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妹?太夫人是精明的,更曾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舍妹’一词的意义多半用于嫡亲姊妹,这两人莫不是一见如故,方倾心相交?“二位相识不过数十日,竟义结金兰,此举也道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宇凝卿与宇凝芸面色相觑半瞬,知道太夫人定是误会了什么,然而此时解释亦毫无意义,她若是这般以为,就随了她的心,然宇凝卿仍是要上前一步,又倾略微的鞠了一躬,唇角微扬言道:“这段时日在府上多有打扰,卿儿感谢太夫人这一载有余对家姐的照顾。”

家姐?太夫人毕竟经过风雨,鉴于二人的态度,不得不让她内心的端倪犹生,她说:“芸儿姑娘既是府中的客人,卢园自会好生招待,姑娘客气了,还未请教姑娘贵姓?”

宇凝卿正欲报出姓名时,却被一侧的宇凝芸续下话来,“回太夫人的话,她既是舍妹,自然与芸儿同姓,太夫人随芸儿唤她卿儿即可。”

太夫人心中一惊,连站立在一侧的管家都不得不露出几许讶然的神色,如此来,这两个莫不是嫡亲姊妹?天下那有如此巧合之事,姐妹二人同是河中遇险,又同被公子所救?

“芸儿姑娘这么说,这位卿儿姑娘岂不是你的嫡亲胞妹?”

闻得太夫人询问疑惑的口吻,宇凝芸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太夫人所言极是,卿儿的的确确是芸儿的胞妹,所谓无巧不成书,芸儿于卢园的救命之恩,十分感激。”

太夫人有片刻不曾言语,只是用寓意不明的目光来回打量着宇凝卿,而宇凝卿也因与这太夫人未有过接触不便过多作声,约莫过了几个呼吸之间,太夫人叹息着启口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在飞,海洋大了,什么鱼都在游,老身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倒是你在园中住了这么久,连个姓氏都缄口不告,是你觉得老身不配知道你的名号,还是你根本就不将老身放在眼里。”

“太夫人恕罪。”宇凝卿微微含笑作声,忆及方才皇姐与太夫人的对话,倏然间明白皇姐的用意,“不是姐姐有意隐瞒,的确是不便相告。”宇姓是东蓠国姓,东蓠未亡之时,‘宇凝芸’三个字已是天下尽知,现如今东蓠亡了,如果太夫人执意知晓,于她于卢园,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皇姐因是想到这一层,亦如太夫人一般执意未言罢。

宇凝芸向妹妹投去暖暖的笑意,欣喜那个不黯世事的妹妹也懂得她心中所虑,能为她分忧了。

太夫人气恼两姐妹的默契,有种被无视的感觉,迅速起身言道:“放肆,你们以为现在是在谁的屋檐下。”

正文 第136章 郁郁幽怨的熟悉

皇姐不是说太夫人德高望重么?为何出言难为自己?莫非这一载皇姐每次与太夫人相晤,皆是这种不欢的场面?宇凝卿徒然觉得宇凝芸受到冤枉与委屈,她的皇姐,受了太多的罪过,怎能再受此冷言相激,抬眸朝太夫人看过去,宇凝卿不禁清冷了声调,“卿儿姐妹自然是在太夫人府上叨扰,在此打扰多时,心中甚感过意不去,本想过几日再向太夫人您请辞,现择日不如撞日,卿儿…。”

“何事花厅这般热闹呀。”

宇凝卿语声未落,硬生生的让人将话断破,闻声回眸,见一男子提步入来,一脸欢愉轻快的笑,称得他爽朗儒雅的颜容更添几分俊逸的味道,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又闻身侧宇凝芸介绍,“卿儿,这位就是救你的卢静涯卢大哥。”

男子走到离自己三步开外驻足,眉眸携着煜煜生辉的神采,宇凝卿微微欠身,“多谢卢大哥救命之恩。”卢静涯?这个名字似乎并非只有皇姐提过,那种熟悉的感觉略带着郁郁幽怨,令人顿时心酸不止,然一时间,却又真的记不起在何处听何人讲过。

