小姐掩被的。

春儿对她的关心,让宇凝卿想到辽鸢帝宫的素素,靖王府中虽也让人照顾周到,却有被监视的感觉,不论她做什么,那侍婢都非常留意,随即若是有何不令人顺心之举,下一刻,哥哥便会知晓,前来相问,她并不怪责那侍婢,她也不过是忠人之事罢了。

含笑接过春儿递来跟前的小碗,生姜的气息辣辣的浸入鼻里,没有直接饮下,而是略微抬眸问道:“春儿,你为何会在这央歌坊里?”她不是好事之人,只是不希望总是让孤寂缭绕在侧,有个人说话总是好的。

春儿脸上泛起的喜色徒然黯然下去,垂眸言道:“奴婢家穷,从小便死了爹娘,无良的大伯将春儿养到七岁,婶娘使坏心,说服大伯将春儿卖来了央歌坊换了一头牛钱,晴妈妈见我并无姿色,不能为央歌坊添彩,便让我做了个使呼丫头,任人差遣。”

原来没有父母,才会让人欺负,可自己倒比春儿幸运,父王母后的宠爱犹缭在身,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想到这里,又不得不将一股仇恨掀起,她无奈落到此种境地,两个该怨之人,却都让她无从恨起。

正文 第096章 一缕香魂

第096章一缕香魂

服下姜茶,身子顿时回暖,将碗递还春儿,宇凝卿说:“你到是比我坚强多了,有时候想想,真不如死了来得解脱,化成一缕烟,一丝风,游散在这人世之间。”

春儿不识诗书,自然不懂得宇凝卿徒然的感慨为何意,但前面的话她却听懂了,换作一副不安的神情,低声言道:“小姐切莫说死这类话,若是让晴妈妈听到了,她会以为你没诚心待在央歌坊里,届时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有如此严重么?”

春儿笃定的颔首,继续言道:“奴婢在央歌坊待了十几年,什么事情都见过了,这两年,也就纯音阁里的紫姻姑娘让晴妈妈捧在手心里,不过,小姐要是见客,晴妈妈一定会更加宠你的,定会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原来那个名唤紫姻的女子住在纯音阁,那么自己所置的地方又叫什么,“我到是忘了问了,这又是什么地方?”

春儿说:“这儿是玉清苑,是比紫姻姑娘早一届的花魁娘子初尘姑娘的居所。”春儿一说完,便后起悔来,要知道初尘姑娘可是央歌坊的禁名,谁也不能提的,她居然莫名其妙的对着紫芸姑娘说出来了。

瞧着春儿一脸后怕的模样,宇凝卿不禁心生虑惑,薄唇轻启,“既是初尘姑娘的居所,我如今身置在此,那初尘姑娘去那里了?”

春儿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神也不规矩的闪躲,似要隐瞒些事不愿开口,正当宇凝卿不想强人所难追问时,她却说了出来,“初尘姑娘死了。”

轻若蚊丝的声音,也因此时特别的寂静而入到宇凝卿的耳中,“死在这间屋子里的?”

春儿却答非所问,“小姐不怕么?”

宇凝卿轻轻的摇了摇头,想不到这室中居然有着一缕香魂,看着室中摆设,该是那初尘姑娘布置张落的,可见她是位高雅不俗之人,自己曾误以为乃是晴妈妈嗜喜,倒是浊了那初尘姑娘的用心,“她都死了,有何可惧怕的。”真正的死人她都见得多了,东蓠帝宫横七竖八的尸体,让血染红的宫墙,更何况这若虚无一般的事情。

她不惊反笑了,笑意虽浅,确是见不到半分惧怯,不过是眉宇间添了些许令人心碎的怅色,然春儿还是稍稍放了些心,回身走到榻前继续说:“初尘姑娘美若天仙,是位温婉娴静的女子,有一回她去庙里进香,遇到一位叫卢静涯的公子,两人一见如故,缘定三生,在得知初尘姑娘的真实身份后,那卢公子并未排斥,且欣然接受,初尘姑娘以为终于等到知音之人,更不惜与晴妈妈闹翻也要赎身,可不知为何,正当初尘姑娘憧憬在美好的未来时,卢公子却突然告诉她,他不得违背母命,得另娶他人为妻,初尘姑娘痛不欲生,又经不得坊中之人胡乱嚼舌头,悲愤之下,悬梁自尽了,她死后,晴妈妈请来法师做法,那法师说这屋子得空出来三年,但奴婢没料到昨日妈妈竟将小姐领了进来。”

又是一个被负心的女子,她在与命运对抗之时,倾心相信之人却轻然投降,这一点,和自己与梁子俊何等相似?宇凝卿抬起头环顾四周,初尘,我们还真有缘不是?你的卢公子仅是不愿违背母命,便可背弃与你的相约相守,而我的子俊哥哥呢,一样有着那个理直气壮的借口,让我承受着抛弃的滋味。

