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太医罗生与璇璇一见钟情,之后璇璇会去净房,或多或少也有罗生的请求在里面。净房虽苦虽累,但至少能保璇璇避过后宫争斗的漩涡,避过侍寝的风险,安安稳稳地待到二十三岁出宫。

“…”景虽沉默,猜测着璇璇究竟招了多少。

“我就奇怪呢,为何那几年发生的事怎么你什么都知道似的,敢情有个小叛徒通风报信啊。”说着,悠悠斜了眼背后的段璇璇。

“我是真的很喜欢跟茗姐姐相处的说…”璇璇垂头对手指,弱弱声辩:“东宫的大家都很喜欢茗姐姐…能跟茗姐姐作伴这么多年,我觉得很开心。”

景虽默默扶额,大约知道璇璇是什么都招了。

事到如今,解释倒显得多余,想来卫茗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等气头过了便会明白他的用心。她这几日一直消沉,因为这件事终于恢复了活力,他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欣慰。于是他仅仅顺着段璇璇的话道:“她都这么说了,你还要怪她么?”

“啊喂!不要扭曲事实好么!”罪魁祸首是他好么!怎么听他语气反倒是璇璇做错了?

好吧,或许在他看来,璇璇招供太快的确该罚…

但,卫茗没想到的是,小叛徒完成了净房任务后,又接到了新的任务。

缘由太子殿下寝房门前每晚须得有人值夜,给太子殿下端茶递水添棉被倒夜壶。东宫几个贴身的侍女除了柳妆外都轮着来,卫茗因品级高,约莫半个月才会轮到一次。结果自从璇璇来了之后,她就没休过…

第一天,璇璇来找到她:“茗姐姐,我初来还来不及整理好自己的床铺就轮着值夜了,你可不可以替我一下?我可以顶替你的白天的活!”

卫茗不假思索地应下了。

于是,来东宫多日后的第一次值夜便姗姗到来了。

第六十三章 (六十三)沐浴与交融

夜幕降临,前几日下的雪未化,转眼间夜空又悠悠扬扬飘起了雪花,气温骤降。

呵出一团白气,卫茗裹了裹取暖的棉被,靠着冰凉的墙试图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打盹。

耳朵被冻得麻木疼痛,睡意来袭,迷糊间,身边的门“嘎吱——”一声推开,卫茗赶紧睁眼,如临大敌一般站起来。只见景虽施施然杵在门口,仅仅像是赏月一般抬头望天,然后慢悠悠别过头看向她。

“殿下有、有何吩咐?”卫茗冻得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景虽见她脸色苍白,伸出手探了探她冰凉的脸颊,皱起了眉头:“很冷?”

卫茗哆嗦着点点头,惭愧地笑了下:“似乎低谷了这个天儿,棉被没备够来着…”毕竟是第一次守夜,何况忽然还下起了雪。

“我曾经说过吧,棉被不够可以随时来找我要。”景虽指了指身后的屋子,认真道:“现在这句话依旧有效。”

卫茗想了想,左右张望了一下院子,见没人,终究没能敌过寒冷的折磨,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便借殿下一床棉被一晚…明早奴婢一定洗了。”

景虽忽略她话中的“借”与“一晚”两个词,淡然地转身,“随我来取。”

刚一踏进房门,便觉一股暖风醺醺然地扑面而来,冻得通红的鼻子好似寒冰融化,开始有液体流动。卫茗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掩饰住不适,勉强微笑道:“棉被在哪儿殿下告诉奴婢一声,奴婢自己去取…啊!”话音刚落,一床厚厚的被子从身后兜头砸下,将她团团裹进,紧接着身子一轻!

景虽不由分说扛起她,扔到床上,然后指了指她身上裹着的那床被子道:“寝宫里面暂时只有这一床。先借你一晚。”看她被冻成那个样子,他又怎可能放她回去?

如果不是前半夜门前一直有人走动,他又怎会舍得让她受一点冻?