卢静涯拱手一礼,他笑得很随和,说:“早几日就听说卿儿姑娘醒过来了,孰料我这几日忙着与朝廷交易,怠慢了卿儿姑娘,还请你切莫见怪呀。”

一听闻‘朝廷’二字,宇凝卿顿觉胸口一滞,头脑不清悬晕,身子也情不自禁朝一边倾去。宇凝芸连忙扶着她,立即敛下得见卢静涯时的全数笑意,紧张的言道:“卿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卿儿姑娘,你没事,管家,还不快去把方先生找来。”方先生是卢园的大夫。

卢静涯皱眉命令,他的这一反应在太夫人看来是那样的刺眼,看着宇凝卿的神色愈来愈严肃,重新坐在软凳上,太夫人不由自主的将拳头紧握。

当管家踏出门槛时,宇凝卿轻声喘息着言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都这样了,你还没事,卿儿,我扶你回去。”宇凝芸仍旧止不住的害怕,以为是宇凝卿的身子还未完全康复。

卢静涯说:“我送你们。”

“静儿,你留下,我还有事跟你说。”太夫人在卢静涯声落时立即言道。

宇凝芸已是听出太夫人语气里的几分不悦,更不想让卢静涯为难,勉强勾起一抹浅笑,“卢大哥,卿儿我送回去就好了,太夫人找你有事,别把事耽搁了。”又偏过头去看着太夫人的一脸冰冷,宇凝芸说:“太夫人,恕芸儿先告退了。”

“嗯。”太夫人沉着腔调应了一声,随即瞥过头去,直到宇凝芸扶着宇凝卿踏出门槛,她方将脸转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卢静涯那担忧切切的眸子。

至此,择日不如撞日请辞之事因为卢静涯的突然出现而中断了,亦作罢。

行走在曲廊里,宇凝卿抚着胸口落坐在廊椅上,她并非身子未愈,而是倏然闻得与朝廷相干之事,让她的内心赫然间受到刺激,从而导致心神不宁。

“卿儿,你到底怎么了?”

听着宇凝芸的亲切关怀,宇凝卿却答非所问:“皇姐,我见那太夫人人虽精明强干,但绝非善类,想必你每次见她,定然都得给她难为一番,皇姐,你为何当初伤愈后不离开呢?”原谅她这样形容那太夫人,只是一与她对视,立即便有种被轻蔑看待与不屑的感触。

宇凝卿明显呆愣一瞬,随即直起身子,将眸光放逐得很远很远,此时阳光万泄,耀得白雪晶莹透亮,她说:“不是不想离开,只是无处可去罢了。”

正文 第137章 一语双关

宇凝卿敛下眼来,她何尝不懂姐姐词里行间所满蕴的苦楚,“你可以去找太子哥哥呀,东蓠亡国,天下皆知之事,你应该不难打听到他的下落。”

“我知道他在北仓,尽管我也身置北仓,可我就是不想见到他。”

听到语声泛起异样,宇凝卿斜眸看去,正逢一点冰凉的泪滴落在廊椅上,似乎要溅起无数的水花,却兀自发现一声闷鸣,回荡在无声的世界里,宇凝卿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起身环抱着姐姐的瘦弱肩头,忍不住眸中泛起雾色,润润的湿意蕴溢出一片薄薄的朦胧之色,“我知道,我都明白。”

宇凝芸闻言,泣声一滞,面对着宇凝卿眸子里摇摇欲坠的泪珠,摒着呼吸问:“卿儿,你知道?你都明白什么?”

