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将篮子搁在桌台上,取出绣线递来宇凝卿面前,“小姐,还是不行,这两日巡城的士兵虽然没在大街上走动,但好像都聚集到城门口去了,你若是想出城去游玩,机会肯定很小。”

宇凝卿接过丝线看起来,作势随意的言道:“罢了,我还是留在玉清苑中好了,省得出趟门还这么麻烦。”

春儿自然揣测不透主子真正的用意,还以为她真的是闲来无事想绣个什么东西解闷,兴趣浓浓的问着,“小姐,您准备绣个什么东西呀?”

“无聊时打发时间的消遣,我也不知自己要绣什么。”宇凝卿淡淡的说着,此时整个心思都飞了出去。

“要不要奴婢到紫姻姑娘那里去拿个绣样呀?”春儿提意说,随即又快速否了这一建议,“不行,现在整个央歌坊除了晴妈妈与春儿外,根本就没人知道小姐的存在,奴婢去同紫姻姑娘讨绣样,她会起疑心的。”

“为什么?”

“因为奴婢是下人,怎么可能去向主子讨绣样?”

春儿的解释很在情在理,宇凝卿却不喜她如此的贬低自己,拉过她的手到自己跟前,她扬起一抹沁人心脾的暖笑,“以往我的身边也有几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侍婢,她们个个都聪明伶俐,我和她们在一起时,总是不愿意受那些劳什子规矩,且我一直提醒她们,她们虽然是侍候人的,却并不比人低一等。”

“小姐真好。”春儿发自内心的说着,胸口徒然觉得暖暖的,“那现在她们怎么没和小姐在一起?”

经此一问,宇凝卿忍不住黯然色伤,玉颜上掠过些许茫然与无奈,眸中溢散着湿意,轻轻的言道:“家里遭逢巨变,我和她们失散了,也不知是否还存活于世?”

春儿微微一叹,安慰起来,“小姐这么好的人,那些姐姐也一定很好,老天爷是慈悲的,她一定会保佑那些姐姐平安无事。”

借你吉,宇凝卿颔首想着,松开春儿的手,神色在不经意间,愈发的浓裂与沉重,春儿也算是侍候人侍候久了,懂得一些察言观色,见到小姐此时的模样,识趣的退出了房门。

正文 第100章 群芒难逐之人

第100章群芒难逐之人

窗棂处那盆兰花已调残,再也没有兰香将满室渲染,流淌在地面的月光,细腻中透着冰凉的气息,让人不知不觉间就陷入无尽的惆怅。

好在只是心中难过,不再彷徨无措,以后要走的还很长,此时连北仓城都不曾离开,只说明仍踏步在原点,今日又让春儿出去打探了,城中戒备已有松懈,看来靖王府那边对自己仍身置北仓城之事不敢再抱多大信心。

可是接下来要如何离开央歌坊,又演变为一道难题,现在她坚信尘世间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只要她努力想,总会想出好办法来,好在晴妈妈对她不曾有任何约束,且如今仍是那一个月时限之内,可就算是时限之内,算算日子,距离那个时限也不过是余下几天的路遥了。

坐在琴台边,提手按着琴弦,悠扬的音律缭绕于梁,随着涌入窗棂的夜风,弥散在庭院,在夜空,那缕缕染满忧丝的音色,似要凝聚在薄雾之中,和着月色,流淌到尘世中的每一处角落…。

一处雅室,两个举杯相敬之人皆停下啜饮,遥望着半空悬月,聆听这似能沁入灵魂深处的旋律,男子唇角掀起一抹疑惑与好奇的弧度,“我道这央歌坊,惟有你能奏出这般美妙的音色,不料晴妈妈还雪藏王牌呀,怎么也没听你提过?”

他保守夸奖了,这操琴之人的技艺绝对在她之上,央歌坊何时来了这样一位奇人?“你也说了,若是央歌坊来了如此出色之人,紫姻岂有不知之理,该是琴房新来的琴师,能奏出这天簌,明日紫姻得去请教请教。”

“说得也是,若是央歌坊来了这样一位传奇人物,按晴妈妈的个性,怎会藏在荷包里?”

男子言词间的嘲弄让紫姻很无奈,却也非常赞同,要知道晴妈妈的为人,往来都是以钱银为主,这央歌坊是她赚钱的营生,而自己也坊中众女子一样,皆是她赚钱的工具,“王爷今夜留下么?”

