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打完秋金珠,看秋寅之“嗷”的一声喊,要扑上来打自己,秋曳澜一脚把这堂弟踹倒在氍毹上,冷冷的道:“我管你们听了什么人的挑拨来的,如今我这里忙得很!最烦有人给我没事找事——你们可以蠢,但千万不要蠢得来挡我路!”

说着吩咐周妈妈等人,“把他们两个的下人都给我拿下!拖台阶下头给我往死里打!不打残不许停手!”

现在西河王府气氛虽然不同以前,都知道秋曳澜不好欺负了,但下人们一时间还没估算到秋曳澜的厉害,闻言纷纷鼓噪:“哪有这样的郡主?!不过是伺候着六郡主跟小公子过来一趟,竟就要打残?!”

“就是!这关咱们什么事啊?衙门拿人都要有个罪名呢,咱们好好的这是招谁惹谁了?”

“要立威也没有这样不讲理的…”

秋曳澜听到外头的七嘴八舌,丢了还是头次挨这么重打的姐弟俩,走到外边台阶上,冷冷的扫了眼下人们:“怎么你们很有意见?!”

看她面色不善,想到方才皇后娘娘派来宣旨的宫人也是态度和蔼,下人们到底有些怕,只是很不服气,对望片刻,就有婆子出来道:“婢子们也没做什么不是呀,五郡主您这罚得…也…”

“秋金珠跟秋寅之年纪小不懂事,你们难道都是死人?!”这些人从前可没少欺负阮王妃母女,秋曳澜本就打算得了空好好算这笔账,如今正好是个机会,她冷冰冰的问,“本来伯父已经落了不孝之名,怎么你们放任他们姐弟两个紧接着皇后娘娘的褒奖,来找我的麻烦,是惟恐外边人不知道,他们两个有多不敬我这个姐姐?!据说伯母平时对你们比我这个侄女还好,如今伯母才病着,你们坑起小主子来倒是干脆啊!”

“她们害我们?!”秋金珠虽然心狠手辣又娇纵,但也不是全没脑子,在屋里听到这话,也不哭了,胡乱抹了把脸,跑出来狐疑的问。

秋曳澜冷冷扫她一眼——秋金珠想到刚才那一记耳光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从前处处把自己金尊玉贵一样捧着的下人竟没有一个敢维护自己的,顿时缩了缩,生怕再挨一下。

看她怕了,秋曳澜才收回视线,冷笑着道:“你若还没蠢到家,就好好想想,你们姐弟过来跟我闹,是占便宜呢还是受委屈?再想一想,你们吃了亏之后,谁才是占便宜的那个人?!”

“秋宏之!肯定是他!”因为秋孟敏夫妇都“卧榻不起”,现在王府也只有秋宏之可以当家了,秋金珠想都不用想,就咬牙切齿起来,一扬下颔,朝还在屋里满地打滚耍赖的秋寅之喊,“咱们去找母亲!”

“走什么走!”秋曳澜脸色一沉,厉声叱道,“我让你们走了?!所有人给我在这庭中跪满一个时辰!不然谁敢走一步,就给我打断了腿!”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五章 意外访客

虽然秋曳澜话说的厉害,但念着秋金珠姐弟年岁不大,逼他们跪了没多久,借着周妈妈的求情,就放他们走了。

不过跟他们来的下人却没能全部脱身:“苏合你去认一认,从前跟咱们做过对的,尤其是给过你们委屈受的,一个也不要放过,全部挨足板子才许走!”

秋曳澜记性好得很:“什么孙妈妈、范妈妈、绣艳,还有上次送咱们去将军府的车夫、随从,统统拖过来给我上家法——不在这里的也喊过来,敢不来的,你记了名字告诉我!我亲自去给他们规矩!”

她好容易说服阮清岩放行,就是为了抓住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时机趁火打劫,怎么可能不借题发挥?

所以秋曳澜命春染:“你也去,万一苏合面嫩心软,你去撑住场面!今日务必让他们知道,往后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我!不仅仅是我,还有你们!”

