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眼一眯:“那你要想想好了!以后这样的好处,你还要不要了?!”

“反正成亲了。”江崖霜俨然打算露出真面目,摸着她面颊,笑,“你不给好处我就自己拿…所以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好好好,都依你…”秋曳澜挣了几下没挣开,眼珠一转,忽然依偎进他怀里,娇滴滴的道,“那你告诉我嘛!”

江崖霜笑着道:“不行,明天再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会答应的爽快,过会什么都给你讲了,你十有十成不认账!”

…果然坏事做多了,信用就不够了吗?

秋曳澜郁闷已极,正要说什么,江崖霜蹭了蹭她面颊,却先问:“对了,今儿你故意跟祖母提起十四嫂?”

“哟,被祖母看出来了?”秋曳澜话是这么说,神情却不以为然,“说好了一起对付大房,总不能我们四房又出人又出力、还要被长辈们问罪,三房却置身事外净拿好处吧?”

又说,“我打赌明后日十四嫂就会上门来找我,跟我说今儿的挑拨之举,全是六嫂跟七嫂的意思,她作为三房的幼媳不得不听从…最好我把三房除了她之外的人都恨上!”

之前江崖霜都提醒过她和水金心思之深了,今天在张氏那边她还不注意着点那也太傻了!

虽然秋曳澜今天本也有故意打大房脸的意思,但这并不意味着她高兴被和水金忽悠。

方才故作担心江崖丹之语,本就没打算瞒得过陶老夫人的敏感——反正,妯娌聚会这次掐架既然大家都插了手,那就谁也别想光做事不留名!

江崖霜哂道:“我还以为你以前跟她要好,所以一准会手下留情,不点破这事。”

“她要做三房的好媳妇,我也得替四房想想不是?”秋曳澜抿了抿嘴,淡淡道,“不然让长辈看在眼里,没准以为我是转不过弯来——祖父不是已经发了话,让我别被当枪使了?”

…去年年初她受江绮筝之邀,头次去锦绣坡踏青,出发前和水金还专门到她的马车上表达过亲近。但在锦绣坡下,秋曳澜被江绮筠、江绮笙刁难,那时候同行的人里,她熟悉的只有江绮筝跟和水金。

但始终努力为她解围的,只有江绮筝。

和水金却低着头装作没看到没听见…

反而是庄蔓站了出来。

所以秋曳澜一直认为,自己最好的手帕交,应该是庄蔓。

当然和水金有她的难处,就是她作为江绮笙的准亲嫂,不能太扫了小姑子的面子…可这一次秋曳澜在陶老夫人跟前点出她来一样有难处:作为才过门的新媳妇,丈夫还是江家备受重视的子弟,她要不表现出点城府心计,想也知道长辈们会多么失望?

尤其和水金又会管家又会理财,以三房幼媳的身份,一过门就越过两个亲嫂子当了家——同为幼媳,四房这边,八嫂软弱、十六嫂出身尴尬,都指望不上,秋曳澜不厉害点,这一房以后还怎么混后宅?

她也没想过跟和水金去抢着当家,一来这不现实,二来她也没那兴趣。不过委婉点出和水金那番小心思,让长辈知道自己只是看破不说破…秋曳澜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亏心。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感慨——你知道她之前确实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疼的。转眼之间,虽然不至于撕破脸,却要开始彼此算计了,这样的人事变迁,实在叫人扼腕。”江崖霜吐了口气,相比秋曳澜跟和水金只是自然而然的来往了两年,虚与委蛇也没什么心理压力,他这个喊着“和姐姐”长大的人对这个十四嫂的姐弟之情其实不比对江绮筝浅多少。

但他究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何况如今只是跟和水金互相小小的算计一番,也没起本质上的冲突,因此黯然了一会,他又收拾心情,微笑,“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准不会吃亏!”

夫妻一体,秋曳澜又是在为四房考虑,江崖霜虽遗憾同和水金的疏远与隔阂,但也不可能责怪妻子,到底他们才是一起的。

“方才祖母去祖父那就是为了说这个?也不知道三房那三位,下次私下见到会说什么。”秋曳澜也知道他不是那种糊涂的人,便关切的问,“我倒无所谓,就是担心八嫂跟十六嫂被牵累。”

江崖霜哂道:“祖母只是透露给我而已,怎么可能透露给三房?我给你说,三房就算知道祖母跟祖父说事情时,把她们那房当作最可恨的,也未必会怀疑到你身上…毕竟祖父偏心大房、祖母偏心咱们房里,在江家根本就是默认的事了。没有你去说,祖母也会主动把三房拖出来做替罪羊的!”

