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茗若无其事继续道:“对了,其实这些臭烘烘的东西,都从各位姐妹的肚子里出来呢。”

“你别说了。”钟典衣仗着品阶高出卫茗一截,喝道。

一向逆来顺受的卫茗浅浅笑了声。人啊,就是这样奇怪,明明是自己身上排出来的东西,偏偏嫌弃至极不说,还对帮你清理这堆东西的人嗤之以鼻。

她知道,如果她今晚不反抗,日后只会被欺得更惨。

逆来顺受并非软弱,而是她不愿麻烦而已,但为了今后少点麻烦找她,她决定今晚找一找麻烦。

“好,我不说了。”卫茗知道有人犯恶心了,悠哉洋哉最后补了一刀:“说起来,当年在净房的时候,姐妹们的夜壶实在太多了。有时候累极了,倒完了里头的东西,就统一推池子里泡一晚懒得刷,第二天直接捞起来交差,也不知各位姐妹入厕时可否有过黏糊恶臭之物沾身的经历。如果有,卫茗在这里赔个不是啦。”

她话音刚落,房间一头突闻干呕声,也不知是谁,急急忙忙捂着嘴跑了出去。

一室寂静,徒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卫茗心满意足闭上眼,知道这会儿才算真正的清静了。

第五章 (五)掌饮与挖坑

“看到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郭品瑶放下茶碗,欣慰道,“待在六尚局也好,不用苦了你那双手,也合了你的心愿,不必跟主子们照面。”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不是。”卫茗摊手,有些不满,“闻香姑姑亲自下令调职,着实受宠若惊,乃至于惊到了同行,与我各种不盯对。”

“她们为难你了?”

“说不上为难吧。”卫茗别过眼四处望了望,无奈道,“就感觉不管做什么人家都刻意疏离我,但明明离我十丈外,却仍把眼睛放在我身上,如同芒刺在背。”

“新人难免受排挤,”郭品瑶安慰她,“你在净房多年,从前那些个仗势欺人的都不能撼动你半分情绪,如今任她们说去,你别管就是了。”

“你放心,这么多年,我算是总结出来了,”卫茗气定神闲叉腰,“对于这些个仗势欺人的‘老人’,就要‘任凭她欺我,笑我,轻我,辱我,使唤我,夹枪带棒;我只需忍她,避她,由她,耐她,关键时,补上一刀。”

“精湛。”郭品瑶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你在烦什么?”

“闻香姑姑这一举,总令我背脊寒凉。”卫茗抓着好友的手,心慌道:“我打听过,从前被太子殿下轰出来的女子们可都在原职,就我一人升了。你说是不是我当日滚得太狼狈,让殿下颜面抹黑,所以借姑姑的手…”她噤声,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如果殿下真不待见你,我觉得直接把你丢粪池里闷死会比较迅速一些。何须劳烦姑姑?”郭品瑶倾身戳了戳卫茗的眉心,“小茶,你谨慎过头了。”

卫茗捂着眉心哇哇喊疼,“因为殿下对我的嫌恶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这么用的么!”郭品瑶抓狂,“你敢别这么没文化么!”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嘛。”卫茗揉揉眉心起身,开始轰人,“好啦好啦,淑妃娘娘那边还等着你回去伺候,我也该开工了。”

“说起来你一天都做些什么?”郭品瑶被她轰起来,转过身好奇,各宫娘娘们的茶都是由她们令侍来泡,平日来尚食局领茶时,负责交接的也是典饮,如此一想,她倒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是掌饮可以做的。

卫茗悲催地看了她一眼,“你只考虑到进,没考虑出。”

“…什么意思?”难道是她理解有误?

“典饮负责把茶叶给你们,我则负责把茶叶收回去。”卫茗简洁地解释。

“那不就是…”郭品瑶张大嘴,半晌没找到合适的形容。

“是的,”卫茗小眼神悲愤地点点头,“娘娘们哪肯让茶叶渣子脏了自己的花园?所以你泡过的每一杯茶的茶叶,最后都会回到我这里,统一处理。”

换句话说,她就是个处理茶叶渣子的。

再换个角度来想,掌饮和夜壶宫女,在某种程度上,并无本质区别。

她们都在为处理废物而努力。

“…”郭品瑶远目,心头捣鼓着该用怎样的话语,来鼓励好友好好干。

“…”卫茗跟着她远目,心头盘算着她跟郭品瑶喝茶这小会儿,那头又堆了多少茶碗等着清理。

两两无言。

“我以后会尽量少放两片茶叶的!”郭品瑶握拳下定决心。

卫茗扶额,默默拍了拍好友的肩,“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送走好友,卫茗挽起袖子走进库房,左手卷只里套竹筛子的木桶,右手麻利地拾起一只只茶碗往木桶里倒。动作快速流畅,丝毫没有犹豫,仿佛这样的工作,她已经做了许久。