…夏染从将军府回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院子里一片哭天喊地声。她顿时吃了一惊,匆匆跑进院门,却见苏合领着两个从将军府带回来的婆子,正督促着庭院里的下人挨板子,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夏染诧异的上去问。

“郡主吩咐给她们上规矩呢!”苏合到底年纪小,虽然自请出来督刑,听着此起彼伏的告饶痛呼声,还是有点紧张,心不在焉的道,“姐姐进去吧,郡主正等你回话。”

夏染疑惑的看了眼四周,这才跨进门去。

“表哥也知道这‘天涯’吗?”秋曳澜听着她的禀告有些诧异,“他们生意倒蛮不错的?”

夏染悄悄的说:“上次冬染姐姐晚上出去,其实就是找他们。”

那这个组织实力真不弱——要知道贡院门口那起刺杀案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凶手,结不了案,邱典花了好大力气才保住李桂没下监…

“那表哥一定知道他们的行情了?”秋曳澜问。

“公子说您让廉家人过去委托下,账记他那里就成。”夏染声音一低,“公子以前找过他们好几次,那边的管事也是才从南面调过来的…跟公子很是熟悉。”

秋曳澜差点咬到舌头:“熟悉?!”听语气简直老顾客到不用掏会员卡就可以打折的地步了啊,阮清岩这找他们做了多少次生意?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她的心头:自己这表哥该不会把他以前的嫡母嫡兄都跟“天涯”做成生意了吧…所以之前听说太后党去找他以前的嫡母嫡兄都不心虚的…

夏染尴尬道:“总之,记账就好,不用郡主您或廉家人出钱的。”

秋曳澜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表情,勾了勾嘴角,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噢,明日不成,得上表谢恩。后日去找廉家人说明吧。”

说到这里她猛然一惊:“谢恩的表书…怎么写的来着?”

下人们顿时面面相觑!

见状,秋曳澜叹息着放下茶碗:“那什么,去看看绣艳抬回去没有?让她翻份伯母从前谢恩的表书来给我抄…不!是学一学谢恩表怎么写!”

夏染咬着嘴唇忍笑,行了个礼退出去找人。

但片刻后她风风火火回来禀告:“谯城伯家的千金和大小姐来访,如今人已被请到前头花厅里小坐!”

“和家小姐?”秋曳澜一下子就想到了昨晚潜入隔壁时,听到的那位和小姐,心头一惊,“难道就是她?为什么忽然来找我?难道昨天竟被她察觉到我躲在屋子里吗?”

她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夹脚进来的周妈妈忙悄悄劝道:“郡主您还是去见罢,这位和小姐的父亲虽然不是朝官,却是镇北大将军的嫡系,其祖父还是江相的座师呢!”

“我哪里是不想见,就是奇怪这一位从来没听说过,为什么忽然来找我?”秋曳澜皱眉道。

周妈妈倒不以为然:“和大小姐精明能干…”声音一低,“为人喜爱…逐利。她莫名其妙拜访的人多着呢,大抵是发现了被拜访的人都没发现的来钱门路…不过听说她谈生意还是很守规矩的,您不要担心。”

她要真来谈生意的倒好了,就怕她不是来谈生意,是来找麻烦的啊!

秋曳澜苦笑了一声:“好啦,我去见吧,别叫人等久了以为我拿架子呢!”

到了前面花厅,就见十几个华衣侍儿簇拥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端坐堂上,正捧了盏香茗慢慢品着。

听到秋曳澜进门的脚步声,这少女笑吟吟的起身相迎:“冒昧来访,搅扰郡主了!”说着行了个礼。

“这位姐姐可不要折煞我了。”秋曳澜既然知道对方来头不小,自然不能真端起郡主架子,忙客气的上前搀扶,趁机打量——这位和大小姐是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脸,黛眉弯弯、凤眼灼灼,穿群青地穿枝花纹广袖曲裾,绾堕马髻,钗环不多,一眼扫去大概是两三朵翠色珠花、一对玉步摇。

通身没什么艳丽装饰,但也不失大家闺秀气度,秋曳澜一面猜测她是不是考虑自己在孝期才这么打扮的?一面伸手肃客,请她还座。

两人才坐下,这和大小姐就自我介绍小字“水金”,秋曳澜忙也说了自己的闺名——然后这位和大小姐拉着她,从天气、季节、饮食一路聊起,中间知道秋曳澜也养了只小狮猫,又跟她说了好半晌养猫的心得…

秋曳澜起初还试图从她的话题里找重点,后来发现…这位大小姐…难道是专门上门来闲聊的吗?完全就是说到哪算哪啊!

