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我儿了,我儿放心,有姑母与你姑父在,必不会让你吃亏。皇子未封爵前只能是一正二庶,但等封王后,便有四位庶妃,不要觉得委屈,姑姑一定会帮你的。”杨珍自然觉得女儿受了委屈,本来以为好歹是三品官员府里出去参选的,没料想到头来一个小官儿的女儿做了正妃,这让杨珍很是气恼不平。

其实杨玉绫一点儿也不委屈,她从一开始就是拿李景当皇帝对待的,而李景后来对王府的老人都很不错,就是妾侍也都封了昭仪。自然,杨玉绫不会满意昭仪这个位置,李景婚后诞下长子就可以封王,那时候她倒是可以向着庶妃去努力。四庶妃日后分封作了四妃,不可谓不显贵。

“姑母,绫儿不委屈,只要能在师兄身边,再怎么样都不委屈。”杨玉绫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份位高不了,当然也就没落差。

因为她是妾侍,为了给王妃庶妃让路,得两年后才能进府,这是为了给王妃固宠,王妃进门两年后庶妃早几天进门,妾侍晚几天进门,这也是本朝才有的规矩。

也就是说,杨玉绫还有两年时间可以准备,这一段时间,她已经不能去书院了,必需留在家里待嫁。但这两年时间正是她所需要的,她知道以后李景会缺钱花用,而她凭着重生一世,总知道接下来做什么才会挣钱。

父母去世后,杨玉绫有一笔钱傍身,先前在程府不方便操作,现在在尚书府,她却要好伸开手脚来了,这位姑母倒是个最好用的人。在杨玉绫看来,杨珍很愚蠢,长在深宅却没有生存智慧的女人,要不是嫁得好,真正是不可想象。

重活一世,杨玉绫可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尤其是这个上一世没见过,这一世忽然跳出来的姑母,杨玉绫从头到尾都存着戒心。

“姑母,听说一理过门处处都要花钱打理,你帮帮绫儿好不好,绫儿想挣些休己银子。”杨玉绫提出来,自然有信心最后这些钱能落到自己口袋里。

“我儿想这些做什么,日后姑母自会给你丰厚的嫁妆,程国公府只怕也会有一份,你自不用担心日后的花用。”杨珍说白了就是个深闺女人,哪里会干这些事,想想都觉得自己做不了。

但杨玉绫很快就说服了杨珍,并且让杨珍去找一个名叫“董丰”的少年人,那董丰如今只是个染坊里倍受欺凌的杂役。不过,杨玉绫却知道,这个董丰,日后就是名扬天下的“董财神”。

第二十三章 师兄,你真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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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程帛尧如今在云涯道院不知道多舒坦,在林荫下,细细金秋凉风带来的草木枯干香气里,安逸得不得了地听何易山讲卦学基础。何易山讲完就让俩人自己慢慢理解,他则背着手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喝两口小酒。

抬头见一刻都离不开酒的人又背着他们喝去了,程帛尧和李崇安一点反应也没有。李崇安继续演卦,而程帛尧则支着下巴看着从怀里掏出来的书信,书信是上课之前送到的,上边写的是杨家最新做的一件新奇事——找一个在染坊做杂役,名叫董丰的少年。

“这个人以后肯定很不凡吧,要不然杨玉绫找他做什么。”程帛尧现在苦恼的是,要不要截了这把赌注,自己去把这个叫董丰的找出来,看看他能做些什么。

眼下在京城里盯着杨家的几个人是小程妈给的,忘了说,小程妈武术世家出身,虽然这个身份在京城权贵里不算什么,可小程妈随手就给了程帛尧几个功夫不错的,因为程帛尧说需要几个能盯梢能跑腿送信的。

“截下吧,我不知道这个人以后怎么才能成功,不截吧,也不能看着你白白得这么个助力,回头你不得用他来对付我呀!”这么一想,还是截下这赌注吧,杨玉绫没这位少年又不是会死。程帛尧往四周看了一眼,何易山还在躲着喝小酒,李崇安在研究卦盘,她就冲不远处送信的“高手”招招手。

“高手”走过来,小声道:“程姑娘。”

“先找出这个人来,就算他们先找到,人也必需在你们手里才行。找到他,问问他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或者需要什么,能答应的条件都可以答应,但是不能和程国公府牵扯上关系。以后,不管那边要找什么人,都照此办理。人可以让我娘亲去相一相,但是让娘亲不要暴露身份。”小程妈看人的眼神是不差的,打理国公府那么多年,经济头脑也是灵光的,所以人品德行还是要让小程妈过过眼的,毕竟自己不在京城,当然她在京城这相人的事她也做不了。

