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忠扶起晕厥的轩辕琅靠在自己身上,疑惑的盯着宇凝卿递来的缰绳,好像明白她的用意,又好像不明白,“你——你这是——?”

“快走。”宇凝卿将音量提高了几分,泪水汹涌而落,急切中又被分离的痛苦无情的折磨着。

叶忠再次收剑入鞘,携扶着轩辕琅走到马旁边,他正欲将轩辕琅推身上马时,宇凝卿又突然蕴着哽咽的泣声言道:“等等——。”

莫不是她后悔了?叶忠此念一生,心中方半悬的石头又全然的悬上了顶,警惕的盯着轩辕琅一步开外的宇凝卿,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见她抬起伤势未愈的手轻抚着陛下的脸庞,泪眸中溢散的温柔与情愫可堪日月清明,她说:“琅,辛苦你为我所作的一切,更原谅我用生离死别的方式来回报你的情真意切,踏云之舞,卿儿已经跳累了,如果有来生,我不再做可被人利用威胁到你的筹码时,我们换一种刻骨铭心的方式相遇,届时相依相伴到老,至死不渝。”

“宇姑娘——。”叶忠仍然不解的唤着,拖长的声调犹如他此时徘徊不定的心绪。

宇凝卿并未回应叶忠的声音,而是从怀中掏出云佩拿在手中轻捋一瞬,随即放入轩辕琅的怀中,这才对叶忠说:“告诉他我身已死,他可以为任何事情回来,就是不要为了我而再回北仓。”曾跟轩辕琅提及过,云佩是皇姐的遗物,自己有说过云佩在,人在,云佩移主,身定亡,相信他记得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叶忠将轩辕琅推上马背,又转过头看向宇凝卿,不曾开口,却见她看着一侧军士的尸体言道:“你将轩车后壁破开,把他搬上车头朝里,让血可滴到地面上。”

闻得宇凝卿的吩咐,叶忠忽然明白宇凝卿所有的用意,她将陛下打晕,是想让自己带着陛下骑马逃离,而她自己则驾着轩车用这尸体留在路面上的血吸引宇泽成率来的两千精兵注意,此法虽是险招,却足以为陛下的逃离腾出时间,多一份成功脱离北仓的机会,投去敬佩的目光,叶忠突然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万分惭愧,他的胆识,竟不如一弱质女子。

正文 第126章 始信人间别离苦

叶忠做着宇凝卿所言的一切,而宇凝卿则是在一侧站着,默默的看着轩辕琅合眸的容颜,她多想再听听他温柔的冲自己叫着‘卿儿,卿儿,’多想靠在他的怀里聆听令人心安的心跳,可这一切,即将成为奢望,又忽然想到什么,宇凝卿解下了轩辕琅身上的披袍。

叶忠做完一切后,走到宇凝卿面前,单膝叩地,拱手郑重言道:“叶忠替辽鸢百姓叩谢宇姑娘救命之恩,请原谅叶忠方才对姑娘的出言不逊。”面对女子的大义凛然,叶忠心中的敬意重重。

宇凝卿抬手一个虚扶,“你起来,快走,迟则生变。”

叶忠翻身上马,紧了紧手里的缰绳,马儿的腿脚仿佛已做好了奔驰的准备,叶忠最后再看了看背过身去的宇凝卿,她正极力抑忍着痛哭的声音,身子颤抖如此季节枝头的枯叶,难怪陛下如此执着这个女子,她的确坚强得令人心疼,“驾——。”

听着马蹄声逐渐远去,宇凝卿紧紧的拥着轩辕琅的披袍难过不已,“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然而此时,却并非她伤心之时之地,若不赶紧将轩车驾离这里,哥哥追来找到自己,那么先前的计划不就功亏一溃了么?想到此处,宇凝卿抹去颜容上依旧流淌不息的泪痕,坐上驾车位,她根本不会驾车,可是为了轩辕琅的生命,为了自己决不能让哥哥找到再拿去威胁轩辕琅,她必须得会。

将披袍披在肩上,系好袍绳,宇凝卿深深的吸口气,仿佛感觉轩辕琅就在身旁,将披袍一角拿在手中,宇凝卿温柔了泪眸言道:“有你在身边,卿儿什么都不怕。”