宇凝卿微微的侧过身去,错落在廊椅上的影子亦如她心中的某个地方,碎裂不堪,冷冷的勾起唇角,嘲弄与苦涩的弧度似乎将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冷冷的悲凄,“我当然知道,是他潜入辽鸢作恶,才会导致东蓠灭国,玉郎哥的死也跟他有关,因为他,我们成了东蓠亡国的罪人,而我,则是罪上加罪。”

宇凝芸听得浑身冰冷,赶紧四周环顾,在发现无人时方松口气,拉着宇凝卿的手回房,忽略了宇凝卿眼底掠过的层层哀思,与那句罪上加罪的意思。

“你都知道了,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方踏进室中,宇凝芸立即阖上房门,背倚着门扉问着,眉宇间尽是急切,言语中亦含着严谨。

宇凝卿并未立即作答,而是将近这一年的事情在脑海中都过虑一遍,点点滴滴,丝丝缕缕,都如梦境般若隐若现,又是那般让人逃离不开的真实。斜身行至一旁,指腹轻轻的搁在桌布上,柔柔的触感很细腻,却凉若窗外梅枝上停留的白雪,“哥哥誓要夺回东蓠,梁子俊亦要找辽鸢帝一报杀父之仇,然他们没有实力空有报复,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于是他们打起了西召与北仓的主意。”

“什么主意?”来到宇凝卿的身侧,宇凝芸似轻声问着,看着宇凝卿的目光,正逐渐起着变化。

宇凝卿说:“还记得北仓的靖王府老王妃是谁么?”见宇凝芸点点头,说明她记得,宇凝卿继续言道:“太子哥哥就是凭着这条关系,不知如何夺得北仓公主的青睐,现已是北仓的准驸马了,北仓王就这么一个公主,如果哥哥的野心小些,也就只是个利用驸马身份夺得兵权的结局,如若不是,这北仓王或许就得异主。”

“那西召那边呢?我记得三王叔家的郡主姐姐嫁到西召后很得宠,莫不是太子也利用了郡主姐姐?”宇凝芸问着,看着宇凝卿的神情愈来愈让她不解,愈来愈让她意外。

“他一个人如何能享得起两国的齐人之福呢?是梁子俊娶了西召王爷的郡主英秀儿,得到了西召的认肯,先太子哥哥拿到兵权,现如今,只要太子哥哥和北仓的公主一成婚,相信不久他们就会联合两国兵力,一起对抗辽鸢了。”

“为何会这样?”宇凝芸如此一语问着,这话却蕴含着两重意思,一是梁子俊怎么舍得卿儿去娶别的女人,二是卿儿从开始叙述此事开始,她的神色为何这么冷静,仿若事不关己,那云淡风轻般冷漠的描述,除却太子宇泽成的部份,梁子俊的所作所为应该会令她痛不欲生才是,可宇凝卿恬然的眸仁中,似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澈如明镜。

正文 第138章 无以言表的痛

宇凝卿没有回答宇凝芸这个问题,她早已没了回答的必要,然宇凝芸却要追问:“卿儿,子俊如此对你你不难过么?还是就因为如此,你方跳河轻生?你怎么这么傻呀?”

是啊,她怎会那么傻呢?也许这一切冥冥中早注定,当初得知事情真相时,她也只不过是想尽快逃离他的身边罢了,好像从未想过要轻生寻死,而轩辕琅带给她的,却是无愿无悔为对方牺牲的勇气,所以坠身入河时,她没有丝毫犹豫。

“皇姐,死很容易。”想到轩辕琅在靖王爷中所受的伤,宇凝卿仍忍不住心头发凉,“卿儿曾答应过你会好好活着,如今既是无恙出现在你面前,更要好好的活下去。”尽管以后遇事如何还是未知,只要平安回到东蓠,就应该不会那么累了。

“苦了你了。”轻轻的揽过宇凝卿入怀,她是万万没料到,宇凝卿竟有一日也会尽偿当初她所受的苦涩,那份无法用言语表述的痛,是如何在午夜梦回时辗转折磨,或许也就是这份痛,让宇凝卿的眼中有了冷漠。

宇凝卿心中情绪万千,此时惟有化作一许轻叹,心中万般情结,何以诉?

