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公子不是说他只是怜悯宁颐郡主幼失双亲,伯父伯母又不慈爱吗?”邵月眉向来话不多,此刻也不禁出了声。

和水金笃定道:“怎么可能?比宁颐郡主可怜的人多着呢!十九弟什么时候这么悲天悯人过?”

“十九弟被祖父教导得向来坐怀不乱。”江绮筝这个嫡姐也是深以为然,“别说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女眷了,就是自家亲戚,表姐妹们,他都谨守着规矩,从不多提一个字呢!这次为了宁颐郡主,竟一口气求了我又求和姐姐…方才这郡主的容貌咱们都看到了——年少慕艾可不是常理?”

“往后可要邵先生多多留心,好生观察这郡主的品行为人了。”和水金凝眉片刻,向邵月眉郑重道,“毕竟十九弟头一次动情,宁颐郡主的身份倒也配得上…就怕十九弟年少,看走了眼!”

声音一低,“老夫人的意思:她若是好,就请皇后娘娘设法,把邓家那门婚事退了;她若是不好,那就让她孝满后速速嫁与邓易,免得十九弟惦念。”

邵月眉颔首:“公主殿下与和大小姐尽管放心,我必不会误了十九公子。”

…可怜的秋曳澜,煞费苦心的观察与招待江绮筝,自以为是在给阮清岩助攻,却不知道,今日,她才是被相看的那个!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十一章 那是你们命不好!

“天涯”不愧是江崖霜这种见惯场面的太子党推荐的组织,果然既效率又专业——当晚夏染过去走了一遭,付了三百两银子的全款。次日晌午,广阳王府那边就传来两个供奉乘车前来西河王府的路上出了事儿的消息。

“闹市之中是怎么出事的?”秋曳澜笑着问,“是意外还是?”

“意外。”得了“天涯”那边嘱咐,今日一早就出门去“收货”的夏染抿嘴浅笑,“拉车的马忽然受了惊,一下子栽到路旁水沟里!那两个供奉一个被压断了腿,另一个被撞破了头…抬出来时好不狼狈!”

旁边抱着大白玩耍的苏合插嘴道:“咦,只是这样?”

“小苏合越发的心狠手辣了。”秋曳澜调侃了她一句,笑着问,“你以为会怎样?”

苏合红了脸:“不是说‘天涯’那边都是杀…”

“你忘记京兆尹冯汝贵是江家门客出身了?这京里若发生什么不好的案子,最后还不得搁冯汝贵身上?”秋曳澜认定“天涯”是江家的产业,跟冯汝贵一暗一明,对江家来说那都是自己人——这银子赚归赚,却也不能太坑了自己人是吧?

她抿了口茶水,含笑道,“那两个供奉跟咱们其实无怨无仇,不过是谷夫人想要她们来给我上规矩、碍了我的眼而已。不让她们过来就成,何必把事情闹大?再说这样还能省点银子呢!”

“郡主说的是,其实那两位供奉这次吃得苦头也不小了。”夏染静静听完这番话,笑着道,“若非路过的一对姐弟吩咐下人上去搭了把手,她们怕还不容易被抬出来呢!”

这件事情说到这里,秋曳澜觉得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自己怎么说也是郡主,谷夫人就算是自己现在名义上的准婆婆,要派人来给自己教规矩,也不是随便喊个就成的。

广阳王府的权势虽然不是西河王府能比的,场面上论身份却差不多。她不信谷夫人一个带着独子寄居娘家的寡妇,能接二连三派供奉来…他们谷家的郡主、小姐们不要人教了吗?

正打算转开话题,不想夏染又道:“那对姐弟看着眼熟,仿佛是上回贡院前见过的。”

“你是说秋波跟秋聂姐弟?”秋曳澜记性不错。

夏染点头:“不过他们家好像还有个妹妹,比郡主您小一两岁的样子,生得很是齐整。婢子在茶楼上看到她把自己的帕子给那破了头的供奉伤口捂上。”

“小姑娘家么,心软善良也不奇怪。”秋曳澜话是这么说,想到上次秋聂的异常,心里总有些嘀咕:“怎么哪里有麻烦,哪里就有这秋家人?而且还都是急公好义的角色?”

