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怔了半晌,才问:“是怕谷太后与况时寒赶尽杀绝?”

见秋静澜沉重点头,她迷惑道:“但秋孟敏承爵这些年来,为什么一直平安无事?难道当初谷太后与况时寒就选择了他?这也不对,谷太后要扶持的人是况时寒,既然对咱们父王与外家都下了毒手,为什么还要留着秋孟敏这儿?当初他们可都在市井里,死起来比父王不知道简单多少!”

秋静澜淡漠道:“谷太后与况时寒虽然不知道‘天涯’是咱们家的,却知道咱们家尚有底蕴未动。不找出来铲除,他们寝食难安!因此,留着秋孟敏他们做为诱饵…”

说到这里他忽然呜咽出声,“当初为了让他们相信夭折的确实是我,祖母…在送走我后…自己服了毒…当年祖母尚在壮年啊!她曾说要看着我长大考状元,还要给我掌眼未来的妻子、给你挑个好夫婿…她喊我小镜子,喊你小叶子,说咱们两个是长子长女,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们,可噩耗传来,我们却也不会有弟弟妹妹了…就因为想让人认为咱们这一房确实绝了嗣,祖母是绝望而死…她生生的…”

看着他举袖掩面,哽咽难语,秋曳澜心头一酸,吃力的抬手抓住他袍角:“都过去了,这都是谷太后跟况时寒所迫…不能怪你的不是吗?”

“当初你也可以走!”秋静澜放下袖子,已是满面泪痕,他低头避开胞妹的目光,喃喃道,“但祖母担心咱们都出意外会惹人怀疑…决定把你留下来…知道么?别看秋千那一副草莽出身的模样,实际上这是她自己不学好。在‘天涯’里,她比许多官家小姐还尊贵——如果当初你跟我一起走了,又怎么会受那么多年的委屈?!秋语情…嘿…祖母在时,她在咱们跟前还不如一条狗,居然敢把你打得差点…”

“我能活下来,是祖母牺牲了自己,又留下你跟母妃在西河王府…才换回谷太后与况时寒的不疑心…甚至这些年来,你跟母妃被秋孟敏他们变本加厉的亏待,背后未尝没有谷太后与况时寒的唆使,为要把我、或者‘天涯’逼出来!”

他伸手按住秋曳澜的肩,脸色苍白,泪如雨下,目光却空洞而木然,一字字道,“所以说,怎么不怪我?若不是为了我,你本来应该在祖母与母妃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长大,就像薛弄晴与纯福公主她们一样,祖母若在,哪怕秋孟敏承了王爵,又怎么可能敢对你们不尊敬!你跟母妃的苦难,都是因为我——我有什么脸认你?!”

秋曳澜没有见过廉太妃,甚至没见过阮王妃,对于这两位,她的敬重之情远超过骨肉亲情。但与秋静澜相处这两年,两人之间却是真正有一份兄妹情的,此刻听着秋静澜诉说从前,她的难受倒更多是因为心疼这个兄长:“但我现在很好。祖母跟母妃虽然去了,若知道咱们现在好好的,想也欣慰。倒是看到你这样悲痛,一定会很心疼、很不安!”

“…我知道她们不会怪我,你也不怪我。”秋静澜低声道,“但我自己怪自己。”

“你十八岁就进了翰林院,可见这些年来读书有多狠!”秋曳澜倚在隐囊上叹息道,“你还要操心‘天涯’…你今年才多大?一个人办这么多事,还没长辈庇护,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还是那句话:只怪谷太后与况时…”

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挣扎片刻,到底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察觉不对、过来搀扶的秋静澜怀里!

…再醒过来时,感到似乎有人在喂自己吃药。她张开眼,就见秋静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眼中血丝更甚,目光却极温柔,正将她搂在肩上,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吹凉了喂给她。

见她醒了,神色分明一松——与此同时,不远处,一个虚弱而熟悉的声音冷笑着道:“看,人醒了,可知解药是真?你也可以把我们的解药拿出来…践诺放我们走了吧?”

秋曳澜听出是秋千的声音,下意识朝她一望,不禁瞳孔一缩——此刻的秋千浑然没了之前挟持她时的威风,倒像被秋静澜带过来的秋聂一样,除了一张脸完好无损外,全身都已血肉模糊,她被两个侍卫押跪在房门口,衣角不时滴落血水,却还是倔强的扬着头,眼神不屑而桀骜!

察觉到秋曳澜的目光,她朝地上呸了一口:“你一条命换我们三个平安离去,外加二十万两银票…嘿,嫡出之女就是这么值钱!”

“不是嫡出之女值钱,而是我对我哥哥来说值钱。”秋曳澜自认对她不薄,却差点栽在这个看似可爱无害的“秋妹妹”手里,这会自然没好话回她,嘲弄道,“要怪只能怪你哥哥没我哥哥争气!不但救不了你,反而还要你来救他!”

