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吧。”杨玉绫之所以选在今天,是因为今天来的人多,足够多到让程帛尧无可抵赖,如果她一抵赖,外边多的是人要做见证。当然,她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让众人都来看,而是让程帛尧吃个哑巴亏。

杨姑娘想得很好,程帛尧才多大点儿,吓唬吓唬她,她哪里还敢声张,当然是乖乖地听从她安排。而且她现在也明白了周存光在打什么主意,如今的周存光竟是个有野望的,渴望位极人臣,而不是像他的父辈祖辈那样,做诗礼传家的儒林清贵。

周存光却没从程家这边打过主意,只是想着从程家认识一些人,然后结交自己的人脉而已。可是,如果送一个捷径给他,想来他不会拒绝,这样的人怎么会拒绝呢!

想到这里,杨玉绫转身又要折回说书的花园里去,程帛尧和李崇安赶紧转回去坐好,你吃瓜子我喝茶,跟没离开过似的。程帛尧一边剥着瓜子,一边在心里直猜测:“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她开始列出可能的答案,杨玉绫就倒了半杯茶在她裙腰上:“呀,尧妹妹,瞧我笨手笨脚的。”

“没事没事,好在茶水不烫,我去换身衣裳就好了。”说话的时候程帛尧还没想到什么,等说完她就意识到了,现在自己的园子里,只怕正有个陷阱在等着她吧!

程帛尧站起身嘿嘿发笑,然后特地绕过李崇安跟前,状似不经意地把他茶几上放着的茶盏给碰倒了。李崇安看她一眼,默默站起来,低声道:“师妹,你想干什么。”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二哥,你领着师兄去换件衣裳吧,你们俩看起来差不多。”程帛尧知道自己园子里有陷阱,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她又不想错过热闹。她打算自己去小程妈屋里换衣裳,然后伙同李崇安和自家二哥一块踩陷阱去。

心存不良的程帛尧没有叫程松溪,而是叫上了程柏涛,因为程柏涛的园子就在她的园子旁边。程柏涛有些莫明其妙,倒是点头应了,但他没忽略自家妹妹那张窃笑的脸:“尧尧,你又要玩什么花样,你能不能安份点,自从杨家妹妹到家里来了,你就没一天安生过。”

“我只是去换衣裳而已,哥想太多了。娘亲那里给我做了套新衣裳,我正好去换上,二哥带师兄过去吧。”说完下巴一扬,人就走了。

留下程柏涛看着李崇安,特无奈地说:“她从前不这样的,真的。”

等程帛尧换好衣裳从小程妈园子里出来去敲程柏涛园子里时,程柏涛屋里的小僮告诉她说:“姑娘,二公子不是到您屋里找您去了吗?怎么您和二公子错开了。”

一听这话,程帛尧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她估计现在陷阱已经被触发了。果不其然,她进自己园子里一看,李崇安和程柏涛在一起,一个赛一个的脸黑。周存光和一个小丫头站在一块儿,杨玉绫则和定海侯家的肖兰因并肩站着,一个捂着嘴满脸飞红,一个则明显处于石化状态中。

“这…这怎么回事?”程帛尧傻眼了,场面太复杂,她看不明白。

程柏涛冲她摇头,说:“没什么,我和师兄跟周大哥先走,你们整理一下回去听说书吧。”

没头没脑的看着程柏涛他们三个走出园子,程帛尧满脑袋问号地看向肖兰因:“肖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杨玉绫却不待肖兰因开口,插话道:“尧妹妹,你在哪里换的衣裳?”

“娘亲那里呀,娘亲给我做了新衣裳,姐姐和肖姐姐怎么回事,也弄脏了衣裳吗?”程帛尧借机反问了一句。

这时候肖兰因才有了机会开口,肖姑娘觉得自己好像懂了点什么:“是这样的,评书这会儿已经结束了,师兄师姐们正说着要摆局下棋呢,就想起你和李师兄来了。结果你和李师兄都不在,我们就来找你们,只是没找到你,却先找到了师兄他们,还有那位周…周公子。”