她这般不避讳着李崇安,倒让李崇安都奇怪了,好像自从说过太子那件事后,程帛尧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避开他了:“程师妹,如果不想和国公府扯上关系,不如我替你挑个人选。”

做为一名王子,李崇安手里的资源怎么都要比程帛尧多,找个能放心的人比程帛尧容易得多。

歪着脑袋看向李崇安,红狐狸又露出尾巴来了。程帛尧等的就是李崇安上钩呢,因为一个人做不保险呀,大家一起玩才更安全嘛。

一看她这模样,李崇安就知道自己被坑了,可是还能怎么样,只怪他自己上赶着被坑呗:“我写封信,让你家的侍从送到秦王府,我父兄自然知道该找谁办这件事。”

“高手”听了看向程帛尧,程帛尧点点头,“高手”转身而去迅速消失在两人视线里,等程帛尧再看向李崇安时,眼睛亮闪闪地能当镜子用:“那就谢谢师兄了。”

“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这么关注一个跟你已经不相干的人。虽然她曾经做过一些事,差点陷害着你,但是也不必如此时时刻刻都派人看着,若是担心她兴风作浪,又下不去狠手杀了她,让她吃几帖药便是。”李崇安这时透出他出身行伍之家的杀伐果断来,他认为这样一个人,当时就不需要再留,不杀她却也不能留她有继续祸害的机会。

“崇安师兄,我也不说什么那毕竟是一条人命的话,只是,我为什么要让她脏了我的手和心呢。一个人要自取灭亡,不需要别人动手,一个人不自取灭亡,别人动了手也能逃脱,这样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程帛尧才不想背着一条性命晚上怕走夜路呢,为杨玉绫手染鲜血做刽子手,她觉得不值。

这话,李崇安听罢,想起了程帛尧在棋盘上的手段,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该放弃的,从来不多挽救,能救下的,也从来不放弃,这样丫头确实像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不愧是火红狐狸,还道她只有挤眼泪和挤笑脸这俩招呢:“你这样想是对的,污血溅身这种事,不是小姑娘应该做的。尧尧,你好好学棋就好了,这些事你为什么要管呢,要知道你父亲和兄长都不是愚笨之辈。”

冲李崇安一笑,程帛尧说道:“因为我这人,不是自己做的事不放心,何况杨玉绫不也是个姑娘,姑娘对姑娘。”

话说到这里,李崇安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开始说起今天的课程来同,程帛尧也随着他转移话题。不同的是,李崇安觉得这件事程帛尧做得对,只是到底是姑娘家手段,她对别人不狠,对自己也不狠。而程帛尧却觉得,李崇安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个小姑娘,心思这么复杂深沉,很令人不齿。

“崇安师兄,如果你觉得我走错了路,就把我打醒,你要觉得打不醒就…”

“就怎么样,杀了你?”明白了,这姑娘其实对别人对自己都挺狠的,李崇安白她一眼,将手里厚厚的书敲向她脑门,说道:“发什么毛病,放心,我看着你,会在你抬腿走上岔路的时候,就把你给绑回对的路上。”

她根本就没这么想好不好,不过人家说得这么好听,她就不反驳了,火红狐狸眼泪汪汪,满怀感动地道:“师兄,你真是好人!”

莫明被发好人卡的李崇安忍不住无语望天:“别挤眼泪了,你将来肯定老得快,天天不是挤眼泪就是挤笑脸,累不累啊你。”

两天后,程帛尧接到京城来信,董丰已经找到了,却是个经商良才,而且家中有祖传的染色之法。只是董丰苦于没有本钱,又不敢声张自己有祖传的染色之法,所以才去染坊打杂,一边熟悉着染色之法,一边慢慢积累本钱。

找到董丰时,董丰因为擅自更改染料配比,差点被坊主打死。秦王府让谁出面救的不知道,只知道董丰得了一大笔钱入股他的染坊,当然只是对他来说的一大比钱——一千两银子。

“一个人怎么用一千两银子来改变一生呢,师兄,你期待不。”

“看着吧,谁知道呢。”李崇安对银子很有概念,但他也不觉得一千两能起什么大作用,虽说有一千两吃喝一世都可以不用愁,但是用来经营,一千两扔水里,水泡都不带起的。

“师兄,你说要不我们也来做点事。”

