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和水金正折了支月季花逗着一对丹顶鹤,见她过来,把花扔到水池里,急忙起身过来,压低了嗓子劈头就问:“辛表妹恼上我了?”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十四章 无奈妥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秋曳澜一头雾水的问,“我倒不知道她恼没恼你,但她现在不想见你倒是真的。”

“唉,我就知道是这样!”和水金一脸的苦笑,“但我有什么办法?祖母跟母亲都让我跟六婶一起劝她答应嫁给七皇子——长辈之命,我根本就推辞不掉——连她亲祖母也是这个意思,毕竟辛家连妃嫔都没出过,何况是六宫之主的荣耀?所以跟着六婶一起劝了她几句,这不就恨上我了?”

秋曳澜忍不住问:“除了她之外,真没合适的人选了?”

“还有就是咱们二姑姑的两个小女儿,窦家十小姐跟窦十一小姐了。”和水金一抿嘴,“那两位其实也不是很讨厌,问题是,祖母跟皇后娘娘都不喜欢窦家人!”

七皇子的妻子跟齐王妃不一样。

因为皇后支持后者时,跟谷太后的胜负只在五五开,皇后自己都觉得可能有变数,所以选择了她不喜欢的侄女之一江绮筠,既对娘家有了交代,万一齐王有什么不好她也不心疼。

后来果然齐王失去争夺储君的资格,江绮筠的母仪天下梦就此破碎,这辈子也就是个王妃命了,还是个丈夫基本不会有什么作为的王妃。

但七皇子因为有薛畅的承诺,登基的可能极大——他的妻子以后妥妥是太子妃、皇后这样一路走上去的。

江皇后恨窦氏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给予跟她亲近的人有这样的荣耀?

哪怕这位太子妃或皇后怎么也是在江皇后手底下,可只要想到窦家女会坐在自己坐过的凤位上享受朝野参拜,江皇后就觉得无法忍受!

“…”秋曳澜沉默,不是她不想帮辛馥冰,而是江皇后的心意既下,连江崖霜都不能更改,何况她这个侄妇?

“而且欧碧城昨天来了你这儿,你该知道,他对辛表妹…实在没有恋慕之情!”和水金揉着额,向来八面玲珑处事果断利落的她,这会是怎么都果断不起来,头疼道,“她就算不嫁七皇子,以后也要嫁给其他人的。如果她始终不能忘记欧碧城,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嫁谁不一样?七皇子才貌都还不错,而且皇后娘娘是辛表妹的姨母,怎么也不可能亏待她…”

秋曳澜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长辈们知道欧碧城的事吗?”

“以前不知道,昨儿她往欧家一跑,想不知道也难了。”和水金心烦意乱道,“我之所以到现在才过来,就是方才被母亲喊过去骂了一顿,说我既然知道这事,为什么之前不早说——要他们两个两情相悦我当然要早点说了好请长辈成全他们了,可是…唉,万没想到辛表妹脾气这么急!现在好了,这么一闹,我都不知道长辈们现在会怎么样她?”

她虽然说不知道长辈们会怎么样辛馥冰,但秋曳澜却知道,辛馥冰要么顺从的嫁给七皇子,要么就是被速度远嫁了——毕竟她这次的举动在这时代看来实在太丢脸了。

欧碧城若应了她,还能圆成一段佳话。

偏偏,欧碧城没有答应。

“我刚才听欧晴岚说欧碧城心里有人了,你知道是谁吗?”秋曳澜发了会呆,问。

“啊?”和水金也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这问题你不如去问十九,我跟他到底男女有别,长大后就很少来往了,哪里晓得?”

妯娌两个又沉默了会,秋曳澜问:“就是说,辛表妹是肯定嫁不成欧碧城了?”

“就是这样。”和水金吐了口气,苦笑,“一起长大的姐妹,能帮我会不帮吗?”