说完拉紧了缰绳,学着叶忠驾马的模样,抬手用劲掸响缰绳,那一瞬间,她感觉到掌心的伤口撕裂了,可愈疼痛,只会愈将她刺激得愈清醒,“驾——。”

左边的林子里倏然腾起一群飞鸟,尖细的鸣叫声随着扑翅的声响飘向远方,似乎欲将这份音色传达到更远的地方,暖暖的阳光在原野上随风飘荡,飞舞的芦苇花凄凄的摇晃,仿佛在向那辆轩车之上的女子招手,可她停不下来,惟以自己轻柔的花絮,请风送到她的身旁。

如初时预见的那般,军士的血成功的滴到路面之上,宇凝卿一手所持的缰绳亦被鲜血染透,可她不能停下来,这本就是个赌,必须引起哥哥的注意追逐轩车而来,就算在半道释然真相,亦会给叶忠的逃离多争取一分希望,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这是她能为轩辕琅做的,终于可以为他做点事,终于可以为保护他出一分力,那怕事情的结局是死亡,她也会笑着面对。

马儿一直在沿着大路奔跑,到底要跑到何时,宇凝卿并不知道,握着缰绳的手已变得麻木毫无知觉,然她的唇角却携着微微的笑,伴随着身边缭绕的芦苇花,仿佛她并非是在逃避,而是在迎着芦苇花絮一同嬉戏。

正文 第127章 遏制劫数

轩车长时间的抖动,轩车后壁又无挡劫之物,军士的尸体已是半截颤露在外,当马蹄践起的小石头被车轮辗过之时,劲力的抖动,军士的尸体终是从车室里滑落下去,物体坠地的声音过大,宇凝卿回眸一看,见到本该在车室里的军士尸体正离她越来越远,心中一拧,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乱子,扯过一边缰绳,想将那军士的尸体搬回车室,不料掌握不好拉牵缰绳的力度,方提手一拉,马儿一声嘶鸣,前身带腿都仰了起来。

宇凝卿惊得不知所措,又欲扯另一边缰绳,此刻马儿的情绪似乎非常激动,徒然拉着宇凝卿和轩车朝另一边小道跑去,仍宇凝卿如何的努力都不能让它停下偏离主道奔跑的腿脚。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后扬的青丝还未合过肩膀,宇凝卿放弃了让马停下的打算,它要跑就让他跑,反正跑到那里都是一样,索性松开缰绳,掌着驾位上的一根支撑条,路过一片没过半腿的草地时,宇凝卿听到汹涌的水流声,马儿也渐渐的缓下了速度,正在那水声愈来愈清晰时,车轮突然陷入一泥坑中。

马儿终于停了下来,宇凝卿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摔下了轩车,绫云袖被划破了,醒目的痛意提醒着宇凝卿手臂被划伤的事实,她喘息着撑起身子,看了看挲破的手臂,果真破皮泛红了,抬眸四望,除了流水隆隆,便无声无息。

嗅着腥腥的血色气息,宇凝卿颤抖着双腿站起身来,回头看看来时路,忍着痛楚解开拴马的束缚,轻抚着它的鬃毛说:“跑,马儿,有多远跑多远。”说完往马身上一拍,马儿便扬蹄而去。

方收回停在马儿离去方向的目光,耳际骤然响起一阵万马奔腾的动静,再回头看来时路,一纵骑兵黑压压的由远而近,哥哥找来了,太好了,如此一来轩辕琅便多一分机会离开北仓。

宇凝卿跄踉的倒退着脚步,踩得枯萎的野草滋滋作响,不能让哥哥抓到,只要轩辕琅活着,自己就逃脱不开让哥哥要胁轩辕琅的命运。轩辕琅说过,他想让自己一生快乐,可这种快乐若分居两个地方,那便是一种折磨一种煎熬,如果此生逃不开这样的命运,她愿意为他用死亡去遏制这个劫数,让他为自己少付出些,少费些神。

转身快速朝水声源处跑去,干燥的树枝划破了身着的披袍,少顷后,眼前出现在约三十尺宽的河流,湍急的流水淹没了耳边所有声音,宇凝卿半斜身子,看到为首骑在马背上那抹熟悉得陌生的身影,紧紧的捏着披袍边角,从容的勾唇微笑后,纵身一跃——。

河面上立时展现一窟窿后,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仿佛吞嗜一条鲜活的性命,犹如花开花落般的正常。