最后看看辰光不早了,和水金端起茶水来润了润喉,才笑着道:“瞧我这记性,我今儿冒昧登门,是有件事情跟秋妹妹你商议的。”

秋曳澜暗擦了把汗:“你可算说正题了!”忙抖擞精神备战:“姐姐请说!”

“敢问秋妹妹可有女先生教导?”和水金含笑问。

“却是没有…”秋曳澜猜到她可能要给自己介绍女先生——顿时就有些迟疑,就好像她之前不想接受廉家那个表姑到王府来陪自己住一样,谁知道和水金介绍的女先生是好是坏?

尤其是,和水金身份不凡,为人逐利——但介绍个女先生能拿多少好处?事出反常必有内情!

“那正好。”果然和水金闻言,爽朗一笑,道,“我给妹妹推荐一位邵先生,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在京里闺阁中颇有名气——她如今就在王府隔壁的江家别院里教导纯福公主,但纯福公主这几年学得差不多了,本想继续留邵先生做伴,奈何,邵先生坚持‘无功不受禄’。纯福公主呢,又想常与邵先生来往,所以,就托我来问问妹妹,是否愿意聘用邵先生?”

她又解释,“纯福公主就是江家的十八小姐江绮筝。”

这番说辞听起来倒也是合情合理,但秋曳澜想到昨晚江崖霜的提议,总觉得和水金其实是江崖霜托付过来的。

“妹妹如果担心邵先生严厉的话,大可不必。”和水金见秋曳澜低头深思,揣测她的顾虑,道,“邵先生性情温婉,与弟子相处,向来似姐妹一般,从不拘束人的。”

秋曳澜这才松了口气——她不在乎这邵先生到底能教些什么,只要不是端着先生架子处处管着自己就好,毕竟和水金的身份也不低了,又是打着受纯福公主之托上门,能给她面子自然不宜驳回。

想到这里,秋曳澜就笑着道:“姐姐您误会了,我是想着我以前都是母妃教导,没请过女先生,故此不知道怎么请先生…想了会这请先生的礼仪,竟出了神!”

和水金知道她是场面话,也不点破,含笑道:“这有什么?邵先生是个旷达之人,你如今又在守孝,依我看简单的办一场就成。你要不懂的话,我打发人来帮你。”

当下两人就商议过两日便请邵先生到西河王府来坐馆——因为秋曳澜考虑到马上就是阮清岩参加殿试的日子,而纯福公主那边又是巴不得留着邵先生,所以决定把日子定在殿试名次出来后,这样秋曳澜可以定定心心的开始进学。

事情说完,和水金以天色已晚为由头,推辞了秋曳澜的留饭,告辞而去。

秋曳澜当然要送她——两人把臂而行,和水金似笑非笑的低声道:“秋妹妹,咱们方才相谈甚欢,从此也算认识了。你以后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着人去找我,即使我帮不了,也能给你问问人。”

“…多谢和姐姐。”秋曳澜面色感激,心里暗想——还真是江崖霜托付来的!

送走这位和大小姐之后,她带着苏合等人回自己院子,半途,却被脸色急切的康丽章拉住:“大表哥把七表弟打伤了!”

秋曳澜奇怪的问:“这与我有何干?”

“是七表弟想杀大表哥,大表哥反抗时把他打伤的。”康丽章语速飞快,“据七表弟说,是因为听你说,大表哥要害他跟秋金珠,这才揣了匕首去找大表哥——大表哥让你…噢不,请您马上去偏厅说话!”