但转念一想,“就算那秋聂习过些武艺,可能身手还不错…文武双全也不是过错,未必就是什么不好的人…呃,是不是好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大理正!”

秋曳澜就没再理会这些,吩咐丫鬟们:“昨天纯福公主与和大小姐都说邵先生喜欢梨花,你们一会去大哥那边,问问库房里有没有什么梨花图案的摆设,拿几件过来。他要是不肯,就说我会亲自过去要。”

苏合笑着道:“大公子哪里敢不肯?”

她才站了起来,把大白交给夏染要去找秋宏之——鬓上沾了几瓣梨花的春染走进来,悄声道:“四小姐来了。”

“怎么是她过来了?”秋曳澜哂了一声,这位四姐过来,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为了卞姨娘的身孕。但秋曳澜本意是让康丽章传话,不想直接沾上这事,原因很简单,她一个做侄女的,跟伯父的小妾来往过密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经康丽章中转,往后她不想管了随时撇开…现在看来卞姨娘可能是信不过康丽章,打发亲甥女来了。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秋曳澜漫不经心的吩咐。

本来秋明珠是姐姐,哪怕是庶姐,按着一家人的话,秋曳澜该去迎一迎以示自己尊敬长幼之序的。

但一来如今秋明珠那边有求于秋曳澜;二来这个四姐上次打交道的印象真不好,秋曳澜如今连秋宏之都不给面子,对她就更懒得敷衍了。

片刻后,秋明珠咬着嘴唇出现在门内,才跨过门槛,就跪下来请罪:“上回我担心卞姨娘,对五妹妹说了糊涂话,还请五妹妹饶恕!”

“不要紧,那次我也让周妈妈把你押去杨王妃跟前,据说你被杨王妃动了家法又禁足了好些日子。”秋曳澜轻描淡写的道,“吃亏的又不是我,我没什么饶恕不饶恕的。”

秋明珠闻言目中闪过一丝怒色,但立刻又归于无奈:“多谢五妹妹宽宏大量。”

“四姐姐起来说话吧。”秋曳澜指了指离自己稍远的席位,“坐!”

秋明珠道了声谢才起身落座,坐下之后,却见秋曳澜只顾逗弄着夏染怀里的狮猫,并不理会自己,只好清清嗓子,开口道:“五妹妹,我今日来,是受卞姨娘之托,求您件事的。”

秋曳澜揉着大白柔软的皮毛,不在意的问:“什么事?”

“卞姨娘的母亲病了,病得不轻,她实在不能放心,想回去看看。”秋明珠忍着被冷落的委屈道,“如果可以的话,想在那边小住几日。”

“这事该问伯母,找我做什么?”秋曳澜放开被揉得不满的“喵呜”的大白,看向她,“哪有做侄女的插手伯父后院事的?”

秋明珠又咬了下唇才道:“好罢,我实话实说了——卞姨娘想回去小住,原因您已经晓得了。我今儿来,就是受她之托问您一句:您真有法子?如果这样的话,卞姨娘历年所攒私房,虽然不能说有多少,但料想不会让您失望的。”

“回去小住?”秋曳澜笑了笑,“你们还真当杨王妃是死人了?你父王如今称病不能起身,杨王妃借口不许打扰他静养,拘着姬妾不叫近身——这眼节骨上,身为宠妾不思想方设法的表达对你父王之病的担忧与关切,反而跑回娘家去探望母亲。我问你,自从卞姨娘进王府以来,她家父母可曾病过?卞姨娘可曾回去探望过?你觉得杨王妃会信这么巧合?你们觉得杨王妃其实是傻子吧?”

秋明珠不禁变了脸色,身子也朝她微趋,急切道:“您是说?”

“卞姨娘要是乖乖待在王府里,趁着杨王妃如今注意力大抵放在秋宏之身上,兴许还能多瞒几日。她要敢提出来离开王府,呵!”秋曳澜冷笑着道,“她这孩子能保得住你来问我!”