司马晨搁下酒盏,轻轻的携笑摇首,“府中近日事忙,今日来看你也是抽空之举。”

紫姻心中虽是起了几分不悦,但还不必呈形于色,她微微的笑着说:“我见城中这近旬月士兵巡逻不断,可是不见了什么东西么?”

司马晨闻言,只是抿笑举杯相邀,却不曾作答,继续合眸听着溢散在朦胧月色下,游离轻雾中的旋律,可就在此时,琴音却骤然断了,断得非常清脆,仿佛一道闪亮的光,赫然刺破云层。

弹了一首什么曲子,宇凝卿不得而知,只知在一瞬间琴弦颤粟,琴声也因此倏然而止,俯眸一看,缘是琴弦上方砸落一颗泪滴,指腹轻触着那星星点点的湿意,如这月色如水清凉,她想起了那个不该忆起的男子,想起了他的温柔,想起了他眸中的缕缕情丝——。

夜已深了,却毫无睡意,颓色过后,便是该如何离去的焦急,没有了继续抚琴的兴致,起身走到窗边,任晚风替她绾发,迎面的冰凉让她更加清醒,“归去,焉知如雨,皎色染残花,伤泣秋离兮。”

“这真是叫人颇感意外,没想到你竟会出现在这里?”

徒然浸入耳迹的声音,也正如她言语的音色一般,意外,不可思议,宇凝卿寻声看去,那从迷雾中走出之人,不是紫姻又是何人?记不得她生得如何模样,但若是再见,定会识得,若那日在花船上相见时一般,她有着冷傲的气质,颜容占尽风流之姿,不愧是央歌坊的花魁之女,群芳难逐。

正文 第101章 紫姻的轻蔑

第101章紫姻的轻蔑

此时,她讶异又携嘲弄的表情同时挤在眼中,这到是难为宇凝卿不知如何辨识她真正的用意,然还有一层特殊的不安,就是她与靖王司马晨关系非浅,若是她从中知晓些什么,自己躲了近月的原因岂不是白白逝去。

可在她面前,又能如何掩饰,要知道她既会认出自己,说明她对自己的印象不低,在她面前如何搪塞都毫无意义,那就赌,赌输了,不过一切重来,“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难怪晴妈妈会让她住在玉清苑中,这个地方可不是一般人可随便进入的,方才她听出弹琴的方向乃是玉清苑,好奇那玉清苑空了几年了,怎么突然会有人弹琴,莫不是初尘鬼魂作祟?大着胆子前来查看,不料存在之人竟是她。

紫姻站在庭院中,看着伫立在窗棂边沐浴着月色的女子,那高雅无垢的气质,华芳万千的韵姿,何人可相比拟?突然想透了什么,言道:“姑娘真是贵人多忘,想必这一个月内城中的燥动皆因你而起,靖王爷刚离开央歌坊,如果姑娘不记得紫姻,紫姻大可再请靖王爷回来,帮着姑娘好生回忆。”

“不必了。”宇凝卿表面不慌,内心仍止不住忐忑,“紫姻姑娘,寅夜露凉,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紫姻含笑抬起手,夜风拂摇她的袖角,似要抓住飘过手中的雾色,她说:“这里是央歌坊,姑娘们都是白天睡觉,我虽例外,却也没有早睡的嗜好,晴妈妈胆敢将你置身在玉清苑中,该是还不知你的身份罢。”

“对她而言,或许知道是个麻烦,而且又何必要知道呢。”宇凝卿淡淡的说着,面对紫姻,在如何离去焦急中又添中几分迫切。

“姑娘聪慧,不难怪在央歌坊呆了一个月紫姻都不知晓。”紫姻微斜身,诚然她真的很不喜欢面前的女子,原因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觉得讨厌,“你既然承认了你的身份,不怕我去给王府通风报信么?或许是因为你,今夜我挽留王爷时,他才说近日事多繁忙。”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误了她与司马晨花好月圆的良辰,“紫姻姑娘这是何必呢?司马晨贵为北仓的王爷,自然事不离身,你将他离去的责任加在我的头上,我岂不是冤枉?而且,听闻紫姻姑娘向来洁身自好,何苦费心管他人闲事?”

她的语声很轻,这些话听来有些尖锐,可从她口里说出来,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也就是因为如此,紫姻对她才更反感,“你不好好呆在靖王府,现在靖王府或许该是闹翻天了,我好心报信让你能回去,不让央歌坊毁坏你的名节,你不感谢我?怎么还好责备我多管闲事?”