说完话,肖兰因就抽出了自己被杨玉绫挽着的手臂,且退开了几步。肖姑娘记起来了,一路上杨玉绫都在说家里还住着一位周公子,是世交之子,对程帛尧是如何如何欣赏赞美,又生得怎么怎么好看。现在想想,话里话外倒有些说两人情投意合的意思,把事情前前后后一连贯,肖姑娘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姐妹之间的倾辄,肖兰因在自己家见得多了,倒也不觉得奇怪。但是,姐妹之间的事,拉上她这个外人算什么,难道她就这么好利用,肖兰因嘴角含着柔柔的笑,心里却把杨玉绫给记恨上了。这件事,万幸没成,要真成了,只怕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杨玉绫这一招太不留余地了,肖兰因以为自家姐妹争斗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为了毁妹妹,不惜拿名节作赌注的。

想到这里,肖兰因冲程帛尧一笑道:“程妹妹,我先走了,今日我什么也没看到,也没来过这里。有唐突之处,请程妹妹见谅。”

“噢,肖姐姐,我和你一块走吧,不是说在摆局吗,少了我怎么行。”说着程帛尧也不管杨玉绫的脸色僵成了什么样,和肖兰因并肩走了出去。

本来程帛尧还想留下来问问杨玉绫,不过杨玉绫嘴里听不到实话,还不如回头跟自家丫环打听呢,反正宝云和宝烟一直在院里守着。

路上,肖兰因看着笑容甜得暖人心的程帛尧,终于没忍住,还是开了口:“程妹妹,你小心些,给你递笑脸的人,未必不会在暗里捅刀子。今日是妹妹运气好,可日后备不住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日防夜防,最难防的恰是身边的人,程妹妹别被人误了还蒙在鼓子里。”

“谢谢肖姐姐一番醒人之语,今日倒让肖姐姐受惊了。”程帛尧说完轻叹一声,倒不是伤怀,而是为杨玉绫,老天爷给她重来的机会,她却用来复仇,真是浪费上天给的大好机会呀!

直到下午三多的时候,聚会才散去,程帛尧和杨玉绫送着姑娘们,程松溪和程柏涛就送着少年郎们。等到把来的客人都送走了,程帛尧就见周存光的小厮挑着行李箱往外走,见到了也不和他们打招呼,只是既愤慨又羞惭地留给他们四人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老程这会儿正在跟程妈道歉,程妈冷哼一声道:“总是什么人都往家里领,也不看看人品德行,今日要是尧尧有个好歹,我跟你拼命。”

老程连连点头,其实他和妻子都知道,这事不能全怪周存光,是有人要用周存光毁自家姑娘。但看着妻子这彪悍的样,老程还是心虚气短,觉得错全在自己身上。

程帛尧在外边听了一会儿,往回走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爹呀,你心虚气短个什么,这事儿从根上说都不是您领回家的人的错,而是咱妈领回家的人干的!”

倒真没想到,杨玉绫够狠的,毁一个姑娘家的名节,就等毁她一辈子,杨玉绫的恨果然够深的。

程帛尧不是圣人,没想过化解仇恨,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盯紧杨玉绫,然后尽快让小程妈给她找门亲事把这尊复仇之神请出门去。

第十二章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穿越后,程帛尧一直觉得,这是人生又多出一段奇妙的旅程来,所以她只想把自己这段旅程过得美好温情,不希望有一点杂音。所以,杨玉绫带着复仇而来时,她还一直持看热闹的态度,觉得不过就是些小手段玩一玩而已。

毕竟,小程七段从小学棋,大多数在她生活里来来去去的人,她她不太熟悉,她真正的朋友是围棋带给她的。而围棋的世界,相对来说要更加干净纯粹一些,虽然也不免有那样的是是非非,但到底比社会这个大染缸要清净上很多。

因此,程帛尧没想过要针对杨玉绫做些什么,说句实在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但,经过赏花宴上发生的这件事,程帛尧感觉到了危险,就像肖兰因说的那样,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杨玉绫,万一有个疏忽就要把自己期的美好人生搭进去:“可是,我要是给她挖坑让她跳,和她又有什么区别。但是,我不挖坑,她又得来坑我!”

这些话,程帛尧不知道该跟谁说,跟兄长父母好像都不好说,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跟李崇安下棋的时候说出来了。李崇安看着她良久,居然很老成地拍拍她的脑袋,那叹气的模样就跟老程一样慈祥:“师妹呀,做人不能太心软,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狠。就像下棋,你觉得自己招数太锋利不留余地,一犹豫,我就会借着你犹豫的机会…屠龙。这是你第三次被我屠龙了,单方面屠杀是没有胜利的荣耀感的,再有下次,至少半年不跟你下棋!”