好凉的水啊,宇凝卿还能清晰的看到水面上射下来的阳光,然这阳光的温暖,不如轩辕琅一个含笑的脸庞,缓缓的合上眼帘,无边的黑暗开始在她的整个世界里漫延。

正文 第128章 浸人心骨的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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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泽成站在轩车边翻身下马,奇怪的看着这辆没有马与后车壁的轩车,根据路面上的血迹追踪而来,轩辕琅那夜勉强脱围时口吐鲜血,宇泽成判定他的内伤不轻,可为何会在大路上见到靖王府军士的尸体?军士已死去多时,轩辕琅带个尸体做什么?

前面便是北仓淮香河的一个支流,轩辕琅跑来此处不是自断活路么?将缰绳丢给一旁的将士,宇泽成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被人踩踏过的草径,那行去的方向就是淮香河的支流边,莫不是轩辕琅见逃不过选择自尽?不对,轩辕琅岂是那种轻易服输之人,可这辆轩车的确是这些日子以来追逐的那辆轩车呀?这到底怎么回事?

宇泽成撩前袍走向支流边,少顷后站在河边上,俯眸毫无情绪的看着湍急的流水,脑海里飞速的闪过些什么,这会儿身边有人来报,“宇公子,在草枝上发现了这个。”

伸手接过将士递来的披袍料子,宇泽成记得这是轩辕琅那夜在央歌坊想英雄救美时所着的披袍,如此一来,轩辕琅真的跳下去了么?不对,不对,他记得探子禀报的是两匹马拉着一辆轩车,此时轩车虽残缺但仍在,可马去不知所踪,莫不是声东击西,那三人骑着两匹马跑了,可那通向支流边的脚印又作何解释?

然为了以防万一,得赶紧回府派人去辽鸢打探轩辕琅的消息,宇泽成转身回步,朗声吩咐道:“奸人定是骑着马跑了,一千五百精兵继续向前去追,其余的人跟我回城。”

“是——。”

齐齐的应答声,有一瞬间淹没了水流,待众人都策马而去后,只有那辆陷入泥坑的轩车,承受着秋风的吹拂,此时太阳泄下的光缕,都如同冰雨一样。

汹涌的流水声依旧汹涌,撞击的波浪无情的拍打在岩石上,落入河中的水珠,似一滴滴永远流不尽的眼泪。

又是一夜冷雨,砸碎了屋檐上凝结的霜华,寒凉的空气浸人骨心,却处处游荡,弥散不绝。

一处布置清幽的院落,在阴霾沉沉的天空下,也显得寂寥数数,毫无生气。枯黄的竹叶散落一地,与泥泞相伴一起,偶尔寒风拂过,却扬不起它**离去的身姿。芭蕉叶子绿得漾人,叶尖垂着摇摇**坠的雨滴。石台边的那一处小水洼里,映印着屋檐角处的响铃,叮叮铛铛,清脆刺耳。

窗扉微敝,送入室中些许腊梅幽香,与床榻不远处搁放的梅枝炭一起,萦绕缠绵。梅枝炭,是由老梅树的根经过处理而成,虽是炭,却无烟无味,很适合冬日里摆在室中取暖。

落地的天蓝色帘帷中,静静的绽放几枝傲梅,随着透入室中的寒风摇摆,似乎会将深袖的花瓣抖落,飘至相伴床榻上深眠不醒的绝色脱尘女子。

倚坐在榻沿上之人,仍旧止不住沉眉哀叹,一双月眉染满惆怅,杏目盈盈含泪待落,连垂于腮边的青丝,都情不自禁的携满了悲伤。握住床平躺之人的手,十指如葱细,浩腕若白玉,一袭粉色的荷莲衣裙,更将女子蕴携淡淡的愁绪貌容衬托得楚怜生意,动人心弦。

又从门槛处进来一年轻男子,此人生得玉树临风之气质,俊俏****之神态,模样丰神俊秀,本一副精神奕奕的面容,再见到榻沿上所坐女子凄然的身姿时,不由自主的敛下几分神采,步履微顿,叹息道:“芸儿。”

