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秋曳澜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心惊胆战的一探,发现原来只是晕了过去,一颗心方放回肚子里!

而另一边,江崖丹也忧心忡忡的弄醒了江崖霜:“十九,你现在怎么样?可要紧?”

江崖霜喘息了会,才微弱的道:“阮清岩内力极深厚…天蚕甲仿佛毁了,我如今气血乱行,怕是回去得躺上几日。”

“死不了?”江崖丹立刻舒展眉宇,跟着声音一低,“那我跟你说件紧要的事…”

江崖霜有气无力的问:“什么?”

“刚才你跟阮清岩差点同归于尽,宁颐郡主居然立刻跑去看她那表哥,而不是你!”江崖丹的语气中,咬牙切齿的意味很明显,“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毕竟骨血之亲。”江崖霜心里说不失望那不可能,但想想自己如今跟秋曳澜也没名没份,情愫又还含糊,真要怪秋曳澜对自己无情也没什么好说嘴的,暗叹一声,淡淡的道。

江崖丹恨铁不成钢的道:“骨血之亲?!要真是骨血之亲,那姓阮的至于真下杀手跟咱们拼命?难道不是应该迫着咱们家给他表妹一个名份?!我看他们根本是想亲上加亲!”

江崖霜如今浑身脱力,很是难受,又知道自己这兄长不是很靠谱,就没理这话,道:“我不大好,八哥你去喊两个人来扶了我…”顿了顿,“还有阮清岩离开这里吧,再弄个嘴紧的丫鬟过来送宁颐郡主回房。今晚的事情不要叫人传出去。”

“你就这么看着你喜欢的女子重视其他男子胜于你?”江崖丹阴着脸,道,“你丢得起这个脸?!咽得下这口气?!”

江崖霜没好气的道:“八哥你再胡说八道下去,我大概真得咽气了!”

“天蚕甲虽然毁了,也替你挡了灾——你如今死不了!”江崖丹哼了一声,道,“莫名其妙被情敌揍了一顿还没打过,居然还要看着那小郡主对你情敌嘘寒问暖…咱们家的人几时丢过这么大脸!你要还是我弟弟,就把刚才的场子找回来!”

“我…”江崖霜对这个满脑子争风吃醋的胞兄简直无力了,正要继续催促他回去喊人来善后——结果一心一意希望弟弟成为一个合格的江家男人的江崖丹,展示了他对于弟弟和准弟媳的公平之处——继今晚设陷阱把准弟媳暂时打瘸后,他非常心狠手辣的一脚把江崖霜踹晕过去!

然后,演技精湛的无良兄长“惊慌失措”的朝秋曳澜大喊:“宁颐郡主!你快点过来看看!我家十九好像不行了!!!”

老子不信这样你还不过来…那样这个弟媳也没必要要了!

果然秋曳澜大惊失色:“什么?!怎么会就不行了?!”江家一定会把我们兄妹千刀万剐了报仇的…!!!

于是她一瘸一瘸赶到江崖霜身边一看——虽然脸色苍白如纸、唇角血渍宛然,但明明呼吸平稳,伤得不轻可绝对死不了好不好!

江崖丹淡定的迎着她几乎喷火的目光,特坦然的承认自己骗了她:“明明是我家十九先晕过去的,你凭什么先去看姓阮的?!”

“我求求你,你去死一死好不好?!”秋曳澜彻底爆发了,“这里现在就我们四个人,你肯定会管你弟弟,我先去看我表哥有什么不对!!!”

这货压根就是有毛病!不用鉴定,肯定的!

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男女私情争风吃醋——也难怪秦国公要严格调教江崖霜,不然江家四房有这么个嫡长子,以后还有指望吗?!

结果江崖丹还振振有辞:“你要是肯先管我家十九,我代你照料会姓阮的有什么关系!”

“你会照料我表哥?!”秋曳澜冷笑,“你不趁机踩他几脚就不错了!当我不知道你这种纨绔有多睚眦必报!”

“我也会踩十九好不好?”江崖丹傲然道,“十九刚才醒了,现在就是我踩晕过去的!”

“…”秋曳澜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节操太满——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江崖丹,“他肯定不是你亲弟弟!他肯定是你们江家从路上拣的!”

