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已经站在窗前很久,连忆晨怔了怔,心头一阵涌动。隔着不远的距离,他们四目相对,夜色中倒映的只是彼此的笑脸。

须臾,御兆锡抬了抬手,朝她比划了下。

连忆晨瞬间明白过来,他在提醒自己上药。她用力点点头,这一刻,红唇扬起的笑容落在男人眼底,足以代替千言万语。

夜风寒凉,连忆晨轻轻将窗户合上。他还站在窗口,她也不愿意转身,可总要有一个人先离开,才能结束这场对望。

终于,连忆晨朝他眨了眨眼,伸手将窗帘拉上。

她的屋子里没有开灯,关上窗以后,连忆晨并没马上离开。偷偷将窗帘掀开一道缝隙,对面窗口的男人薄唇轻动。

明明距离相隔很远,但是连忆晨还是奇迹般读懂他口中的低喃。

再次回到被子里,连忆晨终于舒服的叹了口气。她侧过身,扬起的嘴角逐渐收拢。

一夜好梦,第二天早上,连忆晨很早起床,将昨晚放进冰箱里的蛋糕拿出来,装进盒子里后,又带着牛奶出了门。

起床洗漱以后,御兆锡换好衣服准备去上班。门前的楼梯口,摆放着一个纸盒,他弯腰把盒子拿进去,里面有两块蛋糕,还有温热的牛奶。

早餐要吃好。

一张便贴纸上,她的字迹清秀。

御兆锡黑眸动了动,转身坐下后,拿起蛋糕小口开吃。嗯,这个蛋糕的味道,好像是他烤过的,最合他胃口的!

傍晚下班回来,御兆锡边走边想事情,小夏跟在他的身边,怀里揣着书本和笔,不时把不会的题目指给御兆锡看。

“兆锡哥哥,怎么你什么题都会呢?”小夏仰着崇拜的眼神。

御兆锡勾起唇,笑道:“这没什么难的,只要你多读书,以后也可以。”

长相貌美,气质优雅,又学识渊博的御兆锡,怎么看怎么让人脸红心跳。小夏红着脸低下头,小声道:“嗯,我以后要像兆锡哥哥一样。”

男人勾唇笑了笑,并没回答。

别墅门前的两扇大门开着,从厨房飘出一阵香气。御兆锡剑眉蹙了蹙,下意识瞟了眼,依稀能够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小夏。”

男人脚下的步子微顿,“我今天要回去研究图纸,不去你家吃饭了。”

小夏瞬间跨下脸,却又听御兆锡说道:“这本书送你,如果有题不会,明天你再问我。”

“好。”小夏一阵欢喜,抱着书本跑回家。今晚她要熬夜把所有题目都看一遍,明天又不会的兆锡哥哥可以帮她讲解呢。

眼见她跑远以后,御兆锡才转过身,走进别墅。

大门开着,屋里的那道门也没锁。御兆锡推门进去,只见连忆晨端着锅子从里面走出来,“你来的正是时候,可以吃饭了。”

御兆锡有些恍惚,她会做饭吗?

圆桌前,男人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还有两道素菜,神色微变,“这些是你煮的?”

连忆晨把餐具递给他,道:“不信是吗?”

她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随后笑道:“火候正好。”

见她吃的并无异常,御兆锡才拿起勺子,也尝了尝面前这碗普通的白粥。须臾,他眯了眯眼,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在粥里加了什么?”

“扇贝。”

连忆晨得意的耸耸肩,“我早上去市场,发现这里的扇贝很大很新鲜,这样放在粥里吃,是不是很棒?”

御兆锡哪里还顾得上回答,一碗粥很快见底,“还有吗?”

“有很多。”连忆晨接过他的碗,美滋滋又帮他添了一碗。嗯哼,现在知道了,她的厨艺跟以前相比,不知道好多少!

晚饭只有简单的粥与青菜,但是御兆锡却吃的很饱。大半锅粥都进了他的肚子,连忆晨虽然吃的半饱,可也没有感觉饥饿。

厨房里的灯光昏黄,御兆锡站在水池前洗碗。连忆晨手背上的烫伤还没好,她沏了茶站在侧面,眼见他微微弯着腰的背影,眼眶有些发酸。

“你不要碰水了。”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御兆锡沉声道。他拿起碗放在冷水下冲洗,连忆晨垂着头,掌心落在他的手肘,轻轻拉住,“御兆锡,你来这里都是因为我。”

御兆锡手中的动作只有片刻的停顿,并没让身边的人感觉到异样,“晨晨,我的事情跟你无关,你不要胡思乱想。”

无关吗?