秋千显然与秋聂兄妹之情极深,闻言露出暴怒之色:“他争气?!他十八岁入翰林,我哥哥比他才大几岁?要不是为了等他一起,我哥哥未必不能也在十八岁就金榜题名!说到底,你们兄妹这会能够得意,还不是因为你们是嫡出!”

她冷笑着看向秋静澜,“不是吗?一般是秋家人,一般是在‘天涯’里避难,我们父亲还是长辈呢!可凭什么你一去就是少主,我们父亲自幼进入总坛,兢兢业业的操劳,却仅仅只是右护法?!上面不但有你,还有一个根本不是秋家人的前任左护法!换了你们你们会甘心?!”

秋静澜充耳不闻,亲手喂秋曳澜喝下最后一口药汁,又从春染托着的银盘里拈了颗话梅喂给她含住解药味,这才淡淡道:“所以你们不愿意受我辖制,却愿意去受主使害死了你们叔父的谷太后的辖制?!”

“谷太后是外人,她害死的是你们父王又不是我们父亲!”秋千冷冷的道,“说起来我们本是家人,但,你却俨然我们的主人!我们父亲为‘天涯’付出多少?可最后这组织还是你的——谷太后她许诺我们暗中铲除了你,‘天涯’就是完完全全归我们的,还有谷家做靠山…日后梅姐姐掌‘天涯’,我哥哥在朝为官——我们为什么不干?!”

秋静澜嘿然道:“你就跟你那死去的父亲一样才浅心高——我妹妹如今还乏着,我也不跟你多说,只问你一句:你父亲比我先进入‘天涯’数十年,秋孟敏不知道‘天涯’,而我们父王平常从不过问‘天涯’,何以我七岁时被接到总坛,就立刻被尊为少主?!”

“还不是因为你是嫡出…”秋千的话被他冷冷打断:“是因为他根本没这个能耐!几十年都夺不了权,若不让他只做个右护法,叫他做了首领,‘天涯’早就不存在了!”

他不屑的看着秋千,“所以你之前再三要求进‘天涯’做事我都没准,你以为是防备你?我是担心你太蠢,害惨了‘天涯’!”

“…我虽然不聪明,但你这宝贝妹妹更蠢!”秋千向来自诩机智过人又杀伐果决,这次却接二连三被秋静澜看不起,心头堵得那叫一个难受,她咬牙片刻,忽然冷笑道,“她连怀疑都没怀疑就把我们姐妹迎进门不说,最后甚至直接凑到我递给她的乌兰香上闻…真不知道你这么狡诈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妹妹?!”

秋曳澜正要反击,却听秋静澜漠然道:“她之所以信任你们,不是因为你们计策高明或会演戏。却是因为信任我…因为是我把你们三人引见给她的!这不是愚蠢,这不过是她信我而已!”

秋曳澜立刻朝秋千递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还没说什么,忽听窗外有人淡淡的道:“说的很好。当初任兄何尝不是对你深信不疑、毫无隐瞒,若无任兄,就算西河王一脉留下种种辖制‘天涯’之法,你这少主能做得这般稳当这般顺遂?!却不想,任兄一片忠心,最后死于你下属之间的倾轧,你心知一切,竟仍无动于衷…还以他的死,骗取秋某为你卖命多年!”

室中众人闻声而惊!

“是秋风!?”秋曳澜一把抓住秋静澜的胳膊,“他?!”

侍卫长刀才欲出鞘,却被秋静澜抬手阻止,他安慰的拍了拍秋曳澜的手背,神情平静的朝窗外道:“秋风兄既然来了,不妨到书房一叙!”

“书房?!”秋风没有开窗,但隔着窗也能感受到他话语中那种俨然实质的杀意,淅沥雨声中,他似在仰天狂笑,“秋某此刻没有直接进去杀了你,已是念在宁颐郡主无辜、此刻身体欠佳不宜吹风的份上!事到如今你还想花言巧语继续欺骗秋某么?!出来!你我决一死战,你赢,秋某为友报仇不力,死亦无憾!你输,那就拿你的命来偿还任兄生前对你的那一片赤胆忠心吧!!!”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二十九章 告诉妹妹,我赢了!

大雨滂沱。

虽然有乌桕木葳蕤的枝叶遮挡,但在庭中对峙不过片刻,秋静澜与秋风的衣袍都已湿透。

若是平时,他们倒也未必如此狼狈。

但此刻两人都知对方乃自己平生劲敌,稍有疏忽便是落败身死的下场,自然无暇去以内力避雨。

“原本你这两天来回奔波,又为解救宁颐郡主消耗极大心力,秋某如今寻你动手胜之不武!”秋风缓缓拔出背后的长剑,一字字道,“但如今并非切磋,只为寻仇…来吧!”