“就是我亲弟弟我才帮他!”江崖丹冷笑着道,“你刚才足踝受伤,他是怎么忙前忙后伺候你的?你知道不知道咱们家里受过他伺候的,就是长辈里也就我们祖父祖母?!结果现在他受伤了,你倒好,眼角余光都没给他一个,就跑去关心阮清岩这个罪魁祸首!你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秋曳澜正要说话,江崖丹却不给她机会,声音一高,“就算你没良心!场面上也不知道给自己男人点面子?!才说了阮清岩不会做大舅子,结果你也不会做女人!你们这对兄妹——也就是今天就我在这里,要换个人在,十九的脸都丢光了!还好你如今尚且不能过门,我看我得寻个空叮嘱邵月眉几句,好好调教你!不然…”

“你是不是看你弟弟跟我表哥停手不打了,嫌这里不够热闹?!”秋曳澜现在把他撕成碎片的心都有了!她随手摸到江崖霜的软剑,猛然指向江崖丹,怒吼道,“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我立刻就宰了你!!!”

江崖丹嘿然道:“一点花架子也敢跟我这个武将动手?!我劝你好好放下剑——你是十九的心上人,我可不想碰你,自然也不会让着你,真动起手来…呵呵!”

“我要宰了他!我一定要宰了他!!!”半晌后,江崖丹终于喊来心腹善后,秋曳澜也被送回自己屋里——回屋之后,她爬上榻,狠狠的咬着被子,心中充满了悲愤的呐喊,“江崖丹你这个混蛋!我这辈子都要跟你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其实这晚被江崖丹精神摧残的不只是秋曳澜——最悲剧的还要数江崖霜这个苦命人,明明是好心送秋曳澜回屋,却被护妹心切的阮清岩拦下来打了个你死我活;就为了胞兄认为的“没面子”,为了争回这个面子,生生被兄长踹晕当场——完了他终于被送回院子救治,悠悠醒转,却见室内灯火通明,江崖丹正端坐榻前!

江崖霜本来已经平稳些的气血,看到他就觉得又有吐血的冲动:“天快亮了,八哥你还不回去?!”

“这个不急,反正明儿去宫里当差时睡也一样。”江崖丹哼了一声,“我在这里等你醒来就是想叮嘱件事…”

“等等!”江崖霜忽然想到,“今晚的事情可惊动祖母?!”

“当然没有!”江崖丹受大伯父江天骜以及大伯母窦氏的影响,对陶老夫人一直颇有意见,向来如非必要,根本不到陶老夫人跟前的,此刻就皱眉道,“今晚你脸都丢尽了,怎么能让下人说出去?我已经敲打过了侍卫,谁敢外传一个字,仔细牵累全家!”

江崖霜松了口气,江崖丹的威胁向来效果好——因为但凡对江崖丹有所了解的人就知道,这位纨绔说弄死你全家,只可能连你邻居都顺手害了,绝对不会事到临头出现心慈手软的情况。

“若叫家里人晓得宁颐郡主夜里过来,回头必然要有议论,这事还是遮掩过去的好。”江崖霜想了想,道,“我的伤就说是自己练功不慎吧!大夫那边还请八哥给我说声…好在祖父并没有住在别院,祖母跟嫂子、姐姐们都不谙武功,料想看不出来的。”

江崖丹冷哼道:“你倒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不要让那小郡主受委屈——我等你醒来就是要问你,那阮清岩你打算怎么办?”

“他人呢?”江崖霜皱起眉,问道。

“看在你的份上,我叫人把他抬客房里去了。”江崖丹眯起眼,“依我之见,他跟那小郡主的兄妹之情可不简单,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抬手在喉间比了个凌厉的手势!

“这又是何必?”江崖霜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娶宁颐郡主是因为咱们家坑了她——我不能不给她一个交代。她要真心恋慕阮清岩,我就算依仗家势强娶了她也是人在曹营心在汉。”

江崖丹冷笑一声:“照你话的意思,你对那小郡主并没什么男女之情?那我问你,陶四表妹不过流露出来倾慕你的心思,你就派人把她送回陶家,还禁止她以后时常过来——为什么那小郡主半夜三更钻你屋子里,你倒是没意见了?!”

“我…”江崖霜一窘,正想解释,江崖丹又道:“之前那小郡主受伤,你是怎么个做低伏小法我可都在假山后看得清清楚楚——你要对她没意思,至于忙前忙后的伺候她?!就是那些金枝玉叶,你有这么殷勤过?!”

见江崖霜张口结舌的看着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江崖丹自负的一笑:“课业武技我不如你,但这男女之事,你不知道差我多少!还想瞒我?!”