连忆晨鼻尖酸酸的难受,怎么可能无关?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可以提起御雍吗?她可以说起爸爸吗?这个话题一旦开启,他们之间此时这种难言的温馨画面,是不是又要再次被打破?!

清洗好碗筷,御兆锡洗干净手回来。他拉着连忆晨坐在椅子里,拿过医药箱帮她换药,见她昨天被烫红肿的地方已经消肿后,才算安心。

“很晚了,我回去了。”御兆锡站起身,连忆晨也站起身,披上外套送他来到大门前。

御兆锡眉头紧锁,连忆晨明亮的眼眸盯着他,只让他心口扑通扑通乱跳,“有事?”

男人不自然的咳嗽了声,“没有,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

连忆晨压根没有觉察出他的心思,笑着叮嘱他。等他离开后,她又站了站,直到小二楼里的灯光亮起来,她才把大门关上。

这里夜晚寒凉,连忆晨回到卧室,立刻去洗了个热水澡。洗好澡,吹干头发,她打开电脑浏览了下邮箱里的重要邮件,十一点多时候便上床睡觉。

人刚躺下没有多久,别墅门外的门铃就响起来。

连忆晨打开灯,披着棉衣外套跑下楼。这么晚谁会来呢?

也许因为心中有某种猜测,所以连忆晨拉开门时的手腕有些发抖。

暗夜中,站在别墅门外的男人眉眼温柔。御兆锡微微仰起脸,那双隽黑的眼眸含笑,“今晚我家里很冷,可不可以借个地方给我睡觉?”

连忆晨忍不住笑喷。这男人好意思吗,他就不能想个新鲜点的说辞吗?这理由她已经都用过了啊!

179 淋雨等他

别墅二三楼都有卧室,只不过三楼的房间连忆晨还不及收拾。她把二楼主卧隔壁的房间腾出来,拿出崭新的被褥送进去。

“水热吗?”

连忆晨抱着被褥走到床前,御兆锡正在擦头发,发梢还滴着水珠。

“嗯,很舒服。”男人攥着手里那条干毛巾,黑沉的目光染着几分笑。自从住进阁楼,洗澡确实是个严峻的考验。尤其对于有洁癖的男人来说,总是洗冷水澡,时间久了他都习惯了。

将新的床单被褥换好,连忆晨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摆设,关心的问:“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不要客气,想要什么都告诉我。”

男人擦拭发梢的动作顿了顿,黑眸别有深意的从她身上扫过。他眼中流转的神色,恰好落入连忆晨眼底,她微微一怔,随后红着脸低下头。

他这是什么眼神?

“谢谢。”御兆锡将短发擦干,将毛巾叠好好放在边上。

连忆晨转身坐在床边,随意伸手摸了下,掌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搁着。她随意把那个东西抽出来,握在手里,“这个…”

她瞪着手中这个白雪公主娃娃,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惊讶,“这个娃娃不是御雍从我手里抢走的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男人迈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将娃娃夺回去,握在手里,“所以我又从御雍手里抢回来了。”

连忆晨再次瞪眼,不敢置信的瞅着他,“御兆锡,你怎么跟孩子抢东西?”

“不是抢,是换。”御兆锡低头拨动着娃娃的脸颊,嘴角滑过的弧度上扬,“我让莫闲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娃娃,偷偷把你的给换过来。”

连忆晨撇着嘴,哭笑不得。这男人…还能再幼稚点吗?!

眼见他紧紧攥着娃娃的动作,连忆晨心尖不禁动了动。她双手垂放在腿间,紧张的攥在一起,“你是因为娃娃是我送给御雍的,所以才会想要换走?”

“嗯。”御兆锡应了声。

“为什么?”连忆晨期待的盯着他。

“你的东西,只能给我。”御兆锡偏过头,隽黑的眼眸落在她的眼底,沉声道:“连忆晨你记住了,你的东西只能都给我。”

“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连忆晨心中泛起的悸动,霎时都被怒气取代。

这男人永远都霸道的毫无道理可言!

“幼稚!”

连忆晨微微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那抹甜蜜,“一个玩具娃娃而已,你都这么小气?那以后怎么办呀?”

以后?

御兆锡手臂垂放在她的身侧,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晨晨,我和唐言订婚完全是交易。她想要东方集团总经理的位置,我想要,想要…”

“想要摆脱我,还是让我恨你?”连忆晨语气平静的问,御兆锡脸色变了变,忽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或者他可以说因为御雍,因为连少显?