女子闻声斜眸,随即扯出一抹微微的笑颜,起身迎道:“卢大哥,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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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9章 昏迷不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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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意很勉强,面色略显苍白,双目澄清却无神,显然是休息不当所至,移步走到榻前,俯眸看着床榻上躺着那个颜容惟美不输于身畔女子之人,甚至更添几分,他说:“你都守了她近半月,身子不是铁打的,再继续下去,她还未醒,你的身子就得垮了。”

半个月前,她与这位卢姓男子在亭中叙话,突闻家仆来报,说有人吞不下药,她疑惑府中何时有人染恙,随他来到这所别院时,竟在室中见到她此生最思念却毫无下落的亲人。当时那凄白的脸色吓得她不知所措,冰凉的身子更将她惊得魂飞魄散。

卢大哥说此女子跟自己一样,都是在河里救起的,不同的是自己躺在一携满花朵的筏子上,而她则几乎整个人都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凭着一丝薄弱的气息,卢大哥将她救了回来,可她昏迷一个月了,仍毫无苏醒的迹象。

“劳卢大哥操心,我没事。”

又是这样淡淡的语气,自芸儿醒过来后,已在府中住了近年,通过接触中,发现她的脾**淡薄至极,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可让她挑上一丝情绪,每日里按部就班的生活,她却不会感到丝毫乏味。依芸儿的气姿与容貌,他断定她有个不平凡的曾经,可是不论自己如何的旁敲侧击,她仍保持守口如瓶,半字不语。

芸儿就像一个谜在府中生活下来,而这个谜又在她见到床榻上的女子时,起了让人错愕不暇的变化,清晰的记得那日家仆来报说喂下的药全吐了,芸儿跟着自己来到这个房里,当她见到这女子时,那难以表述的激动与喜忧参半的模样,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情绪。

于是大胆假设二人相识,可相问之下,芸儿依旧给他的问题给予缄口不言的答案。可她几乎每日如此的守着她,两者之间,一定有源缘和连系。

“可有看过她掌心的伤?是否全愈了?”

女子微微的颔首,视线却并未离开榻上所躺之人,说:“好得差不多了,估计再过几日连痕迹也会消失不见。”

“嗯,那就好。”男子携笑说着,俯看静眠不醒之人的琼颜,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绝色,此时昏睡着的轮廓毫无情绪,却已似如画中走出,鬼斧神工雕塑一般,若是再掀唇一笑,岂不是世间繁华皆无色,惟留一许笑永存。

“公子,太夫人有请。”从室外踏入房中一侍婢,恭敬有礼的站着,目不斜视的传话,显然这府上的规矩有多令人森严。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瞧着芸儿的一脸哀伤说:“估计朝庭来人了,芸儿,你别太苦着自己,早点儿回去休息罢,我先走了。”

女子抬眸感激的朝男子看去,微微的欠了欠身子,“芸儿记住了,卢大哥慢走。”

目送男子消失在门口,女子重新在榻沿上落坐,轻捋着她额间的发丝,喃喃言道:“卿儿,快醒过来,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你不要不理我好吗?”

意识在一片软弱无状的感觉中凝聚,有什么力量将自己弥沉其中,宇凝卿睁开一丝逢隙,难怪怎么如此冰冷,原来身置水域,对,是水域,记得自己纵身入河时,被水吞没的瞬间,亦记得那窒息的难过清晰存入记忆,可她当时并不痛苦,而是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也许站在黄泉路上,她仍能保持唇角那抹泌人心脾的笑意,回头看轩辕琅平安脱险。

有个很微弱的声音倏然响在耳边,宇凝卿听不出是男是女,只是那语气里所蕴含的担忧和害怕,令人想睁开眼来一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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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0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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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帘很沉,沉得只能让她以半阖的形式将眼前的一切看清,迷迷糊糊之间,那说话声变得清晰,那说话之人的模样也让她看清,虚弱的掀起唇角,原来人死后,灵魂也不可随意行动自如,她微微的张了张口,初始发不出音,可又实在不忍那垂眸抹泪之人失望,嘶哑着虚弱的腔调言道:“卿儿犯下东蓠王族不可饶恕的错误,不是该下地狱么?可为何还能得见皇姐?”

听到久违的声音,虽沙哑得不似本人,然仍让宇凝芸欣喜若狂,紧紧的握着宇凝卿的手,方抹干的脸颊,又让泪迅速淌过,“卿儿,卿儿,你醒了?你可醒了?”