“…你不要乱对阮清岩下手,他疼宁颐郡主是出了名的,今晚那场面,换了谁家兄长看到都不可能善罢甘休。只不过阮清岩的武功之高超过咱们预料,所以吃得亏格外大而已。”江崖霜叹了口气,道,“何况他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足见是栋梁之材,这种人夭折,也是朝廷的损失。”

江崖丹对他怒目而视:“怎么你担心那小郡主因此恨上了你?你早点把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成了?!今晚被阮清岩搅了——但云意楼那次你要是懂事点,我保证今晚她肯定先去看你!你管她现在心里是谁,只要成了你的人,还能不向着你?!”

“趁人之危就是懂事?!”江崖霜怒道,“八哥你不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家里带好不好!”

“我还不是为了你?!”江崖丹恨道,“都这么大了,对男女之事还是一窍不通!我是怕你回头被那小郡主玩得死去活来,最后却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江崖霜忍着吐血的冲动:“你要不设计让宁颐郡主受伤,我今晚根本也不会受伤!所以求您了八哥——您回绿姨娘屋子里去、到八嫂那里去、到您那些相好那儿…总之您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好不好?!”

“怎么你是在怪我?”江崖丹很不高兴,“但十五、十七、十八,还有你八嫂、和家表妹、永福、端柔…她们除了凑热闹还能做什么!这种事情你不跟我学,你以为还有谁能指点你?!”

江崖霜瞠目结舌:“你是说十八姐姐她们都?!”

意识到全家都在瞒着他一个人,纵然向来好脾气,他也不禁勃然大怒,“我的私事,一大家子跟着凑什么热闹?!”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五十章 不知去向的产业

人上了年纪就觉浅,陶老夫人不外如是。

天才擦亮,她照例醒来,梳洗后,心腹婆子胡氏进来,让丫鬟们都退出去,悄悄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虽然江崖丹自认为侍卫们不敢不听他下的封口令,但老夫人住的别院,竟叫个不亲近的孙辈欺瞒住,那也太可笑了。

“这事儿还有其他人知道吗?”陶老夫人听完之后,皱起眉,问。

胡氏小声道:“八公子下了禁口令,十九公子找了个练功受伤的理由…这一时还没人晓得。”

“那就不要外传了,权当这事没发生过。”陶老夫人立刻道。

见胡氏欲言又止,老夫人叹了口气,“怎么?做不到?”

“没有。”胡氏忙道,“您说了没发生过,怎么还会再传呢?”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就是觉得隔壁那位郡主…也太不矜持了!”

陶老夫人漫不经心的道:“你管她矜持不矜持?反正十九喜欢不是吗?”

胡氏一听这口风就知道老夫人仍旧看中了秋曳澜的郡主身份以及身后没有势力撑腰,过门以后不会威胁到小陶氏在江家四房里的地位,虽然觉得以江崖霜的身份,娶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实在委屈了,然也不敢反对,只赔笑道:“也是这宁颐郡主命好,赶上老夫人宽容。换了寻常人家…”

“能把十九勾住就是她的本事。”陶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别以为我全是为了倩缤那孩子!你信不信现在去跟十九说让他娶别人,他还不肯了!反正她不矜持也是对十九,又不是跟其他什么人有染,十九自己不在乎,你管那么多干嘛?”

胡氏尴尬的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她心想那宁颐郡主才十三岁,又不是勾栏里出身,能会什么勾引人的本事?无非是长得好——就觉得江崖霜究竟年少无知,不知道娶妻娶德,忽然想起公认贤惠的小陶氏,心里就是一叹,“罢了,想想十九公子其实同八公子也是一样,中他们意的人品行未必好,容貌却一定是美的。”

这样也没了替江崖霜抱不平的心思,定了定神之后问,“那一会十九公子那边派人过来禀告?”

“他怎么说我就怎么信,怀疑的人你记下来告诉我,我来替他圆场。”陶老夫人淡淡的道,“还有,叫昨儿的侍卫都仔细些,决计不要把话传到老宅那边,若叫朝海晓得了,休怪我辣手无情!”

胡氏心头凛然,恭敬道:“是!”

一个时辰后,别院上下都知道江崖霜习武练岔了气,导致卧榻不起。

江家起于军功,子弟都被要求修文习武。偶尔的小伤众人都习惯了,加上江崖霜的丫鬟禀告时轻描淡写的,不像严重的样子——所以大家都没当回事,嘻嘻哈哈的派个下人过去瞧瞧、送点东西也就算了。

亲嫂子小陶氏跟胞姐江绮筝倒是亲自跑了趟,只是过去的“不巧”,江崖霜恰好喝完药睡着,姑嫂两个问了丫鬟,得知确实没有大碍,也就放心的回去了。

她们回到陶老夫人跟前时,恰好听见江绮笙在说:“十九莫不是最近偷懒了?怎么在自己院子里练几下,也能岔了气?”