辽鸢帝宫,琉璃瓦上的雪被阳光照得盈盈透亮,房檐细雕的轮廓泛着明黄,让人自然而然心生肃穆。

御书房里,轩辕琅半倚着龙椅,妖冶俊邪的颜容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双厉眸微微流转,手执的朱笔立即在奏册上挥写着什么,室内的气氛是压抑的,尽管熏炉四散着温暖,亦不能将这份冰冷的氛围疏缓。

高福心中微微轻叹,自陛下回宫后,围绕着他的气息一直都是如此冷冽,在朝堂上言语也不多,更令众臣揣测不透圣意而心惊胆颤。动时,他是一国至高无上的帝君,静时,不过是一个思念心仪之人的男人。

“启禀陛下,玉亲王带着郡主在御书房外候见。”太监叩拜在地,小心冀冀的禀话,害怕陛下一动怒念,自己的性命便烟消云散了。

轩辕琅闻得通报声,锐利的眸色依旧看着玉案上摆放的另一份奏册,“宣。”

“遵旨。”太监如释重负般应下,随即起身离去。

片息后,一声稚幼的呼喊响在轩辕琅的耳边,“王叔,王叔。”

轩辕琅搁下笔,看着轩辕琅倩儿时,轮廓所携的严肃与无绪收敛不少,略微笑道:“倩儿来了。”

轩辕清抬起手来,正想把女儿叫回来,不要如此放肆时,正巧见到她已扑到轩辕琅的怀里撒起娇来,无可奈何的笑笑,放下手来,嗔怒道:“倩儿,休要胡闹。”

轩辕倩儿调皮的朝父亲做了个鬼脸,转头就向轩辕琅告起状来,“爹爹真坏,王叔回来这么久了,他都不让倩儿进宫。”

“呵呵——。”轩辕琅笑出了声,看了一眼轩辕清对怀中的小人儿说:“这可不能怪爹爹,先前倩儿不是感染风寒了么?怎么样,如今可是都全愈了?”

轩辕倩儿夸张的伸开手,朗声道:“倩儿早就无事了。”

“无事就好,不然王叔的倩儿生病了,王叔可是会心疼。”

这句宠溺的话,显然对轩辕倩儿很有效,她立即高兴的笑起来,亦开始那壶不开提那壶了,“王叔,母妃说你是出宫去找小婶婶了,小婶婶在芊华殿吗?倩儿要去找她玩。”

轩辕倩儿语声一落,御书房内立即静若深更夤夜,高福眉头一拧,望着陛下霎时寒若冰霜的脸色,随即拉过轩辕倩儿说:“小郡主,陛下要和王爷谈正事,奴才带你出去玩好吗?”

轩辕倩儿以为高福是要带她去找小婶婶,立即高兴的拉着高福应下,“好好,高公公快走。”

正文 第139章 浪漫无言的悲剧

室中清静后,轩辕清长长的舒口气,轻觑着龙椅上面色深沉邪魅之人,心中止不住叹息,启口言道:“前些日子就囔着要进宫看小婶婶,我将她关在府中几日去去兴头,没想到这丫头记性好,还是在你面前专挑不开的壶揭。”

得亏是轩辕倩儿,若是换作他人,如今恐怕已是无法感受尘世的空气了罢。轩辕琅半阖了厉眸,敛下些许摄人的气势,“还是没有她的消息么?”从来没放弃过对她的追逐,就若她的消息薄淡如风,他也要捕捉到她吹过的途径。

轩辕清斜身移步,走到一旁坐下,回想叶忠给他作的汇报,他也没料到当初与轩辕琅打赌,竟会输得如此令人惊讶,宇凝卿果真爱上了轩辕琅,甚至不惜用自身的安危来救他脱离困境,此情此意此胸襟,足以让人意外且刮目相看。

轩辕清答非所问,“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叶忠的话呢?如果宇姑娘真的选择让你平安离开北仓,为了将来你不重蹈覆撤,她一定会断了自己所有后路,如果让宇泽成捉到,她的良苦用心岂不付之东流了。”

个中道理轩辕琅当然明白,可一日没得到宇凝卿去逝的消息,他就一日不会放弃,她为何要这么傻?为何要选择用生离死别的方式来成全自己苟活于世,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做,自己根本不会愿意么?他的傻卿儿呀,你到底在那里?可有听到我内心的呼喊?