“叮!”

隔着窗棂,秋曳澜也能听见大风大雨都掩盖不住的兵刃交锋声,她可以想象此刻外间的战局是何等激烈。

只是乌兰香之毒虽解,她此刻却还无力起身——就算能起身,这场战局她也插不上手,这会屋子里从门到窗都守着人,以防止再出现意外,也是禁止她出去掺合。

所以她只能咬着唇祈祷秋静澜千万千万要赢!

——但损耗过大的秋静澜终究不是秋风的对手。

仅仅盏茶光景,秋静澜肩头、肋下、左臂,已经各挨了一剑,这还是他尽力闪避的结果。

就在秋风即将将长剑刺入他咽喉的刹那,与刚才在内室中一样,雨幕中,一道乌光无声无息,“咄”的打在了剑身上,将长剑震为两截!

接下来,不待震怒的秋风再有动作,之前还空荡荡的庭院里,忽然冒出大批手持弓弩的黑衣人,弩上矢、箭在弦,团团将他围住!

“好一个秋静澜,好一个‘天涯’之主!”秋风知道为知交复仇已无指望,望向秋静澜的眼中满是不屑与鄙夷,朝地上唾了一口,倒转断剑,便朝自己脖子上抹去,“秋某一生磊落,纵然落入你的算计,又岂是你这小人杀得的?!”

“拦下他!”秋静澜没有理会匆匆上来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冬染,平静的下令,“把他绑了,带到书房去!”

又吩咐,“去告诉妹妹,我赢了,平安无事,让她放心。”

并不知道实际交战过程,也不知道秋静澜受了伤的秋曳澜,闻讯之后松了口气。

“郡主喝药吧,完了睡一场…到时候也快可以回京了。”春染小心翼翼的捧上药,秋曳澜接过,欣然饮尽。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除了还有点脱力外,已经行动如常。

这时候天也终于放晴,守在榻边的苏合告诉她:“今早就有侍卫去看过,水已经退了,但地上还没干,恐怕车马陷入其中,所以想着等地晾一晾再走。”

又压低了嗓子,“世子…不,表公子说让咱们还是照之前的称呼,不要泄露了他的身份。”

秋曳澜点头:“这是应该的,谷太后跟况时寒如今一个仍旧把持着朝政,一个正式掌了镇西军。现在我们兄妹有什么?如今公布了哥哥的身份,不但不能为外祖父和父王他们洗清冤屈,反而会因为连带出跟‘天涯’的关系被问罪,所以哥哥还是用阮家嗣孙的身份来得稳妥!”

想到这里就问,“秋风既然战败,哥哥把他怎么样了?”

苏合脸色古怪,心想铁马秋侠他哪里就败了?不过是被咱们世子阴了而已!

但她可不敢泄露秋静澜下令封口的事,所以掐头去尾了下,道:“表公子叫人拦下他的自戕,请他去书房长谈了一番…后来就放他走了。他走的时候说以后没准还会来找表公子…不过婢子看表公子根本就不在乎。”

秋曳澜信以为真,叹道:“哥哥虽然拿那个前任左护法的事情骗了秋风这么些年,但这次事情败露,连身份都叫他知道了,还肯放走他,足见哥哥也并非不念旧情的。秋聂他们反叛,说什么不甘心居于人下,到底是夺权不成的借口…但望他们到了谷太后手下后不要懊悔的好——尤其是梅雪跟秋千,那谷俨连自己亲表弟都能下手,何况是她们?”

苏合干笑:“您说的是。”

婢子怎么都觉得世子好像又把秋风给骗了啊…

但秋静澜要在妹妹跟前维护自己的正面形象,苏合可不敢拆这个台,她赶紧转移话题:“您昏睡的这两天,江小将军跟纯福公主,还有庄小姐、薛家六孙小姐都或派人、或亲自来过,但都被表公子挡回去了,说您染了风寒。”

“我居然一睡两天?回城之后请庄蔓跟薛弄晴过府一叙吧。”亲哥哥这儿的麻烦暂时压下去了,秋曳澜顿时又想起了自己的麻烦——想到江家姐弟变着法子猜疑自己就觉得心里不痛快,尤其是,本来是当亲哥看的表哥原来还真是亲哥——她觉得自己更无辜,对江崖霜跟江绮筝的猜疑也更反感了。

她现在不想说这些人与事,就问:“秋聂那三个,走了没?哥哥答应的条件具体是什么?”

苏合道:“昨儿就走了,三个人的武功全被表公子废了,之前还下了毒…但走时表公子把解药给了他们。具体的条件,婢子也不大清楚,就知道表公子给了他们二十万两银子,他们立誓不会将表公子的身份泄露出去,而表公子以后也不再追究他们。”

“他们的誓言…能相信吗?”秋曳澜嘴角抽搐了下,“之前哥哥不是说过,他们又不是没立过誓!”