秋曳澜靠在他身上,意兴阑珊的叹息:“唉,嫁给你真是操不完的心呐!”

“这有什么办法?”江崖霜淡定答,“谁叫你贪图我的美色?也不想想我这等姿容,被你独自霸占,岂能没人羡慕嫉妒恨?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不操心谁操心?!”

“…”秋曳澜扭头在他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恨恨道,“我就不操心!以后要操心你都自己来,我啊才不管了!”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八章 你们惯出来的,你们伺候吧!

次日一早,小夫妻两个起榻后又腻了一阵,江崖霜才透露:“我让八哥去跟大伯父要个说法了,到时候有大伯父跟祖父说,这赔罪的事情,十有八.九,要么就算了,要么二嫂吃不了兜着走!”

秋曳澜诧异道:“八哥这么大面子?”

“八哥是在大房里养大的!”江崖霜冷笑了一声,因为这时候丫鬟们还没进来,他就略吐口风,“不然,八哥小时候是出了名的聪慧懂事,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副除了拈花惹草外一无所长的样子?!”

“…这事,可有说法?”秋曳澜呆了一呆,四房统共才三个男嗣,江崖丹还是嫡长子!居然被硬生生养废,这做父母的生吞了大房都不奇怪啊!

江崖霜嘴角掠过一抹嘲意:“祖父护着,父亲那边,也只能装糊涂了。”

“那母亲呢?”虽然进门时间不长,但秋曳澜也隐约听说过点婆婆庄夫人的剽悍泼辣了——庄蔓据说就是性.子像了这个姑姑,但相比庄夫人当年,常人眼里毒舌泼辣又无节操的庄蔓简直就是乖宝宝!

哪怕江天驰肯忍,她也不见得肯忍吧?

“母亲还不知道这事。”江崖霜目光沉沉,“父亲怕母亲沉不住气,下令瞒住她…她到现在还以为八哥长大之后转了性.子,喜武厌文了,而之所以没去镇北军,进了御林军,是因为祖父疼他,加上四姑在宫里需要一个自己人…”

“难怪!”秋曳澜叹了口气,“不过,八哥去大房真的好吗?他应该恨死大房了吧?毕竟…”

“那倒没有。”江崖霜摇了摇头,“八哥被大房是彻底养废了,他觉得横竖家里显赫,靠着家族吃喝玩乐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再说大房一直捧着惯着他,就是到现在,他惹了祸也是去大房躲。”

秋曳澜冷笑着道:“他自己压根就不想着上进,自然觉得拦着不让他上进的人也不是太可恨!不过,大房真会给他这面子?我观大嫂她们对八嫂可不是一般的轻慢!”

江崖霜冷笑了一声,道:“大房对八哥是捧杀,自小到大要什么给什么从没半句责罚,长大点就引他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总而言之是可着劲儿的惯——你见过被惯坏的人,是不给面子就能打发的么?!”

当然不可能!

江崖霜出门去上差后没多久,彩奇就提着裙子跑到秋曳澜跟前附耳:“八公子在大房那边闹起来了!老夫人方才打发人到后门来,叮嘱您装作不舒服,进内室去躺下,一会不管是谁派人来请您,您都别起来,由婢子们打发!”

“好!”秋曳澜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进内室宽衣解带,完了把彩奇喊到跟前,“八哥怎么闹的?你知道么?”

彩奇让彩缨去门口打发人,自己在踏脚上盘腿坐了,笑道:“八公子闹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手…少夫人是才进门才不晓得,咱们是不用去看也能猜到了。”

“先是提出要求,完了不依的话,就开始砸东西、打人,骂祖上…不积德…”彩奇咳嗽了一声,道,“估计今儿过去,大房那边的摆件又得换一批了。”

秋曳澜目瞪口呆道:“他…一砸就一批?”只看现在的内室就知道,江家子弟生活的优渥,江天骜不但比江崖霜长了一辈,贵为副相又是秦国公所偏心的侄子,想也知道他那边一批陈设绝对是价值连城!

“这种败家子,也就是命好生在江半朝家吧?不然换了一般的朝臣家,早就被家里人打死了!”