秋曳澜冷笑了一声,道:“你让大哥把我院子里那些挨罚的下人都喊过去盘问原话,我什么时候提过他?!”她厌烦的一甩袖子,“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叫他们自己闹去,少来烦我!”

趁着推开康丽章的光景,秋曳澜不动声色的接住了她从袖底递来的纸团…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六章 坐看谁坑谁

回到自己的院子,秋曳澜展开纸团扫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这次的事情是秋宏之与秋寅之演的双簧——估计背后是杨王妃指导。”

“他们怎么这么不要脸!”苏合气得小脸通红,“皇后娘娘才褒奖了郡主,六郡主跟七公子就跑过来扫兴也还罢了!郡主好心指点他们是被人利用,他们居然转头就跟大公子联手,对付起郡主来了!”

秋曳澜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他们不要脸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还没习惯呢?”

“现在怎么办?”苏合无心顶嘴,垮下脸,“大公子跟七公子既然串了供,下人们肯定也会顺着他们说。尤其咱们才打过那些下人…”

“那就再打一次嘛!”秋曳澜慢条斯理的吩咐,“我记得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里,有一支琉璃簪?拿过来给我。”

春染忙去取来,秋曳澜接过随便看了一眼,塞进袖子里:“好了,你去跟大哥说,搜府吧!”

“啊?”春染等人一怔。

“尤其是刚才挨过规矩的那些下人!”秋曳澜抬手掠了掠鬓发,漫不经心的道,“就说,皇后娘娘的赐物,在秋金珠姐弟带着人来过之后,少了!”

…秋宏之阴沉着脸大步跨入堂妹的院子,见秋曳澜好整以暇的坐在梨花树下的秋千架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进来,不知怎的,一股怒火就直冲上来!

他厉喝道:“你发什么疯!六妹跟七弟是在宫人走后才过来的,那时候你早就把东西收好了!不见了的东西当然是你身边的人有问题,你却要求搜府?!你不知道你伯父伯母如今身体都不好吗?!”

秋曳澜懒洋洋的道:“大哥你这么凶做什么?我之所以要求搜府难道没有凭据?六妹跟七弟基本上都不来找我的,偏偏在皇后娘娘褒奖我之后来了,我本来就很怀疑!六妹一来,就对我出言不逊!现在想想,她虽然平常都不尊敬我这个堂姐吧,但也没有一照面先骂人的。”

说到这里她嘴角一翘,“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我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完了好悄悄拿走东西…”

秋宏之脸色铁青的打断她:“你凭什么说是六妹和七弟他们拿的?而不是你跟前的人?你搜过她们么!”

“不用搜的。”秋曳澜诚恳的道,“你看,丢掉的簪子就是这一支,怎么可能是她们拿的呢?”

看着她从袖子里拿出来的琉璃簪,秋宏之险些没气晕过去:“你居然…你居然凭空污蔑!”

“那是秋金珠姐弟自找的!”秋曳澜冷笑,“我是因为他们出言不逊,揍了他们一顿!但几时提到过你?他们能回头就把对你下手说成是我挑唆的,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们还我簪子?!”

秋宏之大喝:“都是一家人!为点小事,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误会,至于这么折腾?!”

“这话你倒是对他们两个去说啊!”秋曳澜声音也是一高,“凭什么要求我让步?就因为他们是你亲弟弟亲妹妹,我是你堂妹?你们看我父王母妃都没有了好欺负是不是!”

“你是堂姐,做姐姐的让着点弟弟妹妹有什么不对!”

“那你这做大哥的让着我不也是应该的?你现在这气势汹汹的什么意思!?”

兄妹两个吵得三重院子外都能听见,半晌后,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下,看到秋宏之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五郡主越来越泼辣了…”王府上下想到秋曳澜与阮王妃从前受到的苛刻,都觉惶然,“连王妃心腹大丫鬟绣艳都挨了板子,往后这府里,主子们且不说,下人里,还有她不敢动的吗?”