神马!低头看了眼盘面,果然大龙没活气儿了,程帛尧行云流水地捧着小脸蛋儿挤眼泪:“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知道我心神不宁,还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在这时候屠我大龙,唔…师兄太坏了!”

望天瞪了个白眼,李崇安看着程帛尧眼角那两滴怎么挤都挤不出来的眼泪,真想跟她说“别这么用力挤了,以后容易长皱纹”。不过他真觉得她这样子该死的可爱,瞧那火红的狐狸尾巴又露出来在身后一摇一摇了:“好好好,让你悔一手棋行了吧!”

他多好心呀,身为棋士都愿意让人悔棋了,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小程七段居然愤而站起,给他义正严辞地来一句:“这怎么可以,悔棋这种没有操守的行为,绝对不能容忍,哪怕是我也不行。输了就输了吧,不过下回你要屠我大龙,我这辈子都不跟你下棋了。”

苍天在上,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李崇安忍住吐血的冲动,咬牙切齿地点头:“知道了。对了,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行啊,说来听听。”程帛尧收拾好棋子盖上盖,支着下巴做倾听状。

李崇安正要开口,却听得不远处传来喊叫声:“程妹妹,程妹妹…”

听着有人在叫她,程帛尧站起来往牡丹花丛边看去,只见刘婷文站在纹楸亭下满脸着急的神色:“刘姐姐,出什么事儿了?”

“诶,你快点来,你姐姐…你姐姐她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刘婷文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把话说顺溜。

“我姐姐?”程帛尧顾不上李崇安,冲他说了句“我先走了”,然后就跑下台阶跟刘婷文一块往女学那边跑过去。在路上,刘婷文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程帛尧也没听出个大概来,却听到了“定海侯”“肖姐姐”这样的关键字。

午休还有一个时辰,这时候大家应该或在聊天,或在午休,但这时候都很奇怪地站在女寝外边的小花园里。甚至还有几个姑娘连外裳都没罩,站在中间很是愤怒地在说着些什么。

“让一让,让一让,帛尧来了。”

穿过人群,站在人群中间的却是披着外罩衫的肖兰因,那肖兰因见了她来,冲她点点头道:“程妹妹来了,正好,好好规劝规劝你姐姐,别连点规矩都没有,没得丢了咱们女学的脸,累得咱们都跟着她坏了名声。”

程帛尧圆睁着眼睛看向众人,因为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过她还是扶起了披头散发,一身狼狈摔坐在地上的杨玉绫:“姐姐,出什么事了?”

“程妹妹何必问她,何不去问问被气哭了的思盈姐。”肖兰因娇滴滴地一笑,眼睛看向在一旁还挂着眼泪珠子,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的陈思盈。

“陈姐姐?”程帛尧猜可能和李景选妃的事有关,杨玉绫想搭上李景,多少会有些动作,虽然做得不声不响,但只要有心盯一盯总会看出点什么来。或许,是这件事被谁发现了,又挑拨到陈思盈那里去。

“程妹妹,别说了,只是一场误会,大家都散了吧。”陈思盈到底是未来的皇后,那气度,倒真不是小姑娘们能比的。

当事人都说散,众人自然也不好再看下去,肖兰因却没走,只是扶着陈思盈站在一边。程帛尧则扶着杨玉绫,四个姑娘眼对眼地站着,最后还是肖兰因开了口:“不该是杨姐姐的东西就别肖想,当然要只是放在心里想想也没什么,别把事儿做得这么难看。陈姐姐是宫里挂了名,下个月要去参选的,杨姐姐做这些小动作,不怕人戳脊梁骨么。杨姐姐,就算不是陈姐姐,也轮不上你的,别做那么些不入流的举止,平白白添笑料而已。”

“肖妹妹别说了,都进去收拾收拾吧,别再把先生招来。”陈思盈说着往里走,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杨玉绫,思量片刻后说了句:“杨妹妹,姑娘家最当爱重的是自己,你珍重。程妹妹也别多想,没什么大事儿。”