记忆中,小小的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库房,面对着成堆的茶碗,听到必须在当天之内全部清理完毕的任务时,险些吓趴下。但在司饮严厉的催促下,年幼的她不得不拾起木桶,小心翼翼地开始她在这宫中的第一份工作。

当年的她,太过较真,外加强迫症使然,定要清理到每只茶碗里头不留丝毫的茶渣才罢休,无形中减缓了速度,常常黑灯瞎火地忙到第二日清晨,还未歇下,主子们漱口的剩茶便又送到了。

日复一日。

渐渐的,掌握到了技巧,动作越来越流畅,往往能一下便将所有茶叶全部倒出,无需返工,日子一长,活儿便轻松了。

可惜人生往往不许你轻松。

回忆至此,卫茗有意无意地掂了掂木桶,觉着重量差不多了,一低头,竹筛子里头果然已经堆满了茶叶渣子。

等到第二个桶也满了,卫茗这才停止,一手抱一只,走出库房,径直朝后院走去。

司饮司处理茶叶的方式很简单——挖个坑,倒进去,坑满了就埋上土做花肥。

说得阴森一点,整个六尚局的土地下,埋满了茶叶们的冤魂。

年复一年,新坑覆盖旧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四年前,她任掌饮差不多一年时,在树下挖的那个坑。

也就是那个坑,不仅吞了茶叶渣子,一并将她四年的青春年华也吞了进去。

回想起来,从她入宫到成为掌饮,一路一直顺顺利利的,直到遭遇了那只坑之后,她的人生仿佛一下子栽了进去,跌跌撞撞再没能爬起来。

不,准确来说,坑她的,不是坑,而是人。

趴在坑边的十二岁少年抬头看她时的表情,过了四年仍旧记忆犹新。

“他们说,茶叶渣子可以做药引。”少年说这句话时,清俊的容色焕发着神采,淡红的唇浅浅勾起,原本忧伤的眸子跃动着希望的光芒,太过耀眼,乃至于她忽略了,那双眼瞳是灰色的。

灰色,皇族的颜色。

当年的她,真一心以为,这个身着宦官服侍的少年,只是个小太监而已。

卫茗狠狠甩头,将脑中少年无辜的神情赶走,掂了掂手中沉沉的木桶,埋头转过墙角,一抬眼,生生止了步子,下一瞬果断面无表情退了回去。

一定是她走出去的方式不对…

否则…相同的场景怎会再现?

这不现实!

回忆方才目睹的一切——阳光静好,懒懒散散洒下,树影摇曳的坑旁,有一个少年趴在那里,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相同的姿势,相同的表情,一如四年前场景重现。

卫茗站在墙边,拼命告诉自己是没睡醒产生了错觉而已,然后深吸了口气,这才英勇就义般一步踏了出去。

方一抬头,就听百里景虽那介于少年与男子间的独特嗓音传来:“走出来又退回去,你在躲猫么?”

卫茗呆愣在原地,傻傻看着昔日粉嫩的少年如今风华绝代地负手而立,神色仿佛很威严,嘴角却噙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抱着桶傻站在那儿做什么?”景虽颦眉,似乎在不满什么。

“奴婢在想,”卫茗掂了掂有下滑趋势的木桶,正色道:“奴婢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很应景地把桶往天上一抛,然后大喊‘殿下大驾光临奴婢该死有失远迎’之类的话,以表现奴婢的诚惶诚恐。”

“你惶恐么?”景虽挑眉反问。

卫茗却答非所问,“可奴婢想了想,桶太沉,双手同时一撂非但抛不高,反而容易砸着自己,得不偿失。”

景虽明显默了一下,“你傻呆着就考虑了这些?”

却见卫茗摇摇头,“奴婢还考虑了木桶撂倒后,里头的茶叶渣子会撒一地,待会儿沾了尘土清理起来只怕会一手的土渣,仍旧得不偿失。”

“你…”景虽嘴角一沉,半晌才挤出句话,“就想表达这些?”

卫茗不知他期待自己说什么,于是很诚实道:“奴婢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表达——奴婢虽然没撩桶跪下,抱着殿下大腿喊‘千岁’,但奴婢诚然是很惶恐的。”

百里景虽看着她一脸淡然地述说着自己的“惶恐”,只觉得内心一万头麒麟奔腾而过。

卫茗闲庭若步一般走向他,在他三丈开外停步。

昔日矮她一个头的少年,如今已高出她半个头了,无不证明着,这是现实。

卫茗放下桶,端出里头的竹筛子,一转身,见景虽仍目不转睛盯着她,一时间摸不透他的来意,又看了看他脚边的大坑,回忆起他四年前回过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于是呆呆地问道:“殿下…又来找奴婢讨药引?”