“那殿下呢?”卫茗冻得思考滞缓,下意识脱口问出。

景虽扯下肩上临时披上的外衫,背对她倒头躺在大床外侧,“睡觉。”

“呃…”此情此景,卫茗表示似曾相识,刚要开口,便被景虽打断——“如果你想搬出当初那套声誉与名声的言论,我劝你省省。已经过了子时了,没有几个时辰睡了。”

“…”卫茗缩了缩脖子,不经意间瞥到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了身子,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将被子摊平,盖在了他的身上,自己则钻进另一头,盖住大半个身子坐靠在床柱上,保持警惕的同时行使自己守夜宫女的职责。

但没过多久,她就在这暖暖的被窝中沉入了梦乡。

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景虽这才坐起身,轻轻将她放到枕头上,俯身吻了吻那恢复血色的樱唇。

“每每总要折腾一翻…”景虽苦笑。

果然对付卫茗这等装傻的缩头龟,不强硬一点不行啊。

次日清晨,卫茗成功睡过头。

等她睁眼时,景虽已梳洗完毕,正待穿上朝服。

卫茗大惊失措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赶紧掀开棉被起身,“不好意思,我、我睡着了!”

捧衣上前的关信见她一副要起床的架势,赶紧劝阻:“卫姑娘您接着睡,小的一个人忙活就够了…”他就说怎今早来叫门时门口就只剩一床被子了,敢情人给殿下抱被窝里暖着了…

此情此景此番发展,他是万万不敢劳卫茗动手了。

只不过…太子殿下眼下青黛略深,显然是睡眠不足的缘故,难道是嗯…?

想到这,关信暧昧地斜了眼床上气血不足的卫茗,开始了他天马行空地遐想…

“小关…”景虽冷冷的提醒将他拉回现实:“带子系错了。”

“是。”赶紧敛神拆开重系。

“还有,”只消一眼,便能知道这货在想什么,虽觉多余,景虽还是淡淡地声明:“你想太多了。”

“…小的什么没想。”关信表示太子殿下欲盖弥彰什么的真是太明显了!

卫茗则握了握拳,今晚轮到她正常守夜,定要带足被子!

哪知临近傍晚时分,璇璇一脸惆怅地找到她,表示自己的棉被被月信给染红了,卫茗无奈之下,只好将自己多出来的那床棉被让给她,自个儿扛着小薄被准备咬牙撑一晚。

结果,当晚她没能经受住暖被窝的诱惑,又一次倒在了太子殿下的大床上。

第三天,上宫女璃茉“偶”染风寒,向她告假,请求顶班…

第四天,璇璇泪汪汪地表示今日是罗太医的生辰…

“等等!”卫茗终于觉察出不对味来,“罗太医生辰不妨碍你守夜吧?”难道说宫禁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放到宫女可以夜不归宿了?!

璇璇望天,想了一会儿,又道:“前天茗姐姐借的被子还未干…”

“所以呢…?”

“人家…怕冷!”璇璇一脸正色撒娇。

“嗷嗷我也怕冷啊!”卫茗握起小拳头哭笑不得。

“可是…”璇璇羞涩地低头,“茗姐姐可以钻殿下的被窝人家不可以嘛…”

“…!”卫茗眼角一抽,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说你一直…”

就在这时,关信忽然急匆匆地冲进来,晃过二人直奔景虽的书房,然后便听书房传来关信的急切的声音:“不好了殿下,陛下又病倒了!”

当晚,景虽留宿安帝寝宫,衣不解带地守在其床前。

安帝一直昏睡着,病情时好时坏,从太医的神色来看,情况并不乐观。

第三天傍晚,安帝终于悠悠转醒,景虽这才回到东宫。

三天未曾梳洗,简单地用过晚饭后,景虽挥退众人,仅仅让关信传来卫茗。

卫茗推门踏进来时,一眼便穿过缭绕的热气望见那头浴池中仅露出水面的头,好似十分疲惫地靠在池壁上。她不禁下意识挪开视线,直愣愣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迟疑了片刻再定睛一瞧,只见景虽闭着眼,眉头微颦,薄唇轻微地张开,呼吸平稳,眼底青黛一览无余。

她不由得心头一疼,随手扯下屏风上的干布,轻声轻脚地上前,蹲在池边托起他的脑后。

景虽猛地清醒,一双灰眸徒然睁大,明澈锐利地盯向她,待看清来人后,目光一柔,露出分倦怠与欣慰,沙哑的嗓音溢出嘴边:“你来啦。”

“殿下,别在水里睡,容易着凉。”卫茗将干布包在他头上,轻轻替他吸掉发丝间的水滴。

“好累…”景虽重新闭上眼,执起她的柔掌放在自己的眉心,“揉一揉。”

“累了便到寝榻上去睡吧,”不重不轻的按压,恰到好处的舒服,“奴婢去给您铺床。”

“等等。”他捉住她欲放开的手,“替我洗…”

卫茗手一顿,友情提示道:“命令奴婢的人下场很惨哦。”

“我不是在命令你。”而是在…撒娇!