最后事情还是从刘婷文那里问出来了,宜山书院里有四名姑娘都要参加下月宫中的小选,自然而然会产生一些明争暗斗。不知道是谁说起的,说是已经有了消息,宫里其实已经定了人选,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陈思盈。这直接导致另外三个姑娘对陈思盈横挑鼻子竖挑脸,一度剑拔弩张争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也就帛尧天天中午不是跟顾先生下棋就是和秦王府小郡王下棋,这些事你就算听过,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刘婷文说完摇头,叹了一声说:“今天王姐姐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忽然和杨姐姐扭打起来,说宫里内定思盈姐姐的事,就是杨姐姐散布的。还说杨姐姐这是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还…还说杨姐姐早就喜欢十一殿下了,甚…甚至自荐过枕…枕席。”

“这话怎么能乱说呢。”程帛尧真就像刘婷文说的那样,对女孩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从不关注,她一直觉得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没什么好看好说的。

“是啊,然后杨姐姐就和王姐姐闹起来了,思盈姐姐也被气哭了,然后我就去找你了。”刘婷文总觉得今天这事不对劲,可是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是肖兰因,是她,这件事分明是她捅出去的,却怪到我头上来。”杨玉绫看得出来,现在肖兰因和陈思盈已经站到一条阵线上去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程帛尧顶到台前来去跟她们打擂,这样也可以削弱程帛尧,所以她才会点出肖兰因来。

但程帛尧哪能吃她这个亏,真当她善良天真一朵小白莲花么:“姐姐,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纠缠下去了。以后还是要在一起学习,抬头不见低头见,真的把关系弄僵了,对谁都没好处。而且,咱们也不能只记别人的坏处是不是,陈姐姐和肖姐姐在姐姐刚来书院的时候,还帮过姐姐呢。只是一时的误会,别再把事闹大了,大家都消消火气,等这事儿过了握手言和我们都还是好姐妹。”

听了程帛尧一席话,杨玉绫一声冷笑,道:“你当然这么说,你是程国公千金,她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我不是,有了今日之事,她们日后必定处处为难我针对我,我在女学还如何立足。这件事本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让我承担这个后果,我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姐姐要这么想,我也没话说,我只觉得同窗相处以和为贵,真闹得水火不容,谁心里也痛快不了。姐姐,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对你,而是你怎么对自己,别被仇怨蒙蔽了眼睛。一生何其短,若用来生气,那就是浪费大好光阴。”趁着这个机会,程帛尧劝了劝,人家听不听是人家的事,她劝过了,以后杨玉绫要再针对她设什么陷阱,也别怪她不懂得什么叫心慈手软。

刘婷文在一边点头觉得程帛尧说的话有道理,杨玉绫却气得嘴唇直发抖,杨玉绫这姑娘说白了,自尊心太重又太要强,要不然早就该忘了上辈子的恩恩怨怨好好过这上天赏赐的一世。

程帛尧却长舒一口气,至少最近一段时间她会安全一点了,看来杨玉绫要跟肖兰因她们几个先掐一段。但是她也不能放松,这真是没有千日做贼,只有千日防贼,太让人操心了。

看来她真的得去跟李崇安讨教一下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个主意,崇安师兄,咱们来谈谈吧!

只是小程七段呀,你确定要主动送羊入虎口…

第十三章 局面变得复杂起来(改错字)

立秋至,满园桃李初熟。

宜山书院里的后山园里种满桃李树,荫荫成林占居了“孰园”整个院子。每年立秋前后,宜山书院都迎来一批来作“学术交流”的各地各书院学子,说白了,就是来切磋兼踢馆的。宜山书院好死不死收藏着块“明朝第一书院”的木牌牌,那块木牌牌是明太祖手书,所以就显得分外金贵。

程帛尧从来没赶上过这样的盛事,主要是她不爱凑热闹,一听学院里最近怎么怎么热闹,她绝对能在家里一个月都不出门儿。关于出门,小程七段有个经典名言:“天晴不出门,晒。下雨不出门,湿。天寒不出门,冷,天热不出门,馊。”

“程同学…”讲礼仪的女先生上着课,正好站在程帛尧身边,她这魂游天外的样子,女先生看了相当碍眼。

“啊,先生,您请说。”程帛尧除了上围棋课有精神,其他的课通通处于无意识死机状态。

“程同学,明日就是每年一度的书院交流月,诗书礼乐你总要会几样,否则怎么上得台去。”女先生摇头千万分的不赞同。

啊?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吗,像这种事一般都只跟出色的学员有关吧,程帛尧从来没参与过,所以不知道学院交流月,她还得出工出力:“不是,先生,难道不可不参加吗?”

