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很多钱,去很多地方,遇到看得顺眼人就帮一帮他,看不顺眼就揍一顿。”程帛尧提供想法,想了想又道:“一定得存很多字画玉石瓷器家具,说不定过个几百年光靠这些就能过得跟神仙似。”

“师姐说得有道理,回头我就往库房里堆满这些东西,就算咱们活不长久,留给后人也是一笔巨大巨大财富不是。”小郑同志想得真长远。

张放和持不同意见:“要我话,还金子和土地好。”

正做为储君培养李易意见也相当不同:“我要能活那么长,就好好打造一个万世大明,到时候你们还想什么,靠我就成了。”

口气真大!

“嗯,这话说得对,李易啊,等你登基了,别事儿先不干,先把避讳这一条改了,你先生我可不想将来还得避帝王名讳。到时候写个名字都得缺胳膊少腿儿,印章都得重刻,你说麻烦不麻烦啊!”何易山倒是挺会见缝插针。

李易愕然地点点头:“可…可这事好像我说了也不全算?”

李崇安闻言点头笑道:“你能这么说,就说明你知道以后要怎么做了。”

剩下几个没听懂,倒是何易山也微微颔首:“没白跟着国师学这么长时间,不过这条嘛,你怎么都得给先生我做到喽!”

“先生,您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无涯祖师手札上记事儿。”哟,敢情明朝这有这句话了呀。

“我倒真盼着有千年万年,跟崇安师兄一起,一百年太短暂了。”程帛尧支着下巴,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弄起鸡皮疙瘩来。李崇安正满眼温柔满心柔软地要化成一滩暖水时,程帛尧又喟喟叹叹地说出下一句来:“如果有一千年一万年,我们肯定能达到围棋至高巅峰。”

几个人互相看看,好险没笑出来,李崇安也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叹气,末了只得揉揉她脑袋,直到揉乱了她头发才觉得气儿顺畅点儿:“下次说类似话,下半句留心里就成了,哄哄我也是好。”

何易山冲三个小使了个“赶紧消失”眼色,然后自个儿就率先走人,把小院子留给了小夫妻俩。瞧二人让它眉来眼去样儿,他们要再不走,准得掉一地疙瘩。丫头们也相当有眼色地跟着一块儿退开去,顿时间,小院儿里便只留下了他们俩。

“其实,哪一句都是发自内心呀。”不过一想到一千一万年,她又觉得那么漫长,真会没变化么。到时候就是互相看着也看腻味了吧,再浓再深厚感情,也持续不了一千一万年吧,那么漫长岁月呢。

“哼,你说这话时候眼珠子别乱转悠我就信了你,可你转什么,怎么说谎都学不会,红狐狸啊,你是真够让人闹心。”李崇安摇摇头,伸揉又把红狐狸头发给捋顺了:“不许说假话,告诉我,一千年一万年,你能不厌倦围棋吗?”

程帛尧自认是个长情,而且围棋是永远不能停下脚步去追逐呀,纵观中国历史,围棋一直是自我发展,棋士自然也要跟随着变化:“怎么可能,它永远变化中呀。”

“那世上有不变人吗?”李崇安扶额问道。

“越变越讨厌怎么办?”程帛尧神补刀了。

李崇安差点没岔气,红狐狸总有些时候让人想咬她一口狠,好一口就把她给咬断气儿了才好:“你真是不气死我你就不甘心呀,我现确定,就算我能活一万年,天天被你这么气,也能缩短到一百年。这叫什么事儿,敢情我你眼里连围棋都不如,尧尧,你真够让人寒心。”

“那你非跟围棋比干什么,你跟别人比就行了,天底下这么多人,我不是爱你了嘛。”