苏合道:“他们不泄露,表公子就不跟他们为难。他们若泄露出去,表公子就可以立刻动手,谷太后那边可不见得能一辈子好好护着他们…说起来婢子也不知道该说这三人什么好,他们背叛了表公子,偏还相信表公子的诺言!”

“失败者嘛…想不相信也不行啊!”秋曳澜心想没准这三个人说是走了,天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黄泉路吗?

但事实证明她低估了秋静澜的节操——因为次日她回城时,竟在进城后不久,在路旁看到了盛装打扮的梅雪——虽然只有梅雪一人,但从她举止神态来看,秋聂跟秋千应该都没事,并且她也看到在马车前不远处骑马的秋静澜了,还隔着人群朝他行了个礼。

“难道说这梅雪其实一直是哥哥的人,去秋聂秋千那儿卧底的?”秋曳澜看着完好无损的梅雪,心里不禁嘀咕起来,“秋聂跟秋千被虐得那么惨,她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啊?!”

她不知道梅雪行完礼后转过身,之前还恭敬的神色立刻转成了怨毒,指甲深深掐入肉里:“好狠毒的秋静澜!废了我们三人武功,为了宁颐郡主才扔了二十万两银票给我们,还不罢休!竟然故意把聂弟跟千儿折磨得死去活来,却一根指头也不动我,说什么念我跟你一场,为你操劳诸多…这分明就是二桃杀三士之计——你既然不仁,休怪我不义!”

梅雪心念一转,眼角瞥见秋静澜一行已经消失在街角,招手喊过丫鬟小红低声叮嘱几句,主仆两个夹脚便进了不远处的一家书铺。

这间铺子装潢典雅,看着就让寻常人望而却步,因此铺中客人不多。

此刻门前还守了一群鲜衣快马的侍卫,个个神情肃然目光如电,生生瞪退了好几个穿绸带金的客人。不过这种场面自然吓不倒梅雪,她瞥都没瞥那些侍卫就径自入内——进门就看到除了她们主仆之外,客人仅仅只有两三名下仆陪着一个锦袍士子在挑书。

那锦袍男子眉宇开阔,皮肤略黑,但顾盼之间颇具风采。

梅雪随意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朝一排古书那里走去,但这一眼,已经让她看清楚了这士子左耳垂上有一颗痣。她心头一松:“还好之前秋静澜让我留意况青梧的容貌及抵京之期…不然就比他们兄妹早回城这两天,我又要照顾聂弟跟千儿,还真不好摸清这位世子的行踪。”

确定这锦袍士子就是章国公世子况青梧后,她却没上去招呼,甚至没再看他一眼,而是带着小红径自到古书架前挑选起来。

“小姐您怎么又要买古书了?公子不是已经进了翰林院了吗?”小红见她站定之后,开始按照计划小声嘀咕起来,“这些书好贵啊!都够给您还有三小姐做好几身衣裳了!”

“这些不是给小弟的,是给宁颐郡主的。”梅雪一边“全神贯注”的打量那些价格不菲的典籍,一边压低了嗓子道,“马上西河王府的闺学就要开了,能不给宁颐郡主送份礼么?原本人家身份就高贵,又长得那么美,还有阮翰林那么疼妹妹的兄长,差一点的衣料首饰根本拿不出手,我思来想去,还是买几本书开销小一些。”

小红瞟一眼书架,道:“可阮翰林才护送着宁颐郡主回京,方才咱们进来前看到他们似乎要先回西河王府…咱们现在就去送礼,会不会太赶了?”

“谁说今儿就送的?”梅雪道,“趁今儿出门把东西买好…回头让千儿自己去送,她也大了,该学这些人情来往了…就这两本吧。”最后两句却是招呼书铺中的伙计过来。

…等她们付了钱离开,况青梧若有所思的问正殷勤招待自己的掌柜:“方才那两位女眷你们知道吗?”

“那是秋翰林的长姐。”况青梧因长途跋涉,只带了常看的书,今儿到这书铺要把其余的购齐,这样的大客户,就算不是世子身份掌柜的也愿意卖他个面子,“据说为了让秋翰林专心读书,把终身大事都耽搁了,她里里外外操持惯了,抛头露面也是常事…”

掌柜的只道这世子诧异梅雪既然是官家女眷,怎么出来都不遮蔽下容貌的?却不想况青梧眯起眼,想的却是:“秋翰林秋聂?听说他跟阮清岩走得很近…嘿嘿,阮清岩,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肯承认自己是秋静澜?”