她——讨厌自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宇凝卿不得不认真打量紫姻一番,缥缈的月光下,她的神色带着几分嘲弄与不真实,眉宇间丝丝缕缕都携着轻蔑,宇凝卿委实想不透自己何时开罪了紫姻,导致她用如此不堪之眸色轻瞟自己?

“是我错了,要如何,紫姻姑娘随便。”宇凝卿说完,合上了窗扉,却并未立即就寝休息,而是站在原地,掌着两扇窗扉,感受挡在窗扇外冰冷的夜风与盈盈月光。

她该离开玉清苑了罢,庭院中冰冷的静谧恢复如初,宇凝卿回身走向床榻,靠在枕间,整个身心有种木然的乏累。

正文 第102章 差别

第102章差别

翌日,醒来时,骄阳已晒入室中,宇凝卿有些疑惑为何不见春儿来唤自己?起身摇摇睡意朦胧的头,轻唤,“春儿,春儿。”

门扉让人推开,撩帷一看,是春儿端着一铜盆洗脸水走了进来,“小姐,你醒了。”

“今日怎么迟叫我起身?”玉足着地,春儿立即过来扶着她走向梳妆台坐下。

“奴婢叫了,可小姐睡得很香甜,奴婢也不好再扰,方等到小姐自己醒来。”

宇凝卿没在多言语什么,任春儿为其梳理着三千青丝,可她几个呼吸前还笑意盈盈的神色,此刻渐渐敛下,换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宇凝卿说:“你怎么了?”

“小姐,今早妈妈派了坊中打手守在咱们这玉清苑门口。”春儿认为紫芸姑娘既是无心离去,晴妈妈再派人守着,委实有些小人心思,这对紫芸姑娘不公平。

可宇凝卿闻言,铜镜中的丽颜徒然一阵苍白,连老天爷都摒弃了自己,不给自己圆愿的机会,又转念一想,仍旧是自己涉世未深,计划不够周全成熟,思想太过天真,出了虎窝,又入狼穴,如何方能脱离现状,看来又得费一番思量了。

“小姐,小姐,您在想什么?”见小姐反应有些异常,春儿忍不住担心的问。

宇凝卿说:“今天坊中可有事发生?”昨夜与紫姻的谈话历历在目,如果她生了异心,理由请早报信通风,到是让她觉得这片刻的静宁来得好不容易。

春儿停下梳捋青丝的手势,皱眉想了一想,随即言道:“除了咱们玉清苑外让人守着外,坊中并未出现任何意外,现下姑娘们都在休息,与往日并未有出入呀。”

难道昨夜紫姻的话是虚张声势么?可回想她言语时面容携笑声色蕴寒的表情,宇凝卿可肯定她对自己有微辞,虽然自己觉着莫名其妙,但紫姻的反应应该不会是昙花一现,她不是说要去靖王府报信的么?怎么现在还没动静?

“纯音阁那边有什么动静么?”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此时她的内心缥缈无底,一是吃不准紫姻到底有何目的,二是如果她所作这事非其所言,那么自己便少一层顾虑与麻烦。

怎么小姐对纯音阁感兴趣了,想不透小姐的用意,春儿说:“奴婢不知,如果小姐想在见客前去和紫姻姑娘打个招呼,跟妈妈说说,奴婢以为晴妈妈该是不会反对的。”

招呼已经打过了,用了很特别的见面方式,与特别的谈话,“你说紫姻姑娘是央歌坊的花魁,所以她可以轻易离开央歌坊是吗?”

“唔——。”春儿摇头否认了,“紫姻姑娘是央歌坊的红姑娘,怎可轻易离开,她每次出去,例事房都会自动派人跟着。”

真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可事已至此,只有按照当初的约定来寻找离开的机会,敛眉垂眸内心感慨,今生,她该失去的都失去了,除了这副灵魂之外,已是一无所有,理想中那方属于净土的归宿,眼下遥不可及,可一步一步,总能到达。