“那五妹妹你的法子是什么?”秋明珠焦急的问——她没法不急,王府就她一个庶女,姐姐妹妹全是郡主,只有她做着没滋没味的四小姐不说,由于亲姨母卞姨娘的得宠,她还被嫡母迁怒上了。

眼下她十五了,年中就及笄。到了这年纪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说亲与嫁人。杨王妃肯给她说个好人?秋明珠本为这事愁断了肠,偏这会卞姨娘有了身孕,悄悄请的大夫还断定是个男胎…这对于秋明珠的终身大事来说简直是花明柳暗,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秋曳澜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之前的事情怎么是柳姨娘被赶出去?那时候我不在府里,你给我仔细说说。”

“这事我也不太清楚。”秋明珠愣了愣之后道,“听说是柳姨娘跟前的丫鬟受刑不过,招供是柳姨娘做的。”

“杨王妃一口咬定是卞姨娘,但路氏应该会把矛头对准杨王妃吧?”秋曳澜闲闲问,“为什么柳姨娘会被扯进来呢?”

秋明珠苦笑着道:“因为那晚卞姨娘会被王妃污蔑,是因为她也去了花园——而约她去花园的就是柳姨娘。当然,是不是真的,大概只有王妃知道了吧?”

“两个宠妾终归会去掉一个吗?”秋曳澜哂道,“王妃好手段。”

“当然是好手段。”秋明珠抿了抿唇,道,“卞姨娘跟柳姨娘都很清楚她们全被骗了,只是涉及大公子,为了自保,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而最后,是卞姨娘技高一筹,赢了。

所以落败的柳姨娘领了谋害秋宏之的罪名,被扫地出门。

顿了一顿,秋明珠道:“五妹妹您是明白人,知道眼下这次机会对于卞姨娘,还有田姨娘,还有我,是多么的难得与重要。我也不瞒您,只要您帮上忙的话,卞姨娘跟田姨娘,都愿意倾尽私房报答您!”

秋曳澜伸指在大白头上弹了一下,惹来大白气恼的一爪子,不过小猫这时候还伤不了她——假装没看见苏合埋怨的眼神,秋曳澜转过头来对秋明珠道:“先把定金送过来吧,我看着定金满意了,再给你们法子。”

“那您要多少定金?”秋明珠一怔。

“这就看你们的诚意了。”秋曳澜懒洋洋的道,“毕竟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其实也不是很缺什么,犯不着沾这些麻烦事。所以若你们诚意十足,我也不是不能费一番心思;如果你们自己也不上心呢,我操什么心你说是不是?”

她又提醒,“不管怎么样,定金我是肯定不退的!”

秋明珠咬了半晌唇才忍住气,冷声道:“万一你说的法子不好的话,那…”

“那就是你们命不好!”秋曳澜斩钉截铁的道,“天有不测风云,别想赖我头上!”

“…我得回去跟两位姨娘商量商量!”秋明珠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回头给你答复!”

秋曳澜点头:“去吧。不过最好快一点,明儿我表哥就是进士了,他名次出来我放了心,就要接女先生过府,开始上课…万一先生布置的课业繁重,我可就没管闲事的功夫了!”

目送秋明珠拂袖而去,秋曳澜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

苏合诧异的问:“郡主?”

“田姨娘她们打得好主意!”秋曳澜冷笑了一声,对苏合解释,“你当她们真是来求我的?这分明就是拿我做垡子——秋明珠跑我这儿来待了这么大半晌,杨王妃除非死了才不知道!之后她就是晓得了卞姨娘有了身孕,哪怕秋孟敏还‘病’着管不了事,你说杨王妃会敢轻易下手?”

苏合吃惊道:“那为什么四小姐还再三追问您法子?”

“杨王妃晓得她单独过来寻我谈了许久的话,不敢轻易动卞姨娘,而不是不敢动卞姨娘!”秋曳澜冷冷的道,“她是正妃,想收拾个妾,还怕没法子?田姨娘那几个估计是这么想的:我要能有万全之策呢花钱买平安也成;我要没有,秋明珠过来晃一圈,回头也能令杨王妃忌惮一层!”