“做什么事,你又想干什么,别老在我面前挖坑,不是每个坑我都会跳。”李崇安拈着棋子,事实证明他只要不看着程帛尧那软绵绵的笑脸和粉嫩嫩的苦脸,他就可以很冷静,尤其是手里还有棋子的时候。、“我想很久了,想开一个专门下棋的茶馆,主要是想替天下爱围棋的清贫人士找个好去出。一来有棋可下,二来能挣着银钱养家糊口,进而在棋道上追求更高妙的境界。”这件事程帛尧确实想了很久了,这大明朝会下棋的人很多,爱棋的人也多,但真正倾尽精力钻研围棋的,要么跟李崇安一样本身家资丰厚,要么清贫得让人不忍心去看。

其实,程帛尧想做的是很久以前她就想过要去做一件事,把围棋职业化,其实某种程度上就可以算是商业化了。这样一来每一局对弈双方都能拿到对局费,不知道多少爱棋的人会因为这个在全心研究围棋,也能挣着钱把日子过好。

细细地跟李崇安说了一些职业围棋的规则和奖励手段,李崇安开始还不当回事,越听倒越觉得这事可以做。而且照程帛尧的办法做,天下会下棋的人都有个谱,他日后想下棋还怕找不到人么:“可以,你想怎么做?”

“董丰不是商业良才么,我把刚才说的写下来,让他去操办。这个小事,就当是他的敲门砖吧,如果做得好,日后再让他办更多更大的事。”程帛尧是既想干,又不想太麻烦,正好出现董丰这么个人,可以干脆地当甩手掌柜了。

因为程帛尧出的是关于围棋的主意,李崇安一点也不觉得多么多么惊人,也好在程帛尧在现代就是个一心钻在围棋里的废柴,要不然她肯定耐不得寂寞,一定要去弄个商业帝国玩玩。要真是才十岁出头就谋划商业帝国,估计李崇安不会觉得惊人,只会觉得这个人要离远一点。

所以说可惜了,本来小程七段有一个机会永远远离这个妖人的,可惜她没把握住呀。

等到杨玉绫找不着董丰,却听说日后闻名天下的“朝霞坊”已经开张了,这让杨玉绫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要几年后才会出现的朝霞坊,为什么提前了,这到底什么状况?

“怎么会…”杨玉绫咬牙切齿半天后,最终确定自己只怕是搭不上董财神的船了。不过,她方法多得是,也不止一个董财神,只是董财神挣的钱要更多更快而已。

“姑母,西子街的房子,我给你的银钱能买多少买多少,只是不要西子街两边的,西子街有个名叫大泥池的芳荒滩,就买荒滩边上的,离得越近越好。如果可以,把那荒滩也买下来,只是…怕不肯卖。”荒滩中间有一片从来没开过花的林子,今年冬天就会开花,却是残雪垂枝中的极品,且有个分外吉祥的品名——福寿仙翁。

因为这满滩梅花,附近的屋院价格那叫一个见风就涨。如果有那荒滩在手,杨玉绫就更加不会愁了,后来那荒滩的主人把树卖到万两一株都有人挤破脑袋想买。

第二十四章和气才能生财

程帛尧的想法一条条写得很清楚,到董丰手里时,董丰要求和写这些的人谈一谈,侍从拒绝了,只说一句:“我家主子随便玩玩的想法,不当一见,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要银子给银子,要人给人,你只要把主子交代的事办好即可,有什么难题提出来,我们会给你解决。”

“少一点东西,不过暂时还用不上,等我把棋馆先开好门脸再说。请去转告令主,这个或许一时挣不来钱还要往里贴,要有心理准备,但长远看是个名利双收之事。”董丰说完提笔写了回信,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写了上去。

却说这日董丰去向朝霞坊,本是想去看看新染的这批布成色怎么样,却没想到还在巷子口就被人叫住了。叫住他的是一名约摸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董丰皱眉问道:“何事,你是何人?”