她看向秋曳澜,“我知道她现在十万分的不愿意见我,可是,现在真的不是赌气的时候。她昨天去了欧家,隔了一晚,该知道的长辈那里肯定都知道了,毕竟欧家既知道她是皇后娘娘与祖父看中的人选,是绝对不会不赶紧撇清关系的——否则欧碧城不愿意也就是了,何必翻.墙逃走这样激烈?”

“…我去劝劝她吧。”秋曳澜咬了会唇,低声道。

她对辛馥冰是很有好感的,如果可以,真心希望帮这小姑娘一把。

但眼下,无论是感情上的纠纷还是局势上的复杂,都是她无能为力的。

“不是当家人,清闲也无奈啊!”心里这么自嘲了一句,她问:“三伯母既然为欧碧城这事骂了你,却不知道长辈们对辛表妹的态度是?”

和水金苦笑:“吃不准——但,辛表妹是五姑姑的女儿,咱们家到底隔着一层,我想家里长辈应该不至于直接说她什么。就不知道辛家老夫人晓得之后会怎么办了?那位老夫人…怎么说呢,平常对辛表妹也是很疼爱的,但这次辛表妹拒绝婚事,让她很不高兴。”

顿了顿,她声音一低,“毕竟,看到皇后娘娘如今的尊贵显赫,辛家老夫人哪有不动心的?”

江皇后的跋扈可不仅仅是靠皇后身份,是靠着娘家好不好?

秋曳澜心里轻哼了一声,道:“那我去了。十四嫂请随意!”

“我在这里等你消息吧?”和水金叹了口气,跟她商量,“本来母亲也打发我过来继续劝说她,可她现在不肯见我…”

“我也不知道会劝她多久,更不知道结果——而且我刚刚劝她跟欧大小姐一起去休憩。”

见和水金迟疑,秋曳澜又道,“或者我劝完她后,派人送个口信去给您?”

“那可多谢你了。”和水金忙道。

看着她面上的苦涩之色,秋曳澜也有点唏嘘,和水金向来是做好人居多,尤其是在同辈之间,如今忽然要做难人,也难怪她这样不自在——这就是这时候做媳妇的悲剧,婆婆发了话下来,再不想做也得做,不然就等着被穿小鞋穿到婆婆死或自己死吧!

送走和水金,秋曳澜回到庭中,见书房的门关着,里头已无动静,就轻声问廊下的丫鬟:“欧大小姐跟辛表妹?”

“都睡着了。”丫鬟忙答。

“不要打扰她们,让她们睡吧!”秋曳澜点了点头。

那两位昨晚想来都没休息好,一直睡到晌午后才起来,梳洗毕到正屋来见秋曳澜时,端详着她们恢复红润的脸色,秋曳澜松了口气,命人传饭:“饿了吧?厨房里一直给你们热着菜。”

“今儿个实在叨扰十九表嫂了。”辛馥冰欲要行礼,秋曳澜忙上前拉起:“你说这话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

欧晴岚倒是没这么客气,秋曳澜延客之后她立刻坐了下去,只是眉宇之间一片沉重,显得心绪欠佳——秋曳澜知道多半是自己之前拒绝肯定她的那句话给她带来了压力,但这种事情真心不好随便承诺,现在下不了台的辛馥冰就是个例子。

“刚才十四嫂过来,是请您帮忙一起劝我的吗?”辛馥冰被秋曳澜扶着坐下后,极淡的笑了笑,忽然问。

秋曳澜没想到她之前那么不愿意见和水金,现在却主动提起,愣了下,才道:“也没有,她就是想跟你解释下,她之所以去劝你,是因为长辈之命不好违背。”

“呵…”辛馥冰自嘲的笑了笑,“那不管她,我想请表嫂帮我个忙!”

秋曳澜总觉得她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忙道:“表妹尽管说!”

“您帮我去跟二伯祖母说一声,嫁给七皇子的婚事,我答应了。”辛馥冰神情淡漠,“不过我昨天犯糊涂去了欧家…这事还求二伯祖母给我遮掩些,免得我没法做人!”