宇凝卿微微的点点头,轻声言道:“皇姐,是父王母后都不愿看到卿儿,方避而不见的么?”

听着宇凝卿的糊话,宇凝芸知晓妹妹定是以为自己死了,此胡言乱语到像是曾在东蓠王宫无忧无虑的公主妹妹,她说:“父王母后那般疼爱卿儿,怎会忍心不见卿儿,傻丫头,你没死,还好好的活着。”

活着?这个词在宇凝卿的脑海里不断上浮下沉,仿佛要想透这个定义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待她明白过来‘活着’的意义,再看到眼前熟悉清楚的人时,眸中煞时让惊愕填满,摒住呼吸看着宇凝芸,讶然的言道:“我活着?可是皇姐你明明——咳——咳——?”

宇凝芸赶紧倒了杯水,扶起宇凝卿服下,宇凝卿干固的咽喉得到解救后,立即拽着宇凝芸的手不放,难以至信的说:“皇姐,皇姐,你不是——?”

宇凝芸轻轻的偏过头去,窗棂外,是冷雨又在坠落,敲砸着屋檐,伴随着檐角的铃铛声,让风送进室来。自己见到宇凝卿后,宇凝芸无时无刻不沉浸在那段令人痛不**生的经历里,敛下眼角几抹哀色,她说:“我到希望自己真的死了,灵魂脱离尘世,思想不再袖尘世间活跃,可这一具躯体,却生生的硬是将灵魂与思想禁锢了,经历的事情只要一想,仍是历历在目,鲜活如初。”

“皇姐,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咳——咳——。”如今,宇凝卿也愿自己死了,皇姐的遭遇,如同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影子,靠在宇凝芸的怀中,宇凝卿颤抖不已。

拭了拭泪,宇凝芸扶着宇凝卿躺下,搁回茶杯后又为她掖了掖被角,细密的睫羽上,当着两粒微小的泪沫子,她说:“你方醒过来,别说太多的话。”

‘活着’的意义宇凝卿弄清楚了,此时‘方醒过来’的意义在心中赫然荡开,如同一层气韵,瞬间撞击着心壁,她疼,她痛,摒住滞闷的胸口,问:“皇姐,我睡了多久了?”

徒然听闻宇凝卿略带焦虑的口吻,那嘶哑的语气透着惶恐与警惕,苏醒不久的眸子,溢散着此时病态之人不该有的神采,然那一丝神采又有异样,似绷得紧密的琴弦,而她则想在那琴弦断裂之前,从自己口中得到答案,如此的宇凝卿,不得不让宇凝芸跟着紧张起来,“你睡了旬月,是卢大哥用药物维持着你的生命呼吸,卿儿,你怎么了?”

旬月之久,叶忠可有带着轩辕琅成功离开?沉沉的喘气着,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这是哪儿?我为何会在这里,皇姐又为何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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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1章 九死一生

听着宇凝卿喉咙发出的声音,透着干涩的意味,如此腔调十分勉强,可她为何执意急于知晓身在何处?“你和我一样,都是让卢大哥从河里救起的,或许这都是天意,父王母后都不忍你我姐妹早逝,听卢大哥说当日他购药材的行船路过淮香河附近,是一船夫发现你被挡在河边一岩石旁,他见你还有一线生迹,这才将你带回府来,也亏得他的善举,才有你我姐妹重逢之时。”

淮香河么?早时曾在靖王府中听司马晨提过,他还告诉过自己那日去游湖,湖里的水就是从淮香湖引入的,如此一来,自己依旧身置北仓境内,颓然的合上眼帘,内心顿时虚浮一片,“还好当日我不曾将皇姐土掩,否则皇姐就要枉死了。”

“当日我心神焦瘁,身子又受够折磨,随你逃离辽军营地,又因体力不支恐连累于你,急切之下方血气攻心而昏厥过去,我自己都以为会死去,更何况你不黯医理?”宇凝芸心生无数叹息,今日的重聚,让她把曾经刻意忘记的往昔回忆起来,似乎在那份饱受熬煎的痛苦中重新经历一遭,“这一年,我都住在这里,从不与外界接触,本想让人探听你的消息,可是我又的确无能为力,此时你虽是九死一生,但好在总归醒过来了,不论如何,再与你相见,姐姐还是很高兴的。”

“皇姐,…。”宇凝卿欲言又止,如此让宇凝芸知晓她这一年的遭遇与决择,是否会像哥哥一样憎恨自己?该如何是好?想了想,看着宇凝芸期待下语的模样,她说:“现在外面开始打仗了么?”