“卿儿不会死,我会找到她的。”轩辕琅眸中的坚定,仿佛已看到宇凝卿正待在何处,静静的等着他前去相迎,她微微的冲自己笑,深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的身影。

轩辕清愣了,他委实想不通透,何以两个身份如此尴尬之人能做到以身相许,无条件的为彼此付出。他不止一次想过与轩辕琅的赌约,会以轩辕琅一厢情愿而止,孰不知是上苍捉弄还是冥冥中早有注定,他的执着牵引着宇凝卿向他靠近,终得到两情两悦,却仍逃离不开束缚的结局。

尘世间的情感莫过于两种,一种是相濡以沫,却不能终老,一种是相忘于江湖,却怀念到哭泣。不论是其中的那种类型,都是场浪漫无言的悲剧。

轩辕清内心浅叹,宇凝卿是生是死,此话题都太过沉重,不宜再续。“陛下,从北仓传来消息,宇泽成就要和北仓文微公主成婚了,西召那边已让人派了大队人马前去恭贺,依臣看来,此事有蹊跷之处。”

轩辕琅闻言,抬眸看向轩辕清严肃的神情,唇畔勾掀一抹弧度,携着冷嘲的意味言道:“你是想说西召与北仓合营出兵攻打辽鸢之事,因着此番西召的态度坐实了。”

轩辕清点点头,端起一旁太监搁放的茶盏,看着盏中几许叶梗沉浮,温润的热蕴袅袅着湿意,他说:“西召前去恭贺文微公主的大婚之喜并无不妥,可如今这个阶段,表面愈是平静,潜在水下的的暗涌则更加剧烈,咱们攻下东蓠,虽说生息已恢复不少,但若西召与北仓联合进攻,让辽鸢腹背受敌的话,如果布置不够谨慎,消息不够细微,咱们的胜算可不如拿下东蓠那般容易。”

明白辕琅清的弦外之意,然他既是这样说了,肯定已是有了对策,“你打算怎么做?”

轩辕清携着诡异的笑轻抿茶水,随即将杯盏搁置一旁,起身行至御案前,看向辕轩琅笑说:“臣写好一份觐见文碟,请陛下盖印。”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份奏册递到轩辕琅眼前。

轩辕琅接过摊开,遂黯的眼眸随着那一行行字而流动,倏然抬眸盯着轩辕琅的一脸亲和似的微笑,“你要去北仓恭贺公主大婚?”

正文 第140章 去意已决

轩辕琅颔首,眉宇间挑起些许期待与兴味,摇身行至一边,提手轻拨着玉案上吊挂的朱笔,说:“我们在这里臆测局势太费脑子,虽然得到的消息不少,但如今这种环境,处处生变,处处易变,那有身临其境来得实切,把握得详细。”

“不行,太危险了。”轩辕琅蹙眉拒绝,宇凝卿还没消息,他不能再把轩辕清赔进去,要知道那宇泽成的手段残忍可并非常人能比拟。

轩辕清停下拨弄的手,微微直了身子,然朱笔仍在晃荡,他斜眸看了过去,见轩辕琅一脸的认真,瞳眸里已写明不可有商量的余地,可现在为了辽鸢能永远处于不败之地,必须得有人去冒这个险,“陛下,臣既是拿着觐见文碟去的,届时臣便是辽鸢使臣,只要一踏进北仓的边境,天下尽知,如今潜在虽是波涛汹涌,然表面不还是风平浪静么?臣的安危不会受到威胁。”

“可是你也别忘了西召与北仓是因为什么而牵扯不断,北仓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不清楚,可那宇泽成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可是领教得多,你这一去,让本王如何能心安?”轩辕琅合上手中奏册,显然他不会轻易盖上辽鸢玺印。