秋曳澜闻言不由一呆,下意识的看向欧晴岚,却见欧晴岚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的摆瓶,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你怎么…?”思索了下,秋曳澜还是觉得应该问上一声辛馥冰变化的缘故。

“他又不要我,我难道还能死缠着他不成?”辛馥冰淡淡的道,“七皇子身份尊贵又才貌俱全…六婶说的很对,不是四姨疼我,这门亲事,哪里轮得着我?我昨天已经让很多长辈失望了,但望如今还有补救的机会才是。”

她一下子通情达理起来,把本该别人劝她的话都说尽了——秋曳澜默然片刻,才道:“你真决定了?”

“当然。”辛馥冰又露出个惨淡的笑,“本来该我亲自去伯祖母跟前负荆请罪的,但我现在心神不宁的,怕到了伯祖母跟前有什么差错,所以还求表嫂您替我跑趟腿了。”

“…我这就去。”秋曳澜看着她心如死灰的模样,暗叹一声,起身道。

半晌后,陶老夫人听完她的转达,默默颔首:“她自己想通了那最好。至于欧家的事情…让她不必担心,欧家人都是有分寸的,这事并没有外传,就是咱们家里,也没几个人晓得。等她嫁给七皇子后,这事就更加不会有人不识趣的提了。”

秋曳澜觉得也没其他要说的话,正要告退,陶老夫人又道,“对了,方才十六媳妇那边派了人来报喜,说十六媳妇有了。我这里才收拾了东西,不如你给我带过去?”

“…是!”秋曳澜怔了怔,赶忙掩住一瞬的惊讶应道。

她倒不嫉妒盛逝水有孕,毕竟她过门还不到一个月,不过也有点赞叹盛逝水的气运——算起来盛逝水过门还不到一年,这会就有了,不论男女,对于她、甚至包括江崖朱在内,都是件好事。

“你进门日子浅,也不要急。”不过她脸上刹那的惊讶还是让老夫人注意到了,出言安慰道,“子嗣是缘分,该来的总会来的。”

秋曳澜有点哭笑不得的敷衍了几句,这才告退。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十五章 恨意更深!

因为陶老夫人之命,她让苏合回自己屋里去禀告辛馥冰老夫人的回答,自己则领着其他拿着赏赐之物的人进了盛逝水的院子。

这时候小陶氏已经在嘘寒问暖了,见到她来,笑道:“方才下人说去你院子里报喜,你却不在。可是在祖母那儿听到好消息?”目光晃到她身后拿着东西的下人,不免惊讶,“这么会功夫你就把贺礼收拾过来了?我还以为我手脚够快了呢!”

“我哪有这么快的手脚?”秋曳澜笑嘻嘻的看了眼被强按在榻上的盛逝水,“都是祖母体贴十六嫂的,喏,正好我去找祖母,就给祖母跑了趟腿!”

“我说呢!”小陶氏恍然。

这时候盛逝水忙谢了秋曳澜辛苦,叫人把东西接下来。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不过几步路,而且不替祖母送东西来我也要来的不是?”秋曳澜好奇的问,“几个月了?”

“还几个月?”小陶氏听着这假装在行却分明孩子气的提问不禁扑哧一笑,“你看十六弟妹跟往常瞧着都是一样,自然是日子还浅。”

盛逝水双颊微红,笑道:“两个月不到…我月事往常也不是很准,这次…”

语未毕,脸更红,索性不说了。

秋曳澜正要调侃她几句,外头却有人来报:“六少夫人、七少夫人还有十四少夫人来了。”

“快请!”盛逝水忙道,就要起身相迎。

小陶氏忙扶住她:“你小心点儿!”看着这位八嫂一脸轻拿轻放的神情,秋曳澜不禁勾了勾嘴角。

出了门,小陶氏又要求盛逝水慢点走。

于是她们半晌还没走出垂花门,施氏三人倒先进来了。

看到被群星拱月般围着的盛逝水,她们意外道:“怎么你还亲自出来迎?快进去坐下罢!”