董丰前些日子得了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可他不是蠢人,不相信这世上经常有馅饼可掉,而且他现在揣着馅饼已经很是如履薄冰了。

“董坊主,我家夫人想见您一面,不知道您是不是方便。”

“抱歉,在下还要去染坊看着工人出货,没这闲工夫,尊家夫人若是想买布,只管去铺子里,到我这里磨工夫是没有用的。”董丰不想多生枝节,别说见的是夫人,就是男子他也会思虑再三。

说完董丰就走了,再不理会那妇人在身后叫唤。那妇人却是杨珍身边的婆子,杨珍本来不相信女儿说的什么大进项,可最近几天彩霞坊出的新布,那真叫一个七彩霞光,各色布料鲜艳得能看花人眼,那真正是跟鲜花一样娇嫩艳丽的彩色。杨珍后悔没有好好给女儿办好这事,叫这董丰不知道被谁家给截了,如今见这董丰不识抬举,心里更是恼火。

“算了,这董丰不识抬举,日后再慢慢收拾。西子街大泥池那荒滩围子可有准信了,主家卖是不卖?”第一件事没办好,杨珍自然不会再办不好第二件,她不能让女儿失望,更不愿让女儿为这事疏远了自己,认为自己没本事。

婆子面色上有些为难,那荒滩围子十分硬手,还不是一家人的,分属两家,一家还正是程国公。程国公家却只占一半,因为地界刚好划到那,在那叶子快掉光的林子晨有界碑和界坑。除了程国公家就是钱多得能砸死人的京城第一大财主刘万有,这家向来只有买地买房的,几时曾卖过。

“程国公府估计好商量,这刘万有却是棘手了。”杨珍思量着自家怎么也是官家门,这刘万有再怎么着,也不会为一荒滩子而跟自家过不去。这么一想,杨珍就松快多了,立马就让婆子去请刘万有的夫人来。

刘夫人稀里糊涂地来,又稀里糊涂地听人说要买自家的一块荒滩,哪里能不起疑,刘夫人也是大商之家出身,心思本来就缜密。无缘无故来买荒滩,不是那荒滩里有异,就是这人有鬼,当即,刘夫人堆着满脸恭敬至极的笑,谦逊却寸土不让:“沈太太,那里自来就是祖宗留下的家产,外子与我皆是晚辈,又怎敢卖祖宗置下的恒产,还请沈太太见谅则个。”

人家刘夫人说得确实有道理,卖祖产是败家子才干的事,所以刘夫人占着大理儿。

但杨珍不会这么想,对杨珍来说,什么祖产不祖产的,一个荒滩子而已,想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竟把祖产都扯出来了,完全是扯谈。这荒滩一块,原本就是低洼地,要说起来程国公家才敢说一句祖产,那是如今这位程国公的高祖所置下。后来老程国公讲学需要办书院,划了一半作价,当时的买主是刘万有的父亲,刘父最爱做这修桥铺路开书院的事,当时花了高价买下,这才有了程家的讲学堂。

“那里,四十年前姓程,刘夫人,你我心里都清楚,不过是价钱问题。按市价,那里一整片都不值五千两,但我听说当年你们从程老公爷手里买,花了一万两,我作价万两,可说丝毫便宜没占。”一整片也包括荒滩边的那些屋院,都是些穷苦人家搭着伙过日子,刘家不缺这点钱,所以从来没赶过人。

刘夫人听完冷笑,这下更确定了,刘家在京城可不止经营一世,比起沈家这刚从外地回来的尚书,却是根基深得多,可以说整个朝堂的官员手里都有他们刘家塞去的银子:“沈太太,要说这还真不是价钱问题,我刘家可能什么都缺,但好在独独不缺钱,区区万两便要买走祖产,这事断不可为。”

两位夫人不欢而散,董丰却留了个心眼,让人跟着那婆子,本是想打探一下到底怎么一回事,也好心里有个数。没想到碰上的是这么一件乱七八糟的事,说到程国公家,董丰却是心怀感激的,倒不是董丰知道真正在背后给他钱的是程帛尧,而是董丰曾在老程门下念过一段时间书。

做为一个寒门学子,董丰在老程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文人风骨、有教无类。别说,老程在外边是真正开了圣子光圈儿的,处处播撒着他多得有余有剩,怎么也用不完的圣人之心。

“杨家的且不去管,这程国公家却是要想办法提醒提醒才好。”杨珍行事太让人不喜,董丰自己又力小权微,思来想去,董丰向帮助自己的大人物送了个信儿,请大人物帮帮忙。董丰虽然不知道帮自己的人到底什么身份,但总离不开王公亲贵之流,那样一位主总比自己有办法。

结果信儿一直送到了程帛尧手里,小程妈给程帛尧这几个侍从,早就被程帛尧和李崇安一起玩欢脱了。现在这几位,听她的信她的,觉得自家小师妹是事事料敌先机,真正的天才儿童不需要解释:“小师妹,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估计杨家要给刘家使绊子了,师兄,有没有什么想法儿。”这事儿可就太巧了去了,刘万有的嫡亲妹妹就嫁给了如今这位秦王的庶弟,虽是庶子却也有个镇国将军的封号,倒不用带兵打仗,只是个封号罢了。好歹是秦王府的姻亲,杨珍真是出门没看皇历,难道没听说过王那爆脾气么。