“那是什么?”卫茗漫不经心问道,满心的注意力已被热水漫湿的裙摆与鞋袜拉开,扯了扯贴在小腿上的湿布,正想起身,哪知手臂忽的被景虽一扯,整个人重心不稳“噗通——”扎入水中!

“噗!”卫茗冒出水面,深吸了口气,横眉薄嗔:“您这是要做什么?!”

“卫茗…”景虽的面色不自然地泛红,“帮我洗。”

“你…!”卫茗咬牙,注意到他的异常,贴近他伸手一探额头,大呼不好,“你得赶快上去传太医来看看!”

“不要!”生病的景虽异常地固执,顺势搂紧她,仿佛脱力一般将下巴枕在她肩上,“帮我洗…就当是你病倒时我伺候你沐浴的报答。”

“呃…”卫茗抽了抽嘴角,随即意识到身前之人在水中□,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挪,哪知刚一动,景虽马上死死地贴过来,仿佛将她当做暖炉一般,抱得紧紧的。

感觉到紧贴的身子微微地战栗,卫茗拿他无法,只好执起已浸湿的布擦拭他的裸背,想着快点洗完将他弄上去躺着。

耳边的呼吸声却一声声浑浊起来,喷在颈侧,撩拨着,暧昧着。卫茗耳根发烫,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忽觉一湿热之物贴上耳垂,全身一僵。

细细的吻由耳垂漫开,啃咬*,或轻或重,仿佛将她当做了最甜美的食物,极尽怜惜。

“殿、殿下…”卫茗手足无措地推搡着,掌下的身体滚烫一片,不知是因为病了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继续洗,不要停。”景虽微眯着眼,薄唇擦过漂亮的锁骨,大掌勾开她紧贴在胸前的衣襟,一路向下。

卫茗一个激灵,赶紧摁住他,“景虽!”

“嗯?”景虽轻轻哼了声,似答复,又似低吟,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瞅着她。

卫茗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只见那一片灰朦朦的眸色中一片旖旎,深邃如海,沉淀着不知名的诱惑,心头一乱,下意识地挪开眼,眼角却倏地一暗,湿凉的唇便盖上唇角。

火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晕开火辣辣的暧昧,随着越来越深的吻,醺醺然欲醉之间,只听他低沉地喃道:“张开嘴。”

卫茗恍恍惚惚地照做,樱唇方启,贝齿便被撬开,湿滑偷溜进来,勾引她的香舌在小小的空间里纠缠,追逐。

“嗯…”浅浅的呻/吟溢出唇间,听在景虽耳里,好似燃烧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但是不够,怎么都不够,身体里面一直沉睡的野兽仿佛苏醒过来,叫嚣着要将对方揉进身体里,吃干抹净!

就在卫茗快要喘不过气来时,唇齿倏地自由,她别过头平息着,试图在那乱成一团的浆糊中理出一分理智来时,便听耳边传来景虽浑浊的喘息,和他那低得销/魂的沉吟——

“我想要你。”

“呃…?!”卫茗猛地清醒,下意识向后退,却被他牢牢的禁锢在身前,慌乱地找理由:“你病了,早些…唔…!”

唇又被封住,细碎的呢喃在一个个紧密的吻间断断续续流泻出来:“你就是我…最好的良药。”

卫茗一怔,心跳飞快地抬眼,只见他微眯眸子瞅着她,眸光凝着无限的温柔,让她一不小心便深陷其中,恍惚不知。

他躬身低头,大掌已拨开她的衣襟,在她凝脂如玉的雪肌上游走,途径之地无不是一片酥麻,越来越下,然后倏地停住!