她心念未毕,就听彩奇低声道:“其实只砸东西还好了,之前有次八公子跟大老爷闹时,大老爷觉得要求很为难,就说要想想…那时候大老爷恰好有个爱妾,非常得宠,自以为很有几分身份了,就进来说了几句不阴不阳的话,结果被八公子发起性.子,不但把她揪着发髻拖到庭中池塘直接溺死,还把大老爷都打了两拳…”

“…”秋曳澜几欲吐血,“我之前见过八哥,感觉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吧?”

虽然说那次见面他也很可恶,但…好吧,能说出“你不是喜欢你那只狮猫吗?淑妃在我看来就跟你那只狮猫差不多,你等我玩腻了再把事情揭露出来”的人,同时拥有“残暴”属性,好像也不奇怪…

难怪陶老夫人会说大房不会特意去对付江崖丹——老夫人的话还是太含蓄了,大房对这个侄子根本就是恨不得绕路走吧?

“您是咱们公子的妻子,哪里是外人能比的?”彩奇笑,“八公子虽然被很多人说坏话,但对十六公子、纯福公主殿下还有咱们公子都是极好的。”

合着江崖霜抱自己回院那次,江崖丹算是念着弟弟的面子收敛了?!

秋曳澜暗吐一口血:“我知道了!我且躺着…那边有什么新消息,你过来告诉我声!”

接下来果如陶老夫人所料,请她去大房同江崖丹解释的人一拨又一拨,但全部被彩缨挡了回去。

其中一个婆子非要见到秋曳澜不可——拗不过她,让她到了内室,看到帐子里影影幢幢的人影,又听了几声咳嗽,还想借口请安上前掀帐子,以确定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秋曳澜、又是否真的病了——被彩奇直接喊人拖了出去:“腌臜老货!许你进内室,已经脏了咱们的织金地毡!还敢近前熏着咱们少夫人?!连你也当咱们四房好欺负了不是?”

她那里骂着不开眼的婆子,彩缨则悄悄进帐请示:“这婆子是扔出去还是?”

“捆去三房交给十四嫂!”秋曳澜靠在隐囊上吃着蜜饯,头也不抬的吩咐,“如今十四嫂当家,这事就该归她管的,咱们不要自己做主处置,免得她多想!”

不用问就知道那么大胆——或者说急切的肯定是大房的人。

三房那边一心想着四房跟大房掐,他们居中得利…如今四房是跟大房掐上了,但该他们出力的地方,秋曳澜觉得自己没必要客气。

一直到了晌午后才没人过来了,这也标志着江崖丹的折腾应该已经接近尾声。

果然未中的时候,彩奇打听到消息过来说:“八公子清早去大房,把正要去衙门的大老爷拦了下来,说起八少夫人受辱之事——大老爷一听就说让二少夫人摆酒给八少夫人赔罪,结果八公子不肯,说二少夫人这么没规矩的女子,就该休出门,免得败坏了江家门风!”

说到这里,彩奇咬了下嘴角,秋曳澜则直接笑了一下:“你继续说!”败坏江家门风这种话从江崖丹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怎么听怎么违和啊!

“大老爷自然不能答应他,然后八公子就开始砸东西、踹大房的下人…反正闹得大老爷今儿都没能去衙门!之后大夫人出来劝,也没劝成——到快晌午的时候八公子不耐烦了,就要自己去找二少夫人算账…大房的人拦不住,只好劝二少夫人从后门回苗家去。”

彩奇笑着道,“您看着罢,八公子这会出了大房,一会一准要继续去苗家!”

“他还真是…”秋曳澜凝神想了想,不禁扑哧一笑,“活该!大房不是故意把他宠废吗?现在好了,他们惯出来的主儿,他们伺候着吧!”

不免感慨,“以前老听人说八哥对八嫂不好,这会看看,他还是很尊重八嫂的嘛!也是,到底少年夫妻。”

彩奇闻言,脸色立刻就古怪起来:“这个…也许…吧?”

“嗯?”秋曳澜诧异,“难道不是这样?”

“…八公子这两天都不在家,八房给他送了信他也没当回事。是咱们公子派人去喊,他才回来的。”彩奇苦笑,“他今儿去大房闹,也是咱们公子私下里先闹了他一阵,他拗不过咱们公子才答应的。”

所以,江崖霜昨天神神秘秘说的万无一失的后手,就是跑江崖丹跟前卖萌撒娇耍赖,逼着胞兄跑去大房大吵大闹折腾?!