而差不多的时候,绣艳正拖着伤体,跪在杨王妃跟前哭诉:“婢子自认没有得罪过五郡主,那回她差点被姑太太打死,还是您救了她,又打发婢子过去嘘寒问暖呢?一转脸就不认人了,再没见过这么狠毒这么没良心的!”

杨王妃也气得不轻,谁不知道绣艳是她的左右膀臂,秋曳澜竟把绣艳拿了去,跟那些粗使婆子一起受刑,这不是明着打她的脸吗?

只是杨王妃沉吟良久,最后却道:“皇后娘娘如今惯着她,如之奈何?好在她也有十三了,等她守满母孝差不多及笄。届时打发了她去邓家守一辈子活寡吧!”

绣艳没想到杨王妃这么轻轻揭过,不禁感到委屈:“可是…”

“但皇后娘娘可没惯着那个贱婢养的!”杨王妃目光阴沉的朝秋宏之的院子看了一眼,低声道,“明儿你把那贱.种喊过来,我来问问他是怎么当的家?”

绣艳明白过来,杨王妃并非当真忌惮秋曳澜忌惮到了被她公然折辱了心腹大丫鬟,也不敢吭声的地步,却是想借这个机会对付秋宏之。

她提醒道:“方才大公子已经去找她了。”

“做样子而已。”杨王妃冷笑了一声,道,“这贱.种是那老东西的一手教出来的,最是心机深沉!没准他场面上跟那小贱.人吵得不可开交,私下里又去跟她说好话,把事情都推咱们头上呢?”

绣艳咬了下唇:“那…?”

“西边院子里赖着的那两个,这几日都在做什么?”杨王妃转着腕上玉镯,语气森然的问道。

“姑太太据说这两日身上也不大好,一直没出过门。表小姐跟大公子来往比较多…噢,今儿五郡主送走和大小姐后,表小姐还去找她传话,但被五郡主推了一把,没有理会。”

杨王妃冷笑连连:“如今可不是那老东西在世、做着老夫人的光景了!秋曳澜那小贱.人狠毒到不容那贱.种亲自安葬老不死的地步,如今康丽章还想跟她摆表小姐的架子?”

绣艳会意道:“康家不过是平头百姓,在市井里略算殷实罢了。这等人家,女儿被称一声‘姑娘’差不多,哪有资格被喊小姐?”她声音一低,请示道,“要不要趁着如今大公子管家的机会…”

“那老东西才死。”杨王妃对康家母女早就恨到了生啖其肉的地步,巴不得早一日能够折磨死她们——但她思索片刻,却摇了摇头,叹道,“王爷为此伤心得卧榻不起不说,如今更是谁都不想见…这眼节骨上若动了她们,难免会惹怒王爷。”

秋孟敏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道杨王妃与康家母女、秋宏之之间的矛盾?康家母女一出事,他头一个怀疑的就会是杨王妃!更不要说这时候动手会把秋孟敏宠爱的长子卷进去了。

“不过,这成了家的兄弟姐妹之情,哪能深到哪里去?”杨王妃按捺住满腔怨恨,冷笑道,“尤其秋语情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性情!我不信没了那老东西在,等王爷伤心过了,她还能哄着王爷继续给她撑腰!”

绣艳沉吟道:“表小…康姑娘倒是会得哄人。”

“那也得她能见到人!”杨王妃不屑的道,“她脸不是落了伤吗?怎么还要到处乱跑?从明儿个起,就说我体恤她,叫她成日只在院子里歇着罢!王爷如今正自悲伤,她这个做外甥女的三天两头跑他跟前,比明珠、金珠都勤快了,这是生怕王爷想不起来那老东西吗?!”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件事,“秋语情跟前的范氏,好像上回比你快了一步去找那小贱.人…这次她可曾受罚?”

绣艳惨笑了一下:“她被打断了双腿。”顿了一下才道,“没人敢给她请大夫,如今丢在那里呢!”

杨王妃微微皱眉:“是在那小贱.人院子里用的刑?”