红狐狸撅着小嘴儿抿出来这句话,李崇安听着莫明心暖,他这是生生因为“爱你”这三个字而顿觉得人生大圆满了呀。红狐狸呀红狐狸,你果然就是只狐狸精。

第一二三章 你也太不解风情了

从南山郡回到云涯道院后,向来比较宅何易山就动了念头,要追寻着无涯祖师手札,遍访名山大川,去寻访传说中大机缘。当然,他是抱着有好,没有去找了也不会留下太多遗憾想法去。

依地图上来看,大明朝天下并不大,约就是六七个省样子。不过,明朝与周边部族战争不是很严重,三年五载一次小规模战役,周边部族兵力很难与明朝相提并论,不少部族早就被震慑得不敢再兴兵来犯。所有就算是大明以外山川河流也可以去寻访,做为大明子民,外完全不用担心有什么不公待遇。

“先生,您不再考虑考虑,无涯祖师手札上这么写,可谁知道机缘哪里。咱们就连鬼怪都没见过,却想着要长生不老,那多不靠谱呀。”程帛尧多想告诉何易山,现代哪个犄角旮旯没被人搜寻遍,都没见谁找着过长生不老,活千年万年机缘。

“人活一辈子,总得做几件事傻事儿,这事儿确实很不靠谱,可万一有个万一呢。先生我都五十了,就算有一百年给我,我也就只剩下五十年了,趁现我还寻访得动,好好去走一走看一看,就算找不着,也算把这大好河山都走了一遍看了一遍,也足够聊慰此生了。”何易山虽然是个宅,可他决定了事儿,通常谁也改变不了,这一点儿师徒俩倒是一个模样儿,再多牛都拉不回。

万一有个万一,那可是一亿分之一机会,何易山虽然身体好,可山川河流那是那么好走好看,旅行真是挺累人事:“先生,那您不要赶得太急。你不还有五十年么,来得及。慢慢走着寻着,总得仔细点儿才能找得找是不是。”

何易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而回屋收拾行装,这是个说走就要走人,不会准备太长时间。几天之内,何易山和道院上下一一作别,然后拎起几件行李,骑上一匹马。连个侍从都不带地一骑绝尘而去。

“谁提千年万年这个话题呀,把先生都给弄迷糊了。”这个话题就不该青春不中老年人面前提起,他们肯定会犯轴。

她话一说完。张放和跟郑进元就齐齐看向她,李易则瞥了一眼,然后看向别处,李崇安云淡风轻地看天气。后还是郑进元开口,特没眼色地说:“师姐。这不是你说起么,南山郡杨家院子里,这么就不记得了。”

这叫选择性失忆!

不过她是真记不起来了,光记得后来怎么忽悠李崇安了:“好吧,我错。”

“对了,师姐。过几天我也该走了,有什么好吃好喝,给我多做点啊!”张放和这一去肯定就是三五年不回来。若大船造成,只怕还要扬帆出海,那一去就没数了。张放和喜欢这样生活,驶向未知,驶向远大广阔天地。这让他觉得胸怀激荡,豪情万丈。

“让厨房给你做点儿饼干。你再捎点水果干,管保你路上够吃。”程帛尧想着少年小小年纪就要离家千里,觉得自己挺对不住人家爹妈,这可是张相独子啊独子!但愿她日后回京城,张相爷不会埋怨她。

“我倒是不用走,就是忙点儿,道院修房子,师姐要盖道场和温泉庄子,殿下也得忙着学东西,天天能见个面儿就不错了。诶,你说咱们是不是还是像以前那样好,虽说天天挨骂受训,可咱们天天凑一块儿多乐呵。”少年原本不识愁滋味儿,如今要离别了,终于知道什么叫离愁别绪了。

仨倒霉孩子抱成一团儿,一个个泪汪汪,就冲这时他们眼里泪光,都能看出他们之前情谊有多深。所以说,一块儿当好孩子感情不深,一块儿干过破事儿,感情绝对要深厚得多。

李易擦去眼角泪,说道:“往长远看,我们都才十岁出对,短暂分别,意味着长相聚,我们日后多是时间一起。”