秋曳澜脸色变幻了一阵,扶额道:“总之大房这次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想也知道,江崖丹被大房宠废——这件事情大房虽然肯定不会承认,但上上下下心里有数:大房就是欠江崖丹的!

而且江崖丹他根本就没什么顾忌好不好?!他除了拈花惹草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追求——所谓无欲则刚,怎么说也是江家嫡出血脉,凭他闹得怎么个不像话,只要没干出来弑亲这级别的事,家里长辈再气再恨,冲着江天驰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啊!

毕竟除了江天驰之外,江家现在还有能接手镇北军的人么!

别说江崖月——他就是没被江天驰打压这些年,资历、能力、阅历…距离统帅镇北军还遥远得很!

所以秦国公跟济北侯虽然压得住江天驰,但也绝不会轻易跟他翻脸!

因为一旦他出事,秦国公跟济北侯数十年来在镇北军中建立的根基,将面临灭顶之灾——这不是虚言,想想阮家跟西河王府一脉经营镇西军的日子绝对比江家经营镇北军要长!

结果被况时寒吃里扒外一出卖,现在镇西军中上上下下哪里还找得出来一个姓阮或姓秋的?

阮家跟西河王府当年还不算嚣张、政敌不是很多呢?现在一个等于绝了嗣、另一个也是明显败落了…江家要落那地步,以他们现在攒的民愤,妥妥的死全家节奏!

因此江崖丹完全是放心大胆的闹…毕竟夫妻一体,他妻子没有任何过错却受了莫大的羞辱,他代妻子出头,理由充足!

而大房能学他,跑到四房来这么闹秋曳澜么?即使江崖月丢得起那脸,他也得先从北疆赶回来啊!

“您说的是。”彩奇笑着道,“这会是下旬了,八公子手里应该正缺银钱使。那苗家不砸锅卖铁,这一关一准没指望过!”

…所以江崖丹这么卖力,也是因为手头紧?

秋曳澜感慨自己初来乍到果然还要继续积累经验,这家里人,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我本想着八嫂这次被我牵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头送东西时也搭点银子让她买东西补补身体…现在想想还是直接送药材吧,免得八哥知道后,跟苗家要少了。”秋曳澜正了正脸色道。

彩奇想了一会,才谨慎建议:“您最好把药熬好了打发人端过去,横竖离得不远。直接给药材的话,回头不知道被谁讨了去,根本落不到八少夫人手里!”

“八哥房里姬妾这么放肆?!”秋曳澜皱起眉,正要仔细盘问,沉水挑帘进来禀告:“十四少夫人来了!”

“果然来了。”秋曳澜住了询问八房侍妾情况的话题,起了身,“走,去听听她来说什么?”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九章 我知道你有苦衷

“十九弟妹,昨儿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你们了!”才进花厅,和水金就迎上来赔礼。

秋曳澜忙上前一把拉住她手臂:“十四嫂可千万别!昨儿个都是大嫂跟二嫂看我不顺眼,关嫂子何事?”

“你说这话就是跟我生分了!”和水金眼眶一红,声音里就微带了哽咽,“昨儿个大嫂跟二嫂虽然对你有些意见,但既然没提凤头钗的事儿,显然还是打算忍了!之所以把事情闹那么大,归根到底是我们三房没有做好主人,不但不圆场,反倒…反倒添油加醋!不然我跟六嫂、七嫂要是齐心协力的平事,八嫂哪会受委屈?十九弟妹你才过门,又怎么会被长辈喊去问事呢?”

秋曳澜心想你倒会说话,没做好主人是整个三房,这不等于在提醒我,要恨也不能就恨你一个吗?

她淡淡道:“我知道十四嫂你有苦衷,毕竟六嫂跟七嫂都是跟你一个房里的嫂子,本来你越过她们当家,想来已经招了她们的眼了。昨天她们起头挑拨,你要不跟着做,恐怕会得罪她们。”

和水金愣了一下——显然是预备做解释的说辞被秋曳澜抢先说出来,她一时有点词穷了。

索性她反应敏捷,借着擦泪的光景捱了会,急中生智,道:“十九弟妹你这么体谅我,我越发的无地自容了!不过这事情也不仅仅这么简单——如果只是六嫂、七嫂的意思,以咱们两个的交情,我也不是那等怕事之人!岂能坐视你被推到风口浪尖?”