“陛下多虑了。”轩辕清轻叹着言道,眼角却携着暖暖的笑,小时候可真是没白疼这个王弟,“臣去北仓贺公主大喜,天下人都看着呢,除非有人想在公主大婚近期挑起战乱,那么也难堵天下幽幽之口不是。”

“王兄。”轩辕琅声寒色沉,可他也清楚,轩辕清既是如此表态,就说明他的去意有多坚决,他是为了辽鸢,这个理由便足以令自己进退两难,然自己做不到让他独自去承受宇泽成那份善变的危险,倩儿还小,他不想她如今似找卿儿一样,再问自己爹爹去哪儿了。

轩辕清何曾不了解轩辕琅,他知晓此时轩辕琅在担忧着什么,然他去意已定,容不得他不同意,立即寒了神色,声调亦提高了不少,“陛下贵为辽鸢帝君,理应为辽鸢的将来考虑,百姓考虑,不可如此踌躇不决,优柔寡断。”

他在激自己,轩辕琅徒然笑了,不过那笑里添了几分苦涩与无奈罢了,“王兄,如果你作辽鸢帝君的话,一定比我做得好。”

轩辕清又何偿不知轩辕琅的脾性,他根本就志不在此,当年他登基为帝,也是为了顾全他的声望而牺牲自己,事隔多年,每每想到他因为自己才戴上的这副枷锁,心中的自责,何曾停歇过一日?

轩辕清陪着轩辕琅笑,叹息之处又不忘揶揄,“好在此时御书房无外人,否则传扬出去,岂不是得说我欲篡位谋朝了。”

轩辕琅重新摊开那份觐见文碟,垂眸又将其中内容看了一遍,眸角的余光斜瞟到右方上的辽鸢帝玺上,唇角的笑意缓缓尽数敛下,徒然轻了声色,深遂的幽目透着淡淡的哀愁,“王兄,可以换我前去吗?”

正文 第141章 一处相思,两地闲愁

轩辕琅坐着,轩辕清站着,轩辕琅征询之声落后,轩辕清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轩辕琅,窗外寒风来势不小,欲挤进这温暖的御书房,然不论寒风如何的改变身形,到头来,皆不过一场虚妄。

轩辕清心中的叹息声层出不穷,一个情字,难为了多少年少英雄,就若贵为九重天上的帝君,也逃不开这一劫数,轻易被她牵引着前行。“陛下若是去北仓,就得摆出帝君出行的阵仗,且以辽鸢如今在天下的地位,何以会为个北仓屈尊前往?这样会扫了辽鸢的尊严,会辱没陛下的威慑。”

轩辕琅阖眸半瞬,他在想什么相信轩辕清都知道,这些话不过都是场面意思罢了,提手拿过辽鸢帝玺,轩辕琅重重的盖在那份觐见文碟的左下角,红红的朱砂印,似一无法攀跃的屏障,将宇凝卿与他相隔愈来愈遥远。

轩辕清主动合上摊躺在玉案之上的觐见文碟,笑道:“谢陛下,既是恭贺人家大婚,就得备有厚礼,臣这就下去准备。”

轩辕琅将帝玺搁回原处,好气的看着说话之人的一脸得逞笑意,说:“如果你食言未能平安着回来,本王决不会去给你收尸。”

“是——。”轩辕清哭笑不得的应下,随即转身离开,待行至离门槛处一步之遥时,他又倏然驻足,背对着轩辕琅言道:“我会替你多加留意她的消息,既然你说她没死,那她就一定活着。”

轩辕清踏出了门槛,轩辕琅回味着刚才那话中的郁沉音色,从怀中掏出那块携着自身温度的云佩,泛起无穷的心思与彷徨,“你说云佩在,人在,云佩不在了,人定亡,卿儿,云佩如今好好的在我掌心,你一定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对吗?”