一群人又簇拥着盛逝水进了屋,分宾主落座之后,嫂子们自然免不了一阵关切问候,施氏跟张氏都生养过,又以过来人身份传授了一番经验…话到中途,大房跟六房的妯娌也赶来了。

不过大房来的仅仅只有小窦氏及小庄氏。

关于苗氏,她们都说:“她这两天有些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十六弟妹,所以不敢来了,只托我们带了贺礼来。”

这话大家听听也就算了,反正真实情况这里的人都知道——那天江崖丹被劝出大房,果然直奔苗家给妻子“讨公道”,然后苗家就遭了殃:被江崖丹发作时摔砸的东西、以及之后卖了小半家业才凑够的赔偿费都是小事了,关键是江崖丹这么一闹,谁都知道苗家出了个蛮横的女儿,无缘无故就当众掌掴别房弟媳不说,被打的那可是本朝名门陶家嫡女、还是朝野都公认的贤惠温柔!

哪怕江崖丹名声不好,但小陶氏的贤名放在那里,这次他的讹诈勒索居然没落什么骂名不说,反而扳回了一些印象分…比如说江皇后就公然说:“从前老觉得丹儿不懂事,现在看看他到底还是知道夫妻一体的道理的。”

皇后这话传出来,苗家前途可知!

所以苗家人气得死去活来,若非窦氏劝说,简直恨不得把苗氏赶出家门了!

如今苗氏可以说把里里外外的脸都丢尽了,哪里还好意思出来,连之前秦国公命秋曳澜夫妇给她设宴赔礼都坚决推掉了…尤其今日的喜事是四房的,想也知道,被她打了的小陶氏跟打了她的秋曳澜肯定都会到场。她要来了,岂不是越发无地自容?

“十九弟妹。”妯娌们围着盛逝水说长说短之际,米茵茵忽然走到秋曳澜身边,扯了扯她袖子,把她拉到角落里问,“辛表妹是在你那里?”

“是,怎么了?”秋曳澜看着她复杂的神色,揣测她这么问的用意?

米茵茵贝齿轻咬朱唇,片刻才问:“你正在劝她?她怎么说?”

“才接到十六嫂的喜讯,还没想好回去后要怎么跟她说。”秋曳澜之前跟米茵茵虽然不如跟辛馥冰那么亲近,但也没什么仇怨。只是知道江崖蓝曾单相思过辛馥冰、这会辛馥冰的处境却正可怜,米茵茵追着来问这个问题,她就觉得有点讨厌了,故意问,“怎么十三嫂子也想跟我一起去劝她会?”

米茵茵察觉到她的不喜,抿了抿嘴道:“没有,就是我过来时母亲听说辛表妹在你那里,让我问一问,毕竟五姑姑跟五姑父如今都不在京里,我们也很担心她。”

“欧大小姐这两日都在寸步不离的陪着她。”秋曳澜听出她的言不由衷,淡漠答。

察觉到她的不悦,米茵茵蹙起眉,想了会,低声道:“你觉得我们针对她吗?但这也太冤枉我们了,不是上头来的意思…”

“十三嫂您想多了,我什么都没有觉得。”秋曳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至于您说的上头的意思不意思我也不怎么清楚,这话您回头找辛表妹当面说去吧,不必告诉我!”

“你们两个躲这里说什么呢?”妯娌两个气氛正尴尬,和水金恰好走了过来,笑,“说什么悄悄话,也给我听听好不好?”

“说你小气,十六嫂这儿有的杜鹃盆景,怎么我们那里都没有?”秋曳澜若无其事的打趣道。

和水金顺着她视线一望,果然是一盆精神抖擞的杜鹃,不觉失笑:“这真是冤枉人!这明明就是十六弟妹的嫁妆,哪里是家里分的?”

就笑骂秋曳澜,“若是家里分的,区区一盆盆景,我难道还会昧了你的?”