这话挺安慰人,可郑进元这破孩子,张口就道:“就怕日后再聚到一起,也不是从前味道了。”

他一句话,惹得大家都瞪他,他还一脸“我怎么了,我明明说得很对”无辜模样儿:“虽说世上没有不变情谊,可我也相信,有些情谊会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陈,越来越醇。进元,对我们有点儿信心好不好,我们之间也可以像酒一样越来越陈香醇美。”

“但愿吧。”

话音落下,李易少年炸毛了:“你不就是要说我么,你们俩再变变到哪儿去,你不就担心我将来高高上后翻脸不认兄弟吗?郑进元,咱俩打生下来那天儿起就是兄弟,表兄弟不是兄弟啊!至于放和,我能把郑进元当兄弟,别说是你了。”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别拿我当垫底儿行不行。还兄弟呢,兄弟就是你这样挤兑人是吧,要不是跟你生来就是兄弟,看我理你不。”郑进元也炸毛了。

然后轮到张放和就只能做和事佬了,不过郑进元和李易吧,属于越炸毛越吵,情谊反倒越深厚。等到不吵不闹了,三个少年抱着酒坛子正要谋一醉,还没开始喝就被程帛尧这杀风景给打断了:“你们才多大点儿,喝什么酒,给我喝汤去。这么小就喝酒,将来长不高,还容易伤了身子。”

“师姐,你也太不解风情了空间之悠然田居。”

“我只要解崇安就行了,解什么风情呀,赶紧收拾收拾等着吃晚饭。”

少年们望酒兴叹,却也只能老老实实收拾了等着开饭,不是师姐太彪悍,是师姐夫太强大!等着吧,等到我们比师姐夫强大那一天,一定来试试师姐说往东,我们偏往西,师姐说吃饭,我们非喝酒,想想都美好呀。

隔得几日,送走张放和,郑进元也忙碌起来,李易则加潜心向学,连小程约都抱得少了。程帛尧则一天照三卦归一里坐着给人演卦,那当然是准时候多,不准时候少。

“陈嫂,今儿做什么串串儿呢,闻着味道同往常不一样啊!”归一门口有人摆了个涮串串摊子,有荤有素,汤做得不错,调料也很好,程帛尧中午都不让送饭了,天天满街找好吃。

“早些天小程先生不是说汤得拿大骨鸡骨吊一下味儿嘛,我这不就试了试,这会儿汤头味儿足了才端出来。小程先生来尝尝不,腐竹、油豆腐、粉条儿,都来一份儿?”陈嫂早就发现了,跟小程先生聊吃绝对会有收获,而且是大大收获。

演卦间隙无事,她就爱和左邻右舍谈谈吃吃喝喝,结果就谈出一堆儿好吃来了,她当然就愿意跟人谈吃论喝了:“成啊,肉也不能少,来份鸡肉片儿,多搁辣酱啊,陈嫂蘸酱越做越好了。”

涮串打包回柜台后边坐着吃上,香气四溢,人生不要太完美哟。她正吸溜着粉条时,有个二十出头年轻男子站到卦馆前,踟蹰好一会儿上前来:“请问令东主可?”

“你找谁?”程帛尧问着话,嘴里也没放弃把那根长长红薯粉条吸溜进嘴里,几点油星子四处飞溅,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形象有什么不对,也没意识到所谓东主正是她自个儿。

年轻男子又重复了一遍:“请问令东主可?”

东主?谁啊!吃东西时候智商完全不服务区,程帛尧又吸了几根粉条才明白过来:“噢,找我呀,什么事儿?”

“你…你就是小程先生?”年轻人完全不信,小程先生听说是个卦算得相当准,姿容也清妍出尘女子,眼前这个完全看不出来清哪妍哪,出尘就不知道哪里了。

“啊,是我,今儿倒是还有一卦,你要算卦?生辰八字报上,算什么说来听听。”把装着涮串串碗一推,从袖笼里抓出帕子擦干净手,就朝年轻人伸过去。

年轻人左右看看,似乎也真没别人了,只好把帖子递过去:“下雍州徐道林,见过小程先生。”

接过帖子打开,里边是两张红庚帖:“噢,是来算姻缘,可是合媒批求吉时?”