“且让她试试我秦王府的虎须是不是好捋的。”小郡王霸气无比,然后毫不客气笑纳小程七段送上的十一颗白子,态度无比嚣张。

“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师兄你真无聊。刘家不是有钱吗,想必当年你那位庶叔没少收嫁妆,让你的庶叔多花些银钱,把附近方圆两公里除我家的地全买下来。刘家毕竟是经商人家,和气才能生财,让你哥出面去买了吧,你哥出面了,她再怎么也要顾忌顾忌。”秦王府的兄弟之间关系倒不错,当年没出什么太狗血的事,所以如今情面还足。

小郡王一听点头,既然杨家要买那块地,肯定有异常,西子街的地最是便宜,加上又属于刘家,到最后八成是半买半送:“好,待我修书一封托武师兄带回去与我父兄,另外,再替我带封信给十一殿下,让他管管好自己家不安分的后院。”

所以说,李崇安太坏了!

“我去写信给董丰,顺便把他的问题解答一下,我觉得董大掌柜有做情报的天分,很是细心谨慎,日后就让他多留心。你们以后在京里,要是有什么事来不及送信到道院来,也可以去听听董丰的意见。不过,别托底,商人毕竟逐利,品性还没摸清前,不要说得太多。”托现代网络时代的福,程帛尧从不信节操这种东西。

写好书信交到武师兄手里,程帛尧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武师兄,你们几位也不容易,天天为我这么点小事奔波。我仔细算了算,董丰哪里算你们每人一分红利,别推辞,眼也不值多少是不是。”

武师兄被这句“眼下不值多少”给迷惑了,特无所谓地接过,现在那一分红利,十个师兄弟加起来才分一成红利。彩霞坊现在才多少盈利一个月,到目前才几百两而已,武师兄接过用了私印的分红协约书,特不当回事地揣怀里走人。

却不料,日后这一分红利都能让他们生生世世不愁吃穿。

“师妹为什么要再另给他们一分红利,直接给银子不是更好,分红利才多少钱,都不够你买糖吃的。”李崇安有些不能理解。

“师兄,彩云坊的生意我不作保,日后这棋馆的生意,我却可以预料一下,一年他们每人分个三五百两不成问题。别说三五百两也没多少,如今普通人家过日子,俭省着些,一千两能过一世,你是富贵人家出身,虽也有颠沛流离的日子,但到底没能真正体会到。我爹门下三教九流无数贫寒学子,他们吃顿肉都奢侈,一个月有十两,够他们吃穿不愁还偶尔能吃顿肉了。”程帛尧到底不是真正出身豪族的,她对普通人的日子再了解不过。

要搁现代的小程七段,也不懂人间疾苦,这真是老程门下的寒门学子让她看到的。

“听着你这话,我只觉得你不折腾不能活。”虽也有悲悯心在里边,可李崇安觉得,要是没热闹可看,光悲悯之心中支撑不了她折腾一辈子。

恭喜你,少年,你又顿悟了!

第二十五章**也是艺术

连着两件事都不顺利,杨玉绫倒没怀疑有人从中作梗,反倒对杨珍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说起来是两件很简单的事,杨珍竟然一件都没办成,到底是在外乡做久了官,到京城来没根底,加上又是个深宅妇人,真真是个没什么作用的。

只是现在杨玉绫也不知道该找什么人,这天恰逢沈齐的庶子过府来拜见父亲和嫡母,那庶子本就是个做些小生意的。但杨玉绫观察良久,始终不能放心,毕竟她年纪太小,且又不能出门,只能选好掌控的。

思来想去,杨玉绫竟神一般地想到了周存光,这一世的周存光,却对她痴迷不已,哪怕如今她已被选入李景府中做妾侍,他也从没有一刻放弃过。甚至还满心怜惜,怜她红颜薄命被选作皇子的妾侍,道命运对她不公。

上一世,你曾害过我,这一世,我倒不去害你,只利用利用你罢了。杨玉绫觉得自己当真慈悲得很,没要了周存光的命:“叶子,你去羊角街送封书信。”