小陶氏跟江绮筝都听得心头火气,正要掀了帘子进去跟她理论,不想就听陶老夫人不冷不热的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自说自话的闹着要给他相人,满府上下都知道他看中隔壁那小郡主了,偏他一直被蒙在了鼓里——乍听到消息能痛快吗?”

听这话的意思,江崖霜这次习武“岔气”却是因为晓得了嫂子、姐姐们瞒着他做的事?

闻言外头的两位姑嫂尴尬的对看一眼,一时间倒不敢进去了。

里头的江绮笙觉得很委屈:“那些事情又不是我做的——主要是十八妹妹,我不过是跟着凑了两次热闹而已!其实叫我说那宁颐郡主根本就配不上十九弟!”

“配得上配不上这话是你能说的?”陶老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太好,对江绮笙格外的不客气,“就是你父母都没对十九的婚事指手画脚过,你操什么心?邵先生从前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我看你也不要在我跟前了,看到了就头疼!给我回去把《女则》抄写十遍!多想一想先生教你们的东西,别糟蹋了好好的千金小姐身份了!”

江绮笙被骂得狗血淋头,气恼道:“祖母不喜欢我在跟前,我不来就是了,至于这样说我么!”

“你顶嘴顶得习惯了是不是?我说不得你?”陶老夫人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语气里也带了怒意,“既然如此那你也不要在我这里了,趁早回祖宅那边,找你母亲去!少来我跟前受委屈!”

“咱们过会再来吧。”小陶氏扯着江绮筝的袖子,小声道,“仔细十七妹妹出来遇见,以为咱们故意在这里听她挨骂呢!”

到了僻静处,两人犯起愁来:“十九居然知道咱们瞒着他打探宁颐郡主的事了吗?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要不还是从宁颐郡主入手吧?”姑嫂把陶老夫人的话信以为真,真当江崖霜如今是被此事气病的,自然又心虚又愧疚,生怕江崖霜好一点后找上门来算账——纠结半晌,小陶氏提议,“十九喜欢她,若她不计较,替咱们说几句话,想来十九总会看她面子。”

江绮筝为难道:“但上次我不知道谷夫人故意坑她,离开时对她非常冷淡。她好像也察觉到了,却也没怎么理我了。现在再上门去,这口要怎么开?”

“水金最近忙吗?”小陶氏是索性没见过秋曳澜的,咬了会唇,就把主意打到了和水金头上。

和水金最近自然很忙——丁家跟杨家已经掐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子弟、下人之间的械斗都好几回了——以这两家的门第,冲突到这地步,还就在京里,不可能不上达天听。

谷太后跟江皇后都召了人垂询具体经过——江皇后次次问的都是对于朝野之事了如指掌的和水金,所以她近来根本分不开身去关注其他地方。

这种情况,江绮筝只好硬着头皮亲自登门——她是怕弟弟真跟自己翻脸,但秋孟敏夫妇根本不知道内中的弯弯绕绕,只道纯福公主不但派了自己的兄弟上门来替秋曳澜讨要两份嫁妆,甚至亲自上门来施压了!

“…王爷,现下怎么办?”杨王妃无精打采的问道,“江家那两位一起来时,说了就给咱们三天辰光,前一天阮家那小畜生也说了三天后带着方家人上门——这可就是明天了!”

秋孟敏沉默良久,才道:“不拿出来还能怎么样?”

“给她?!”杨王妃吃惊的张大眼,“那张单子…若把历年铺子田庄收益都算进去,可是足足百万两啊!如今这百万两的产业里头,能找出来的,十万两都不到!这…难道都咱们贴?!别忘记阮氏那份,她可是自己卖掉好些的!难道连她的也要全补?!”

“不贴的话,那边就要把事情捅出去!”秋孟敏面上肌肉不住抽搐着,面无表情的道,“阮氏那份是不应该由咱们贴全部,但你想过没有?太妃那份如今只剩多少了?侵吞嫡母嫁妆的罪名咱们承担得起?!”

杨王妃道:“就说阮氏卖的!反正她活着时,太妃的嫁妆不就是她保管的?!”

“你傻了么!”秋孟敏没好气的道,“没有阮王妃的私印或亲笔字据确认,你以为她死了就能赖她?!而且阮氏卖自己的嫁妆接济将军府,你以为阮清岩与秋曳澜会不知道?!但你看阮清岩那天过来时可提到这事?没有!你知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就是他们的条件!”