苏合气恼道:“这四小姐果然不安好心!婢子还当她是诚心上门来求助呢!却原来一毛不拔就想利用郡主!”

“不过她们想占这个便宜也没什么。”秋曳澜喝了口茶水,眯眼道,“横竖咱们眼下就不缺银子使,过些日子那就更加不会缺了。叫这些人以为我是为了银子才再三插手管闲事的,倒也是件好事儿。”

西河王府这些人要晓得她在阮王妃墓前说的那番话,还争什么世子位啊!肯定是联手起来跟她拼命——秋曳澜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些人认为自己的报复就是讹诈呢!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十二章 名列二甲

为了给卞姨娘那边增加压力,当天傍晚,秋曳澜打发春染送了两枝梨花去给秋金珠插瓶。

虽然秋金珠莫名其妙,但杨王妃听了女儿的禀告后,肯定会跟秋明珠对秋曳澜的拜访联想起来的——这显然是两边有什么磋商,条件没谈拢,秋曳澜借着自己对卞姨娘施压了!

杨王妃的注意力,立刻从秋宏之这边,被引到了卞姨娘这一派身上!

但拿两枝梨花引得王府暗流愈加汹涌的秋曳澜却施施然的早早睡下,预备起早去将军府等好消息。

翌日她到了将军府,阮清岩已去参加金殿传胪了,以这时候上班时间的丧心病狂,秋曳澜是没指望跟他碰上的。

她伺候了会阮老将军,见阮老将军乏了,就退到外间等候。

到了时候,去看金榜的下人喜气洋洋的回来禀告:“公子是二甲第三十七名。”

“二甲三十七?”秋曳澜有点意外,“比会试时低了几个名次。”阮清岩会试成绩是第三十五名,如果按会试成绩来排殿试的话,去掉头甲三名,他应该是二甲三十二。

结果现在却退了足足五名,虽然这一科一共取士近三百,三十来名怎么算都算前茅了——尤其阮清岩还不到二十。但秋曳澜还是觉得有些不高兴:“殿试虽然说是皇帝主持,但他这个摆设肯定没什么说法的地方。一准是谷太后压下来的…但江皇后居然没管吗?”

想到这里就想到秋孟敏这回爵位恢复也太容易了,根据她打听来的消息,江皇后除了给路老夫人定了个“畏罪自尽”的名头外都没怎么反抗谷太后…这实在不像是主动挑起这次朝争的皇后的作风。

“难道宫闱里,或者江家出了什么事情,叫皇后一时无暇分心?”秋曳澜心里猜测着,嘴上却不能停,一迭声的吩咐下人把将军府布置起来,又打发了春染、夏染都去预备接待接下来肯定络绎不绝的访客。

这时候的规矩,殿试之后两日传胪放榜,再一日赐宴——但放榜之后,阮清岩是不可能立刻回府的,肯定会被同科之人,或者如凌醉之类的邀去赴宴,以联络感情。

而赴不上宴的,才会把帖子、贺礼送来将军府。

这也是大家都知道阮老将军病得不能视事,否则肯定也会有人赶上府来刷存在感的。

身为表妹的秋曳澜不能以阮家女主人的身份出面,是以阮安等人只接东西,不须招待人——饶是如此,也接了个手软。

苏合看得直砸舌:“这些礼…得回到什么时候啊?”

“府里该添人了。”正将拜帖挨个分门别类放好的秋曳澜由衷的道,“如今不比从前,再不添人,委实是不够用了。”

因为怕阮清岩失了江家垂青,秋曳澜估计着阮清岩宴散归来的辰光,提前告辞。阮安挽留她:“公子今早还说过,好几日没见您了,请您务必多留会,容他回来跟你说说话。”

秋曳澜遣退众人,跟阮安小声说了江家择婿之意:“别说我跟邓易有婚约,就算没有,我也十三岁了。以前过来小住,犹可以说伯父伯母待我不好,我没有其他亲戚,只得求了表哥庇护。现在…万一叫人误会我跟表哥有什么,岂不是耽搁了表哥的大好前程?”