寻思了一会,他放下手里的书,对掌柜道:“这些都送到章国公府去罢,到那儿自有人跟你结账…回头若差了哪本再来买。”

掌柜的没口子的称谢,又恭维他如此好学必定才高八斗高中状元——况青梧并不理会,直接领人出了门,吩咐:“去西河王府附近!”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三十章 怎么称呼你?

这时候浑然不知梅雪给他们找了麻烦的秋曳澜兄妹正在商议去薛家的事情:“其实要打着给薛芳靡请罪的旗号去拜访的话,还是一回城就去显得有诚意。”

“我对外说你在那村落中时染了场风寒,你明后日再去,提一句今儿没好全,所以没敢立刻过去就是了。”秋静澜控制着坐骑傍着马车走,温言道,“你毒才解,又才奔波回城,还是歇一日吧,横竖都迟了这么些日子回来了,也不在乎再多…”

话未说完,后面忽然传来得得的马蹄声,跟着有人扬声道:“阮翰林!烦请留步!”

秋静澜一听这声音感到十分惊讶,忙勒住缰绳,又抬手令队伍停下,调转马头迎上去,“薛公子?”

来的正是薛弄影,他纵马到附近才猛一提缰,拉得坐骑人立而起,长嘶一声方重落地,匆匆道:“阮翰林,我祖父寻您,还请立刻随我走一趟!”

秋静澜诧异问:“去相府?但我身上还戴着孝。”

“不,是在相府旁一家茶肆,也是我家产业。”薛弄影道,“事情很急…祖父说请您务必前去!”

座师相召,秋静澜自不好推辞,就道:“烦请少待,我与表妹交代一声!”

薛弄影闻言道:“马车里就是宁颐郡主吗?还请阮翰林代为转达家祖父的谢意,之前我小姑姑在锦绣坡下犯的糊涂,亏得宁颐郡主及时阻止,才不至于酿成大错…可惜家中这两日有些事情,家母与小妹都脱不开身,不能亲自登门拜谢郡主,还望郡主海涵!”

马车里秋曳澜听见,忙对苏合吩咐几句。

苏合会意,掀帘出去到车辕上,朝薛弄影屈身行了个礼,道:“我家郡主说贵府太客气了,倒是当日情急之下伤了府上二小姐,心里愧疚得很,正打算明日到府上请罪。”

薛弄影忙还礼并道:“郡主这话折煞敝家了,家祖父并非不通情理之人,郡主当日也是一片好心,家祖父怎会责怪?”

这时候秋静澜也到了车边,轻声道:“我去见老师,表妹你自行回西河王府?”

秋曳澜道:“你去吧,也就几条街了,这青天白日的,我也有侍卫随行,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薛相忽然找你,不知道是什么事?”

秋静澜沉吟道:“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但看薛公子的神色不像坏事。”

然而他跟着薛弄影抵达茶肆,上了楼,但见整个二楼都已为薛家包下,最大最隐蔽的雅间里,薛畅一人独处,见他进来,摆了摆手,领路的薛弄影也立刻退了出去!

“恩师!”秋静澜忙行礼请安。

薛畅难得没有立刻慈祥的免礼并让他坐下,而是目光沉沉的盯着他看了片刻,才轻叹一声,道:“未知我如今该称呼你纯峻呢,还是,前西河王小世子?!”

…秋静澜强自镇定的时候,秋曳澜却也有了麻烦——离西河王府仅仅只有三条街的僻静路段,一字排开的数骑,将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待她吩咐,已有侍卫上前呵斥:“什么人胆敢拦阻我家郡主去路?!”

“郡主?”最中间的两骑分开,露出后头青骢马上的锦袍士子,况青梧似笑非笑的策马而出,轻佻道,“本世子上京以来,尚未见过几位贵人,今儿个抓个小偷,居然就撞见一位郡主?你可不要吓唬本世子!”

他左右骑士很是配合的哄堂大笑,七嘴八舌道:“世子说的是,郡主娘娘何等尊贵,怎么会偷咱们的马呢?”

“有多尊贵?尊贵得过太后娘娘吗?咱们世子可是一入京就被太后娘娘亲自召见的!”

“谁知道?反正不管尊贵不尊贵,偷了咱们镇西军的东西,不给出个交代来怎么可能!”

马车中秋曳澜揉了揉额,冷笑着道:“镇西军!我道是谁,原来是况时寒那老贼膝下的独苗!他居然平安进京了吗?也不知道况时寒给他派了多少人手保护,居然没死在半路?”

春染忧虑道:“他是故意找郡主您麻烦的,现在怎么办?”

秋曳澜也感到一阵棘手,论身份,她这个从一品郡主是比国公世子高贵的,但眼下况青梧摆明了要耍赖,话里话外既怀疑自己身份、又栽赃了个莫名其妙的偷马罪名;论武力,她倒有信心单挑况青梧,问题是人家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镇西军精锐,脑子进水了才跟她单挑!