连忆晨叹了口气,红唇间含着的笑容看不出喜怒,“你真傻——”

傻吗?御兆锡轻笑了声,是吧,有时候他确实有些傻。傻到只能用直白的方法,保护她不想受伤,哪怕将全部的谴责与痛苦都留给自己!

望着他那副纠结的模样,连忆晨暗暗叹气。她知道御兆锡不会轻易说实话,而关于御雍的身世问题,她虽然已经得知,可要如何面对面跟他坦承?

这个话题,似乎成为他们之间的禁忌。御兆锡不肯讲出实情,可她如今知道真相后,又不忍戳破那层窗户纸,害怕那一刻彼此无法面对。

两难!

“我找到漂流瓶了。”连忆晨开口的声音很低。

御兆锡眯了眯眼,惊愕道:“漂流瓶?”

“对,我们那个漂流瓶。”她双手十指抵在身前,笑道:“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当时找到这个瓶子时,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可那个瓶塞是我亲手雕刻的图案,一眼我就能够认出来。”

顿了下,连忆晨仰起头,深沉的目光紧紧落在御兆锡的脸庞,“你自己写的什么,你还能记得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男人淡淡一笑,嘴角弯起的弧度温柔,“佑我晨曦。”

鼻尖酸酸的难受,连忆晨敛下眉,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御兆锡,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并且诚恳的回答我。”

“好,你问。”

深吸口气,连忆晨蓦然扬起脸,眼神澄亮,“你喜欢唐言吗?”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对于女人来说,如果不能亲口诚实一次,总是感觉不踏实。连忆晨勾唇笑了笑,忽然将唇凑到他的脸颊,快速亲了下,“我相信你。”

似乎没有想到她能突然献吻,御兆锡愣愣的抬起手,捂住刚才被她亲过的地方,傻傻的反应不过来。

“你…亲我?”

刚刚脑袋一热,连忆晨才会主动有了那个动作。此时御兆锡明目张胆的挑开说,她脸上哪里挂的住,立刻耍赖,“没有啊,谁亲你?”

“唔,那是你的错觉。”

连忆晨心口一个劲跳,心想好丢人啊,打死也不能承认。

“错觉?”

御兆锡蹙着眉,瞧着她那张羞红的脸蛋,性感的喉结不住轻滚了下。下一刻,他已经俯下身,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薄唇落在她的嘴角,攫住她的气息。

身边男人的动作太快,连忆晨完全没有反应。她全身好像被人施了魔法般,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感受他火热的气息将自己全部包围。

他的吻,温柔小心。

御兆锡抬起一只手臂圈住连忆晨的腰,帮她找到个支撑点。他宽阔的胸膛并不敢用力压迫,生怕自己的莽撞行为令她害怕。

怀里的人并没挣扎反抗,她柔软的唇瓣泛起一股淡淡的甜。御兆锡慢慢合上眼睛,用清浅的力道吻着她,担心自己睁开眼睛以后,发现这只是个美好的梦境。

他的怀抱亦如往日的温暖宽大,连忆晨手肘抵在他的胸前,即使隔着彼此的衣服,依旧可以感觉到从他心房处传来的有力跳动。

他的脉搏跳动,混合着她心底的激动,交织出他们对于彼此最深的眷恋。

这个吻,连忆晨无法拒绝。

许久以后,怀里的人软软缩成一团。御兆锡渐渐寻回理智,他终于抬起薄唇,但鼻尖还是紧紧抵在连忆晨的唇边,隽黑的眸子里透着不怀好意的笑,“现在还是错觉吗?”

连忆晨脸颊瞬间一片通红,耳根都火烧起来。

“讨厌死了——”

她卯足全身的力气推开面前的男人,用毫无震慑性的眼神狠狠瞪他,“御兆锡,你给我早点睡觉,晚安!”

话落,连忆晨跑出卧室,并且将门关上。

回到隔壁房间,连漪车反手将门锁上后,整个人贴着门板大口喘着粗气。脸颊火烧的热度还没消退,她努力平复呼吸,却发觉心跳的速度无法下降。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他轻吐热气时的灼烧刺激,连忆晨皱眉倒在床上,心情根本无法平静。须臾,她又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门前。

将耳朵紧贴着门板,并没听到什么动静后,她才松了口气。好吧,她承认自己有些害怕,如果他继续追过来,那她要怎么办?

连忆晨掌心轻抚着胸口,自己想着想着,竟然再次脸颊通红。她捂着脸又躺回床里,不住的床上滚来滚去,“不许乱想!”