阮安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但您独自在王府…”

“有什么事儿我不会客气的,我现在过的很好。”秋曳澜安慰道,“方才的话您不要告诉表哥,免得他心里难受。其实表哥对我很好了,要没有他,哪有我今日?所以我更加不能害了他。”

阮安唉声叹气:“老夫人跟几位夫人都去得太早了,不然…”

“等表哥早日娶了妻,有表嫂在,我不就可以常过来了?”秋曳澜提醒道,“对了,您得空注意些,别叫表哥再被拖去和什么花深深花浅浅之类的厮混——叫江家人知道了,难免要替他们家女儿抱屈。那一位我前两天亲眼看过了,十足的美人!脾气也不错,这样的好人才,就算不是江家女,也不愁说不到好人家。表哥虽然好,但女孩子家谁不愿意夫婿眼里就自己一个呢?那些勾栏里的人…能远着还是远着吧!别因小失大!”

阮安忙道:“您放心!以前公子跟她们交接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公子有了功名在身,也不需要太过随了旁人性.子了。”

秋曳澜颔首:“那我去了。”

她回到西河王府,却见自己院子里有一份礼,就问是谁送来的?

留守的夏染道:“是大公子送来的,说是贺表公子。”她跟春染被正式送给秋曳澜,自此对阮清岩的称呼也随苏合了。

“这倒奇怪了,他要贺表哥,该送去将军府,送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喊我给他跑腿吗?”秋曳澜一边走进屋里一边道。

夏染跟在她后头走,笑着道:“不是。送给表公子的那一份,已经送去将军府了。大公子说,表公子中了榜,您这儿也是有荣与焉,所以也给您一份。”

“啧!查一下有没有不好的物事,没有的话就放库里吧。”秋曳澜才不信这话,暗忖秋宏之莫非要学秋明珠,也想利用自己转移或扰乱杨王妃的视线?

她觉得心头火起,“当我是什么人了!由着你们想利用就利用?!”节奏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吗?

但这事也不必急着立刻去做——眼下她有两件紧要事得先办。

…明日是约好了请邵月眉过来坐馆的日子。

本来秋曳澜只是督促着闺学以及邵先生住处的修葺与布置。毕竟邵月眉就在隔壁,她又戴着母孝不好亲自上门,届时打发苏合等人过去接一下也就是了。至于说这开学与拜师的仪式,和家那位大小姐已经打了包票说她来帮忙操办了。

除了这件事,就是今日去将军府被提醒的:添人!

现在她身边除了原本的周妈妈、苏合,以及屈山一家外,就是阮清岩给的贴身丫鬟春染、夏染,还有几个不能上台面的粗使。

伺候她是够了,要做点其他事,马上就捉襟见肘!

尤其是前两天只是看个屋子,那边连纯福公主都惊动了。明日要接邵月眉过来,谁知道纯福公主会不会再次过来?

再简单的仪式也是仪式,秋曳澜猜测明日肯定要留和水金她们用饭——这伺候的人手…

别的不说,连上菜的人恐怕都不够啊!

“之前斗这个算那个居然一直拖了下来!”秋曳澜无奈的叹了口气,“表哥接下来一准忙得不可开交,还是不要等他给我掌什么眼了。反正我买过来的人,身契在我手里,不怕翻了天去!”

当下就让夏染记下来,五六日后去找个可靠的牙行买人,“去之前不要声张,别叫有心人听了去,给咱们渗什么沙砾进来。”

她这边计划自己买人,秋宏之那边倒又打发了人来问:“大公子听说五郡主自己请了位女先生,要在家里设闺学,未知明日先生过来可缺人手伺候?”

“不用了。”秋曳澜一口回绝,“我这里人应该够了,最多喊她们辛苦些。”

秋宏之随秋孟敏,那就是太后党的人。

而明天不管纯福公主来不来,邵月眉与和水金那都是铁杆皇后党。秋曳澜怎么放心叫秋宏之插一手?

结果不但秋宏之,连杨王妃也前后脚的命人来问:“据说明日纯福公主会上门来?你这里招待公主…”

“上次纯福公主已经来过一次,还是直接到我院子里的,也没说不好。”秋曳澜毫不客气的顶回去,“这次怎的就不能招待了?再说公主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大动干戈的人,伯母还是专心养病,不要操心,免得病情愈加加重了!”