“混账!”棘手归棘手,秋曳澜可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见己方侍卫因为离他们比较近,已经被他们推搡着吃了好些暗亏了,忙令车夫喊他回来,自己戴了帷帽,掀帘呵斥道,“况青梧你父亲况时寒当年曾受我外祖父武烈将军抚养栽培之恩,你身为其子,如今入京,不思到我外祖父墓前祭拜致奠,反而无故拦阻我去路,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丧心病狂!”

不待况青梧回答,她声音一高,又骂那些镇西军出身的侍卫,“无论我外祖父武烈将军,还是我父王前西河王,都曾是你们的前辈与袍泽!你们这些没规矩的东西!就是这样对待镇西军中老人的晚辈?!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们今日欺凌本郡主父母双故,年岁幼小,他日岂知你们的家小又会不会有人怜恤?!”

这番话说出来,况青梧皱起眉,思索着回话——那些镇西军既然是况时寒给自己独子选派的侍卫,自然是况家死忠派,可按捺不住了,纷纷道:“武烈将军?当年若非他贻误战机,咱们镇西军又怎会在西蛮手里吃那么大的亏?!”

“就是,若非咱们国公挽狂澜于将倾…”

“武烈将军是两年前我外祖父过世时,朝廷追封!”秋曳澜冷笑着道,“乃薛相所提,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点过头的!怎么镇西军看来对于朝廷之命很不服气?!”

况青梧轻哼了声,道:“小姑娘不要乱说话!本世子是很尊敬武烈将军的,但你跟武烈将军有什么关系,可不是你空口白牙说了能算的!”

“噢?你尊敬家外祖父?”秋曳澜冷冰冰的道,“那么你入京几日?有否去阮家吊唁慰问?有否去墓前祭奠致意?有否打听其晚辈?!你若打听过了岂会认不出本郡主左右?!怪道况时寒之母及其叔伯不愿意抚养于他,当年本郡主听闻这段往事时还以为他们冷漠无情,原来人家那是有先见之明,深知你们父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况青梧虽然因为幼年的遭遇,对况时寒一直怀着怨恨,但况时寒被当众点名道姓的骂了,他脸上也十分挂不住:“放肆!家父名讳岂是你一个晚辈能够直呼的!”

“没规矩的东西!你在跟谁说话?!”秋曳澜勃然大怒,“区区国公不过是二品爵,本郡主乃从一品!本郡主直呼况时寒之名有何不可!?你有意见你倒是让大瑞朝廷把国公也调成从一品之爵啊?!本郡主看你们镇西军上下简直就是想造反!士卒质疑朝廷的追封、世子混淆品级的上下!莫非朝廷是你们况家开的不成!”

又冷笑,“而且况时寒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做本郡主的长辈!?本郡主的外祖父好歹养他栽培他一场,结果这么多年来,况时寒可曾有过丝毫回报?!早知道养这么个东西,当初外祖父他还不如养条狗!”

况青梧额上青筋毕露,怒道:“给我上去把她拖下来!!!”

亲爹被当面骂成不如狗了,那他算什么?!

“世子,那可是郡主…”之前众士卒非常的嚣张,现在听他下了令,到底有些顾忌——主要这里是京城,要在西面,镇西军只手遮天的地方他们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况青梧暴跳如雷道:“出了事本世子担着!”他这两日已经打听过,秋曳澜跟江家关系密切——但,他也不是没有后.台,只要不弄死秋曳澜,谷太后跟况时寒自然能够替他回转!

再说江家家大业大的,又能替个晚辈的心上人出多少力?!

总之他今儿非让秋曳澜吃个大苦头不可!

然而况青梧却不知道,目睹镇西军士卒迟疑之后朝自己拥来,帷帽下秋曳澜嘴角却是微微一勾,借着长齐胸前的纱幕遮挡,她悄悄服了一颗解药,同时把手背到身后,拨开一个小巧的瓷瓶——这瓷瓶是在那村落里时秋静澜交给她的,主要是上次她不小心着了梅雪跟秋千的道儿,秋静澜生怕事情重演,特意给了她两瓶极厉害的迷药。

只不过这迷药虽然见效快疗效好,但杀伤范围也不大,毕竟是防近身袭击用的么!

尤其现在是在室外…秋曳澜刚才措辞刻薄,就是为了激怒况青梧,让那些剽悍的镇西军士卒靠近自己——这会见己方侍卫下人纷纷围上来意图保护自己,忙用拇指扣住瓶口,怒斥道:“都给我退下!本郡主倒不信了,区区一个国公世子,区区几个士卒,胆敢对本郡主下手?!你们让开,看他们敢不敢靠近本郡主三步之内!”