“可以,不来上课就不用。”女先生说完另外找了个学员身边站着,懒得再跟程帛尧多说一句话,这么没出息的学生,她都不想承认跟自己有关。

下了课后,程帛尧拽着刘婷文问学院交流月的事,刘婷文小手一摆说:“让你平时总不来上学,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各大书院的学子互相挑战啊,可以摆擂,也可以指定人挑战,赢的可以攒分。最后有书院积分榜和个人积分榜、单项积分榜,书院和单项前三有奖励,个人前十有奖励,就这样。”

噢,怪不得最近几天老听到“踢场子”之类的词汇,原来真是有人来踢馆来了。

刘婷文说的时候,她还没觉得跟自己有关系,可是顾常山居然把她和李崇安叫到一起,摆出一副含笑九泉的慈祥模样来,让人看了都一阵掉鸡皮疙瘩:“崇安在江南的书院也守过擂吧?”

“是。”李崇安在江南的名声,多半就是江南几十家书院的书院交流会上打出来的。

“规则你应该很清楚,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帛尧啊,崇安名声太盛,加上才在书院待几个月,所以我不能让崇安守擂,他可能会接到很多挑战,所以围棋和射箭两大擂台的其中之一就交给你了。崇安,你今天给她讲讲规矩,她守擂的时候,你帮分析分析对手,来的棋手大部分崇安都不会陌生,这一点是崇安的优势。”顾常山说完叹了口气,又说道:“围棋擂台咱们书院很少能守到最后的,所以,帛尧啊,先生对你寄望很高,而且很看好你哟!”

“来交流的,登记了擅长围棋的有近一百人耶,先生,我不一定每一个都能赢。棋有纵横十九路,三百六十一颗棋子,没有人能说赢到最后的。高手也有被低手挑翻的时候,我可不作这个保证。”程帛尧最近赢李崇安都有些吃力,虽然大多数都能赢下来,可没有一局不让她惊心动魄的。

这种很耗精力时间的棋局,一天下一局都很累人,程帛尧不想接这个差事,说实在的,她在现代是那除了要被九段们砍瓜切菜,还要偶尔被新出栏黑马剁于马下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只赢不输。

“没事,反正这么些年一直没能守到最后,书院里棋下得好的,也就那么二三十人,这二三十人里,你的棋力不是最好的,但你是最有可能赢到最后的,所以我选了你守擂。事就这么定了,别想着推脱,崇安你把规矩跟她说一说,我先走了。”顾常山迈腿就走,生怕程帛尧死赖着不肯守擂,开什么玩笑,他都在院长那里递了名单,院长也同意了,临时改名单,院长能活剥了他做成人皮灯笼。

谁让你个小丫头在书院里讲鬼故事,闹得本来就很H很暴力的院长,现在连威胁人的话恐怖级别都上升了,动不动就是“你信不信老子半夜挂你床头”、“你等着老子把你剥了皮做成灯笼”之类的。

“崇安师兄,我可以不参加守擂吗?你也知道啊,下棋真的很耗损心神啊,这么密集的下棋,会累死人的。”程帛尧捧着小脸儿开始贩卖可爱,扮出惨兮兮,又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她这小模样一扮上,李崇安就一阵抽搐,好半晌才镇定下来,他决定趁自己还没被红狐狸这狐狸脸给迷惑,赶紧摇头:“不可以,你听好,我给你讲讲规矩。”

规矩也不麻烦,一路赢过去就对了,双方猜先,双方各一个半小时时间,有专人负责按刻漏计时,没有现代规则的读秒,谁把自己的时间用完了谁输。

第二天,学院交流月正式开始,没有什么开幕仪式,铜钟一响,交流月正式开始。做为围棋擂主,捧着小脸在上边装可爱的程帛尧同学穿着学校里发的淡青浅粉校服,像一株桃花似的开在擂台上。

本来想上台打擂的其他书院学子都有些费琢磨:“不是说秦王次子李崇安今年到宜山书院了嘛,按说应该让李崇安在上面守擂才是,怎么是这么个小丫头。”

“是个小丫头就算了,可我们刚要上台阶,她就一张要哭不哭的脸,像是我们谁过去,她哭给谁看似的。这要真是赢了棋,她不得拿眼泪把这里淹了,反正我不上去,谁赢了她,我再去替小丫头报仇,说不定能换她笑脸。”有怪哥哥已经在打算讨好小萝莉了。

众人齐齐看向这猥琐的怪哥哥,异口同声鄙视道:“你去死!”