数数日子,还五日就到一月之期,不待宇凝卿张口,玉清苑外却传来一阵刺耳尖锐的叫骂声,隐约中,还有一阵泣音,“你来到我央歌坊,竟然敢生逃离之心,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娘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你就不怕老娘撕了你的皮子不成?入了我央歌坊的大门,就别给我扭扭捏捏的,让你接客侍候客人那是你的本份,天生贱命就别妄想把命格给改了,连紫姻都得给老娘接客,更何况你一朵喇叭花,老娘告诉你,今天抽你一顿鞭子算是便宜你了,今后若是再生此心,老娘就把你活剐了。”

正文 第103章 见客前奏与条件

第103章见客前奏与条件

“啊——,啊——,妈妈饶命啊,水仙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妈妈别打了,啊——。”

浸入耳中的阵阵凄惨声,让宇凝卿浑身忍不住颤粟,“春儿,去把门和窗扇都扣上。”

春儿被宇凝卿此时颤抖的音色给吓着了,连忙搁下蓖梳去完成小姐的吩咐,阖上门棱,表情糊涂的言道:“妈妈教训坊中出逃的姑娘不都在后院么,今日怎么好像改到玉清苑门口了?”

春儿的话,点破了宇凝卿内心的懵懂与疑惑,晴妈妈并未将教训人的地址给改了,此举分明就是专程赶来做给自己看,让自己听的,目的亦很明显,就算自己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她也有层防备之心,杜绝自己一丁点儿衍生的逃念。

她的用心倒是良苦,如果自己无所回报,岂不是对不起她,心中冷冷的笑着,如今不是怨天由人之时,自己也不能再生听天由命之心,如果在回到东蓠前死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命。

“春儿,你去请晴妈妈来一趟。”

“是,小姐。”

起身移步床榻边落坐,从枕下取出云佩轻抚,温度依旧如初冰凉,可要将它送回东蓠的决心却充满了坚定,宇凝卿不知是不是该用‘热情’来形容此时的所作所为,只因那股冲动,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如愿。

晴妈妈就在玉清苑外教训人,春儿去请她,她也很快踏进了房门,“紫芸啊,你找妈妈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那副半讨好半威胁的嘴脸与媚眼,是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厌烦,想她晴妈妈年轻时也该是一代佳人,何以变得如今这般市侩,宇凝卿并未起身,只是紧握手中云佩,抬眸看着她言道:“妈妈这话严重了,紫芸岂敢,唤妈妈前来,是因一月之期将至,也不差那么几天,且妈妈方才的良苦用心紫芸也深深体会,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妈妈可以安排紫芸见客之事。”

晴妈妈闻言,脸上自然喜上眉宇,连忙走近宇凝卿身边,言语间携满了兴奋与迫不及待,“不愧是老娘看上的人,就是明白事理,乖巧得宜,既然如此,那我今夜就宣布央歌坊新来一位花魁之事如何?”

“不——。”宇凝卿出声否了晴妈妈的提议,再见到晴妈妈一脸笑意变诧异之时言道:“妈妈此举多余了,紫芸不想如此大肆渲染自己在央歌坊的存在,且我见的客人,一定得是有身份与地位,妈妈是聪明人,自然明白紫芸此话何意?”这话不过是恭维罢了,她怎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明白明白。”晴妈妈又恢复了初时的笑脸,她说:“以紫芸姑娘的花容月颜,凡夫俗子岂可相称?你放心,妈妈一定会给你张罗一个你中意之人。”

中意之人在晴妈妈的心里,大概就是有钱有地位的公子老爷,不过在央歌坊里,她如此解释理解并无错辞,而自己的目的,不也正是让她如此认为么?只要有一丝可离开央歌坊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既是妈妈应下了,也请妈妈记得答应紫芸的条件,不得在央歌坊中大肆渲染我的存在。”

晴妈妈委实想不通这紫芸开出这样的条件有何用处,如果说她想护着自己的名节,可入来这央歌坊那还有名节可护?且一旦见了客,就算她不说,那客人一传十,十传百,届时还不是人尽皆知之事?现在这样要求,有何意义?