呃?宇凝芸闻言,玉颜上不禁撩起几分疑惑之色,然她又清楚,此时宇凝卿的问题,绝不会问得莫明其妙,这一年里,自己在卢园深居简出,自然不知外界之事,而宇凝卿不同,虽是昏迷了旬月,但外界之事应不会有多大改变,且卢大哥常与北仓朝庭来往,却不曾听他言及或有战事发生。

宇凝芸轻轻的摇了摇头,有待释然的眸光一直盯着宇凝卿的反应,她说:“没有,不曾听说有战事发生。”

宇凝卿心中略微松了口气,虽不能完全肯定轩辕琅的平安,至少可以判定没他的消息,没有消息不就是好消息吗?而且那日跳河之前,她分明见到哥哥骑马策鞭朝自己而来,叶忠一定可以带着轩辕琅离开。宇凝卿是如此的坚信着,尽管内心潜在的底气虚弱,飘缈得如此时窗棂外天际弥漫的阴霾。

宇凝芸内心泛起的疑惑层层叠叠,可眼下卿儿的身子不宜替她解惑,也罢,来日方长,“别太辛苦自己,再睡会,我陪你。”

皇姐不知道,如果她不想再辛苦,此时就该身置黄泉路,而今她活了下来,只怕一现身,等待自己的,就不只是用‘辛苦’二字所能表达的了。

雨声不绝于耳,溅入窗扉上的残渍瞬间映印于暗沉色,不远处的曲廊里,挂起了一盏灯笼,在寒风着颤粟,是那么的无可奈何,身不由己。

正文 第132章 负罪与自责

休息了几日,宇凝卿的身子恢复得不错,可她却一直未见着皇姐口中的卢大哥。于此救命恩人,她当谢,至少感谢他再次让自己见到皇姐。

冬雨歇下之后,又是霜雪漫天,洋洋洒洒的白色层层飘舞,老天爷似乎非常忙碌,忙得忘记了让阳光透过云层,给冰冷的冬日送点儿暖意。

宇凝卿自醒来那日和宇凝芸谈话后,便没在提及这一年里的遭遇,她知晓皇姐几番薄唇轻启,确是没道出声来的原因,不是不想说,是不知从何说起,想到皇姐曾受到的那些伤害,想到自己不悔的选择,内心的负罪与自责,随时随地都会将自己淹没。

今日起得早了,推开窗棂时,天涯正泛青白,又是一夜雪霜满树,压得寒梅枝头微微俯下。当第一缕晨曦落入庭中染亮窗棂,那伫倚于侧之人似轻纱般薄明绝美,毫无情绪的颜容,婉如传世画卷般恬静自然,捋袖轻掩晨风拂颊青丝,不经意的动作似行动流水般韵然优雅,一双澈目望向远天,眸色淡淡的,却透着专注与渴望,仿佛要乘风而起,去采撷那艳丽的朝霞。

一双眉眼在无意间见到这一幕时,急促的步履顿停,目光也由惊讶化为炯炯有神,他曾想像过她恢复康健后是如何的铅华毕露,孰不知竟是如此的摄人心神,仿佛在某一个瞬间,他再一次拥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公子,该走了。”

身侧的家仆急催着,他这才不得不重新提步,然亦是三步一回首,似要将倚在窗棂前的那抹倾城身姿全数印在脑海里带走。

宇凝卿没注意到某一处的变化,只是一敛眸一垂首时,发现方才还是花蕾的梅花,几近尽数绽放了,暗香随风扑面而来,幽幽的,淡淡的,轻轻的,凉凉的,惑人心绪。

看着素指纤弱的手心,那里曾有与轩辕琅分别时握住的温暖,此时寒意嗜骨,然掌心却似余温犹存,拳手阖于心口处,默默无声的感受着那份离别的凄楚与悲哀,琅,你现在在哪儿,可平安?

门扉让人推开了,在此住了几日,宇凝卿知晓是侍婢进来侍候她梳洗,然此次不同,随着侍婢过门而入的,还有皇姐宇凝芸。侍婢将水盆搁到洗架上,宇凝芸则走到宇凝卿身畔说:“在想子俊么?”