他喘息了几声,才有些颤抖的道,“阮家跟廉家既然都保存着当年的陪嫁单子,就算咱们西河王府被抄了家,该给秋曳澜的总归少不了她的——而阮廉两家就遣了两个小辈出面,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出去!你以为他们会白白的替咱们考虑?!他们就是希望把阮氏当初自己卖掉的东西的账也算咱们头上!”

“总之——讲道理讲不过阮、廉,拼权势拼不过江家。”秋孟敏惨笑道,“就是太后娘娘,如今也被丁杨之事所缠,哪有功夫管咱们一个没实权的王府?!挨这一刀也就是产业上元气大伤,真闹得鱼死网破,咱们的爵位…”

杨王妃呆了良久,才喃喃道:“可咱们家产业满打满算也才三百万不到…一下子划给那小贱.人百万,往后宏之、寅之这两个正经子嗣,又算什么?!”

秋孟敏揉了揉眉心:“今晚烧掉几个库房!”

杨王妃一怔。

“太妃的东西都扣下来,按着嫁妆单子补上价格差不多的就是。”秋孟敏声音一低,“我听母亲生前说过,西河王府本不该只有如今这点产业——很可能是被太妃当年藏了起来!只是这么多年来,始终都没找到…本以为秋曳澜是太妃最后一点骨血,太妃会告诉阮氏,但阮氏到死都没承认…也不知道秋曳澜这次忽然大动干戈的请了这许多人来替她要东西,是不是跟那笔不见了的产业有关系!”

杨王妃眼睛一亮:“太妃藏了多少?”

“母亲说如今的西河王府比起父王那会来,不过是残羹剩饭。”秋孟敏皱眉道,“反正秋曳澜总要在府里守满了孝才能出门——这两年盯紧点她!太妃藏起来的那些产业真落她手里的话,不怕查不出蛛丝马迹!太妃跟阮氏的嫁妆理所当然要归她,但西河王府的产业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这番话听得杨王妃心头一片火热:“那何不将太妃的东西给她,咱们暗中盯着,等她取了那笔产业再下手?若不给她的话,她取不到那笔产业怎么办?”

秋孟敏冷笑:“愚蠢!你忘记这次江家人那么卖力的给她出面了?纯福公主认识她才几天?至于这么维护她?我看十有八.九是她许诺了跟纯福公主分润——太妃所藏产业如果真需要她遗物或嫁妆里的东西才能取到,有江家插一脚,还能留给咱们家?不留一手怎么成!”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五十一章 被误会的封口费

到了次日阮清岩却没有亲自上门,据说是跟侍卫切磋时,被侍卫失伤,得调养几日才好起身——不过廉建海由儿子廉鼎陪着过来了,寒暄话一过,就直截了当的提起了正事。

廉家父子说话不如阮清岩噎人,但客气的态度仍旧难掩强硬。

秋孟敏夫妇都知道这肯定跟丁杨两家如今的麻烦、以及江家兄弟、纯福公主先后出面为秋曳澜撑腰有关——这些人与事给了廉家充足的信心,这是又想跟秋曳澜拉近关系来的。

而西河王府再一次成了他们的投名状。

“说起来实在惭愧,犬子的大婚就在眼前,家里不免人手吃紧。前两天开始盘点太妃与阮弟妹的妆奁,竟然叫那些背主的东西钻空子,昨儿个,把库房给烧了!”

这种情况下秋孟敏虽然碍着嫡母娘家人的身份不能失礼,态度也很难热络起来,不咸不淡的道,“想是他们怕被追究到责任,如今有嫌疑的下人都已经被绑在外面等候处置…好在有你们两家的单子在,倒也不怕委屈了侄女。”

廉家父子听说库房被烧,都以为秋孟敏打算赖账,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然而峰回路转,秋孟敏竟连方家人都没见就要认下了,心头一松,都觉得亏得自家今儿跑这一趟,原来秋孟敏已经撑不住了。

“那单子的事情…”松口气归松口气,廉建海却担心秋孟敏只是缓兵之计,一拖再拖,认账了等于没认,趁势要一个具体日期来。

秋孟敏倒也爽快:“如今犬子的终身大事没几天了,表哥也知道,这是我的长子,丁家如今又被卷进了是非——若这眼节骨上腾人手来核算产业的话,两个孩子的事情也太冷清了。而且侄女如今还未到出阁之际,我想等媳妇过门之后,再按单子折算与侄女,总归不会叫侄女吃了亏,如何?”