起身行至窗前,提手推开窗扉,刺骨的寒冷霎时扑面袭来涌入室中,不远处积雪成累的屋檐上,几只冬鸟扑翅而起,似要向天涯尽头腾飞。

伤别离,叹昔往,垂泪倚斜傍寒窗,缈缈皑色废思量,阵阵梅香苦断肠,怅塞心绪,兀自神伤,一抹残影伴月光。

一袭冷烟蔽月华的气质,惟美得不染凡尘霜雪,云眸微转,澈若一汪秋潭,青丝飘逸至柔垂于胸前,那千丝万缕之间,仿佛写尽她的优雅铅华,此时她不知在忖思着什么,唇色携笑,却愁悬眉头,皎白的月色下,朦胧之中略微清冷怨幽。

何事令她双眉齐愁?又何事令她唇畔靥留?卢静涯站在月牙门边,怔然的望着窗棂边那一抹玉洁冰净的人儿,她的笑意,足以魅惑众生,然她的虑容,亦足以颠覆凡尘。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便是此时卢静涯的写照,他奇怪自己何以见到宇凝卿时,会遏制不住妄念痴想,宇凝芸的美色他是惊叹的,可也不曾有过如此激烈的渴望,难道真是天赐的缘份,让他寻得此生的相依相守么?

有侍婢端着茶具路过月牙门下,见到少主子自然得打声招呼,“见过公子。”

公子?宇凝卿闻声斜眸,正巧与看过来的卢静涯四目相对,卢静涯颔首一笑后提步,宇凝卿则是离开窗棂出迎,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撩开晶莹透亮的串帘,冲着刚踏过门槛的卢静涯略微曲身,“卢大哥。”

瞧到宇凝卿见礼,卢静涯立时疾步扶起,“卿儿姑娘怎如此见外。”

正文 第142章 何谓缘份

宇凝卿听见卢静涯的话了,却把目光放在他拉着自己的手上,不自然的退一步,拉开彼此过分相近的距离,心中不禁撩起一丝不安,“卢大哥那里话,卿儿姐妹在府在打扰多时,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是对卢大哥的相救之恩予尽感激。”

宇凝卿话中的疏离,让卢静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亦发觉自己方才失态,“对不起,是卢某刚才失态了,卿儿姑娘切莫见怪。”

宇凝卿微微的笑笑,侧身提手作势‘请’,“卢大哥请坐。”

随即侍婢奉茶,宇凝卿看着卢静涯执起杯盏,总觉得这个人好像有听谁说过,一时间凝望得出神,如此模样的宇凝卿倒是让卢静涯心中泛喜,或许并非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卿儿姑娘,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呃?看着卢静涯温柔的笑意,宇凝卿赫然间两颊一片似霞红润,这般摄人心神的颜容,让卢静涯不禁摒住呼吸又看呆了,她的气质,像极了一人。

宇凝卿尴尬的垂眸,素手轻遮着绯红的脸颊,说:“卢大哥这么晚来找卿儿,不知所谓何事?”

卢静涯笑意浓浓的搁下杯盏于台,看着宇凝卿仍是一脸的窘迫,“我看你在府上已住了些日子,怕是闷坏了,你的身子也已全愈,我想带你和芸儿姑娘一起出去走走,不知你意下如何?”

“姐姐那边卢大哥去说了吗?”宇凝卿因为拿不定主意,才会有此多举一问,如果卢静涯去过宇凝芸那里了?又何必专程前来询问她的意见。

果然卢静涯说:“芸儿姑娘那里我还没去呢,刚好路过你这儿,就先进来问你了。”

宇凝卿微微的点点头,神情看上去若有所思,但仅出于卢静涯是救命恩人这层理由,她就找不到拒绝的借口,“不知卢大哥想带我们去那里走走?”

卢静涯没料到宇凝卿会这样问,先前之所以之样说,只是想给来找想见之人一个可搪塞的理由,且明天打算如何,一会儿他回房后,自然有答案,此时他含笑的俊容不改,心中却有了一丝燥意,突然想到什么,他说:“卿儿姑娘可会骑马?”