“好好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安排。”

宇凝卿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嘲讽与无奈,也不是不知她作如何想法,不过是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罢了,“有劳妈妈安排了。”

晴妈妈点点头,转身对春儿做着吩咐,“春儿,随我去给紫芸姑娘领些脂粉过来。”

踏过门槛的踏脚声越来越远,有几只鸟雀停在庭院中嬉闹,宇凝卿起身移步窗前推开窗扉,鸟雀刹那间腾飞而起,竹枝轻颤,这一刻,她分不清是有风拂过,还是先前有鸟雀停滞,又见菊花落败几许,花叶永离。

正文 第104章 玩笑继续

第104章玩笑继续

‘卿儿,你生得这般好看,该找个什么样的人来配呢?’还记得皇姐说此话时,眼中流露的心痛与悲伤,或许当时她就知道东蓠会落得如厮地步的因由,她的心痛与悲伤,有一半是为太子哥哥的所作所为。

窗外银勾已高悬,朦胧不清的月色在星河里流淌,镜中的玉颜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若一个木偶般任春儿描眉绘唇,一会儿后,春儿停了下来,望着镜中之人说:“小姐天生丽质,不必沾染这些胭脂俗粉,妈妈不会亏待小姐,过了今夜,您就有好日子过了。”

春儿想说晴妈妈会像捧紫姻那宠着她,疼着她,可这些,不过都是宇凝卿为达目的一种手段罢了,不管今晚见到的恩客是谁,她都得利用自己的姿色想法子让他带自己出去,如果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相信晴妈妈也不敢作太多为难。

她为自己的手段感概万千,更讶然自己竟可用如此平和的态度去对待,或许心早已死寂,所以再无什么可忧心顾忌了,“春儿,你知道什么叫好日子么?”

春儿略微抬头想了想,“如果是春儿的话,不忍饥挨饿,冬天有被子铺床,还要不被人呼来喝去。”

宇凝卿忍不住勾唇,那如花笑颜更添几分绮丽韵美,她的要求很平常,可对有些人来说,就是这平常的愿望都难以如愿,过了今夜,或许就见不到她了,如果自己本事大些,就可帮她如愿如偿,“春儿心善,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被人夸得红了脸,春儿羞涩的说:“奴婢去打探一下晴妈妈带了个什么样的人过来。”

春儿小跑着离开了,宇凝卿起身走到床前,从枕下取出云佩握在掌心,带个什么人来不都一样么?只要他能带自己离开央歌坊,那怕付出代价,也无所谓,皇姐,请你在天之灵保佑卿儿。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宇凝卿正望着桌台上摇摆的烛火发呆,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瞬间见到气喘嘘嘘的春儿,“小姐,晴妈妈为您选了一位俊朗的公子爷,这公子爷看着面生,该是新客,现在妈妈正把他往玉清苑里带呢,奴婢小跑回来给姑娘报信,好在不是个臃肿的大官人。”

春儿刚说完,宇凝卿就听见了晴妈妈招呼客人的媚语,“公子这边请,我们紫芸姑娘头一回见客,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公子爷您见谅。”

将云佩塞进怀中,自始自终,那都是她全部的所有物,深深的一个呼吸,宇凝卿作好了迎接命运安排的准备,可当他看到踏入室中的‘俊朗公子’时,才知道命运并未停止跟她玩笑,她的恶梦仍在继续——。

踏入室的英俊公子,有着温润儒雅的气质,卓尔不凡的身姿,只是此时盯着宇凝卿的眼神,四溢着难以抑忍的愤怒,目光如剑,阴森森的透着嗜骨冰寒,房中的气氛也跟着起了变化,晴妈妈虽是颇为不解,或也理解为他没见过如紫芸般绝色的女子,吃惊得不知所措的表情。

正文 第105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105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梁公子,你这是什么表情嘛,别把我们紫芸姑娘吓着了,还有妈妈可得提醒您,紫芸姑娘是我央歌坊特别的姑娘,卖艺不卖身,梁公子你一会儿可别难为我们紫芸姑娘。”

晴妈妈热情的张罗着,又走到宇凝卿身边,她想拉着宇凝卿的手走到公子面前去见礼,不料手方一触碰到她的手腕,她的身子突然软瘫在床沿,晴妈妈觉得这紫芸头一回见客,估计是被吓着了,开口好心的提醒,“姑娘别怕,一回生,二回熟,你瞧这公子多俊朗洒逸,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来来来,赶紧给公子见礼。”

宇凝卿就这样单手支撑着整个斜倾的身子,不愿偏过头去对视那双她知道气得充血的眼眸,青丝由透过窗棂的风拂面,几缕更是粘在朱唇面上,晴妈妈的话,就像此时透过房中的夜风,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妈妈不必难为‘紫芸’姑娘。”梁子俊刻意将‘紫芸’二字加重了声色,浓冽的嘲讽意味赫然在室中荡漾开来,“在下相信,跟紫芸姑娘聊天一定会让在下不虚此行。”