话传回杨王妃耳朵里,气得她捶了好一阵子床榻,才恨恨的道:“这个白眼狼!真后悔当初没看着秋语情将她活活打死!”

绣艳小心翼翼的道:“其实,婢子倒觉得,五郡主请了那位女先生过来,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杨王妃疑惑道:“什么?”

“那位女先生不是和大小姐上门来推荐,所以五郡主才请的?”这事不是什么秘密,秋曳澜要推掉围墙、兼并附近的屋子时,西河王府上下也都知道了。

绣艳继续道,“还是纯福公主的老师呢?但五郡主请了她来家里,建了那么大的闺学,只教五郡主一个——四小姐跟咱们六郡主呢?”

杨王妃皱眉:“你是说让金珠也去她那闺学里?这不成!那小贱.人的城府跟手段,你也看到了。金珠跟寅之虽然是她嫡亲的堂妹堂弟,她下起手来何尝留过情?金珠才这么点大,过去了还不被她欺负死!”

说到这里杨王妃愈加痛恨,“自己投奔了皇后也还罢了,如今又将和家那个满身铜臭的母老虎推荐的人接进府来!时间长了,也不知道太后这边会不会…”

“婢子哪敢拿六郡主冒险呢?”绣艳见她沉吟,忙趁势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六郡主还小,您又病着,六郡主作为您的亲生女儿,自然是在您跟前侍奉。但,四小姐,她可以去啊!”

杨王妃眼睛一亮:“不错!秋明珠这贱婢生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居然异想天开去找那小贱.人…亏得那小贱.人当时势弱,不敢窝藏也不敢助她出府!否则王爷当晚赶回来…”轻哼了声,“秋明珠是个心大的,那小贱.人更不必说真面目是何等跋扈嚣张!就叫她们姐妹一起去学东西…且看看她们怎么处到一起!”

绣艳笑着道:“那位邵先生是五郡主请来的,以五郡主的脾气,会容忍四小姐跟她一起听课?而四小姐也不肯净受委屈的,到时候不怕她们斗不起来!”

她沉吟了一下,“就怕五郡主从开始就不接受四小姐!”

“从来没有请了女先生来只教一个人的。”杨王妃冷笑,“那小贱.人若敢反对,我也要进宫向太后娘娘好生请教一下,如此自私自利、不敬伯母不敬堂姐的侄女,要怎么个管教法?!”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十三章 贵女纷纷至

邵月眉正式到西河王府坐馆的这日,秋曳澜自认为已经做好了足够的招待贵客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事到临头还是发现大大低估了这位女先生的影响力——纯福公主江绮筝跟和水金,这是之前就照过面的。

除了这两位外,还有江家十五小姐江绮筠、十七小姐江绮笙、陶家四小姐陶佩缤——这三位千金小姐也还罢了,竟还来了两位宗女!

算是照过面的永福公主楚维桐,这位真正的金枝玉叶的顽劣,秋曳澜是见识过的…好吧,她可能是来凑热闹的。

但,端柔县主…这位为什么也过来了?

秋曳澜绞尽脑汁,除了想起来自己在甘醴宫那回,住过这位县主的院子外,怎么都想不起来跟她有过什么瓜葛?

一般来说,有正式封号的宗女,都是入宫跟公主们一同进学的,宫中自有专职女官教授她们。

而且和水金之前上门来推荐邵月眉时,为了引起秋曳澜的重视,特意提了江绮筝也是邵月眉的学生,却没提过端柔县主——如果邵月眉教过端柔县主,这也算她履历上光鲜一笔的,和水金没有道理不讲。

“难道这位邵先生的奋斗史,竟然激励了这么多贵女?听说她移馆,纷纷过来给她捧场?”秋曳澜按捺住心中的惊疑之情,尽量神色如常的招呼着众人——其实过来观礼的宾客一下子超出预计这么多,以她现在的社交技能,想把所有人都招呼周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算了,人以群分,没准她们都跟永福公主一样,过来凑热闹的。”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后,秋曳澜索性破罐子破摔,能招呼几个算几个。

所以,她招呼不过来的客人,大可以走到旁边,借着欣赏庭院布置窃窃私语。

比如说永福公主现在就拉着端柔县主咬耳朵:“看到了没?那就是我未来十九表嫂!你的十九舅母!”