“开个玩笑呢!好嫂子,你这么疼我,有好东西怎么可能忘记我?”秋曳澜笑着求饶。

她们说笑的光景,米茵茵趁机走开了。

见这情形,和水金声音一低:“她过来问你辛表妹的事?”

“不然还能是什么?”秋曳澜并不掩饰自己的不喜,“辛表妹从头到尾都没跟她抢过十三哥,她至于这么把辛表妹当贼防吗?也不想想辛表妹这会心里有多苦,还一副辛表妹一日不嫁人她不放心的样子…对了,辛表妹答应婚事了,方才她托我去见祖母,我竟忘记派人去跟你说。”

“噢?那就好——不过要说十三嫂,你还真别说!”和水金闻言,却摇了摇头,轻声道,“她现在过来问你这事,也不全是担心辛表妹——除了早就进门的嫂子们,这会大概也就你压力不大,毕竟你才过门一个月。但十三嫂她跟我,压力,能不大么?”

秋曳澜怔了怔,见和水金目光看向人群里的盛逝水,恍然,想了想,就拿陶老夫人之前的话道:“子嗣都是缘分,该来的总会…”

“说是这么说,但你也晓得,做人媳妇的,开枝散叶才是正经!”和水金叹道,“有上一子半女的,回头在长辈跟前说话都要得脸些!我、十三嫂还有十六弟妹进门的日子很近,如今十六弟妹先传了好消息,我们却…”

秋曳澜总算明白为什么方才自己只是微有诧异,陶老夫人就要出言安慰了——这年头做人家媳妇,生孩子的压力,真心不是一般的大。

连和水金这种没过门就管账的人都因为盛逝水率先有孕心事重重了!

“这话其他人说也还罢了,你?”秋曳澜想让气氛轻松点,就故意笑道,“你还不够在长辈跟前有体面的?”

和水金面上笑着:“咱们家长辈都慈祥,向来给咱们都有体面。”心里却是苦笑连连:要真有这么好,我至于在你才过门就算计你,又私下想方设法的讨好祖母同皇后娘娘么?

…和氏最近私下里挑她不是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最伤媳妇的子嗣问题明里暗里就说过好几次。

和水金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她从年初起忙着操办江崖霜跟秋曳澜的婚事,一个没看好江崖恒,竟叫他在外面金屋藏娇,和水金自然不能容忍,不过她也是按足了规矩,先禀告和氏,请和氏定夺。

本来和氏也很生气,把江崖恒喊到跟前大骂一顿,勒令他立刻打发了那外室滚蛋,并跟和水金好好赔礼。

结果江崖恒全部照做不说,因为他本来对和水金也是真心的,不过是打小跟着哥哥们风流惯了,一时改不掉处处留情的做派。加上他又一直有点怕和水金,所以出了这事,自觉在妻子跟前抬不起头来,便各种做低伏小…

丈夫这么做,和水金是得到安慰了,和氏却看不惯了。用她身边人传出来的原话是:“十四见到水金就跟没了骨头似的,也不知道私下里吃了水金多少亏?好好一个江半朝家的嫡出贵公子,竟怕妻子怕到这地步!真是丢尽了我的脸!我知道水金主意多,但这主意也不能净用在丈夫身上吧?”

而和水金当听到这番话时差点被气炸了肺:当初是你管不了账回娘家哭诉,我这做侄女的给你出谋划策助你脱困,之后你看中我才干一纸聘书把我聘给你儿子,完了我就开始替你们江家做牛做马的操心…做侄女做媳妇,我哪里对不起你?!

还亲姑姑呢!人家没有姑侄关系的婆婆也不见得这么难伺候!

因此和水金果断制定了对抗之策,就是对和氏阳奉阴违,反正和氏得靠她打理江家,不犯大错误,根本不可能重罚她!私下里却一边讨好陶老夫人母女,一边笼络四房…预备架空这个姑姑,真正自己当家作主!