杨玉绫在书信上,写下了接下来可以做的两件事,一件是京郊十八村的酒,一件是找一个名作李微,住在城南家中开豆腐坊的姑娘,助那姑娘开一家铺子。

说起来,周存光确实比杨珍要靠谱,对“心上人”交待给他的事,他一一派出人去细查,京郊十八村的酒是好几种杂粮精酿窖藏出来的,醇美香浓,当真是世上从未见过的好酒。周存光又比杨玉绫多点想法,这样的酒,一旦出现在市面上,不是他这样没根基的人捂得住的,而且他身在儒林,本来就不能做这经商之事。

“你且去告诉你家姑娘,只说十八村的酒我替她作价找个好上家,能挣些银钱,但自然不如把酒捏在手里多,不过这样的酒,不免有我觊觎,还是不要捏着为好。至于那李微,人已找到,只是那姑娘似乎什么也不懂,也没想过要开什么店。”

叶子把话捎去给杨玉绫,杨玉绫一愣,酒的事她真没想那么深,现在看来这东西似乎真不好捏着。揭过酒不提,那李微怎么不想开店呢?半年后李微就要开芙蓉斋,开始只是个小摊,后来越做越大,成了天下闻名的胭脂铺子,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一小盒唇脂都要二两银子,怎么这会儿李微难道还没学会:“那你就去递个信儿,继续看着李微,一旦她想开铺子了,不管多少钱都给她。”

“是,婢子记下了,这就去转告。”

过得几日,杨玉绫竟听说,李微转而找了董丰!这让杨玉绫好半天都没说话,因为在上一世,就是董丰资助了李微,怎么这事竟不可扭转么:“怎么会这样,怎么哪件事都不顺。”

杨玉绫就差没气哭了,她不过是想挣些银子为日后做打算,怎么哪件事都办不成。好在京城挣钱的营生每天层出不穷,杨玉绫气过后,自然又开始琢磨起来,这一回杨姑娘吃了个乖,再不找那些一点根基都没有的了。

这回杨玉绫找上的是一家木工坊,坊主姓赵,正缺钱周转,这位赵坊主日后是泰阳坊的东主。这位做木坊不出名,但这一两年里就要设色雕版画话本来,单凭这一招鲜,泰阳坊说句日进斗金也不夸张。这次倒真让杨玉绫把人给逮住了,没再被截走。

“还没想出雕版画话本的主意来么,这倒更好了,我替他出了这个主意。跟他说,我要占六成,他只占四成,周转的银钱和开铺子的花销我来出,他只要出工出力就行。”杨玉绫通过周存光,终于把赵坊主这未来的财主收入囊中。

这个事,程帛尧也知道,听说杨玉绫给出主意做设色雕版画话本,她琢磨着这古代最多印个连环画不得了了,你还能弄出动画片来。程帛尧想想这个就不要了,总得让杨玉绫成功一次,否则她会起疑心的。

“你这回倒不阻拦了?”

“为什么要拦着,这是好事儿啊!我爹门下一堆贫寒学子,日后就指着她活了。她要出话本,总得有故事蓝本吧,没蓝本她做个什么话本。正好,我爹门下会写会画的人海了去了,做师妹的别的不行,给他们找个财主还是可以的。”程帛尧说完就很无耻地开始给李崇安讲版权保护,讲稿税,讲出版制度。她为什么熟悉这个呢,因为她曾经帮她师父做过棋谱出版的活儿,本着求真求解打破砂锅的本性,她着实研究了一番——纯粹是下棋的间隙找点儿活干。

懂了,谁得罪了这丫头,日后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是替别人挣的。李崇安抚小程七段狗头笑而不语,心中暗下决心,得罪谁也别得罪这时不时就要摇尾巴装可爱小狗的火红狐狸:“我去给陛下写书信,你待着吧,给陛下的信我得认真写。”

“武师兄,最近分红没少拿吧,瞧师兄红光满面冒油的模样就知道。我记得师兄家有个姑娘,好好给我师侄女多攒点嫁妆。”彩霞坊的盈利和见风就涨没什么区别,现在几位师兄见了她,笑脸慈祥得活像见着了失散多年的亲闺女。

“那是,多谢师妹了。”自古穷文富武,武师兄这几个能出来给程帛尧做侍从,说明家境不怎么好。如今得了程帛尧的照顾,心里自然多了几分感激。

抱着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程帛尧摆摆手说道:“不用谢我,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总不能让师兄们风里来雨里去为我吃苦受累还斗室清贫,那样我可过意不去。对了,师兄,苏氏武馆像你们这样家境寻常的弟子还多不多,如果多的话,我也给他们寻个挣钱的来路。”

武师在大明朝,要么参军,要么为贵人家看家护院,功夫好的自然身价高,可像他们这样功夫没高到名声响当当地步的,一般都拿不到多少:“师妹请说。”

“种菜养猪吧!”