“正是,还请小程先生费心。”

这种事一般都是家中长辈来,年轻人自个儿来倒少见,不过也许是家中长辈不方便出行,毕竟雍州离道院挺远:“行,稍待。”

不过合个媒批,都跑这么老远来找她,这叫怎么回事。不对,看眼前这人样子,这媒批绝对是找人合过,那是从前合媒批人怎么合,难道不好?又或者太好!

不…不对,是不好。

“徐公子,这八字对不上,三生石上原无盟,强拟姻缘如何通,卦辞第一句就不对。若强结成姻缘,只怕终不过是劳燕分飞,反作冤家结局。”既然找人看过不好,干嘛还找她,这是希望她改卦辞让,好让他和那位王姑娘成就姻缘?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她如果把这对儿要成婚给拆了,会不会跟拆了十座庙似,好重罪恶感啊!

第一二四章 咱们这样算不算有伤风化

本来以为徐道林是为了取帖子上那位姑娘才特地远道而来求卦,但是她一句“强作姻缘如何通”竟让徐道林喜出望外,差不多可以说是激动万分,而且看她眼神带着几分感激。

哟,妾有没有意他不知道,但眼前这郎肯定无情。徐道林拿着媒批结果,高兴得跟过节一样走人,留下她卦馆里半天儿闹不明白。还是李崇安解了她疑惑,徐道林祖父是河东道道台,乃是当今陛下心腹之臣:“听闻徐岳两家要结亲,岳家那位姑娘…尧尧应该见过,当年与你同一时间宜山书院上学堂。”

好像有点儿印象,应该是挺漂亮挺不错一姑娘,怎么徐道林就不喜欢了。看来真是各花入各人眼,徐道林有可能心有所属,也可能干脆就只是纯粹不中意岳姑娘:“你今天这么早下山来接我,还笑得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值得高兴事儿发生?”

伸手揽了红狐狸小腰肢,李崇安含笑道:“自然是有好事儿,要不你猜猜看。”

猜得准就有鬼了,这种事就算演卦也演不出来好不好:“诶,我不擅长猜谜了,你直接告诉我得了。”

“宗室那边,至少几年内没工夫管咱们俩事儿了,宗室长辈那边,我也不能说一辈子他们不来找我们麻烦,只能安稳一时是一时。待过得几年,若顺利话,有李易,总能容咱们过得宽敞些。”至于怎么让宗室没工夫,李崇安却不说了,这样小事儿知道结果就成了,他也没玩什么太大花招儿。

有几年时间也够了,程帛尧也伸手揽住李崇安腰背。手指捏住他腰间衣裳以免滑落。不过很又看了看四周,松开手来:“咱们这样算不算有伤风化!”

“山道上无人,我们是夫妻,捱得近一点怎么了。”说罢,李崇安还把红狐狸手又抓到他腰侧捂住,脸上神色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春末日头越来越柔暖,酉时乍过便透染着一丝霞光,上山山道上,石板也披下一层暖色,两人互相揽着腰一步一步缓缓上山。阳光他们身后。把身影拉得漫长而温馨,山林间飞鸟时栖,鸣声从林梢随风弥漫开。与漫天霞彩铺成一曲晚归田园乐章。回首去望,河水泛着金波,原野一片苍茫,袅袅炊烟之中似乎有歌声从中飘来,令人不觉沉醉其间。

风景如此之好。两人之间如此脉脉温情,但李崇安明显发现红狐狸情绪一下子沉下来,眉头也随之皱起来:“怎么一下眉头又皱起来了,这会儿你不该高兴吗?”