端柔县主楚春晓因为身世的缘故,虽然跟永福公主同岁,却向来稳重谨慎,此刻狐疑道:“不是说两年前就跟邓易定亲的吗?”

“邓易算什么?”永福公主很有乃母之风,霸气的一挥手,“我十九表哥喜欢,就算是准皇子妃,难道不能退亲了?”

“这倒也是。”楚春晓太清楚江家人的作风了,了然的颔首,“她很美。”

永福公主很得意:“这线还是我牵的呢!”这些日子以来,江家上下都注意到了江崖霜对于宁颐郡主秋曳澜的格外关注与维护,今儿就是借着观礼,组团上门来参观的。

不过,连陶老夫人在内都认为,江崖霜是在留春阁外被秋曳澜清丽无双的美貌所吸引,一怒为红颜,从而开始了护花之举。

惟独永福公主明白,早在那之前,拜她所赐,江崖霜就见过秋曳澜了。

“你??”不知就里的楚春晓听了这话,自是讶然万分。好像,永福公主今儿是头一次见到秋曳澜吧?

“…算了,等她过了门再告诉你吧。”永福公主非常非常想要说出来,但思索了一会,还是遗憾的决定按捺住,“十九表哥在这种事上面嫩的很,我要是现在说了,天知道会把他羞成什么样…为了不旁生枝节,还是等事情落定之后再说吧——这可不是我故意瞒你。”

楚春晓好奇心不是很强烈,所以只是笑了笑:“好。”

两位宗女跟江崖霜关系都不错,对于拥有郡主之封、也没得罪过她们的秋曳澜,自不会轻看或敌视,自认为是自己当初一时淘气才牵出这件姻缘的永福公主,甚至乐见其成。

但有些人就不这么想了。

院子角落里的梨花树下,假装欣赏盛开的梨花的陶佩缤就轻咬朱唇,神色愀然不乐。

向来跟这个表妹交好的江绮笙劝她:“说是郡主,父死母丧的,还跟伯父一家结了仇。咱们家都打听过了,也就阮家那嗣子对她还不错。但那嗣子去年才过继,没准是为了赚个好名声,才对她照拂的呢?就是廉家,对她也是场面情。回头我请母亲跟前的人私下透句话过去,保准廉家人以后跟她疏远起来!阮家那边也是——说到底,她除了个郡主衔还有什么啊?哪里能跟表妹你比?”

“她长得很好看。”陶佩缤说这话时非常的黯然,作为陶老夫人的嫡亲侄孙女,又是江家八少夫人小陶氏的堂妹,她跟江崖霜也算是青梅竹马。

女孩子家情窦开得早,江崖霜的母亲长年随夫在边疆,他是陶老夫人跟小陶氏带大的。陶佩缤近水楼台先得月,小时候跟他照面的机会不少,一来二去的,就对这表哥上了心。

老实说陶佩缤嫁给江崖霜的可能性并不小,毕竟江崖霜对于抚养他长大的继祖母陶老夫人、嫡嫂小陶氏向来尊重顺从不说;论家世的话,陶家早年比江家还显赫;何况江家如今也不是很需要子女联姻来巩固势力了。

对于江陶再次结亲,陶佩缤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不足以吸引那位俊美无铸的表哥——她那堂姐小陶氏便是因为容貌平平,哪怕贤良淑德的江家上下没人能挑半句不是,却从过门起就没叫江崖丹正眼看过几次。

比起姐姐,陶佩缤算是陶家这一代最漂亮的女孩子了,但在江家几位小姐跟前看着却稍逊一筹。更不要说,不远处那位布衣素颜、却美得像是梨花树上下来的花精也似的郡主…

“好看又怎么样?”折了枝梨花边嗅边走过来的江绮筠到了近前,顺手把花枝插在陶佩缤髻间,不屑的道,“勾栏里的花魁哪个不是如花似玉?可论到尊贵她们算个什么东西!这一位,呵!名义上倒算贵女,可你们瞧瞧她这招待,哪有一点点贵女的样子!”