宇凝卿摇了摇头,卢静涯仿佛兴致盎然,“那明日我就带你和芸儿姑娘学骑马如何?”

看着卢静涯眼中的期待,宇凝卿此时也惟有奉陪到底,而且她也想知道‘卢静涯’三个字,和眼前的人,为何在自己的脑海里占有着一缕转瞬即逝的记忆?到底是在那里又听谁人提及过?也许多接触,或许就有迹可寻。“嗯,好。”

“说实话,我真觉得卿儿姑娘与芸儿姑娘是姐妹之事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是说你们俩姐妹竟会有着同样的遭遇,又都同时遇到了我,这真是莫大的缘份呀。”卢静涯感叹着命运的奇迹,更感动着上苍将宇凝卿送到他的身旁,如果老天爷让她救宇凝芸是前奏的话,那么宇凝卿则是恩赐了。

听出卢静涯口中有异,这让宇凝卿倍受伤害的心掀起了警恂,特别是他在说‘缘份’二字时,明显把声色刻意凸现了,然对宇凝卿而言,这样的缘份并不重要,没有做太多的思忖,全当卢静涯一片好心了。

“缘份一事,自由天定,本是心怀深仇大恨之人都能走在一起,尘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宇凝卿徒然温柔了玉眸,那丝丝缕缕的伤色令人百结愁肠,然且唇边的浅浅笑意,又仿佛在回味什么令人无怨无恨之事。

正文 第143章 思念中痛苦

卢静涯一时看得失神,忘记了要与宇凝卿搭话,却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这样的宇凝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仿佛整个人身置云巅之上飘浮起来的感觉,想要永远永远的坐在这里,永远永远的看下去,祈求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永远永远的停在这一盏烛灯旁。

宇凝卿醒神斜眸,赫然注意到卢静涯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那双眼眸饱含湿润,直让宇凝卿心头一跳,这样的眼神她过于熟悉,一种不好的欲感徜徉在脑海里,清醒的警告她有异样的危险靠近,立时收回目光,起身言道:“卢大哥,夜深了。”

卢静涯闻言,尴尬的收回心神,亦起身说:“对不起,是卢某失态了,卿儿姑娘好生歇息,告辞。”

目送卢静涯离去,宇凝卿的心绪蓦然纠结在一起,这个卢静涯,何以能让自己如此不安?回到内室落坐在床沿上,宇凝卿将眸色透出窗外,渲染着层层月亮,她记得皇姐跟她说过,这卢园是经营药材生意的,整个北仓的药材生意几近都让卢园给垄断了,那日初见卢静涯时,他说及与朝廷,莫不是他的生意还和朝庭有牵扯么?

翌日,连日来的阴霾尽数散去,许是老天爷也不忍自己闷在屋里,这才改了脾性,送来冬日里难得好天气。

庭院中的梅花在阳光的耀射下,似更加鲜艳明亮,朵朵娇艳欲滴,屋檐上堆累的积雪缓缓溶化,滴落到地面的直线犹如雨水,不过这雪水比雨水更凉,几步开外都能感受到她冰冷的气氲。

宇凝卿披上分别时从轩辕琅身上解下的披袍,破损之处已让她补缝妥贴,虽然样式稍显笨拙,但她更不愿假以他人之手碰触与那人惟一可触之物。

由仆从领着来到卢园门口,途中七拐八转的曲廊,让宇凝卿如同行走在迷宫,高扩的卢园门口下,站着卢静涯俊朗非凡的英姿,他的脸上,挂着如此时阳光般的暖笑,让人看得很舒心,却又让人不禁心起防备。

轩车已停落在门口,而宇凝卿却没见着宇凝芸,“卢大哥,我姐姐还没到么?”

卢静涯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冲着宇凝卿笑笑,“太夫人早晨让人将芸儿姑娘唤去了,算算时辰也该来了,你先到车室里等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