此时隔壁房间的男人也站在墙边,他侧耳听着一墙之隔那边的动静,不久有些失落的关了床头灯,回到床上。

窗外月光皎洁,御兆锡背靠床头,薄唇弯起的弧度温柔。他承认今晚住进来的借口很烂,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想来想去,心底最直白的感觉告诉他,他只想跟她靠近一些。哪里他们只是这样各自一个房间,但中间只隔一堵墙,三十公分的距离,是他可以触碰的范围。

若说他心里对她没有非分之想,那肯定是谎话,他连自己都骗不了!

掌心摸到什么东西,御兆锡一把握在。白雪公主娃娃造型逼真,自从离开御苑后,每晚都是他入睡的陪伴。可此时此刻,他盯着这个娃娃,嘴角的笑容渐渐沉寂下来。

御雍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御兆锡眉间一沉,有什么东西迅速击中他的心房。他薄唇紧抿,原本明亮的眼眸顷刻间又晦暗下来。

他和她之间这道坎,应该怎么逾越?!

翌日。

连忆晨睁开眼睛时,精神有片刻的恍惚。虽已搬来这栋别墅居住,但她还是无法适应。她躺在被子里动了动,猛然想到什么后瞬间坐起身。

隔壁房间还有人。

她快速收拾好房间,洗漱换上衣服后,拉开门直接去旁边推开。隔壁房间门开着,里面并没人,她愣了下,转身又往楼下走。

一楼飘着浓浓的奶香味,连忆晨闻到这股味道时,整个人都安定下来。她放缓脚步,走进厨房时,恰好看到御兆锡取下一次性手套。

“起床了?”男人挑眉看过来,笑道:“可以吃了。”

连忆晨二话没说,屁颠颠回到餐桌前坐好,双手托腮等着吃。御兆锡将蛋糕放在她的面前,又把牛奶也端出来。

“你几点起床的?”连忆晨握着叉子,尝了口蛋糕。嗯,还是新鲜的好吃。

“两个小时前。”御兆锡平静的回答,连忆晨咂咂嘴,心想自己今天睡的好沉,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新鲜出炉的奶油蛋糕,搭配牛奶,简单却又营养丰富。连忆晨一口气吃了两块,美滋滋那副满足的模样明显。

“我来收拾。”吃过早餐,连忆晨包揽剩下的事情。人家大早起来烤蛋糕,总不能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吃吧?

御兆锡坐在椅子里喝咖啡,盯着她站在厨台前收拾的背影,眼底的神情出奇温柔。

她的手机有信息提示,御兆锡并不是有意偷看,只是他眼角余光视线范围宽广。所以他只需要微微一撇,便能看到信息的提示内容。

男人脸色瞬间沉下来。

“OK。”连忆晨收拾好厨房出来,御兆锡已经站起身,手里拎着外套准备出门。

“要去上班了吗?”

御兆锡偏过头,锐利的目光在连忆晨脸颊扫过,“你来这里,真是为地皮开发?”

“是啊。”连忆晨笑嘻嘻回答,刻意掩饰,道:“安城能够开发的地方已经不多了,我必须要往外寻找新的资源。”

御兆锡俊脸微垂,并没回答她的话。他双手放在裤兜里,转过身往外走,“我去上班了。”

身后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御兆锡修长的双腿早已夺门而出。他神色阴霾,好看的剑眉紧蹙,难怪她忽然跑来这里?难怪她能找到自己?

刚刚在看到莫闲发来汇报御雍情况的那刻,他便已明白过来。

看起来,如今的连忆晨,果然已经学会掩藏。她可以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不在他的表现表露。

彼时,安城。

餐厅的圆桌前,唐言正在低头看报。最近安城新闻的所有头版,都能看到御天鸣的身影。无论是签约仪式,还是慈善晚会,他都代表御氏出尽风头。

佣人恭敬走过来,道:“小姐,有位御先生外面,说是您的朋友。”

“御先生?”

唐言黑眸闪了闪,放下报纸站起身。

别墅大门外,停靠着一辆明黄色跑车。唐言提着一个袋子走出来,肩上披着条围巾,“天鸣,你找我?”

“早。”御天鸣转过身,将手中的烟掐灭。他打开车门,从副驾驶拿出一条纸巾递给她,“这是那晚你喝醉落在我车上的,最近忙,一直都没时间给你送来。”

“一条丝巾而已,我还有很多。”唐言顺手接过,笑道:“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何必亲自跑一趟,派个人来就行。”

“我想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