“小姐,奴婢告诉你的事你知道就好了,千万不能让晴妈妈知道,更不能让她知道是奴婢告诉您的,否则奴婢不死也得脱层皮。”

正文 第097章 寅夜焚香

第097章寅夜焚香

既是这么担心,又何必告诉自己呢?宇凝卿勾唇笑笑,“知道了,央歌坊可有设置初尘姑娘的灵位,我想去拜祭她一下。”也许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在被人负心的人生桥段上,她们的命运是相同的,可现在又有不同,那就是她还活着,就若她不愿想起,梁子俊也是她人生不可抹灭的记忆,在她身上,有自己的影子,此时油升的同情之心,更或许是在同情自己罢了。

“不行不行,你去拜初尘姑娘,不就等于告诉晴妈妈是奴婢告诉您了吗?”

春儿焦急的反对着,看来她真是很怕晴妈妈的存在,自己何尝又不怕呢,若非那层相互利用关系,就算她乱来,自己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还有活下去的理由?“这样,今夜你去拿几支香来,我就在院中拜拜即可。”她心疼那为爱自尽的女子,她的刚烈让宇凝卿敬佩,试问如果没有皇姐遗愿存在的事,梁子俊曾经在她内心是那么的重要,那自己会不会拎得起那份悲恸伤心的勇气去自尽?既是得不到,又不想眼睁睁看着失去的那种悲剧心意,这个世间,并非离去的初尘曾体会过。

“这到不让奴婢为难,只要不被晴妈妈发现就好了。”

她转急为喜,显然正如她说的话一样,事情得到解决,宇凝卿没在就此事继续谈论下去,央春儿去书阁里取来一本书,这一看,便是一整日,其间晴妈妈有到过玉清苑,见她那时的模样,该是方起身,无非是说了些她个人觉得体己的话就离开了。

残阳西坠,晚霞已染赤了窗棂,春儿将昨日宇凝卿吩咐拿去洗净的青衫重新叠规矩后放进了衣橱里,这才轻声问是否要用晚饭?

宇凝卿还不饿,说晚些时候再用,又问她上午要的东西都备好了么?春儿说备好了。

阖下眼来,眸光确始终盯着那一行字,淡淡的哀色与她唇畔的笑意不符,看得让人异常心酸难过。

是夜,宇凝卿无法近身体会前坊中飘入耳中的欢乐,好在那丝丝竹音之色薄如清风,断续如绵雨,细到可忽略不计,否则,真会扰了宇凝卿些时拜祭的心境,毕竟人世间的嬉笑欢喜,与落漠离世之人的心境大相庭径。

寅夜时分,园中三柱清香袅袅隐于雾中,素手轻合之人,颜容清冷一如空中悬月,淡若微风,却有拂花落枝之势。

春儿立于一边,望着那一袭玲珑国色的侧影,不禁犹自叹息,她不知这紫芸姑娘有着怎样的过往,但见她闻及初尘姑娘之事时,玉眸里蕴漾着与当日初尘姑娘得知卢公子绝情后一模一样的哀伤,这让她徒然觉得这两人有种同病相怜的缘份,不同的,不过是一人在阳,一人在阴罢了。

徐徐晚风送来阵阵清凉,就快入冬了,庭院中难免萧条瑟染,宇凝卿仰望着夜空,神色淡若虚无,她在想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哟,大半夜里焚香,紫芸姑娘这是唱的那一出呀?”

突然响在耳边的声音,瞬间溢满了宇凝卿的脑海,虽入这央歌坊不久,但此刻也能听声识人,她不曾言答,倒是闻得春儿跪叩在地,惶恐的言道:“妈妈恕罪,妈妈恕罪,奴婢该死。”

晴妈妈心中一怔,这春儿为何如此惊慌,莫不是将玉清苑曾发现之事已向紫芸道出?怒瞪着春儿,恨不能立马剥掉她一层皮来,可不待她言语什么,宇凝卿先她言道,“春儿你起来,好好的干嘛向妈妈告罪?”

说话的女子松开合实素手,唇畔携着优容洁雅的笑意,步履回旋,那一层薄薄的月光映在她身,婉若脱尘离垢的女仙,晴妈妈一时间看恍了神,本为女子,竟也有些痴呆了。

春儿怯怯的瞟了一眼宇凝卿,起身垂眸立在一侧,让月光映得修长的身影,重叠在满地的花影之上。

正文 第098章 扯不断的牵挂

第098章扯不断的牵挂

“晴妈妈,央歌坊的营生不是在晚上么?据紫芸所知,这个时间前坊该是很热闹才是,妈妈不去招呼,怎么到玉清苑来了?”宇凝卿不疾不徐的说着,从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得从容应对突然的境遇,自己的胆色与聪慧并不比寻常女子高一筹,但从萌生逃离靖王府那一刻伊始就提醒自己,无时无刻都要沉着冷静的面对即将发生的任何意外,只求以自保可回转东蓠。