秋曳澜面上露出一抹诧异:“噢?十四嫂子的意思,是有什么内情?”

“不错!”和水金很满意她的惊讶——这意味着妯娌之间谈话的主动权,又回到了她手里。因此她本就从容下来的神色又从容了几分,继续道,“这几个月以来,朝中最大的事情是什么,想来十九弟妹你也知道。”

“朝中最大的事情…莫不是争储?”秋曳澜微微眯眼,她大概已经明白和水金要说什么了。

果然和水金颔首:“正是此事!”

“但这种朝廷大事,跟咱们家后宅争斗有什么关系?”秋曳澜请教。

“十九没跟你说?”和水金先确认了一句,见秋曳澜摇头,才释然道,“约莫是你们新婚燕尔,他不想拿琐碎事情占了单独相处的功夫…”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表弟,知道秋曳澜性.子不那么温柔,怕她回头找江崖霜算账,所以给江崖霜找了个理由,才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很仔细,就是听母亲透出一点口风,这回争储,十九他仿佛立了大功!”

“由于这份功劳,咱们江家这边几乎是稳赢了!这样事后论功,岂能不算你们一大份?”和水金叹了口气,“可是朝廷上高位就那么多,若是增设尊衔,多了也不值钱了不是?因此,你们分多了,其他人自然就要分少——这种情况下,自然都盼望你们房里犯错!好得理由,论薄你们的那一份!”

秋曳澜皱眉:“还有这样的事?!”略一沉吟,直问,“十四嫂,这么说来,昨儿个,你跟六嫂、七嫂她们故意放任我们房跟大房掐起来…莫不是,三伯母的意思?所以你才没法违抗?”

“…这话,我可不敢说。”和水金犹豫了一会,才道,“反正,我知道家里有这样的话在暗暗流传:你们四房,八哥跟十六弟,都…也就十九争气!他就一个人,还这么年轻,独自占大头…实在是…叫其他房里…”

“真不愧是没过门就接了秦国公这支总账本的人!婆婆兼亲姑姑都是说卖就卖!”秋曳澜面上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却平静无波,暗哂,“这么一番话,我若真相信了,以后看这上上下下,还能有个好人吗?!”

到这里她已经完全确定了和水金的计划,就是抓住自己才过门,对江家上下可以说都是一抹黑的机会,危言恐吓,最好让自己草木皆兵!然后再伸出援手,把自己彻底拉拢过去!

“没准还指望拿我做半个打手,替她教训了她想教训的人,她再出来圆场,完了我还要记她的好…”秋曳澜推测着和水金的算盘,“二十岁不到的女孩子,有这份心计,也难怪把这偌大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施氏、张氏再不服气,也无可奈何了!”

“不过你还是算漏了一点,十九在争储中立的那份大功劳…不就是我救了薛弄影,让薛畅决定打着中立党的旗号阴死谷太后吗?”秋曳澜眯起眼,“也是,这么大的秘密,江家在朝堂上、涉及到的人应该会知道,怎么可能告诉根本不插手这事的媳妇们?!”

她思索了会,慢慢开口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如今伯叔以及哥哥们,对十九,都有些…不满了?”

和水金叹了口气:“大家子里,这都是没办法的…就说我,我当初为什么会没过门就掌了国公府的账本?那会是母亲当着家,因为几位兄长们的挥霍,账目怎么都平不了,为怕长辈见怪,母亲只好悄悄拿自己的嫁妆填,结果才两年就填不起了…母亲愁得没法,回和家去找我祖母哭诉,那会我听见了,就出了几个主意。母亲回来一试,果然扭亏为盈——跟着就把我聘给了你们十四哥!”

“然后一直拘着我在跟前看账…再然后母亲身体不好了,便索性告诉家里的祖母,直接喊我管账!”和水金咬了下唇,“从那时候起,六嫂、七嫂就把我恨上了!可我哪里有怠慢她们的意思?她们要是管得起来,我难道不想清闲一点吗?我自己又不是没有产业需要经营!”