“正是。”

“秋语情居然没出面?”杨王妃感到不可思议,“她可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

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她倒是生了个好女儿!”肯定是被康丽章劝住的。

“亏得康锦章死在了雪崩里!”想到这个外甥女的厉害之处,杨王妃脸色沉了沉,“不然…哼!也是她们母女作孽多了,活该有此报应!”

“这就是报应啊!”梨花盛开的院子里,秋曳澜神色悠闲的跟苏合说着话,“亲生祖母死了,孙辈不哭丧不穿孝,犹可以说是碍着名份,怕落了不敬嫡祖母的罪名!但个个面无哀色,倒是一门心思为了王爵而勾心斗角…啧啧!”

苏合抱着小狮猫,忿忿道:“活该!”

“是活该没错。”秋曳澜笑着道,“但没有他们这么斗,我那好伯父伯母,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呢?他们不痊愈,就算嫁妆单子取了来,也难免让人议论咱们得理不饶人啊!我倒是不在乎这些,然而舅公他们可未必…尤其表哥才得功名,万不可因此坏了他的名声呢!”

苏合沉思了片刻:“但现在大公子跟七公子都在算计您。”

“做样子而已。”秋曳澜淡笑着道,“秋寅之还小,什么都听伯母的。秋宏之又不傻,我上回特意赶过去逼着他跟我一起去扫墓…已经让他看清楚了伯母是何等急切的想要毁了他!我就算对他不怀好意,一时三刻的,手还伸不到他那里去。伯母作为他的嫡母,可是时时刻刻能够坑他一把的!你说他会更想对付谁?”

她慢慢荡着秋千,叹道,“如今这满府风声鹤唳,看似是我挑起来的,实际上,真正的主角啊才不是我呢!”

我做个幕后推手就行——她心里补充道。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七章 喂,该交保护费了!

次日杨王妃勒令康丽章不许出院门的消息传出后,春染等人有些担心:“难道杨王妃发现咱们跟表小姐…”

“怕什么!她就是知道我收拢了康丽章做事,又能拿我怎么样?”秋曳澜不以为然,“何况康丽章可不是那么好禁足的,你们等着看吧!”

康丽章如果已经跟秋孟敏摊了牌,那秋孟敏肯定会给她撑腰;如果没有,那她更加不能接受禁足的惩罚了——以这位康表姐的城府,破釜沉舟起来,如今“卧病”的杨王妃,还真未必能够滴水不漏。

果然没到晌午的光景呢,苏合打听到消息进来说:“姑太太闹起来了,十几个婆子都拉不住,直闯到王爷卧房里要王爷做主呢…杨王妃被王爷大骂了一通!”

“这是自然的,毕竟路氏死了才几天?”秋曳澜撇了撇嘴角,“这时候他不帮康姑妈,如何证明他对于生母的感情?”

苏合笑着道:“据说姑太太还想过来闹郡主呢!表小姐赶到,跪在她跟前又是抱腿又是扯裙子,千辛万苦求了她回去——姑太太还说表小姐护着您!真是好笑,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表小姐这是怕姑太太吃亏?”

“你才知道康姑妈蠢啊?”秋曳澜笑着点了下她额,“对了,杨王妃挨了骂,如今怎么说?”

苏合道:“还能怎么说呢?婢子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出府去,道是王妃身上不爽快要请大夫…”

“唔?”秋曳澜想了一想,对她道,“今晚你去找一下康丽章,给她带几句话。”

苏合好奇的问:“什么话?”

“杨王妃这一不爽快,十有八.九就会是久病——五月里丁家小姐就要出孝、预备过门了吧?如果杨王妃到那时候还不能起身,试问秋宏之的大婚能有多周全?就他那整天死读书的样子,能把自己婚事操办好?”秋曳澜嘴角微弯,道,“让她提醒秋宏之快点想办法吧!别叫杨王妃坑得在岳家面前丢了脸,丁家不高兴了,狠下心来不管女儿女婿,他以后还跟杨王妃斗什么?”