低下头,原本想勉强一笑,但是她想面对是李崇安。他面前,她又何必勉强自己。想着,她便放任自己眉目间泛起愁思。淡而入骨:“你说事我是高兴,可是这样景色,忽然让我想起一些事来,觉得有些伤怀。崇安师兄,有些事。或许真只有待到我们能活千年万年时,我才能告诉你。因为它太难以解释了。”

“你是因为这件事不好说出口,所以才心生愁绪?”李崇安倒不介意红狐狸有什么不可说秘密,人活着总要背负一两件事情,便是再亲近人也不愿意宣诸于口,他觉得不必太过计较。

点点头,程帛尧其实是有点儿想家了,从前父母每年都会这样时候到北京来住上一段时间,她妈会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她爸则天天领着她出门锻炼身体,生怕她这不好动性子将来柔弱得风一吹都能飘走。原以为都将近二十年了,她不会想起来,但其实就算父母面目不再清晰,相处一息细节与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这一世,爹娘与兄长都对她很好,她时时刻刻都被浓浓亲情包围着,因此,现代父母反倒愈发让她牵挂起来。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相当不孝,少小离家,从来**自主惯了,与父母并不是很亲近,现想想是她太不懂事了,父母跟前时不曾承欢膝下,现才明白过来,真是太迟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崇安师兄,我现才明白这一点,不要问为我为什么,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程帛尧以为自己会掉眼泪,可她抹一把眼睛,却发现没有湿润痕迹。

她这举动却让李崇安以为她掉眼泪了,这么些年了,除了装乖卖巧,除了骑马,红狐狸几时抹过眼泪儿。一时间,他都有些应付不过来了,程国公府上下都好好,红狐狸却说“子欲养而非亲不待”。他想了想没有问,而是轻拍她背说:“不想说,你可以永远保留着,我不会问你,你也不必纠缠是否告诉我。只要我们一块儿,彼此心许,并不需要一丝秘密都没有,我们不论哪里,都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谁谁,所以不需要太挂碍于心。”

有时候,其实也不是秘密不秘密,而是一个人担负着会觉得不堪重负,而且还心存孤独感。加了几分力度捏着李崇安腰上衣裳,柔软暖和手感让她一下子平静下来:“好,崇安师兄啊,你这么好,万一有一天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呀。”

“嗯,就是要这样才对。”

“啧啧啧,师姐,青天白日捱得这么近,教人看了要长针眼。”郑进元抱着几卷图纸从旁边掠过,扔下一句话就消失转角处。

两人这才意识到都到这都进院门了,赶紧各自松开了手,虽然他们俩觉得没什么,可被郑进元这么一道破,又各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少年夫妻,可以理解嘛,还没大方到被人调侃而不尴尬境界,何况调侃他们还是个十三岁小破孩儿。

一夜星沉月落,又复日出时择夫教子。李崇安送程帛尧下山挂馆,却是大清早就见有一辆极为华丽马车停卦馆前:“陈嫂,这马车谁家。怎么挡卦馆前边儿。”

“诶,小程先生,刚才马车上下来人问起你来着,怎么不是你认识人吗?那看来是来求卦,小程先生如今名声都传开了,来求卦人多着呢。”陈嫂说完继续摆弄着小摊子,熟门熟路地烫好几串鸡肉和青菜粉丝放碗里加上蘸料小碟都递给程帛尧。

接过碗,程帛尧让宝珠去把帘子打起来,卦馆里没有值钱物什,所以她也没想过要弄个门来麻烦自己。再者。道院山脚下,还真没谁会去闯云涯道院门下弟子空门,没谁有这肥胆儿:“多谢陈嫂。崇安师兄,你吃不。”

“别大街上吃,养成习惯回头改不了,到时候回京城可有得你受。”李崇安说罢接过碗,也不让红狐狸当街吃东西。

正两人要进卦馆时。有个作丫头装扮小姑娘走过来施礼,抬头便脆生生地问道:“请问可是小程先生?”