秋曳澜默默颔首,表示理解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是其他人挥霍,比如说江崖丹这里,三夫人干嘛要拿自己嫁妆去填?估计是她丈夫儿子也有份,而且占的份额不小!为怕在秦国公跟前失分,这才打落牙齿肚里吞,不得不拿自己嫁妆填吧?之后又发现和水金生财有道,正为账目愁的三夫人,傻了才会放过这个侄女!”

这么看来和水金也够悲剧的,好心替姑姑出主意,结果因此成了姑姑的媳妇——也幸亏看江崖恒之前对她不错,不然就是被恩将仇报了。

“所以十九弟妹你跟十九两个千万要小心!”和水金抿了抿嘴,郑重叮嘱道,“之前…婉儿那事时,我还以为就大房会跟你们计较凤头钗的事。这两日得的消息,我才知道这家里如今对你们都有些…不过这些话你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哪怕泄露半句,我也只能去寻死了!”

“十四嫂请放心,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秋曳澜立刻道,“毕竟你这么为我们,我们若还要出卖你,这还是人吗?”

和水金微微而笑:“十九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看他跟我亲弟弟也差不多!至于你,咱们虽然认识了才两三年…但还是很投缘的不是?”说着一叹,“而且,我再跟你说句实话:母亲虽然把账交给我打理了,却一直觉得对不住六嫂、七嫂她们…我在三房里,其实没什么能说话的人!从前绮筝没下降时,我还能找找她。如今她不在家里了,我…我也只能来你这里坐坐。但望你不要厌烦我才好。”

“怎么会?我巴不得十四嫂常来,好跟你请教。”秋曳澜沉吟道,“不过要说家里人的态度,我倒觉得,他们太心急了!”

和水金一愣:“你是说?”

“争储之后,论功行赏,不是应该祖父同皇后娘娘来定的吗?他们现在就开始打压我们,真当祖父与皇后娘娘不晓得?”秋曳澜淡淡的道,“回头没准功劳之外还得给我们一份安慰呢!所以早知道这样,我昨天就该推开八嫂,自己挨那一耳光的!”

“要挨打的是你,岂不要把十九弟心疼死?”和水金目光闪了闪,笑着道,“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处置几件事情…回头再来看你!”

“十四嫂慢走!”秋曳澜送了她到门口,又说了几句话,等她上了软轿,才施施然返回屋中。

刚才一直在旁伺候茶水的苏合一进门就悄悄问:“十四少夫人说的事情?”

“我刚才不是说了?他们心急了!”秋曳澜哼了一声,在绣榻上坐下,接过苏合递来的扶芳饮啜了一口,才低声道,“果然婉儿那件事只是幌子!大房明着挑事、三房委婉设计…他们的目的不是旁的,是让我们四房犯错,以后论功时好有理由削减——你想,和水金之前跟我虽然比较熟悉,但也只是君子之交,点到为止!她对我的性情也不是彻底了解,见了我昨儿打苗氏的干脆劲,她多少会觉得我这人受不得激!”

这也不是和水金推测武断——受得了激的人,有几个会明知道大房对秦国公赏的那支凤头钗有怨念,还专门戴着过去打脸?

更何况在妯娌聚会上,秋曳澜还真打了苗氏的脸?!

“最好我一听说这家里上上下下都对十九不安好心啊,一怒之下把上上下下全得罪了才好!”秋曳澜淡淡道,“就算不可能一下子全得罪,能得罪几个是几个…”

苏合惊奇道:“但之前不是说,三房很想拉拢四房?”

“四房得罪人多了、被削减的份额多了,三房出来做好人才有意义啊!不然,三伯母她们不知道就里,三伯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放任?不就是打这样的主意!”秋曳澜把跳到自己膝上的大白推下去,“这么热的天,走开走开!”

苏合不满的抱起狮猫:“冬天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会您还不许大白离开您膝上呢!”

“是啊,但现在入夏了,它暂时没用了!”秋曳澜非常过河拆桥的把同样想往自己身上凑的念雪赶走,“等以后天气凉下来,再让它们到我的怀抱来嘛!”

“…”苏合无语的摸了摸大白的脑袋,决定不跟她说这个话题了,“总之,十四少夫人虽然心存算计,但她说的也是真的?如今各房对咱们房里都有些不怀好意?”

秋曳澜无所谓的道:“是啊,但这又怎么样?我跟她说的何尝不是真的?祖父跟皇后娘娘在,其他人的意见有什么紧要的?”她眯起眼,“何况,储君之争的胜负还没分呢!这么大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说得准?”