“那怎么办,不能就因为这样让她把擂台守下来吧,这也太离谱了。”

“诶,你们真是一时糊涂,找个师妹上去跟小丫头下,赢下来再说。”

“对,我们书院有位于师妹,棋下得相当好,我们师兄弟里都没几个是她的对手。我去叫于师妹来,于师妹应该在孰园等着跟李崇安下棋呢。”说着少年就跑开了,留下的其他人继续在那里看着小姑娘捧着张粉嘟嘟的小脸儿,可爱得没边没谱,她一笑,少年们心都是甜的。

围棋擂台摆在纹楸亭,挑战者则在孰园,倒是不远。

很快那位于师妹就来了,于师妹进纹楸亭后,下边的少年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知道是盼着那一颦一笑都甜蜜极了的桃花姑娘赢好,还是盼着于师妹赶紧赢个干脆才好。

结果,少年们都还没选好答案,于师妹就跟见了鬼似地瞪着眼睛从纹楸亭里出来:“于师妹,你这是…”

“中…中盘被屠龙。”于师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屠了,才两百多手棋,那花骨朵一样的小丫头,棋下得凌厉如刀,让人望而生畏,真是令人恐怖的实力啊!

“什么,于师妹的棋力在书院不说前三,前十是没问题的,这小丫头当真有这么厉害。”一时间众人对那桃花裹了蜜一般的小丫头开始警惕起来,可一看到人家捧着张分外粉靥生光的小脸,少年们心又软和下来。

好吧,就算要赢,也不要赢得过分,不能把人弄哭。抱着悲壮的心情,终于有少年上来吃螃蟹了!

“师兄好,我叫程帛尧,请师兄多指教。”掐着比平时还要脆嫩甜美的嗓音,程帛尧在心里想,一定要用最狠地招把少年杀于棋盘上,然后下边来挑战的就不会这么前仆后继,多少会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份量。

之所以她要扮可爱呢,那纯粹是因为模样和棋盘上的招式将会形成强烈对比,这样的落差更能把人震撼住。说白了,她要立威,立威!

“在下袁子成,请师妹多指教。”

很快袁子成就皱起眉来,袁子成路数未必多么高明,但是他计算能力很强大,双方各下到五十多手时,袁子成算来算去就算不到自己的活路了,怎么看到最后自己都是个输字。这位桃花脸蛋,笑起来甜死人的小师妹,棋招相当凛冽,犹如一把薄如纸的快刀,照面生寒。

“本来以为,师妹守擂只是计策,现在看来,我们都想错了。师妹,我认输。”袁子成才不为难自己,不过这会儿再看这小丫头,能甜死人的桃花小脸蛋看起来都带着一股子寒光。

“谢谢师兄,师兄承让。”

如果说于师妹两百多手被屠龙让人意外,袁子成一百多手告负就像是在热油锅里倒进去一勺凉水,一整锅油炸得震天响。

恰在此时,十分不厚道的十一殿下李景同学闪亮登场,似笑非笑地看向纹楸亭下众人,说道:“很意外是不是,你们要是跟我一样,曾经输给过一个上一刻还在对着糖葫芦掉口水的小姑娘,下一刻就被她轻易屠杀,就不会觉得奇怪了。程师妹跟崇安也下过棋,赢多输少,所以,不是意外,也不是奇迹,是这死丫头棋下得好。”

为了请动十一殿下,未来的皇帝配合演戏,程帛尧就差没签不平等条约了。好在李景很乐意干这吓唬人的事,只要求她以后,永远不要再叫他“手下败将”,小程七段当然满嘴答应。

因为李景的一番话,短短一天,小程七段就名扬各大书院。程帛尧对结果很满意,这样就来打擂的人直接少了一多半,不过再敢上来的棋力都不弱。

与此同时,杨玉绫则遇到了她必需做抉择的一个人——张世永,程帛尧未来的夫君。但是这个人对程帛尧却不怎么挂心,是个一心求道的道学弟子,后来两人和离,程帛尧以残花败柳之姿跃上云端…