“是,府上是哪里?”

“京城岳氏。”

这…这么就找上门来了,看来是昨天就到了,听说了她媒批后,今天一早就找上门来:“有什么事?”

小丫头也爽利。一点儿也不绕弯,张嘴就问道:“我家姑娘想问小程先生一句,媒批是您据实而批。还是应徐公子所求?”

哟,这是怀疑上咱职业操守了:“自然是据实而批,我道院弟子,何曾口出虚妄之言。”

无涯祖师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无时不刻都让门下弟子外用“我道院弟子如何如何光明磊落。如何如何坦荡君子”。然后一有人怀疑,他们就可以用这聚沙成塔一般名声来回应。人家还得认这个。

“道院门下弟子所言,我自是信,只是程姐姐,真就这般不好么?”岳姑娘从对面客栈里出来了,一袭杏色交领襦裙,外边罩着竹青色披风,绣着竹枝儿,一别数年不见,岳姑娘倒比记忆中还要漂亮一些。

看来是妾有意郎无情了,程帛尧轻叹一声点头道:“确实,至少我所推演卦辞正是这样,但演卦本就是一家之言,也讲究个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岳妹妹,有些事儿冥冥之中确有定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这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这头岳姑娘倒是很离开了,没隔多会儿,李崇安正要上山时候,徐道林却又出现了。一出现就深深一揖,拜向李崇安,李崇安赶紧往旁边侧了半边身子:“徐公子,这是作什么?”

“晋郡王殿下,下一直有心求道,却苦于家中约束不能成行,如今到了云涯道院山下,又巧遇晋郡王,未必就不是我缘法到了,还请晋郡王殿下代为引荐一二才好。”徐道林也是久负神童之名,当然人家现不是了,人家现是少年名士,诗词琴画无一不让人称道。

这样人,道院还真收,李崇安沉吟片刻后道:“徐公子少有才德之名于乡梓,道院自然向徐公子敞开门墙,只是徐公子家中似乎有大寄望,如此徐公子还是与家人商量商量为好。”

“这…这不是商量了就成不了么,下当真无心功名,有长生大道不修,钻营俗世功名,除了累身累心,还能有什么作用。便是大道不能长生,也胜风清云淡无所挂碍,也不必因功名利禄而劳心费神。”

“道院现收是第七代弟子,你确定?”

这意味着徐道林要管一堆人叫先生,管多人叫师祖,他见了李易他们几个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先生”,一想到这画面,程帛尧就蛮期待。

嗯,如果徐道林答应,他就是第七代第一名弟子,大弟子哟!

第一二五章 所思所想终成真,所盼所愿皆能得

徐道林请求下,李崇安把徐道林领上山去,程帛尧见有热闹可看,把兰草帘子一放,跟旁边陈嫂说今天改到下午来挂馆,如果有人来演卦,就让人家下午再来。

和李崇安一道上山,把徐道林领到院长那儿,恰巧国师和李易也,李易一听说要有人叫他“先生”了,要多兴奋有多兴奋。院长则觉得有些不妥,因为徐道林没有得到家中长辈允许,这事是没有先例:“小徐公子,道院虽不像儒家那么以孝治天下,但却也是讲求孝道,你若不能得到家中长辈允准,道院也不能收下你。”

“是,我明白了,此行回家,必请长辈答应,到时候回转来,还请院长收下晚辈。”徐道林说完深深一揖。

“自然,只要你家中长辈准许,道院自然敞开院门欢迎你来。”院长说话间看了一眼旁边拨弄卦盘程帛尧,问道:“帛尧,你演算是什么?”

程帛尧把卦盘亮给院长和国师看,然后说道:“院长,国师,昨日我演算徐公子生辰八字就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昨天是合媒批,用不是演星盘。正好国师拿着演星盘呢,我就借来一用,把徐公子生辰八字定星盘上演算了一遍。”

这时,国师也看到了卦象推演结果,皱眉道:“这…这怎么可能,不,不可能。”

院长并不擅长演卦,所以一时间看得不是很明白,遂看向国师:“怎么回事?”