同一时刻,三房,三夫人和氏也在教诲和水金:“…笼络那秋氏,总归是小道。归根到底,一锤定音的,还是你们祖父!”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十章 媳妇难为

和水金叹了口气:“但祖父跟前,哪有媳妇说话的地方?”

又说,“祖父最偏心大房,其次喜欢十九——所以,若能把秋氏笼络过来,于咱们房里着实是有大好处的——为此母亲之前特意叮嘱媳妇,哪怕是捏造些您跟两位嫂子…不太好的话,也要让那秋氏信任媳妇!如今看秋氏对媳妇已经…”

“是这样没错,但不要太明显。”和氏提醒,“那秋氏自己反应不过来;你们祖父忙得很,没功夫管小事;皇后娘娘人在宫里,但,别忘记家里你们还有个祖母!那位可是把筹码全押四房的!你若跟秋氏走太近,让她感觉到威胁,她岂能容忍!那位,可是有皇后娘娘依靠的!”

和水金一惊:“媳妇糊涂!多亏母亲指点!”

和氏满意一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毕竟这一大家子的开销都指着你不说,管事中许多老人,就是我也觉得头疼,何况是你?这样还分心去笼络那秋氏…唉,也是你六嫂、七嫂之前跟她没交情,不如你出面好!这么多事儿,出点小差错,自是难免!”

她不知道和水金面上恭敬称是,心里想的却是:“果然媳妇难做!当年姑姑只是请教我时,巴不得我索性替她把一切做好,什么都不要她烦心!可等我做了江家准媳妇、真的接手账本后,样样打理得无懈可击,马上姑姑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我还以为我做的不够好,亏得娘家母亲悄悄提点了才知道,问题是做得太好!把姑姑管家时比得一无是处,她还能喜欢我吗?!之后隔三岔五出点纰漏给她抓,她倒是高兴了!”

这次她自然也是故意卖个破绽让和氏可以教导自己,满足一下这个姑姑兼婆婆的存在感。

所以等和氏心满意足后,她出了门,就问左右:“那支前朝洞箫明儿能抵京么?”

大丫鬟娴儿忙道:“应该没问题!”

“明天若不到,后天一定要到了!”和水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传话过去,随便用什么办法,后天之前必须把东西送到我手里——而且不能大动干戈!”

娴儿应了一声,忙跑去安排。

另一个大丫鬟娟儿好奇问:“少夫人为什么那么着紧那支洞箫?虽然说是前朝古物…但咱们家库房里,比那个好的还有好几支呢!”

“你知道什么?”和水金见四周无人,却还是压低了嗓子,淡淡道,“那支叫‘香魂怨’的洞箫,据说是前朝一位入宫为妃的洞箫名家,被人污蔑,打入冷宫之后,用冷宫里的一颗竹子,不靠任何工具,只凭一双手,呕心沥血十几年,硬生生打磨而成…成箫之后,她持此箫吹了一首自己平生最拿手的曲子,便香消玉陨了——所以叫做‘香魂怨’。”

娟儿不解:“可您平常不爱理这些呀?”

和水金冷静精明,向来最看不起那些痴男怨女的故事,认为除了耗费辰光外毫无用处。

“但七叔生前对它很感兴趣!”和水金眯起眼,“据说他当年听说了这个故事后,还想打发人找来着…可惜不久就生了病,然后就…”

“您是要拿去送给老夫人?”娟儿恍然。

七老爷江天骄,是陶老夫人唯一的儿子,也是江皇后的同母弟。秦国公对这个儿子的喜爱,从“天骄”这个名字可见一斑。

江天骄也不负父亲期望,他在陶老夫人的教诲之下,几乎是顶着神童、天才的名号长大的——如此的才华横溢,他性情还谦逊柔和,平易近人!

当年他风头之劲,十八岁进翰林的秋静澜、今年十九岁进翰林的江崖霜,加起来都比不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江天骄十六岁上以解元身份欲参加春闱前,忽得大病,没拖几个月就没了,让悲痛万分的秦国公认为这是他锋芒太盛,过刚易折。到了江崖霜的时候,秦国公再不许他外传声名,所以除了一直盯着江家的太后党外,江崖霜的才华是在参加县试后,才广为人知的。

而且如果不是江崖霜天资卓绝,没到二十就有了名列头甲的实力。再压下去恐怕他反而会倦怠,秦国公甚至希望他能够再延后下场,哪怕延后到三十岁——总比步江天骄后尘好!