宇凝卿心中一滞,因为梁子俊这个名字,让她承载了太多的痛苦与伤凄,因这个名字所反射出来的另一个人,却丝丝缕缕扣动着她的心弦。皇姐所知道的梁子俊,已在自己心中彻底的颠覆,眸中煞时盈泪滑落,一股刺痛的冰凉溢满全身,面对皇姐的问题,宇凝卿惟有无言以对,扑到宇凝芸的怀中,宇凝卿哭得很小声,却似乎用尽心力,透着声嘶力竭般的压抑。

宇凝芸只当宇凝卿思念过渡,导致伤心垂泪,孰不知她这一年的际遇堪比自己的曾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从未想过我们还有相聚的一日,虽然卢园未有赶人之意,我也并不打算一直呆下去,如今你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你想回东蓠还是去找子俊,我都陪你一起。”

回东蓠一直是宇凝卿的念想,只因先前皇姐的‘遗愿’,此时,皇姐平安活在世上,她该庆幸不是吗?而梁子俊,则是个她永远都不想再提及之人,而轩辕琅那里,也不想再因自己受到困扰与伤害,所以,她真的跳河自尽死了,尘世间不再有宇凝卿这个人存在,惟一让她胸中苦闷的则是云佩之事,当初她以为皇姐死了,故将云佩给了轩辕琅,现下若是皇姐问起,要如何向她交待?

正文 第133章 美好却短暂的回忆

指腹抹过下颌残留的泪滴,凉凉的感觉延伸到纤指缝中,侧身重新面向窗外,琼颜上冰凉的湿意又添一重,“回东蓠,皇姐,卿儿累了,既然身未死魂未散,就安安静静的过好余生。”

宇凝芸记得宇凝卿有多么在乎梁子俊,可为何在梁子俊与回东蓠之间选择后者?莫不是这其间出了她不知道的事情么?“回东蓠?那子俊怎么办?如今东蓠是辽鸢的天下,我们回去定要隐姓埋名,你舍得与子俊分开么?”

“你不要再提他。”宇凝卿不由自主将音色微抬,词意里不乏厌恶之意,随即愣神回眸,意料之中见到宇凝芸眼中露出意外与疑惑,敛下几些神情,掀起几许抱歉,“对不起,皇姐,卿儿是说现在他跟着太子哥哥正兴兵讨伐辽鸢,我们前去找他们,会让他们分神。”

宇凝卿惟有如此解释,太多的事实她不愿想起,太多的事实她不敢说起,只希望皇姐什么都别在问,如今她真的什么都不想说,只想静静的守着东蓠何处的一方净土,沉浸在那段美好却短暂的回忆里安渡余生。

宇凝芸倏然觉得眼前的宇凝卿很不对劲,可她没有掐算之能,亦与外界有一年多的与世隔绝,故尔宇凝卿奇怪在何处,一时间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内心有那么一种预感,宇凝卿瞒了她不少事,而这些事,她没有要向自己解释的打算,甚至不愿提及。

既是不想说,那么自己再问也是惘然,说得多了,只会令她烦扰罢了,“好,等你身子再好些,我们就向卢园之主请辞离开回东蓠去。”

“嗯。”宇凝卿淡淡的应声,没让宇凝芸瞧到眼底滑过的那几些令人心碎的哀漠,有什么地方,早已过尽千帆。

梳洗后用了早膳,宇凝芸提到让宇凝卿去拜见一下卢园的主人太夫人,毕竟在府中叨扰多时,还不曾前去打招呼,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皇姐说得在理,宇凝卿没有推辞,晌午时分,两人便相携移步太夫人居住。

穿过月牙门,眸色所及之处,无不是让皑皑白雪所覆的景致,品种繁多的梅花映雪而绽,冬日的美态毅然姿傲尽现,而宇凝卿的出现,韵华灼灼的气质与身姿,更为卢园添染了一抹嫣丽的神采,惹得诸多手脚齐忙的下人,惊喜的滞下手中活计,直愣愣的盯着不舍眨眼。

而宇凝卿本人好像并未注意到周遭有何变化,此时她的整个心思,早已自然而然的翔飞于九天云外,身边是宇凝芸,她只是下意识的随着皇姐移步,携裙上下台阶,拐过朱色的曲廊柱子。