国师尚震惊之中,分不出心神来回答院长话,还是李崇安解了院长疑惑:“演星盘可以推演前世今生,这卦象分明显示…徐公子是无涯祖师转世轮回之身。”

这下院长也晕菜了,李易则警铃大作,难不成来不是个要叫他“先生”,而是他要叫人“祖师”。程帛尧也有点儿傻,她也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她相信自己卦演算得没错,她甚至也相信徐道林真是李无涯转世,她都能混穿了,为什么李无涯就不能转世轮回。

而且,李无涯那么厉害人,肯定有些真本事,道家东西玄而又玄,说不定李无涯就有什么手段。他死前能算到两百多年后将会有大机缘现世,自然会给自己也留一线生机,不过…这样就很玄幻了呀:“如果真是无涯祖师,一定会给自己留后招儿。”

“啊,对,小徐…道林啊,你回家好好跟长辈说说,速去速来。”院长连语气都变了,因为就刚才国师演星卦也推出来了,和程帛尧演算结果一模一样,甚至还精密详细一些。

“不是,我,我怎么就成无涯祖师了?”徐道林比任何人都要震惊好不好,他就是想来云涯道院学习道家学说,可没想到眨眼间工夫他就成了云涯道院创始祖师李无涯,他觉得这好生荒唐。

“无涯祖师创下那么多超然万物之上存,或许真是曾经见识过,所以才有了如今轮回转世?”李易近了无涯祖师手札,所以有这样疑问,少年人嘛,愿意相信世上真有移山填海不过举手之间大能存。

得,看来真是找了个祖师回来。

震惊中徐道林一直到下了山都还有点儿不清不楚,直到他回到雍州家中,跟家中祖父、父亲说要去云涯道院修道,引起家中上上下下反对时。他才恍然觉得,自己真要是无涯祖师才好呢,于是他就很麻溜地把他是无涯祖师转世这一套搬了出来:“我生来便应是修道之身,若进入官场,只怕要不了几年就会殒命,如此祖父、父亲还坚持要让我考举入仕么?且孩儿说过,孩儿不成婚并非心有所属,而是孩儿不曾对任何人动过心思,只一心求学求道,还请祖父和父亲成全孩儿。”

徐道台和徐大人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孩子当然是好好活着好,可这怎么听都荒唐得很。什么转世轮回,什么无涯祖师,这些都太遥远了。徐大人都是儒林出身,对这些鬼鬼神神事由来就不怎么相信:“胡说八道,什么李无涯转世托生,这种事怎么可以相信。”

但徐道台却没吭声,徐道林知道,如果要找突破口,一定得从祖父身上找。祖父一旦答应了,他父亲反对也没用,相反他父亲答应了,祖父不答应他还是去不了云涯道院:“祖父,孩儿虽难以理解冥冥之中有这样事发生,但是孩儿却莫明有感,或许孩儿真就是无涯祖师转世,否则孩儿怎会无人带领却仍旧一心向道。”

此时,徐道台心里想是李无涯生平事迹,有些事只少数人才知道,比如儒释道三宗皆出自李无涯手笔,比如李无涯才是真正创立大明万世基业之人,再比如…一瞬间徐道台想了很多,许久之后,他看向站身前孙子长长呼出一口气道:“你可会后悔。”

“孩儿决不后悔。”

“罢了,你母亲生你之时,便有道院门下弟子赶来,说道你与道院有缘,原先不信,如今看来是不得不信了。”徐道台摇摇头,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孙子,继续说道:“让他去吧,留不住迟早要走,让他去追寻他心中大道吧。”

徐大人还待说什么,徐道台却摆了摆手,徐大人也不再说什么。好儿子他还有几个,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不进仕又不成婚,还一心向道,这样儿子生来真是跟父母作对,让长辈为难。

虽然徐大人很有些不愿,但祖孙俩却都有了决定,徐大人夹中间也只好认下来。徐家上下对徐道林去道院,竟大都是喜出望外,家里有这么一尊大神压着,下边弟妹上边兄长和姨娘确实都好压抑,唯二两个舍不得也就是徐大人和徐夫人罢了。

“林儿,道院乃清苦之地”

…谁说!