晴妈妈不过是个局外人,自然感觉不到这室中氛围的变化,“那就好,我见公子也是个识理之人,否则也不会把紫芸姑娘介绍给您认识了,春儿,好生侍候。”

春儿在一边点头,应着晴妈妈的吩咐,眼睛却担忧的看向小姐。

晴妈妈离开了,桌上是先前就备好的酒菜,男子与女子都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春儿将桌台上两只杯盏满杯,方搁下酒壶,却听到那公子言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

春儿不安的看向宇凝卿,踌躇不决,宇凝卿起身离开床榻,该来的始终要来,如果这是老天爷的安排,那么,她有自己面对的方式,“春儿,你出去。”

既是小姐如此吩咐了,春儿再犹豫也不能不遵命,转身离去,三步一回首后,阖合了门棱。

“你不陪在下喝一杯么?紫芸姑娘。”梁子俊落坐在软凳上轻藐的言道。

宇凝卿冷冷的盯着他,今夜,或许会为她短暂的逃离画上一个句号,回东蓠的希望再将变成渺茫,落坐在他对面,宇凝卿望着现在这个熟悉得陌生的男子,捋袖执起杯盏,等着他碰杯,却见梁子俊瞟了自己一眼后,自顾的饮下了。

“难怪靖王府出动那么多官兵都搜查不到你的踪影,你居然躲进了这种荒唐的地方,卿儿,你如此作贱自己,就不怕你的身份暴露后,会让天下人耻笑吗?”为自己倒满杯,梁子俊不带温度与情绪的声色溢在房中。

“什么是荒唐的地方?如果说这里荒唐,你又却是为何出现?”宇凝卿声色幽幽的言道,淡淡的眸光别过梁子俊的脸上,唇畔那抹讽刺的笑意,令人心碎。

梁子俊语塞,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彼此之间会用如此冷漠的表情相见,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他的卿儿会变成这样?“我是男人,出现在欢场并不会让人说三道四,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可你不惜抛弃名节置身央歌坊,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她以为自己今时今日既可用如此平和的态度听众晴妈妈的安排,就不会再对过去有任何的缅怀与留恋,可惜她错了,梁子俊的问题,仍能让她胸口酸涩难耐,“你想让我呆在靖王府中安静等候你们的利用么?我是他的亲妹妹,却要充当一粒要胁他人的棋子,告诉我,你敢说我继续留在靖王府的原因不正是此因么?”

正文 第106章 指责

第106章指责

“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泽成对你的态度是有些过份,可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自己。”

他承认了,可笑梁子俊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对哥哥做的事情绝不是一无所知,为何要这样为他辩驳?他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充当底气?“他敢说他并非为了自己么?若非他因一己私欲,我怎么落得今时今日?他害死了玉郎哥,害得皇姐伤心垂泪且客死他乡,害得东蓠百姓国破家亡,我永远都忘不了母后临终前流落的那滴泪水,是那么的悲恸哀伤,如今,我本以为找到的归属与亲人,却要限制我的自由,拿我去作为一种可换交易的筹码,梁公子,你如果还有一丝良心,会觉得过份的那人是我吗?”

面对宇凝卿的质问,梁子俊或许无言以对,可她将毁灭东蓠的直接祸首未责半分,这让他堆积在内心的怒、恼一点儿一点儿全然暴发出来,“你为何不指责轩辕琅的罪过,他才是真正害得你家破人亡之人,难道你忘了是谁下令挥军东蓠么?难道你忘了是谁攻破东蓠宫害死你父王母后的么?让你落得今时今日地步的,那一切都是他的错,你如此袒护他,就不怕陛下与娘娘在九泉之下死不暝目么?”

为什么自己做错了事情,不是让别人承担就是推卸责任,试问一个连错都没有胆量承认之人,说出的话又能有多少分量?“我做错了什么吗?你看到我跟轩辕琅走了?还是看到我通敌叛国?我离开,不过只是想远离你们的是非,回去东蓠寻一处安静罢了,可你们却想利用我在轩辕琅身上做文章,事已至此,你们的纷争又与我何干?何苦行此等令人不耻的行径来满足你们的野心?你说我袒护轩辕琅也罢,维护他也好,我不俱都认了,至少他光明正大。”