宇凝芸斜眸瞧到宇凝卿心不在焉的模样,那双云眉中的神采消失不见,此时略微空洞阴暗,仿佛在忖虑着一件连她都不可触及之事,眼见就要走到太夫人居住,宇凝芸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太夫人是卢园德高望重的长辈,穷尽一生方打下卢园今日开阔的局面,你一阵见到她,不可失礼。

正文 第134章 卢园太夫人

宇凝卿收回远游的心绪,徒然听闻宇凝芸的话,不禁泛起一丝疑虑,再转过墙角时,携着满不解的眸色全然飘向身侧之人。而宇凝芸似乎感受到宇凝卿的疑惑,也明白过来她为何会这般虑忖,说:“我在这卢园住了一年,虽不黯园外之事,也甚少与太夫人来往,可她于卢园的功绩总在府中传颂,耳濡目染,自然也就记下了。”

宇凝卿微微的颔首,不再与宇凝芸续话,萍水相逢的缘份,分别后又会记得多少?然皇姐既是这样说,想来那太夫人定是一十分坚强之人,否则如何支撑起这若大的卢园,心中油升一股敬佩,又想想如今的自己,不禁万分惭愧。

花厅门口,方踏出一中年男子,此人四十五岁上下,生得颇具正派,撩前袍踏下石阶,朝宇凝芸二人迎面走去,少顷后,驻足拱手一礼,“芸儿姑娘。”语声一落,目光盯在宇凝芸身侧的宇凝卿身上,眸中闪过些许惊愕,然略显老态的脸色却未有多大变化,“这位是?”

宇凝芸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宇凝卿说:“她是我妹妹,管家,太夫人现在忙么?我特意带妹妹过来向太夫人请安的。”

管家笑道:“我刚给太夫人禀报完事情,这会子她闲着,二位姑娘稍等,我去通报。”

“有劳管家。”

姐妹二人跟随着管家的步子站在花厅外,宇凝芸牵着宇凝卿的手静静等候管家的通传,宇凝卿微微的笑笑,她的皇姐,不论何时何地,总是这么细心这么温柔的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卿儿无事,皇姐——姐姐不必忧心。”

宇凝芸有告诉过宇凝卿,如今比不得宫里,‘皇姐’二字会引人猜测身份,而她们的身份始终是个禁忌,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宇凝卿得改口,称宇凝芸为‘姐姐’,这二字突然寻常了许多,似乎卸下了东蓠王室的束缚,又更添了不少亲切。

片息后,管家笑意浓浓出现在门口,随即作‘请’势,斜身移至一旁,“二位姑娘,太夫人有请。”

宇凝芸冲管家点点头,拉着宇凝卿双双踏入花厅。若大的花厅里,由六根圆形柱体支撑,梁上刻有雕漆祥云日东升,每根柱子边都摆放着一盆幽幽清香的冬茶花,十六把楠木椅分开两旁,间放锦云绸垫,整个花厅的布局比平常富贵人家更奢侈一些,然周围冷凉的气息却让宇凝卿心中一咯噔。

首座上,落坐一位白鬓苍苍的老姬,眼角皱拢的细纹彰显着她古稀之年的高寿之身,然那双近似花白的双眉下,却不见寻常老妇这个年纪该有的一对浑目,而是一双处处透着精明与干炼的瞳仁,宇凝卿被太夫人盯着浑身不自然,胸口莫名的忐忑。

太夫人看向正移步至前的两人,目光淡淡的,却透着似束缚般的捆紧,这两个女子同样拥有着天人般的颜容,特别是后者,那铅华韵染的气质与清冷幽寒的身姿,人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而她,更甚任何一代红颜祸水,是孙子有福还是有灾,怎么老捡起这样的女人回来。

“见过太夫人。”宇凝芸一盈身,宇凝卿也跟着拜了下去。

太夫人半阖眼一个虚扶,面无情绪的说:“都起来,不必拘礼。”

正文 第135章 关于姓氏

闻得这懒懒略带不屑的腔调,宇凝卿心中有些堵塞,仿佛她与姐姐二人并不受这太夫人欢迎,随即听到姐姐淡然携笑的话,“太夫人,舍妹的身子也恢复康健,今日特携她来给太夫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