廉建海闻言皱眉片刻,才道:“价值上不吃亏,但太妃与阮王妃留的东西,是可以作为念想的。”

秋孟敏夫妇听了这话心头都是一动,面上则露出惋惜之色:“因为一直没见过太妃与阮弟妹的嫁妆单子,当年太妃去得又突然,许多事情没交代——所以账本遗失过些之后,我们实在不知道哪些是侄女的东西,哪些是府里的。如今库房又烧了,委实检点不出来。”

廉建海可不知道他们的盘算,他这么说一来是场面话:毕竟女子嫁妆留给亲生骨肉固然是理所当然,但这年头直截了当说“那是我的钱”到底不如说“那些都是我祖母跟母妃留下来的念想”有格调显孝心。

二来却是见秋孟敏毫不推诿,揣测他是怕了江家人,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想着能不能顺势也敲上一笔封口费?

现在见秋孟敏夫妇搬出理由来,廉建海就故作难色:“难道就没能剩个几件?你们补的东西即使价值上没委屈那孩子,总归不是太妃与阮王妃原有之物罢?”

他越这么说,秋孟敏夫妇越认定了那些东西果然跟西河王府不知去向的大头产业有关系,哪里还肯拿出来?所以坚持什么都没有——被廉建海再三追问后,秋孟敏索性直认“保管不周”之过,提出给廉家、阮家些补偿:“原本的东西实在不能用了。”

照秋孟敏的意思,他这么说是为了堵上廉建海的嘴——嫁妆照价赔了,虽然不是本来之物,但也给了补偿,毕竟之前没有嫁妆单子,秋孟敏又是半路接掌王府,分不清楚哪些是该给秋曳澜的也情有可原。

如果阮家跟廉家继续坚持要原物,不说个理由出来就太过咄咄逼人了。

廉建海不晓得自己一时兴起搭了次顺风船,竟起了这样的误会,他目的达成,心满意足的说了几句场面话,自不再计较。

…先入为主的秋孟敏夫妇,却觉得这是因为廉建海怕引起自己的怀疑。

总之两边各怀心思的结束了这场磋商。

磋商结果报到秋曳澜跟前时,周妈妈、苏合等人都非常高兴:“可算有眉目了!”

“老奴早上还说郡主昨儿个摔伤了脚,表公子竟也被侍卫失伤,难道是王爷那边不甘心,下了暗手?”周妈妈又说,“如今看来是先苦后甜。”

秋曳澜心虚的笑:“我的伤也没什么事,反正近来也不需要出门…就是邵先生那边,这才几步路?”

“可别!”周妈妈忙道,“不差那么几天的,您还是躺着,这次虽然没伤着骨头,然也不轻!万一留了后患可就麻烦了!”

又骂苏合,“郡主晚上睡不着,想出去转转,你陪着郡主就该小心点!摔着了郡主居然还不马上喊醒我们,竟等到天亮才来报——若不是郡主护着你,非抽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不可!”

苏合乖巧的认着错:“是孙女没伺候好郡主。”

“呃,也不能全怪苏合。”秋曳澜缩了缩脑袋——她脚伤是江崖霜帮处理过的,为了瞒过周妈妈等人,也只能悄悄喊了苏合做掩护了。

此刻见苏合被骂,心中惭愧,赶紧替她说话,“也是我自己不好,忽然就想去爬梨树玩了,苏合劝过来着,没劝住。”

“不是老奴唠叨,但郡主您乃千金之躯,先王爷跟先王妃没有了,您自个还不保重的话…”周妈妈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开始劝戒她以后不要再胡闹——秋曳澜赔笑赔到脸上僵硬,才把周妈妈打发走。

她又遣出春染、夏染,独留了苏合说话:“委屈你了。”

苏合看着伸手揉脸的她,小嘴一嘟:“这倒没什么——但郡主您能不能不要再闹了?”

“那是意外…”秋曳澜有点底气不足的嘟囔道,“以前又没受过伤是吧?”

苏合气愤的道:“但现在都闹到三更半夜一而再再而三的照面了,您还想嫁给谁?方才纯福公主过来,您虽然把婢子打发了,但婢子猜都能猜到,公主跟您说的事儿一准同江小将军有关系!您跟公主殿下才见过几次,说的都是客气话——她犯得着替您那么热心?婢子看上次江家两位公子上门才不是纯福公主的意思,怕是纯福公主今儿个过来反是江小将军的意思吧?”

秋曳澜揉着额:“好吧,你既然非要说这事,那我不妨告诉你:纯福公主确实为了江崖霜过来的。只是我也万万没想到,连邵先生都跟这事情有关系。”

苏合一惊:“邵先生?!江家这是什么意思?”