毕竟秦国公府的总账需要她来打理,她无法离京,想撺掇丈夫外放来避免婆媳矛盾都不能。

“所以我也只能尽快建立自己的势力,直接压过姑姑了!”和水金垂下眼帘,掩住眼中厉芒,今儿才从和氏身边人那里听到消息,和氏对她瞒着自己送“香魂怨”给陶老夫人的举动非常不满意,甚至打算,亲自给江崖恒安排两个美貌姬妾作为敲打与警告。

“祖母因为是继室,对于元配嫡出的三房、四房一直是鲜少干涉。再讨好她,也不能指望她明确干涉姑姑对我的态度…”和水金眯起眼,不动声色的看向秋曳澜,“倒是十九弟妹,四叔在家里地位特殊,她嫁的十九更是深得祖父喜爱…若能把她笼络过来为我所用,不说通过她影响十九乃至于四叔还有祖父——就凭她方才替辛表妹打抱不平,用得恰到好处的话,也足以解我很多难题了!”

想到这里,她越发坚定了笼络秋曳澜的心思,“总之姑姑对我不仁,我也不义!又想我做牛做马,又想你儿子事事听你的还姬妾成群打我脸——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当年你管账无能是你自己废物,嫉妒我你还有理了!!!”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十六章 献计

秋曳澜究竟才过门,在江家根基浅薄,对于三房暗流汹涌的婆媳矛盾一无所知,更不晓得被上上下下都认为进了江家门肯定越发如鱼得水的和水金,实际上已经把她那姑姑兼婆婆恨了个死去活来!

贺完盛逝水,她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少不得又盘算一番,一会如何劝慰辛馥冰。

结果进了门才知道,辛馥冰跟欧晴岚已经托丫鬟告辞,先行离去了。

苏合解释:“是老夫人派人来接的。”

“我知道了。”秋曳澜点了点头,心里暗想,“怪道祖母方才让我替她把赏赐之物带给十六嫂,合着就是为了支开我,喊她们两个过去?”

她略一思索就知道陶老夫人这么做没有恶意,毕竟辛、欧两个在她房里,老夫人喊人过去,秋曳澜不陪着一道有点失礼,陪着吧…这件事情乱七八糟的,哪怕辛馥冰忽然转了态度愿意嫁七皇子了,暂时也没什么喜气,参与进去徒然尴尬。

陶老夫人借口代送赏物打发她到盛逝水那边走一遭,也是让她置身事外。

“叫人把库房里贺人定亲的东西归一归类,或许过些日子要用得着。”秋曳澜吩咐着,想到辛馥冰惨白的脸色,不禁一叹。

苏合应了,又问:“那避暑的东西也要收拾起来了吧?这也没几天就得动身了。”

“自然,不过十九的东西我还不大清楚,你先让彩奇她们去收拾。”秋曳澜道,“等十九回来,我再问问他有什么特别要带上的没有。”

…傍晚江崖霜回来,听秋曳澜提到避暑事,道:“没什么特别要带的,别院那边东西都齐着。”又说,“今年这避暑倒有些意思,谷太后令周王主持此事,四姑正头疼要不要也给七皇子安排件庶务…又怕他年纪小做不来。”

秋曳澜好奇的问:“不是有幕僚?”

“就算有幕僚在后面出主意,场面上指挥的肯定得自己上阵。”江崖霜哂道,“太后那边哪有不设法拆台的?没点真本事,贸然办庶务,反而会把之前攒起来的聪慧好学名头给败坏——估计太后那边就是这么盼望的。”

七皇子也有十五岁了,既然要争储君之位,不亲自办几件差事确实说不太过去——只是之前他跟周王的直接较量中一直稳占上风,若在办差上一旦失手,难免要被太后那边抓到把柄拼命打击,从而丧失了好容易刷出来的先期优势。

“这情况周王倒成了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他之前的表现已经输给七皇子了,再丢脸一点也无所谓。”秋曳澜思索了下,不觉失笑,“反而七皇子需要卫冕,压力山大!”