这个人的出现,让局面变得复杂起来,因为杨玉绫听说这个人最后得窥大道,遂遁世修道以求永生,后来再没有人见过他。

这是个…很诡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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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个PK票,不用砸太多,只求前十五…好吧,我就这么没出息!别外,PK票每三百加更,不许刷我PK票啊,没多少存稿的~)

!!!!!!!刚定好时就发现小反同学投了五百!!!!虽然本章还没发出去,但是简直是在刷我的存稿啊!!!!!!可怜我没多少的存稿!!!!好吧,下午五点还有一章!!!!然后明天…我看看能不能多写点,再加更出一章来。

第十四章小师妹,我送你一卦

杨玉绫碰到张世永是在孰园,杨玉绫站在李景身旁,张世永是淮西张家的庶子,本朝嫡庶之别并不像前朝那样大。毕竟太祖就是庶子之身,所以本朝的庶子虽然继承权上不如嫡子长子,但在其他方面并没有任何差别对待。

所以,李景和张世永谈得很欢快,并不因为对方是庶子就觉得身份上有什么不妥。张世永是云涯道院的弟子,也是本朝上下唯一的一家道学院,门下弟子大多不出仕,但本朝九位国师都是出自云涯道院,钦天监的日官员也多出自那里。

“世永,你还是一点没变啊!我是儒家弟子,不懂道家的传承,像你这么专心致志于求道问道的,也真没见过。连国师都说求道可以长寿,但不能长生,你却总相信求道可以得天地造化,最后问鼎长生。”李景也是少年人,也曾经对张世永说的那些而动心,毕竟长生不老这种追求,从有人起估计就存在。

“光曜,很多事就在信与不信之间,你信就有,你不信自然就没有。就像我昨夜给你算的卦,我们从六岁起就相识了,所以我才知无不言,换了国师来,也未必会全说出来。但是,信与不信,在你自己。”张世永在卦象推演上的造诣近两年才大年,昨天晚上跟李景住一块,心念一动就给李景推了一卦,结果就是张世永这个自问一心求道,不牵挂外物的人都目瞪口呆。

“我信你的卦,但我宁愿你说的那些事,永远永远都不要发生。”李景说完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忽然侧着脸,惊讶地看着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的程帛尧:“尧尧,你不是在守围棋擂台吗,怎么,你都输了,谁这么厉害,我要去会会他。”

程帛尧刚把一高手给砍翻了,枯坐好一会儿没人再上前,最后她跟人商量,如果有人要打擂就到孰园找她,然后她就自顾自地到孰园看下棋来了:“唉,高手寂寞,师兄是永远不会懂的!我跟一个叫贺晏舒的人下完棋后,他们都不上来了,我难道在那儿干做着,我跟守在纹楸亭计时的师姐说好了,有人来打擂,师姐会来叫我的。崇安师兄现在在跟谁下,怎么下得乱七八糟的,局面跟一团乱麻似的。”

“你…你连贺晏舒都赢下来了,怪不得没人上去跟你打擂。正在跟崇安下棋的是白沙河书院的一位师弟,好像师从哪位退隐的棋待诏,我还以为你能看清局面,怎么,你也看不出来?”李景说完看了眼大棋盘,盘面乱成这样,他现在也只能看个热闹了。

“崇安师兄占上风,白沙河来的中腹那几手选点不好,乱象就是从那儿起的。崇安师兄可能也知道自己占上风,跟人打乱仗呢,他倒越来越无聊了。师姐,你不是琴弹得好吗,怎么不去跟人比比琴呀,我刚从琴社过来,正热闹着呢。”程帛尧说完看向杨玉绫,杨玉绫最近几天一直挺怪异的,她向李崇安讨来的主意还没开始施行,杨玉绫就先沉默下来了,不过沉默中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这会儿工夫,杨玉绫哪有心思跟程帛尧掐,她现在十分不安,张世永刚才不经意看她的一眼,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那张世永的眼睛里,满是洞悉的神色,嘴角带着点笑意,仿佛在嘲笑着她所做的一切:“尧妹妹,别开玩笑了,我的琴我还不知道,也就你总觉得我弹得好罢了,拿出去要贻笑大方的。”