江绮筠跟陶佩缤的关系一般,她说话这么刻薄,目的却不是为了给陶佩缤抱不平,而是她向来自恃美貌,见不得旁人比自己生得好看——早年她甚至有过试图抓破堂妹江绮筝的脸的举动,被江皇后喊进宫里骂了个狗血淋头才收敛。

对嫡亲堂妹尚且如此,对外人那就更加不要说了。

其实今天江家人不想让她过来的,但她听说江崖霜就是被这宁颐郡主的容貌迷住了,甘心情愿替她做牛做马,死活要来——到底是自家骨血,长辈们劝不住,就转而劝江绮筝等人带上她了。

过来一看到花精一般的秋曳澜,怎么看都不是她能比的,江绮筠的心情可想而知!

“十五姐你可别犯糊涂,那到底是十九弟目前看中的人,万一你伤了她,十九弟怕是不依的。”江绮笙因为陶佩缤的缘故,也不喜欢秋曳澜,但见江绮筠过来,却还是把她拉到一旁叮嘱——江绮筠险坏了江绮筝容貌那次,江绮筝的胞弟江崖霜才十二岁,闻讯之后怒不可遏的要找堂姐算账——要不是江绮筠的母亲窦夫人见势不妙让她逃到外祖父窦祭酒家,江绮筠那次肯定要吃大苦头!

虽然事后长辈们做好做歹把事情平息了,而江绮筝的容貌也没受影响,但江家大房跟四房之间难免存了芥蒂。上一次是江崖霜的胞姐,这一次是他看中的心上人,江绮筠再下手的话,以江崖霜的脾气,她就是再躲到窦祭酒那里去也是白搭。

江绮筠自己也晓得这点,经过上次之事,她对这个小堂弟还是有些忌惮的。这会脸色虽然很不好看,但还是道:“她不得罪我,我才懒得理她!”又哼道,“十八妹的事,我早就说过那是个意外!而且,她不是没事?怎么你们都觉得是我下的手?没准是她自己为了跟我过不去,故意使苦肉计呢!”

“…你在这里看花,我陪表妹去。”江绮笙懒得跟她争辩,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就摇了摇头,重新去安慰陶佩缤。

…这些不速之客的心思,秋曳澜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发现自己做不到招待周全后,果断选择重点攻略她所认为的准表嫂江绮筝——而江绮筝也非常关心自己未来的弟媳人选。

同样抱着为兄弟的终生幸福出把力这个高尚目的的两人,几乎没说到三句话,就进入一见如故模式,开始了互相套话——

“秋妹妹这套文房四宝很是不俗,不知妹妹平常都学谁的字?”江绮筝打量着秋曳澜的书房,笑意盈盈的问。

“跟先母乱学了的簪花体,写得不好,叫江姐姐见笑了。”秋曳澜落落大方的抽出一张字帖来给她看,她觉得以自己这年纪,字还是能见人的,那自然要在未来表嫂面前好好表现,“姐姐平时练的是?”

江绮筝接过字帖认真端详,口中道:“我啊,我没定性,今儿学这个,明儿学那个,要不是祖母慈祥,早就要被家里骂了。”

和水金在旁含笑道:“绮筝妹妹字写的是极好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各种字体都写得好了?

果然江绮筝神情平静的看了会字,淡笑:“秋妹妹的字很是秀丽,真是字如其人。”

秋曳澜察觉到她这话纯粹是客套,不禁暗暗扼腕——出错招了!居然不知道这位纯福公主是个书法行家。秋曳澜的字自以为不错,那是跟普通人比的,放行家跟前那可不就是班门弄斧了吗?

“哪里,我也就是学了个握笔。”秋曳澜定了定神之后,重整旗鼓,“倒是我阮表哥,他那手字却是极好的…”

再次开启助攻模式的秋曳澜聚精会神的为阮清岩刷着印象分,丝毫没有注意到,江绮筝放下字帖后,微叹了口气,与和水金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