武师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严肃不已地拒绝这个玩笑:“师妹,别胡闹。”

“我是说真的。”这个时代都是散养猪,就是京城,也不定天天能逮着杀的,富贵人家当然不愁,杀整头一家上下就给消化掉了。云涯道院这个破乡下,连猪肉都经常买不着,每十天才有一次集,如果集上买不着肉,基本上就吃不上肉。

而且乡下人家养猪,都是三两头,别以为人家随便就舍得卖给你。

于是程帛尧跟武师兄分析了好一通,结果武师兄就被她给忽悠住了,觉得这养猪还真是个来钱的活。脏是脏点,累是累点,可练武之人这点苦都不能吃,干脆回家养老去。所以当李崇安写好封上火漆的呈御览信札过来时,他看到的就是程帛尧在跟武师兄谈“如何规模化养猪”——感谢她在现代的亲爹,农业局畜牧兽医办公室滴主任一枚。

她不懂细节,但耳濡目染,不免知道一些。不管养什么,防疫最重要,所以先去找个好兽医,然后向着养殖大业进发吧,师兄!武师兄倒是被她忽悠走了,人家打算回去就招集师兄弟上山逮野猪去,因为程帛尧说了野猪和家猪那啥的种更好吃,而且家猪不算独一份。

“你就瞎折腾吧,你不就是想吃肉,让人在山下养几头猪牛羊就可以了,做什么要折腾你这些师兄。”李崇安觉得自己得看着她,火红狐狸姑娘最近主意越来越让人匪夷所思。

“习武之人,精力旺盛,要不给他们找点事做,他们都要无事生非,不如给他们找点活干,武师兄说的。”程帛尧现在就开始掉口水了,在家里时,红烧肉她吃都不吃,现在想起红烧肉,她馋得都想掉眼泪了。

两个多月后,设色雕版画话本上市,一时间引来热捧,倒让前段时间彩霞坊那“贡品”的红火劲都遮去一些。不过董丰不需要这红火劲,只要货出得红火就行,要那么多人天天蹲门口看热闹做什么。他的那位金主说了,和气生财,闷声不坑搂银子才是好本事。

随着新鲜话本的出现,涌现出了一笔出色的话本创作人,因为市场混乱不规范,朝廷开始出台相关规定,首先是规定题材不能有伤风化之类的,慢慢的出现版权保护,版税及追究盗版的条款。然后,版权局就出现了,哪位文士被坑了,版权局负责打官司收罚金,哪里出现盗版了,版权局负责打官司收罚金,哪个死不要脸的写出什么有伤风化的来…版权局负责收缴(珍藏)收罚金。

一大批画春宫的画手被请去喝茶,最后人家跑到版权局前静坐,据传闻,老程赫然在列!

老程说了,虽然**是有伤风画,但他尊重人家画春宫的权利。而且没版权局前,春宫是可以出版的,虽然要偷偷摸摸卖。但是,堵不如疏,不少名家还画过春宫呢,所以说**也是艺术,艺术就不应该被扼杀。

“陛下,臣家幼女尧尧曾说,淫者见淫,道者见道,书被禁了,淫者依旧,道者依旧,关禁书何事。真个要禁,该禁的也不是书,而是人心。”

而且…陛下,您以后要亲自教导殿下们如何行人伦大道么?

所以,春宫是有存在必要的,陛下!

陛下表示,朕其实也爱看个小H书研究研究潮流趋势什么的,该死的都是那版权局的老酸儒们。一时间,君臣二人惺惺相惜,就差搅基了!

程帛尧接到武师兄从老程那诈到的谍报后,觉得自己真的有罪。

第二十六章宿命是逃不脱的!

李崇安从京城跟到云涯道院,他深刻地体会到,一旦出了京城,一旦她手上有人可支使,一旦她没了华玉夫人约束,她简直就是鱼归大海、鸟返山林,那叫一个肆意无拘束。

“师妹啊,好好学卦,别再折腾了。”当李崇安看到武师兄把版权局那“春宫绘本出版补充条款”时,他差点掉一地眼珠子,因为那居然是旨意啊旨意,现在李崇安总算知道什么样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如果程帛尧这小丫头也算红颜的话。

“师兄,你要救我…”

“怎,怎么了?”被拽住了袖子的李崇安脸色又柔和下来,可是一看那挤眉弄眼的模样,他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又被坑了呀,少年无语惟有泪千行。

程帛尧最近确实太欢脱了点,于是小程妈发来书信催她回去接受教育:“娘写了信让我回去,说要教训我。”

做为一个吃过见过的主,程帛尧眼里大部分春宫文都只能算四级片,连点都不带露的,偶尔能见着个小屁屁就大不了了。而且更多的,人家画的是世情,而不是专门为画春宫去的,至少这一类她就觉得不应该禁。至于尺度比较大的,咳,可以拿来研究研究以备后用嘛!