只听他重重地喘了口气,仿佛在忍耐什么,低哑道:“你若不想,可以推开我。”

卫茗挪了挪一直盖在他双肩试图阻拦的手,迟疑了片刻,最终垂了下去…

(以下省略N字和谐片段)

***

当清晨第一缕晨曦透进窗纸时,景虽睁开眼,坐起了身,抬手拂开额前发丝,大掌撑着额头开始发愣。

烧已经退了,整个人从头到尾的清爽,前一晚的疲乏与困顿在一夜间烟消云散…

…等、等!

他倏地睁大眼,缓慢地挪开挡住视线的手肘,目光微微一斜…

卫茗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他身侧,一截雪白的手臂露在棉被外,隐约可见棉被下的锁骨下方那道勾人心魂的沟壑。

景虽眨了眨眼,前一夜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瞬间染红了他的耳根。

怎、怎么办?

虽说认定了是她,但大局未定前就把她给吃了,终究有些不负责任的意味。

他现在跟她告白让她嫁给他还来得及么?

景虽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盯着熟睡的她,张了张嘴,用口型练习道:“卫茗,嫁给我吧。”

不行,听着就好像是他仅仅为了自己的行为负责而做的不得已的承诺,而非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那要不…“卫茗,发生了这种事,你只能嫁给我了。”

不行,怎么听都像是他强迫她一样…

再不然…“卫茗,你不用为了昨晚的事留在宫里,我没有要用身体留下你的你意思…”

不对!这种话是自寻死路!说出来卫茗必走无疑好么!

归根究底,这种时候提出成亲的事,怎么说怎么不对!

他一边懊恼自己不考虑后果把她给吃了,一边…却又庆幸,自己迈出了这一步,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密切。

如果昨夜重来一次,他即便知道后果,也还是会做同样的事吧?

但事到如今,考虑怎么面对她才是最关键的事!

结果,思来想去,关信急切的敲门声将他从纠结中拉了出来。

关信敲得很急,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定是有要紧之事。

景虽下意识地别过眼望向身侧的卫茗,目光恰好迎上她睁眼的一瞬,两人双双对视之后,仿佛火花“啪啦”迸溅飞快地闪开,彼此都不知如何正常的面对对方。

然而那头关信等不及了,说了句“恕小的僭越”之后“啪——”地推门冲进来,待望见床上的旖旎后,脸上的急色一僵,愣在原地竟忘了行礼。

“何事?”景虽急起身,掩住身后的卫茗,棉被随着他的动作下滑,露出他赤/裸的上身。

饶是如此,关信却还是瞟到了床里侧仅露出粉肩的卫茗,慌张地挪开目光,哭丧着脸默念“我没看到我没看到”退到门后,随即沉声道:“陛下病情告急,请殿下速去!”

景虽神情一凝,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六十四章 (六十四)陷害与陪葬

那一日,安帝病情反反复复地恶化,终于在次日凌晨时分阖上了双眼。

据说安帝走得十分安详。

景虽一直陪在其身边,直到最后。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时,新的朝代便来临了。

紧接着,守灵,哭丧,由大臣宣布即位,就等安帝下葬后便可举行登基仪式,一切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景虽却在这时请出了安帝的遗旨——赐死贵妃叶氏。

遗旨上明确指出叶贵妃多年来作恶多端,嫁祸陷害,使得宫中子嗣不丰,实乃耽误皇室千秋大业的大罪,只是安帝念及夫妻一场,仅在过世后才来追究。

但眼观大局,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安帝一步棋罢了。

若要处决叶贵妃,依着她所行的恶,多的是机会,偏偏卡在此时,无非是想让景虽的即位更加顺利罢了。早一步,会给叶家喘息的机会;晚一步,难保叶贵妃不会发动叶家的势力拥自己的儿子景然登基。

这道旨意,若出自景虽之手,只会达到反效果。若以遗旨的形势出现,反而让人无法在道义上反驳。

安帝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只为确保儿子景虽的路更好走罢了。

卫茗安静地听着朝堂中不断传来的消息,没有同情,亦没有为品瑶报仇的快感。

她知道,接下来她的路会很难走。

她已如当年所打算的那般,看他长大,蟒袍加身,君临天下。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