不料她这话掷出来,侍卫们还没领命,马车后忽然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说的不错!老子也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公然对郡主不敬!”

听这声音秋曳澜一愣——扭头一看,果然鲜衣怒马、领着一大票家奴侍卫的凌醉,正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他之前大概离得远,没发现两边是在对峙,不是在叙旧,所以没有疾驰,因此无论一心一意激怒况青梧的秋曳澜、还是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况青梧,竟都未察觉他的到来。

然后凌醉到了附近恰好看到镇西军冲向秋曳澜的一幕——作为秋静澜的死党,凌醉哪能不怒?!

他是长公主之子,又是专业纨绔,在京里横行霸道惯了,夹进来之后,先横马挡在秋曳澜跟前,继而一指况青梧,开口就是:“听口音你这黑不溜丢的小兔崽子就是外地人!老子管你在外地怎么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法,进了京来还想继续充大?!当老子这些人都死光了是不是?!剜了你这双不会看人的招子留下来,再跪地自掌三十个嘴巴、从老子胯下钻过去,老子今儿个就宽宏大量一回,放你这小兔崽子一马!”

况青梧才被秋曳澜气了个死去活来,再听年纪一看就比自己小的凌醉一口一个“小兔崽子”,亲自拔剑上前杀人的心都有了——他怒极反笑:“听你口气,你在这京里是大爷了?却不知道你是谁家子弟,胆敢这样跟本世子说话?!”

凌醉想都没想:“知道老子是你大爷,还不快点滚过来磕头请安?!你家大爷是谁你都不知道,数典忘祖到你这地步,老子都不知道认你这小畜生有什么用!”

秋曳澜戏谑的看向脸色一瞬间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况青梧:你一个上京赶考的读书人,跟个专业纨绔玩街头对骂?你这不叫作死叫什么?凌醉这辈子吵过的架砸过的场子,估计比你读过的书还多!

“给我杀了他!!!”况青梧被气得眼前好一片昏花,险些从马上一头栽下去!

这一瞬间他连秋曳澜也不管了,眼里只有凌醉!

金碧 楼台 深 翠微 第三十一章 纨绔遇见兵

只是凌醉惹是生非这么多年,又是在京中土生土长的,怎么可能被个才进京的世子解决掉?他轻蔑的一挥手,身后家奴立刻祭出混战必备暗器石灰粉、爆竹、吹箭、小弩…简直就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人就地取材,撕下袖子包起街边的马粪朝镇西军人群里砸去…

真要论到实力,况青梧的手下那肯定完胜凌醉这边。问题是这处街道虽然还算宽阔,但秋曳澜一行、凌醉一行,三方人马早就把路堵了个水泄不通,骑兵出身的镇西军精锐压根冲锋无能!

冲锋不起来的骑兵,又被兜头撒了一头一脸的石灰粉,跟着爆竹一顿乱响,坐骑受惊——节奏立刻进入凌醉主仆最最擅长的街头混战!

在各大青楼狭窄逼仄的空间里磨砺出来的技能,让凌醉等人在眼下的混乱里游刃有余——他在指挥家奴撒石灰时就命人暗中通知秋曳澜等女眷下车到后面躲避,跟着扔爆竹、暗箭伤人、背后捅刀子、甩马粪…无所不用其极,从况青梧到镇西军一干见惯了正规战场的人简直被打懵了!

只是正规军到底是正规军,狼狈了一阵,重伤了几个人手后,随着士卒中的什长出言调度,弃马后组成阵型的镇西军还是迅速开始扳回劣势!

见状,凌醉骂了几句,吩咐:“你们都退下,看老子用毒烟弄死这群小兔崽子!”

家奴轰然应允,纷纷把手里剩下的石灰粉等物一股脑儿的丢出去,然后撒腿就跑!

镇西军那边在刚才的混战里已经充分见识了他的无耻,这会听“毒烟”二字顿时大惊失色,一边高声道:“这是章国公世子,太后娘娘的外孙!你们可不要自误!”

“误你全家!”凌醉从怀里掏出一大包东西,比着方向要砸况青梧,骂道,“老子也是太后娘娘的外孙,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小兔崽子的表兄弟?!”

不待那边再接话,他已经抡圆了胳膊把东西抛了出去!

只见那包东西一落地,顿时哧哧而燃,烧得那叫一个浓烟滚滚恶臭扑鼻…镇西军那边简直都快疯了,正架着况青梧没命的朝后面跑,却听浓烟对面传来凌醉张狂的笑:“小兔崽子就是不经吓!区区一把浓烟就全跑了…趁这机会,咱们赶紧撤!”

合着他就是使诈断后!

况青梧等人几欲吐血!

但还没等他下令上马追击,就在他们退开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快马奔驰声!