…因为江天骄的长殇,陶老夫人当年心痛的差点也跟着儿子去了——而在江天骄的后事上,窦氏、和氏等媳妇表现得漫不经心,私下里甚至还有点窃喜——除了江皇后外,晚辈里只有小陶氏为这个叔父的死感到真正的悲伤,并在那段日子里,几乎是衣不解带、目不交睫的照顾陶老夫人,才让老夫人感到一丝安慰、靠着这丝安慰,渐渐缓了过来!

所以从那之后,陶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把窦氏等人恨到了骨子里!而对侄孙女兼孙媳小陶氏,却是当成自己亲生孙女一样,千方百计为她设想!

窦氏、和氏等人当初之所以那么不智,也是有缘故的——那会,江皇后才进宫,尚未干政,在娘家的地位,比出阁前并没有提高多少。毕竟皇帝那么傀儡。

所以对于窦氏,或者说江家其他子弟来说,威胁最大的是江天骄。

江天骄死了,她们的丈夫、儿子不用担心被江天骄抢去资源,当然开心。

结果后来皇后干政,如今江家做主的固然还是秦国公,但江皇后的分量却也已经跃居诸兄弟之上,成为皇后党中除了秦国公之外最重要的话事人…窦氏、和氏这些人,后悔也晚了…

和水金现在派人找到江天骄生前想找的洞箫,自然就是打算从这个已逝叔父身上入手,向陶老夫人跟江皇后刷好感度。

“一支洞箫换取祖母跟皇后娘娘两位的好感,多划算?”和水金淡淡一笑,“三日后就是七叔的忌日,必须赶上这个日子!”

“这洞箫…夫人那边?”娟儿小声问。

“据说七叔的丧仪上,母亲曾有嬉笑之举,是被祖母身边的人亲眼看到的。”和水金脸色有些异样,“所以还是不要告诉母亲了,免得她过去之后,反而让祖母想起不愉快的事…还是我一个人去跟祖母说吧。”

娟儿会意:“婢子保证,当天必有事情,是夫人亲口喊您去请示老夫人!”

和水金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这里才刷完秋曳澜的好感度,又盘算起了讨好陶老夫人跟皇后,可谓计算得丝丝入扣——却不知道宫里江皇后正看着一张张密函,冷笑:“噢?那支洞箫,原来是小十四的媳妇使人买走的?如今正快马加鞭朝京里送?有点意思!”

女官公允的评价:“虽然十四少夫人有所谋算,但也算用了心思了。”

“本宫知道。”江皇后点了点头,“和氏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大约就是将侄女聘给了自己儿子!”

“那十四少夫人回头把洞箫献给老夫人?”女官请示。

“念她这么卖力,给她点好处吧。”江皇后漫不经心的道,“尤其她还打算瞒着和氏先斩后奏…真不知道和氏回头知道这消息后会是什么样的脸色?”

女官抿了抿嘴:“若要激励十四少夫人继续为您跟老夫人做事,还是不要揭露她的好。”

“说说而已。”皇后慵懒的道,“对了,十九媳妇这两日表现如何?如今江家这风起云涌的,不够机灵的话,十九可得替她操心了!”

女官沉吟了会,才道:“暂时还不太看得出来——不过,十九少夫人似乎不是个肯吃亏的人。”

“不肯吃亏才好!”江皇后哼了一声,“不怕四房再出个庄氏,反正那一个庄氏到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江家媳妇里,再没有比她过得更自在的了!就怕四房再出个倩缤!那才是扶不起来!这宁颐只要真心实意为十九考虑、孝顺本宫的母亲,她蛮横点又怎么了?本宫自会为她说话!倒是跟倩缤那样,人人都说好,结果呢?好好的嫡媳,把日子过得奴才都能上去踩一脚…”

女官没有作声,心里却不太赞同她对小陶氏的评价:“庄夫人跟宁颐郡主都有丈夫可依靠,前者还有儿子傍身…小陶氏,她有什么?是,老夫人与娘娘都怜恤她,但娘娘干政是靠着娘家,无论娘娘还是老夫人,又怎么敢偏心得太明显?否则江家其他房里不服…国公也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