春染笑着道:“除非真正六亲无靠,不然哪有终身大事自己从头到尾操办的?杨王妃若真病到大公子成亲还不能视事,大公子这婚事可就麻烦了。”

“婢子想着恐怕不仅仅是麻烦呢。”夏染想了想,道,“大公子到底是长子,他的婚事太难看了不好。以王爷的身份,总不可能前前后后来给他操办吧?所以必是要等杨王妃好起来的。这样的话,杨王妃身子不好,那丁家小姐没准就没法过门?”

“丁家小姐也有快二十了,再耽搁下去,丁家岂能没意见?”

秋曳澜懒洋洋的叮嘱苏合,“这提醒可不是白给的,让康丽章转告秋宏之,着他私下里快点拿一万两银票来——这次的提醒算一千两,扫墓时跟他交代过的六千两,他一直没拿过来,如今得给我九千。当然他可以继续不给,或者推说什么王妃不肯王爷不肯的。反正,明日日落前,我见不到一万两银票,那在丁家小姐过门这件事上,我会站在杨王妃这边…这笔保护费交是不交,让他动动脑子好好考虑考虑吧!”

…次日秋宏之听了康丽章一五一十的转告,脸色好一阵扭曲,末了,却还是长叹一声,喊心腹丫鬟金蝉取了三千两银票,又拿了两件玉器:“告诉她,现银我只有这么多了。这两件古玉当初是花了八千多两银子买来的,抵剩下的七千。”

康丽章跟秋宏之因为同是杨王妃的对头,自来熟悉些,此刻见室中只有金蝉在,就小声问:“大表哥上回怎么被她要了银子?”

“是之前阮王妃过世时,杨氏收了阮清岩五千两银子,方花了几百两办丧事——”秋宏之阴沉着脸道,“结果这贱.人倒是跟我讨起来了!”

“依我看这事儿恐怕还是大舅母的手笔,不然那一位难道是怕大舅母的人?她偏偏不找大舅母要,就找您要,想是大舅母私下里许诺了她什么好处呢?”康丽章沉吟了会,道,“大舅母这是故意装病,让您管家,把您推火上烤啊!”

金蝉在旁插嘴道:“表小姐您说的这个咱们公子也晓得,可是如今府里就这么些人,王爷跟王妃一病,咱们公子不出来主持大局,还能是谁呢?其他人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啊,您说是不是?”

康丽章听出这是金蝉惟恐自己接下来要跟秋宏之要权,故意挤兑自己的,她脸色当即就是一沉!

只是看着金蝉似笑非笑的样子,方醒悟过来外祖母路老夫人已逝——没了这座靠山,去年就把秋宏之伺候到芙蓉帐里去的金蝉,自恃枕头风的威力,竟当面就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回想路老夫人在时金蝉对自己的谄媚讨好,再看如今这丫鬟的轻狂样儿,康丽章心中恨得咬牙切齿。但见秋宏之静静喝茶,没有呵斥金蝉的意思,晓得这大表哥怕也是一样的心思,惟恐路老夫人在时、王府内院全是自己母女说了算的旧事重演。

她匀了匀气,才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何曾说过大表哥不该主持大局了?我的意思是从前杨大舅母可没少拿二舅母、还有先头太妃娘娘的东西!万一那一位三天两头找了借口来找大表哥要这要那,可怎么好?”

金蝉撇了撇嘴角,她嫉妒这位平民出身、却仗着路老夫人喜欢,在王府过得比郡主还郡主的表小姐很久了,如今有了机会把康丽章踩下去,自然不能错过:“那您的意思是想替咱们公子出这个钱?”

这话差点把康丽章气得上去抽她!

但康丽章究竟非同常人,大怒之下居然还忍住了,只冷冷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钱要是给了第一笔,往后源源不断,还怕她没理由继续要?金山银山也能搬空!谁撑得住这样开销?”