眨眼光景,一名华衣美服、袖子上还染了一抹墨迹的少年打头,十余骑紧侍在后,已冲到这条街上!

一眼看到况青梧等人挡在道中,那少年正待拨转马头从他们旁边过去,然而他身后一名骑士忽然咦了一声,沉声道:“公子,他们是镇西军!”

“拿下!”那少年扔下两个字,却也不勒缰了,反而催马加速,火骝驹助跑之后直接一个飞跃,从正匍匐在地躲避浓烟的况青梧等人头顶跳了过去!

“该死!”况青梧在西面尊贵如太子,什么时候吃过今天这么多的亏?正要出言叱骂,不料那少年领着数骑继续朝浓烟中去,剩下的人却嘿嘿一笑,掣出长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时候秋曳澜已经退出了这条街,正在转角一间茶肆里喝着茶。

凌醉领着家奴退到茶肆门口,看见沉水朝自己招手,边掸着衣上灰尘边走过去,笑问:“宁颐妹妹还好吗?可被磕着碰着?”

沉水笑道:“郡主没事儿,正在里头喝茶呢!让婢子在这里看着点,您来了请您过去。”

凌醉欣然而入,进了里头雅间,秋曳澜亲手给他倒了盏茶捧上,笑道:“今儿多亏凌哥哥路见不平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两年因为秋静澜的缘故,她跟凌醉也熟悉了,没外人的时候也喊声哥哥——凭凌醉今儿的所为,也当得起这声称呼了。

这话凌醉听得非常受用,接过茶喝了,道:“我与你表哥情同兄弟,他表妹就是我表妹,妹妹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秋曳澜笑道:“是是是,我不说这话了…凌哥哥你今儿怎么会在这里?”这一带属于高级住宅区,可没什么秦楼楚馆,完全不是你的菜啊?当然秋曳澜这么想也不是怀疑他,只是感到好奇。

凌醉闻言一拍桌子,懊恼道:“那小兔崽子太不识趣,收拾着他收拾着他都忘记正事了。”就问,“你表哥呢?你们出城好几日未归,阮大小姐心急如焚,已经在家里病倒了。阮家下人无计可施,今早求到我那里,我就说我来给她跑一趟腿…结果刚才好容易得我母亲准许出城,就接到消息说你们回来了。我估摸着你表哥肯定会先送你回西河王府才回去,就算着路程赶过来告诉他,结果一来就看到那小兔崽子…他是谁啊?!”

秋曳澜愣道:“他刚才不是自报家门了么?你还回了他?”

“噢?”凌醉想了想,“没听清楚…顺口回了句吧,当时说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秋曳澜沉默了下,幽幽道,“章国公世子况青梧。”

凌醉顿时凌乱了:“兴康小姨母那个名义上的儿子?!”

秋曳澜沉重点头:“就是他!”

“嘶…”凌醉顿时一脸的哀叹,“完了完了,怎么是他这个兔崽子?!这下回去肯定要挨揍了!”

秋曳澜心里怪过意不去的,正想出言安慰——哪知凌醉转眼之间又傲气十足:“是他又怎么样?敢在我面前欺负秋妹妹,是章国公我也照样收拾!”趁机把称呼再进一步…

秋曳澜不禁哭笑不得,这次她还是没来得及说话,凌醉已经刷的站了起来,郑重道:“那个,阮大小姐的话,你带给你表哥吧,我觉得我还是先去城外庄子上住一阵的好…过上十天半个月,我母亲想我想得紧,我再回来就没事儿了!”

“…呃,好!”秋曳澜见他一副生怕溜晚了被景川侯与茂德长公主拖回去收拾的神色,忙也起身,“我送凌哥哥你几步。”

结果两人才边说边出了茶肆,迎面数骑狂风骤雨一样卷至,在茶肆门前一停,当先之人正是江崖霜,他在坐骑才收步时就跳了下来,把缰绳朝后一扔,几步跨到秋曳澜跟前,急切问:“澜澜你没事罢?”

凌醉虽然急着闪人,此刻也不禁不满道:“况青梧拦住秋妹妹的地方离西河王府、离你家别院也才三条街,我说你至于来得这么晚么?要不是我恰好过来找纯峻,今儿个秋妹妹可是要吃大亏了!我可亲眼看到那兔崽子发话让镇西军上前对秋妹妹动粗的!”

“当真?!”江崖霜杀机大起,扭头就吩咐,“除了况青梧之外,那些镇西军全砍了!”一名骑士点了下头,直接拨转马头回去传命!

他这才解释,“我方才正在习字,家里下人竟打算等我习完字再禀告!还是我十八姐姐知道消息后,赶去我院子里说了我才晓得!”

凌醉再次插嘴:“这么没眼色的下人我说你还留着干什么?也砍了算了!”又问秋曳澜,“秋妹妹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