百里景虽凉凉觑了她一眼,扯出一个难以让人信服的说辞:“我只是路过的。”

卫茗默默望了一眼遥远的东宫方向,“哦”了一声,习以为常将茶叶渣子倒进坑里,然后再把桶中的剩茶水淋到树下,捶了捶发酸的手臂,正要躬身去抱木桶,不经然又望了一眼仿佛无所事事的百里景虽,瞥到他一手的土渣子,不禁小声道:“容奴婢猜测,殿下该不会是在挖东西吧?”

四年前,这个孩子就趴在坑边挖茶渣子,可惜很明显那双娇贵的手不适合做这样的粗活,茶叶渣子没挖几根,烂泥倒是混进去了不少。

后来两个人一来二去熟了,卫茗才知他做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了,于是每日便留一份茶渣子给他,十二岁的少年,虽一脸老成,但接到茶渣时眼底流露出的欢喜却能一眼看透。

时至今日,她也不知他到底是从哪里钻进来的,在六尚局可以来去自如。

四年后的他,本无需向她解释他的来意,可看着她一脸探究的表情,便忍不住瞎掰道:“我在…挖蚯蚓。”

“哦。呃…”御花园那么大,何必跋涉千里跑到这偏僻地儿找坑?卫茗抽了抽嘴角,理智地选择不去招惹他,而是劝道:“据说宫里的鱼儿都被娘娘们养刁了嘴,不吃蚯蚓了。”

纯粹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回答。

“我不钓鱼。”

“也是,殿下挥挥手,一帮人便会前赴后继把活鱼烤鱼炸鱼蒸鱼红烧鱼挨个送上来。”卫茗自顾自地点点头,弯腰抱起桶,朝他屈膝礼了礼,“奴婢先行一步。”

“卫茗。”百里景虽忽然叫住她,朝她摊开脏兮兮的手。

卫茗抱紧木桶哆嗦着后退一步,“殿下改行收保护费了?”紧接着她五官一扭:“奴婢没钱,奴婢很穷,奴婢以前是扫茅房刷马桶的,虽然一直视粪土为金钱可殿下它真心不是啊…”

百里景虽朗眉微微抽搐,只觉头顶青筋跳得欢快,咬牙切齿打断她哭穷:“我只想跟你借水洗个手…”

第六章 (六)送花与太医

“说起来,怎么就你一人?”洗完手,百里景虽并没立即离去。

卫茗懒得专程伺候他,边倒着下一批的茶叶渣子,边道:“这是奴婢分内的工作,闲杂人等自然不在。”

“我记得,当年你们是两人分工的。”

听他提到当年,卫茗手滞了一下,又瞬间恢复了流畅,“殿下当年看到的,是奴婢任掌饮十个月时的模样。”

景虽将她的话在肚子里一兜,便猜出个所以然来,“她们排挤你?”

卫茗咬牙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好友郭品瑶问出相同的话时,为了不令她担心,她可以一笑而过,但换做百里景虽这般自然却犀利地戳破,她不禁有些恼了,端着僵硬的笑脸柔声细语反问:“殿下在奴婢身边这么久,没被奴婢这身味道给熏着么?”

景虽一怔,摇摇头,又点点头。

卫茗被他模棱两可的回答逗笑,“殿下不必因为怕伤害奴婢而点头摇头。”

“我摇头,是因为真没被你熏着。”百里景虽诚实道,却在看见她容色一扬之后一盆冷水泼下去,“可我在你提醒之后,果然察觉到有一股茅厕味时不时飘来,所以点头。”

卫茗脸色一沉,这会儿是真的笑不出了。“殿下,您很闲么?奴婢怕自己身上的‘茅厕味’熏着您,请回吧。奴婢担不起‘玷污’太子殿下的罪行。”

“好。”百里景虽果然起身,拍拍身果断离去。

“…”卫茗目送他不带一丝尘埃离去的背影,只觉莫名其妙。

太子殿下的心思,非常人所能揣测!

回到东宫后,太子殿下挥挥手,招来了侍从关信,吩咐道:“御花园里的茶花开得十分好,你带人剪一大捆…”说着,他张开双臂比了比尺寸,“给淑妃娘娘送去。”

“淑妃娘娘?”关信错愕。虽说林淑妃是太子殿下的姨母,但平日太子与她并不亲近,至少…绝没有到往宫里送花的地步,还一送一大捆?好在林淑妃与太子有血缘关系,放在别的妃嫔头上,恐怕就得惹人闲话了。“这个…淑妃娘娘若问起理由呢?”