“相看我的意思。”秋曳澜哼了一声,“早先江崖霜因为那只狮猫知道我的处境,颇为同情——他可没有其他意思——但他不是男子么?不方便明着帮我,就请他姐姐们照拂些。然而他的姐姐、嫂子们都误会了,以为他看中我了呢!结果就把邵先生派过来做探子了。”

苏合愣了半晌,才道:“这江家…这江家怎么能这样?!怎么说您也是郡主,邀了您席上见见也就算了,这把人都派到家里来了算什么?!”就是皇家选妃,也没有说派个人到待选之人家里去近距离长时间观察的!

这也太不把秋曳澜放眼里了!

“江半朝啊!”秋曳澜冷笑了一声,“上次在云意楼,也是江家那位八公子想给江崖霜占我便宜的机会,才设计把我们锁一间屋子里的…他们家子弟连封王的皇子都不放在眼里,我这个郡主又算什么?”

苏合脸色难看起来:“这…”

“我还在孝期。这些事情若传出那么一句半件,你说我会有什么下场?”秋曳澜眯起眼,“而他们江家子弟谁能怎么样?你说这江家若是当真把我当准媳妇对待,会这样不尊重我?”

见苏合不说话,又道,“即使我真嫁进江家,以江崖霜的辈分与排行,也是成天立规矩的命。还不如现在轻松快活呢!你说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

“纯福公主跟您说了邵先生的事情?”苏合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为什么呢?”

“这事被江崖霜知道了,她怕跟弟弟生了罅隙,所以才来同我解释。”秋曳澜看了她一眼,“不然我到现在都以为和水金给我介绍了个好先生!”

苏合小声道:“这样看来,江小将军对您…”

“总之过两年再说吧。”秋曳澜心想做江崖丹那种人的弟媳妇,简直想想就要少活十年,真不知道他那妻子小陶氏过的是什么日子!

然而江崖霜虽然没有恋慕她的意思,也算是百般迁就了。这年头的婚姻,父母之命与负责任的理由,更在两情相悦之上。

这种位面的观念差别,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她之前提出的拒婚理由全部被江崖霜解决掉,再找新理由实在显得矫情——还不如从长计议,谁知道两三年后会有什么变化?

“这样好像是在利用他做这两年的挡箭牌了…不过利用就利用吧,大不了以后分手时,西河王府补偿我的产业,到时候分他些。”秋曳澜暗忖,“至于说他不缺钱什么的,反正我就这么点良心!”

良心安宁后,她以为接下来直到秋宏之成亲,自己都只要安安静静养伤,顺便不时派人去慰问下阮清岩好消一消这位表哥的怒火——结果没两天就迎来了两拨探望的人。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五十二章 心理扭曲的熊孩子?

先到的是廉家人。

之前廉晨提过的廉小姑姑汪廉氏,以及其女汪轻浅。

这汪廉氏年才三十,五官秀美,肤色白皙,大概因为青春丧偶的缘故,她眉宇之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轻愁,整个人显得郁郁寡欢。

其女汪轻浅倒是明媚可爱,苹果似的小脸,黛眉弯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白嫩的肌肤跟剥了壳的荔枝一样,浑身都洋溢着豆蔻年华的稚美。

秋曳澜打量她片刻,啧啧称赞,对汪廉氏道:“之前听廉表哥说汪表妹是极可爱的,今儿个见了才晓得表哥他还是说得不全。我看汪表妹进来,屋子里都亮堂了不少。”

“郡主姐姐才好看呢!”汪轻浅不但长相明媚,性情也是爽快的,忧郁的汪廉氏还没说什么,她已经叽叽喳喳的道,“我从没见过姐姐这么漂亮的人。”

汪廉氏对这个女儿显然很纵容,不但没有斥责她抢话,反而颔首道:“当年阮王妃可是京里出了名的美人,多少王孙公子求娶而不得。若非你秋表叔跟阮王妃有过一段青梅竹马…”

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黯,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早逝的亡夫,就没再说前事,转而问起秋曳澜的脚伤来。

秋曳澜照着事先编造好的说辞敷衍过去,又给她赔罪:“早先听说姑姑跟表妹来了,我就想去拜访的。只是听廉表哥说正在搬家,惟恐那会过去了添乱,反而是给长辈们惹麻烦了,就想着赛花魁之后再去。不想云意楼一场风波被有心人闹了个满城风雨——担心把廉家拖下水,只好作罢。这么拖着,竟劳动姑姑与表妹先来看我,真是失礼。”