瞧瞧,说不愿意结婚的人,都开始准备研究人伦大道了。

“你活该!”李崇安终于产生耐药性了。

只不过一路回京时,李崇安到底没忍住安抚了在马车上装死的某无节操女棋手一句:“放心,总归是你娘,不会苛责你。若真有什么,你只管推到我身上便是。”

于是,立刻马上,李崇安就看到装死的人瞬间在他眼皮子底下复活,挤着一张难看死了的笑脸说:“师兄,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如果不是小李同学修养比较好,这会就得骂脏话了,他就知道,不能对这丫头产生丝毫同情,因为她最拿手的就是顺杆往上爬,哪怕杆再细她也能爬到顶。小李同学深知,除非自己离这丫头远远的,否则很难于不被坑,因为…他是自己送上去,心甘情愿被坑的呀,虽然被坑完心里气不平,可有下一回他还得送上去。

亲妈死得早,秦王是个糙爷们,秦王世子是个真汉子,这俩人都没想过要教导李崇安关于情爱方面的事。毕竟,那俩位也是无师自通的嘛,谁能想到李崇安这么聪明天成的孩子,居然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

虽然还是俩孩子,可对于古代女孩子十一二岁订亲,十四五岁出嫁来说,此刻正当时。

李崇安可怜还可怜在,小程七段连**都研究上了,也知道什么是情爱,可她偏偏不懂这个,也没这个念想。再及,她觉得自己很苍老,虽然偶尔一念闪过,觉得李崇安要被她毒倒,可是她怎么看李崇安都是相可乖可招人喜欢的天才少年。

在李崇安面前,她有身为围棋界前辈的感觉好不好。

俩一高智商天才,一满肚子乱七八糟玩艺儿的火红狐狸,偏偏在小情小爱上,一个耍无知,一个玩呆萌,相当可耻啊!

“师兄,我到了,明儿见。”如果我需要替死鬼的话,也可能早点去找您老人家。程帛尧说完跳下马车,对李崇安挥挥手,见李崇安脸色还是灰濛濛地,觉得自己可能把人欺负得太惨了,于是良心发现地说:“师兄,早点回家,好好休息,我还指着师兄替我斩妖除魔呢。”

“师妹再见。”此刻,李崇安胸中涌起一种宿命感——被奴役的宿命。他现在特想跑个十万八千里再也不跟她处一块了,可是一低头看程帛尧,他又心想这是宿命啊宿命,宿命是逃不脱的!

送走李崇安后,程帛尧才迈步进门,一只脚才落地,就被小程妈外挂全开的气场给震住了:“娘,我回来了,您有没有想我呀,我可是很想很想娘呢。有时候,晚上想亲,想得我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娘,我的亲亲好娘亲…”

小程妈神色清淡,任由程帛尧怎么耍娇卖乖都不为所动,别以为她平时吃这套就老给她来这套,早有防备了:“我倒是一点没想你,就是你干的那些混帐事,没一件不让我生气而已。”

糟了,看来真的很生气!

可是为什么,就为**那事不应该生这么大气才对,那是为…糟了,看来是她让武师兄做情报人员的事被发现了:“娘,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难道就打算一直这么生着我的气呀。何必呢,为了我做的那些破事儿,不值当您把自己气坏了。”

“你还知道你做的那些是破事儿啊,行啊,看来云涯道院这几个月没白待。”小程妈冷笑不止,她确实就是为自己几个师侄的事生气,倒不是别的,也不是觉得事做不得。而是,你程帛尧一个小姑娘,有什么事不会跟家长说吗,偏要自己瞎胡闹,还把不把自己当这个家的女儿了。

“娘,我错了,我向您认罪。您要是不原谅我,我就程门立雪、负荆请罪,直到您原谅我为止。”幸好不是**的事,要是**的事,估计就不是这么教她了,而是让她抄十万遍女四书,看来不用让李崇安来帮她扛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