她沉吟了会,道:“若是想给七皇子找件合适的事情练手的话,我倒有个主意。”

江崖霜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问:“是什么?”

“上次你不是说太后欲将亲自抚养长大的常平公主下降给况青梧,只是被四姑拦了?”秋曳澜提醒,“不过太后此举是为了拉拢镇西军,不可能因为四姑的阻拦而放弃!尤其况青梧现在已经金榜题名,他还是况家独子,况时寒岂能不指望他尽早成亲好开枝散叶?所以太后一定会再提此事——向来皇子皇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由皇后娘娘操办的,四姑何不把这件事交给七皇子去练手,这样太后那边的人再要拆台…”

江崖霜眼睛一亮,忍不住又亲了亲她,喜笑颜开道:“澜澜就是聪慧——这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我今儿替四姑想了好几件事都没想到这个!”

“还不是辛表妹的事情搁我心里,这会你一说七皇子没有合适的差事练手我就联想到了常平公主。”秋曳澜捶了他一下,叹气,“辛表妹…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提到这个隔房表妹江崖霜也有些怜意:“这也没办法,碧城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若是其他事也还罢了,为她婚姻大事出了头,不娶她怎么可能?”

秋曳澜郁闷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觉得气闷,就是想帮辛表妹骂欧碧城都不成!”

“碧城可真冤枉,他可从来没有同辛表妹亲近过!”江崖霜虽然跟辛馥冰是隔房表兄妹,但欧碧城这个自幼长大的死党在他心目中地位显然也不低,此刻忙替欧碧城解释,“姻缘不到,如何能够勉强?”

“唉唉!不说了,安置吧!”秋曳澜拉起被子,把头一蒙。

江崖霜又气又笑:“咱们还没…”

“少烦我!”秋曳澜不高兴的打开他伸进被子里的手,“今儿我没心情!”

江崖霜见她真的兴致不高,无奈的停了手:“咱们还在新婚呢!”

过了会,见秋曳澜不吭声,他放缓语气,“这样,你明儿进趟宫?”

“做什么?”秋曳澜听着像是说正事,疑惑的放下被子问。

“你方才出的主意不是得去告诉四姑?”江崖霜道,“年初为了春闱的名次之争,太后还没顾得上常平公主的婚事,这会差不多腾出手来了。当然要让四姑尽早准备,毕竟七皇子年岁太幼,以前也没有过打理庶务的经验,不早些提点他到底不妥当。”

秋曳澜不太愿意,因为这会她进宫难免被皇后问到辛馥冰,就道:“你去说不成吗?”

“我如今有官职在身,明天又不是休沐日。”江崖霜哑然失笑,“再者你过门以来还没给四姑请过安呢,旁的不说,四姑那边的那份见面礼,你到现在都没收到…亏不亏?”

“四姑那么疼你,你倒是一个劲的算计她的东西,若叫四姑知道,看怎么揍你!”秋曳澜无语的道。

江崖霜不动声色道:“这会又没旁人在,你不说我不说,你就是为了给四姑请安专门进宫的…我不就不用挨揍了?”

“我偏要告诉她!”秋曳澜哼哼道,“你这个不孝侄!”

说到这里不禁扑哧一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江崖霜趁机一把抱住她…

次日,秋曳澜梳洗起身,送走丈夫,就去了正屋给陶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很是慈爱的免了她礼,让她坐:“今儿不是请安的日子,你昨天又才跑过一趟,可是有什么事?”

“祖母好眼力!”秋曳澜笑着看了下周围,陶老夫人二话不说清场。

“就是昨天听十九说四姑近来在斟酌要给七皇子派点什么差事,昨儿个辛表妹的事情让孙媳想到常平公主殿下还没下降…”

陶老夫人一听就明白了,微笑着道:“你这孩子就是机灵!”