秋宏之冷眼看着丫鬟跟表妹拌嘴到现在,终于开口:“表妹别跟金蝉计较…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康丽章察觉到他还是更维护金蝉一点,心中冰凉一片,面上却不显,只淡淡的道:“我觉得当初既然是大舅母收的钱,还是让大舅母自己还的好。”

“我跟父王说过这件事,父王精神不大好,大概听了,让我找杨氏去说。”秋宏之对这个主意很失望,语气嘲弄的道,“杨氏说那笔钱都孝敬祖母了——如今谁知道真假?又说府里抽不出这么笔钱,让我不要理会。取大笔银钱的印章在她手里,我又怕打扰了父王养病…这三千两都是我自己的私房。”

秋宏之也有他的难处:他的生母已经过世,没法替他缓颊,路老夫人没了之后,他唯一的后.台就是秋孟敏,而秋孟敏之所以看重他这个庶长子更甚过嫡幼子,无非是觉得他比秋寅之能干。

所以杨王妃的故意为难,他不能总是求到秋孟敏跟前。

一旦秋孟敏认为他其实很没用的话,可想而知他的下场。否则,他怎么可能把自己辛苦攒下的私房钱拿出来交保护费?

康丽章皱眉道:“你若把这钱全给了那一位,往后笼络府里下人,要怎么办?”声音一低,“我说句实话,如今大舅母是不得不病,过了这段日子…”

现在也是秋宏之掌握王府——至少是栽培起自己势力的最佳时机。

如果不是畏惧在孝道上留下把柄,杨王妃是绝对不会在这会称病、让庶长子出来当家的!

秋宏之紧紧皱着眉。

“其实您既然能够拿自己的东西抵,为什么不拿…六表妹还有七表弟的?”康丽章抿了抿嘴,轻声道。

“他们身边的东西?”秋宏之一怔,“那两个小东西是杨氏的心肝宝贝,身边人都是杨氏亲自选的。”

康丽章不紧不慢的道:“却也未必。”生怕秋宏之听不出她的意思,“外祖母在时,也是很关心他们的。”

秋宏之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身子微微前倾:“能拿出多少?”

“外祖母在时,倒是好说。”康丽章叹道,“但现在…他们未必有那个胆子啊!”

“表妹你跟我还见外么?”秋宏之皱眉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咱们如今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我若能把杨氏压下去,你跟姑姑不也松快些?”

康丽章扫了眼咬着嘴唇的金蝉,淡笑着道:“大表哥这话说的,像我在跟您谈条件一样。我是那种人么?有您这句话,我啊回头就去着他们动手。只是…这东西拿了出来,要变现的话?”

秋宏之听出她是不打算把路老夫人安插的人手告诉自己的,皱了下眉又松开,道:“你放心,只要你拿了东西来,这点门路我还是有的。”又提醒,“但叫他们眼睛亮一点,别拿些不值钱的玩意,平白耗费功夫!”

“这个倒不会,他们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康丽章保证。

秋宏之又道:“还有,少了东西的话,若查出来…”

“肯定不关大表哥的事儿。”康丽章会意的道。

“如今咱们公子当家,恐怕那边察觉不对,就算什么都不知道,还得拖着公子去给他们个交代呢?”金蝉不甘心被冷落,也恼恨康丽章刚才意有所指的看她,不冷不热的道。

秋宏之这次却没惯她,立刻喝道:“怎么跟表小姐说话的?!掌嘴!”

金蝉一怔,委委屈屈的看向秋宏之,却见他全然没了耳鬓厮磨时的温存,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目光之中已有分明的怒色!

“啪!啪!”见金蝉含泪甩了自己两个耳光,粉嫩的双颊高高肿起,康丽章才嫣然一笑,劝道:“表哥何必为个奴婢动气?我怎么会跟她计较呢?”这话分明是拿秋宏之刚才轻描淡写的“表妹别跟金蝉计较”来暗讽。

秋宏之权当没听出来,笑道:“你我兄妹,岂是一个丫鬟能比的?”

康丽章虽然知道他这是现在有求于自己才说这话,回过头来不定怎么贬低自己安慰金蝉,但看着金蝉惨白的脸色还是觉得一阵快意,微笑着道:“咱们说正经的:那边若是察觉少了东西找过来,表哥您难免被大舅母找去迁怒。但,若是六表妹跟七表弟自己就不争气、也朝外卖东西呢?”

秋宏之眼睛一亮!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八章 卞姨娘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