徐道林把道院所见所闻说给了一遍给徐夫人听,翻修屋子全是透透亮亮高大琉璃窗儿,地板铺是上好石料,连沟渠都是梁山郡烧上好红砖:“母亲不必忧心,孩儿此去又不是千万里,不过两日路,母亲想孩儿来便来一封书信,孩儿随时都能回来。”

到云涯道院后,徐道林又让院长、国师和李崇安一块为难了,这让徐道林做第七代弟子似乎有点儿不合适,可也不能真拿转世轮回徐道林当祖师供着。商量许久后,院长决定让第六代再添后一名弟子,道院弟子不是以进门先后论师兄弟,而是看年龄,所以李易只能乖乖叫师兄了。

又多个师兄!好吧,总比多个祖师好。

“小约,世上真就有这么玄妙事,小约说是不是以后真会有无涯祖师说千年万载出现呢?”李易现想想,都觉得比起当皇帝来,当无涯祖师手札里“修士”要好很多啊!程约吐了几个小泡泡嘴边儿,可萌可萌地眨着长长睫毛,忽闪忽闪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应他,他拿帕子擦去口水沫儿,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有当爹感觉了。

徐道林进入道院后,别先不急,要紧是让也去看无涯祖师当年留下各种手札。有写平时吃吃喝喝,也有写游历山河大川游记,有各种心得体会,珍贵当然是关于儒释道三家理解与记录。甚至有很多文献是不曾流传于世,道院有也只是唯一一本无涯祖师手抄本。

“无涯祖师两百多年前就知道这些东西不应该流传于世,但他还是写下来,为什么?”有些学说实太过超前,扔出去肯定是要让世人震惊。

程帛尧也一边看,她心想,幸亏自己没有写手札习惯,要是她写了那些现代理论,徐道林现是不是要震惊到晕倒:“糟粕里也有珠玉,珠玉里也有糟粕,无涯祖师可能只是不愿意让这些东西随着他离去而消失。毕竟身死之时,无涯祖师也并不能完全确信,他是不是真会有一天重归人世。所以,他想把自己所思所见所想所记,都一一写下来传下去。”

“程师妹说得对,糟粕里有珠玉。”

嗯,这是什么,程帛尧忽然看到了很奇怪东西混进来了,她研究半天,觉得这段话像是写给自己。无涯祖师难道能算到她存不成,这太诡异了:“什么叫做所思所想终成真,所盼所愿皆能得,我现都不知道自己迫切想要是什么…不对,我想要个孩子来着,能让我所盼所愿皆能得不。”

“师妹你嘀咕什么?”

“没什么,我该下山挂馆去了,你慢慢看。”

可能是因为她怀疑了李无涯“大预言术”,今天兰草帘子一卷,她竟看到熟人了:“姐姐。”

“尧妹妹。”

这会儿她还不能预见到杨玉绫给她带来是她目前想知道消息,只是觉得人家来路不善,谁把这位放出来,怎么不好好继续关着,太让人闹心了。

第一二六章 有事夫君服其劳

踏进兰遮着兰草帘子卦馆,卦馆门楣上挂着书有“归一”两个墨色大字牌匾,此时此刻杨玉绫真正直观地意识到,自她重生以后,一切都已变得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是啊,她嫁给了自己期待她嫁那个人。但杀妻虐妻晋郡王待她却意外地好,自从来到无涯镇,随便哪里一打听,都能听到关于小程先生和小李郡王之间种种魅王眷宠,刁妃难养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