这时李景则向程帛尧介绍起张世永来,张世永向程帛尧含笑拱手:“程师妹。”

“张师兄是道家弟子么,道家学什么啊,长生不老还炼仙丹呀?”绝对是网络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程帛尧对道家的理解完全出自小说,她以为道家弟子就是炼点儿丹药,玩点飞剑阵法,再来飞升成仙的,虽然后两点很难,可炼丹这种事中国古代的道士也没少干。

她话一说,李景就大笑道:“小尧尧,你跟世永肯定谈得来。”

但张世永的回答却是:“学卦,小师妹,我送你一卦,怎么样,可要试试?”

算卦?网文里倒有写过,道学很杂,什么都有,这个东西程帛尧未必怎么信,但就跟星座属相似的,听听无妨,就当一乐子:“行啊,那你就给我算一卦,算算我能不能守得住围棋擂台。”

“这可何需用扮演卦象,程师妹能赢崇安和贺师弟,自然能守得住擂台。”张世永说完,脸上的笑意更飘渺出尘了几分:“程师妹下午若无事,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我给程师妹推演卦象。”

“好哇…师兄师兄,你看,我就说崇安师兄会赢吧,中腹那里提了六子,我果然没看错。”程帛尧说着又去看杨玉绫,倒不是她想去看人家,而是今天杨玉绫很失常好不好,本来最近几天就很怪异,今天看她的眼神更是怪里怪气的,让她心里直发毛:“姐姐,怎么了,我有哪里不对吗?”

匆忙收回视线,杨玉绫僵硬地笑了一声:“只是觉得尧妹妹今天的打扮很好看,哪怕穿着书院的衣服也与旁人不同。”

这空口白话说得,程帛尧信她就有鬼:“哪有,姐姐总是爱乱夸我。”

上午的各种踢场子中,宜山书院赢多输上,形势一片大好。院长心情相当好,这一点从中午食堂里的荤菜的份量上看得出来,肯定是院长大手一挥给加菜了。

啃着水晶蹄花,程帛尧用她的好胃口赞美着院长和大厨,吃完饭李景就和张世永一道去男寝午休,做为皇子,李景有一个小院子,李崇安来后也和他住在一起。但是李景哪里休得下去,从昨晚上张世永给他推卦后,他就没能睡着觉。

不是兴奋,是担忧。

“世永,你怎么主动要给小尧尧推卦,杨师妹求了一句,你理都没理,小尧尧都没开口,还满不在乎,你却上赶着给她送。”李景不觉得张世永会无缘无故给个普通人送卦。

“似有所感,像是与程师妹有什么关联,具体的推过卦才知道。你们书院哪里清静,这时候处处都人多,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还真不容易。”张世永说完就去把他推演用的封盘给找了出来,在那随手拨弄着复位。

“这还不简单,去藏书楼。”李景说完挥挥手,躺下去,心里继续翻涌着自己的各种想法。

张世永看了许久后,摇头笑知,本来要出口的劝解的话却是咽了回去。他是道家弟子,信奉的是天地自然,能说的他都说了,不能说的说出来却有干天和,一切顺其自然罢,好在最后结局尚佳,成为君王的路必然充满鲜血与白骨。不经历种种磨难,怎配君临天下,领摄群臣。

午休起后,李景已经不在院里了,张世永也不去问,只一个人去藏书楼。他让李景带话给程帛尧,没想到那小姑娘是个顶顶守时的,早半刻钟就到了,倒让他这掐着点来的有些怠慢了。只为守时这一点,就让张世永对程帛尧多了几分好感,一个言而有信的人本来就该加分。

“程师妹安好,我们进去吧。”张世永侧身示意程帛尧先上台阶。

程帛尧也不谦让,正好她想到藏书楼来找几本小说志异类的书看看,免得自己在擂台上太无聊,她也不能总到处乱晃而不守着擂台,会被院长剥皮做灯笼的:“张师兄,你们云涯道院,为什么不干脆叫道观啊。你们算出家入道,还是在家入道,可以吃荤腥吗,可以成婚吗?”

见她扬起小脸,语态天真烂漫,张世永不由得一笑,神色便柔和了几分:“道院不分出家与在家,和别的书院差不多,我们也只是学习道家各类典集,并没有那么多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