“就说…感谢她送的人。”末了,他仿佛自顾自肯定一般,“嗯,就这么说。”

于是,当大捆的茶花运到淑妃的瑶华宫时,着实让林淑妃娘娘恐慌了:“殿下说…感谢我送的人?”

“是的。”关信很肯定点点头,然后贼眉贼眼提醒道:“殿下咬重了‘感谢’和‘送的人’这两个词。”

林淑妃背脊一寒,思来想去,送给太子殿下的人,也就前些日子被他气急败坏轰出来的刷夜壶宫女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身为太子姨母,他才没有跟她多计较,没想到她这侄儿如此睚眦必报,这明显是在提醒她他在记仇啊!

林淑妃娘娘表示很惶恐!

可这花儿,退回去便是不给太子殿下面子,留在身边,看着那鲜红鲜红的颜色便日夜心惊胆战,林淑妃思前想后,果断唤来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将花儿分了下去,人手一大束火红茶花。

一时间,整个瑶华宫弥漫在茶花的闷香中…

郭品瑶闻着这浓郁的味道,实在有些反胃,赶紧捧了开得正盛的花跑到尚食局,火速转送给好友,丢下一句“花瓣泡澡”便一溜烟跑远了,竟是一刻也不想多闻这花的味道。

视线回到东宫,关信奉命将花儿的去向尽数报给百里景虽,末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主子,问道:“这样转送出去,真的可以么?”记忆中,太子殿下应该很不待见那位如今在六尚局当差的卫掌饮。

“无妨。”景虽摆摆手,眼角微微上翘。

“殿下…”

“还有什么?”

“小的觉得,您好像在下好大一盘棋。”

百里景虽恢复面无表情看着他,干净利落否定:“你想多了。”

关信“哦”了声,小小偷瞄了一眼主子,竟然在那张千年不变的石像脸上窥到一丝愉悦的笑意,一个玄幻的念头瞬间从他脑中蹦出——太子殿下大动干戈一场的最终目的,该不会仅仅只为了送卫掌饮一束花吧?

不会…吧?

随即关信在心头翻了记白眼送给自己——三年前太子殿下冷艳高贵轰走那个女人时的场景,仍旧记忆犹新,殿下如今做这一切,怎可能是为了她?

那么,殿下的好心情又从何而来?

***

殊不知,一捆茶花,有人欢喜有人愁。

段璇璇看着眼前只剩秃枝的茶花地,瞪目结舌,神情凝固了。

成为御花园总管是她的目标,呵护这一园子的花儿却是她的追求。

三年来苦守净房,同时也借着净房“近水楼台得肥料”的便利,没少偷偷摸摸地照顾御花园里的花儿。

都说今年茶花开得好,又有谁知道,这里面有她多少的心血!

她傲娇,她自豪,她是无名护花使者,她…还没得瑟够,一夕之间,心爱的宝贝便被人辣手摧毁夷为平地了!

“混蛋!”段璇璇终于爆发了。

“呃…”纯属路过的卫茗被她死死拽住,焦急地望了望德妃的熙和宫,踌躇着打断她的怨怒,“那个…璇璇,我现在一定得去熙和宫送茶叶单子了。”末了怕她难过又补了一句:“等我交完单子,再回来陪你出气好不?”

听到“茶”字,段璇璇顿时犹如被狠狠戳了一记,双手捂耳,小银牙咬得死死的:“混蛋混蛋!糟蹋我的花儿活该他孤独一生!”

“咳…”卫茗没办法跟着她进入爱花如命的痛心情绪,只想起那束茶花被自己撕了泡澡,也算“摧花”的一份子,于是抵唇轻咳了一记,理智地提醒道:“据说,摧花的是太子殿下。”这样堂而皇之骂太子“混蛋”真的没问题么…

“摧花者孤独一生!就算是太子殿下…”段璇璇话一顿,随即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身子一震,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加激动地捉住卫茗的双肩,“茗姐姐,我告诉你哦,太子殿下他其实…”

“嗯嗯,你别激动,我听着…”卫茗拿她无法,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远处过路的宫人无法听到这边的动静,才安下心耐着性子接道:“其实什么?”难道说,璇璇这丫头从罗生嘴里听说了什么太子殿下不为人知的…隐疾?

卫茗立即振奋了,觉着自己貌似找到了太子轰人这一举背后的真相!

“其实…”段璇璇跺跺脚,握紧小拳头,像是被鱼刺卡住一般,脸颊似乎因为憋得难受而胀红,半天吐不出个所以然来。

“咦,璇璇?”温润如玉的男子声音从二人的不远处想起,如一股清泉刹那间浇熄了璇璇的怒火。

只见段璇璇小拳头一松,小脸灿烂扬起,转过头笑靥如花地看向走上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