接下来也不用秋曳澜自己提了,老夫人直接给她找了个理由,“正好你十六嫂有了身孕,这是喜事,该告诉宫里一声。也替那孩子讨点好处…既然是你房里的妯娌,就你走一趟吧。”

得了老夫人之命,秋曳澜回房换了身正式些的衣裙,直奔宫门——以江家现在的显赫,女眷进宫根本不用走什么程序,直接到宫门口让车夫报下身份,像窦氏这种跟皇后关系不怎么好的兴许还得被晾一晾,像四房这种皇后所亲近的,草草检查了下就放行了。

进宫门后一路畅通无阻,直至贝阙殿外才被宫人暗示停下脚步等候传召——也就转个身的功夫,秋曳澜才理了理裙裾,先进去禀告的宫人就出来说皇后让她进去了。

秋曳澜进门上殿,先以郡主身份请了皇后安,复以侄妇身份请姑母安,完了江皇后含笑让她起来:“坐吧,你如今是本宫的侄妇,不必拘束…还以为你们成亲后,十九会领你一起来见本宫,顺便把你那份东西拿走。结果这小子倒好,告假的日子专门陪着你,上差后专心当差,竟把本宫忘记到脑后了!”

“还望四姑饶恕…”秋曳澜虽然知道皇后并没有真的责怪江崖霜,但还是赶紧代丈夫告罪。

皇后果然不在意的摆手道:“本宫调侃下而已…你今儿一个人进宫来,是什么缘故?”

秋曳澜把陶老夫人给的理由讲了,皇后有些意外,但面上也有欢喜之色:“是吗?看来十六媳妇倒是个有福气的,这才半年多吧?就有了动静…但望是个男嗣就好了。”

“有四姑福泽,想必十六嫂定能如愿以偿。”秋曳澜嘴上说着凑趣的话,心里却想着回去之后这句话要能掐还是掐掉告诉盛逝水的好,不然万一过些日子断出来是个女胎,盛逝水的压力可想而知!

两人说了几句,皇后见她还不告退,心里有数:“既然如此,那咱们娘儿两个单独说会话罢!”

把宫人打发下去,秋曳澜又重复了一遍可以让七皇子去主持常平公主下降之仪,如此令太后党束手束脚难以放手拆台,自可延续七皇子的能干聪慧之名。

这个主意江崖霜跟陶老夫人都觉得不错,但皇后听完却蹙起眉。

见状秋曳澜心头微微凛然…半晌后,皇后才道:“这样本宫倒确实不必替维桑担心了,但,这岂非意味着常平的下降之仪会花团锦簇?”

秋曳澜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皇后不愿意常平公主的婚礼太好看。

“常平公主殿下的下降之态再花团锦簇,成就的也是七皇子的名声,七皇子聪慧能干,成就的,岂非是四姑您的慧眼识材?”秋曳澜思索片刻,斟酌着语气与措辞道。

又想常平公主的婚礼冷清落魄、又想给七皇子找个能露脸还让太后党心存忌惮不敢可着劲捣乱的差事…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两全其美?

尤其太后党又不是什么软柿子,薛畅这枚暗子没有发生作用之前,这可是皇后党拼尽手段也只能维持平局的对手。

江皇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之前蹙眉,也是因为她想到为了常平公主下降之事,自己跟谷太后斗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免不了要好好的给常平一个体面下降之仪…哪怕算起来拿到大头好处的是自己,也觉得不大痛快。

但皇后到底不糊涂,考虑了会便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算常平运气好吧!”

这事答应下来,皇后话锋一转,果然问起辛馥冰:“她昨天跑你屋里去了?如今怎么样?”

“…她说愿意听长辈安排,而且昨天还让侄妇代为向祖母请罪。”秋曳澜思索了下,才道,“辛表妹…也是一时犯糊涂才会…”

“事情既然过去那就不要再提了!”皇后打断她的说情,淡淡的道,“给本宫带句话给她:让她安心调养身体,预备大喜之日…其他的都不用操心!”

秋曳澜正要答应,外面宫人咳嗽一声——皇后抬起头,扬声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