“你住口。”梁子俊似乎让人说中了痛处,利用宇凝卿他虽于心不忍,可参与其中之时他也并未反对,事情做了,他却没办法承认,他不想伤害她,尽管知道自欺欺人,可无人点破,无人提醒,他便可麻木自己忘记伤害过她的事实,“他对你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了么?你甚至可以摒弃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

“我们之间还有感情么?”宇凝卿眼中泛起湿意,望着梁子俊那一脸的冰冷,“我们早就结束了,那份惟一的留恋,也在得知你成婚有子时彻底的断了,我如何,轩辕琅如何,都与你无关。”他是她心里的一根冰刺,现在,已经几近化为烟雾了。

“你终于亲口承认爱上了轩辕琅,可你也知道你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然而你又不想让他受到伤害,所以你逃离靖王府,逃离泽成对你的控制,亦逃离轩辕琅随时可追来的身影,是吗?”

梁子俊此时的脸色布满阴云,眼目透着咄咄逼人的光芒,看着宇凝卿缄默不言的丽颜,带着讥意言道:“可惜,你如此为他着想,他却丝毫都体会不到,你的良苦用心,也注定得不到任何结果,有何意义?难道你不想见他么?既是清楚自己棋子的身份,呆在靖王府你就可以见到他不是吗?”

宇凝卿身形一颤,不小心碰倒了手畔的杯盏,醉人的气息溢散着冰凉,酒水染湿了桌布垂到地上,亦溅湿了绣花边裙角,衣袂滑过膝边,无风自摇,“你想带我回靖王府。”

那是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似在问自己,又似在问相对而坐之人,梁子俊并未立即吱声,同样看着宇凝卿,想从她的神色里,找到一丝起伏有仄的变化,可她平静得若一汪毫无涟漪的清水,让他捕捉不到任何的异样,轻轻的叹了口气,他说:“自然要带你回去,我可以为了东蓠做出负你之事,也可以为了留下你,以达到再次擒获轩辕琅的目的。”

为了东蓠?宇凝卿心下冷笑,看来自己这个东蓠公主当得还不若他一个外人合格,只因没他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她已不再是那个傻傻的宇凝卿,这样的借口,已不能再将自己搪塞。

正文 第107章 威胁

第107章威胁

“我知道现如今我在你的心里已是不堪极了,可是卿儿,世事无绝对,你既然可以爱上轩辕琅,我就等着你回心转意的那一日,如果我得不到你,就算把你禁锢在身边一辈子,也绝不会让轩辕琅染指。”

他的音色逐渐变得狠厉,变故的力量真是无穷无尽,既可以让自己从压抑的环境中学会坚强,亦可以让一个人的潜在恶毒激化出来,看着梁子俊的眼睛,他的眸仁里,一片朦胧的污浊,赶紧合眸移过头去,宇凝卿起身行至一旁,“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你忘了自己已贵为西召郡马爷么?你在拥着别人的同时来告诉我说等我回心转意,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吗?还是根本你就是想逼死我?”

“分明是你在逼我,如果你承认我们之间的婚事,不在英秀儿面前胡说八道,或许我也不用做到如厮地步。”

泪水从脸上滚落,清晰的滴到手指间,缓缓的转身,眼前的视线让眼中的水雾朦胧不清,可梁子俊的身影,却是忽视不掉的,“如果要带我回靖王府,我会让你带具尸体回去,如若不然,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别用你的泪水威胁我,我知道你的眼泪不会再为我而落,心也不会再我处停留,但你要记住,就算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永远都会记得。”

宇凝卿拾起琴台边的书册,在梁子俊声落之时用力的掷去,下颌处凝结的那颗泪滴,在烛火的映耀下泛着透明的晶莹,“梁子俊,你何苦来逼我?不论我为谁落泪满面,都与你无干,我宇凝卿此生心属于谁,又何时轮到你来干涉?你口口声声指责我犯贱背叛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拥着别的女人之后,有何资格与我相谈此话?”

梁子俊睁大双目盯着宇凝卿,那滴滴滚过脸颊的泪珠,携满了她的忍耐良久的悲恸,无声的听着她继续响起泣声,“昨日已似水流走,今生缘尽,你何苦费尽心思折磨于我?”

“我折磨你?难道轩辕琅不曾折磨你么?我梁子俊不瞎不傻,你敢说你对他毫无牵挂吗?为了他,你可以背叛东蓠,背叛你哥哥,他既是可以霸道将你禁在辽鸢帝宫,我何不能将你禁留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