…其实她就是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汪廉氏即使这么怀疑,也不可能戳穿她,说了几句不妨后,照例要嘘寒问暖几句——正说到一半的时候,丫鬟沉水进来告了罪,向秋曳澜道:“卢家听说郡主受伤,送了些药材来;秋大姑娘也备了东西。这两份杨王妃都着人拿到院子里来了,现在就在外面。”

“你叫周妈妈找个地方放起来好了。”秋曳澜不在意的道,“还有虽然四姐姐如今要帮田姨娘一起照料卞姨娘,我又受了伤,这几日都不去闺学了,但也不好为我们耽搁了盛小姐与秋小姑娘的功课,让邵先生继续开馆吧。”

等沉水出去后,汪廉氏母女一时间没有说话,秋曳澜想起之前廉家有意让汪轻浅入读这边闺学却被阮清岩跟自己拒绝的事儿,也觉得有点尴尬,想了一想,才道:“这邵先生是极好的,只可惜也不知道还能留她教多久。”

汪廉氏母女嘴上不说,心里对此事还是有些芥蒂的,此刻见她这么说,都有些诧异:“不是才请来?怎么又要走了吗?”

“之前和大小姐跟我说,邵先生是教完了江家十八小姐,不愿意在江家白拿束脩才移馆的。”秋曳澜半真半假的道,“但近来听说江家的孙小姐们也想请她继续教了。我虽然希望留下她,然而一来邵先生在江家授课多年,感情不是我这儿能比的;二来,这几天还好,我那四姐姐因为卞姨娘差点小产,吓得寸步不离守着不敢离开,闺学也顾不得上了,课堂上倒还能和睦些…之前她在时,每回上课都要掐上几架,邵先生嘴上不说,心里想也厌烦。”

汪轻浅疑惑道:“我听说秋四小姐的生母姓田啊?为什么卞姨娘小产,她要这么着紧?”

“别多嘴!”汪廉氏这次却没惯着女儿,轻斥了一声,对秋曳澜道,“也是难为你这孩子了,所谓侯门深似海,何况是王府?连一个闺学也这样复杂,说来当初倒幸亏听了阮翰林的劝,没叫浅浅过来,不然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一准要吃亏!”

廉家没败落前也算高门了,作为廉尚书的嫡幼孙女,汪廉氏对于深宅大院里的弯弯绕绕岂能不知?这又是四姐姐、又是姨娘、又是小产的,略一想就晓得不是什么好事情。本来她就不希望唯一的女儿在贵女同窗跟前受委屈,现在听说王府里这么复杂,更是绝了让女儿过来向邵月眉求学的心思。

所以这会就着秋曳澜的暗示,索性把话说开。

秋曳澜见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暗松一口气,正要接话,汪轻浅却有些不服,道:“一般是这个年纪,凭什么我就比别人差?怎么我就一定是吃亏的那个了?”

汪廉氏皱眉道:“好了!无冤无仇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亏得你表姐不是外人,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跟王府闺学里的人有仇呢!女孩子家这么争强好胜做什么!”

汪轻浅听了这话还是不太服气,看到她这样子,秋曳澜心下暗笑:“你这天真的小姑娘,喜怒不形于色都不会,还这么好胜,真进了这闺学,就该哭鼻子了。”

就算现在只盛逝水跟秋千两个正常上课——秋千且不说,念着阮清岩跟自己介绍进来的份上,应该不会跟汪轻浅为难。但盛逝水,这个身世不光彩的官家小姐,可是对自己都不怎么服气的。

她要真心想对付汪轻浅,估计这汪表妹被她卖了都还要帮数钱。

知女莫若母,秋曳澜都看出来汪轻浅不是适合混大宅院的料,汪廉氏自然更清楚,所以果断使眼色阻止女儿继续不依后,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告辞——估计回家教育女儿去了。

她们走后,春染笑道:“这汪小姐天真可爱。”

“显然廉家确实一直娇养她的。”秋曳澜哂道,“没有上上下下的怜惜谦让,怎么可能养出个天真无邪的表小姐来?”同样在外祖父家长大,康丽章就是个例子。

所以汪轻浅虽然不适合来王府的闺学上课,也不是说她不好——人家命好,一路顺风顺水长大,舅舅们起复之后头一件事还就是接她们母女上京散心,足见对她们的看重。哪怕之前想过把她送闺学里来给舅舅们混点人脉,被拦阻后也就没提了…有这样的长辈护着,天真点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