晴妈妈心中有数了,看来这紫芸的过去的确不曾染世,然她何以落到今日宁留欢场也不愿让官兵发现的地步,倒是让人好奇,可入得央歌坊,不论她的前尘往事如何的复杂,都得抛尽了,“我这不是心疼你嘛,过来看看你可有休息好。”

“劳妈妈垂爱,紫芸一切安好,妈妈还是早些离去,若是因紫芸耽搁了正事,那紫芸可就罪过了。”不再看她,宇凝卿站回了原先的位置,留给晴妈妈一袭玲珑如画的侧影。

然晴妈妈却并未着急离去,更或则说现在根本就没事可让她着急,现下她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因为要她招呼的大主客们今夜都招呼好了,连紫姻都见了客,提步走到桌台前,淡淡的香柱气息仍让她对春儿的嘴巴生疑,杏目一转,言道:“不急不急。”顿了顿声,又说:“姑娘,你这是…。”

宇凝卿自然清楚晴妈妈余下口音的意思,捋袖抬眸,“紫芸臆测妈妈也曾饱读诗书,该知晓自古有拜月一说,紫芸此刻不过是效仿古人,拜一拜苍寒之皎色罢了。”

“原来如此,我的紫芸也是至情至性之人。”

晴妈妈眉开颜笑的启口,微风拂过,让宇凝卿闻到一阵淡淡的脂粉味道,她说:“如若不然,妈妈以为紫芸寅夜焚香所之谓何?”

她看了过来,倾城的玉颜上竟是诚然的笑意,不带丝毫做作扭态,眉宇间的神色也镇定自如,该是自己多虑了罢,“无事无事,姑娘既是有心与月宫里的嫦娥相叙,那妈妈我就不打扰了,姑娘早些歇息才好,需要什么只管差春儿来找我要。”

“多谢妈妈。”

宇凝卿微微的欠了欠身,随即目送着晴妈妈扭着腰枝离开了玉清苑,徒然身子一斜,春儿快速将她扶住,“小姐,你还好。”

面对如此境况,她还没有适应如何习惯,回东蓠的道途如何遥远,许是以后涉猎多了,也就不觉得如此辛苦与不安了,轻轻的摇了摇头,站稳身子,“我还好,怕是吹了一会儿晚风,受凉了。”

“那春儿扶您回房休息罢。”

转身回房,身后的袅袅青烟,缕缕迎风消散,仿佛会升上云头,到达天河的月宫。

“小姐真聪明,奴婢都吓傻了,您还可以那么沉着的应对,您没见到妈妈瞧我的眼神都变了当时,肯定是在猜测是否因为奴婢多嘴了。”

春儿掖上被角于肩处,嘴里的语气仿佛之事仍惊魂未定,看来那晴妈妈给她的印象的确不带慈善,否则,简单的一句话,岂会将她吓成那样,深深的叹了口气,宇凝卿望着帐顶勾起唇角,“你也累了,下去休息。”

“是,小姐。”

春儿应声转身离开,准备去吹息桌台上的灯烛,又听到人声响起,“以后见到她不要如此惊慌,否则你将初尘告知于我之事,她一定会看出破绽。”

“嗯,奴婢记下了。”

室中一片漆黑后,门棱扣合之声轻响,宇凝卿感觉着周围袭来的静谧,缓缓的阖上眼眸,初尘,我如今躺在你曾经睡过的地方,既是我等如此有缘,你那时的心情也是否同我此刻一样?在那一丝扯不断的牵挂中煎熬,我钦佩你的勇气,可我现在才要开始学会坚强,尘世间的万千命运,你是否也跟我一样,觉得悲哀无常?

正文 第099章 打听

第099章打听

相安无事过了近十日,宇凝卿眉的宇间自然而然添了些许焦色,春儿出去至此未归,就若现下如她,也遏制不住时而向外瞟去的眼神,可门外,依旧是萧瑟的枝条随风飘摇。

安安静静在玉清苑中,刻意随性的向春儿问及大街之上的情形,当得知如敌来犯般的戒备时,整个身心都不经犹坠深渊,哥哥还不曾放弃么?如此大费周章的阵式,他那就么笃定自己仍在城里?

晴妈妈是对自己越来越放心,或许是看在自己的确没有离开的意思,前日里听闻春儿说妈妈可能安排了人在暗中监视,宇凝卿又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躲避靖王府的追踪而入央歌坊的计量是否正确?若是逃离一个束缚,又钻进另一个牢宠,那岂不是与自己当初所愿事与愿违么?

临近一个时辰后,春儿终于回来了,手中提着一篮子刺绣用的丝线,那是宇凝卿吩咐她出门的借口,“春儿,怎么样?适合出游么?我真的在坊中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