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一撩米氏,讥诮道,“你已人老珠黄,生下小十三后又再无作为,也就是六哥性.子好,耳根又软,被你哄着没进新人。如今年少美貌的侍妾一到你就急了…你们这对姑侄心眼不大醋劲倒是一个比一个大…”

“我、我跟你没完!!!”米氏万万料不到江天鹤居然会把脸面撕破到这样的地步!

这根本就不是小心眼的问题,这根本就是完全不打算跟她和解好吗?!

米氏跟江天鹤姑嫂和解失败,关系反比之前更加恶劣——这事原本也没人知道,但姑嫂两个在欧老夫人跟前各执一词争吵不休的光景,辛馥冰不耐烦做背.景,就悄悄跑到秦国公府来找秋曳澜说话。

见到秋曳澜,她一五一十诉说了经过,苦恼道:“我本来觉得到底是舅母,她亲自登门赔罪,虽然不见得全是真心,装装糊涂也就过去了,总是掐着的话,外祖父跟外祖母看着心里不是滋味,舅舅跟表哥们夹在中间也为难。可母亲坚持不肯放过她跟米茵茵…也不知道今天会吵到什么时候,就来找你倒一倒苦水了!”

秋曳澜便问:“只有六婶母去赔罪,米茵茵呢?”

“说她病着不能起身。”辛馥冰哼道,“她身体倒确实一直不好的,不过是真的不能起身还是假的,谁知道呢?当然她不到我跟前我其实还真畅快些!”

“那也难怪五姑姑生气了,哪有赔罪的时候,长辈到了晚辈反而不到的道理?”秋曳澜皱眉道,“更不要讲之前六婶就是因为护着她才冷淡你的,五姑姑怎么可能不怀疑六婶就是想哄你呢?”

辛馥冰一边从面前果盘里挑了个桃子,一边郁闷的嘟囔:“反正乱七八糟的叫人扫兴!”

结果马上她就赶上更扫兴的事了:“辛表妹?!”

忽听门外一声大喝,辛馥冰吓了一大跳!刚刚递到嘴边的桃子都差点掉了:“十九表哥,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至于喊这样大声吗?真要把我吓坏了!”

江崖霜一个箭步进了门,二话不说走到她跟前,在她跟秋曳澜都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脸不红、心不跳,坦然到自然的夺下她手里那个洗得干干净净、水灵灵饱满欲滴的桃子,然后转身从附近的果脯盘里抓了把桃脯给她:“你十九表嫂有孕在身,这些果子是你十四嫂特意匀给她的,吃一个就少一个。你想吃桃子的话,就吃点果脯吧!”

手握桃脯的辛馥冰死死盯着他,恨不得把果脯扔他脑袋上去:“这大过年的,你至于为了个桃子这么计较吗?这桃子还是十九表嫂拿给我的哪!”

秋曳澜也赶紧圆场:“你真是的,不过一个桃子!而且十四嫂送来的还有好些果子,我都吃不完…”

“吃不完就放着,没准又想吃了呢?”江崖霜这一瞬间节操掉光、底线狂降,他淡定的把桃子往袖子里一塞,摆明了不想再给辛馥冰了,“万一没有了,却要怎么弄给你?”

辛馥冰与秋曳澜正风中凌乱,春染匆匆而入:“沙州出事了!”

“八公子一行遇袭——除了八公子被侍卫拼死救下外,纯福公主殿下、欧小姐与凌公子皆生死不知!”

“什么?!”屋中三人再也顾不上什么桃子不桃子,皆大惊失色,“是谁干的?!”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二十七章 陷入绝境!

“兄长怎么会失去对况青梧的辖制?!”江崖霜担心妻子的身孕,强按焦急安慰了她一番,又派人去三房请了和水金来陪伴开解她,这才匆匆赶去秦国公的书房商议对策,这时候江檀已经送了更详细的消息来了——袭击江崖丹一行的人,正是况青梧!

这让江崖霜一路上都惊怒交加,“况青梧手里的人手都是兄长给的,也自有指挥之人,他不过负责露面背个黑锅!如何袭击得了十八姐姐他们?!”

想到这里心就是一跳,暗自骇然,“难道说兄长也被算计了?他交给况青梧的那些人,其实并不可靠?”

这么考虑的话,两方面的人最有嫌疑:况时寒旧部;大房或三房的暗手。

无论江绮筝三人落到哪一方手里,都凶多吉少!

“十八姐姐西行是被阿杏说动的,凌醉也是因此被扯上!八哥更是因此追上去,才改变主意护送他们!”江崖霜深吸一口气,“所以如果十八姐姐跟凌醉出了事,阿杏首当其冲脱不了责任!而阿杏之所以撺掇着十八姐姐西行,目的却是为了追求兄长!这事虽然与兄长无关,但欧家这一代就阿杏一个女孩子,万一有失,岂能不恨上兄长?!”

“再往下想,十八姐姐会被撺掇得心动起程,是以为驸马在沙州——驸马素与兄长相善,之前不辞而别也是扯了兄长做幌子…”

总之,江绮筝三个人一死,江家的姻亲之间,包括江家在内,必将互相为仇!

可想而知,处在这个仇恨中心点的四房,势力会遭受怎么样的打击!

“兄长的启蒙恩师任子雍不惜自废武功,假扮高士潜伏况氏父子身侧多年,最后一举竟功!怎么可能不防着况氏?”江崖霜脚步微微一顿,才继续往前走,脸色渐渐阴沉下去,“最有嫌疑的还是大房与三房!尤其是四个人有三个人被俘虏而去,惟独八哥侥幸逃生…”

江崖丹是四房嫡长子,他再不争气,凭这出身,大房跟三房也不能动他!否则一旦事泄,秦国公跟济北侯也不会再保他们!

而其余三人,欧晴岚跟凌醉都不是江家人,江绮筝虽然是,却是已嫁女,到底不如江崖丹重要!

江崖霜越想越觉得大房跟三房可疑时,千里之外的沙州,极隐蔽的据点内,况青梧也正目光轻佻的打量着形容狼狈的江绮筝与欧晴岚——尤其是欧晴岚:“红衣如火,貌美如花,真是难得一见的俏丽佳人!听说江十九对妻子宠爱无比,所谓爱屋及乌,看来虽然是联姻,但也是花了力气给大舅子挑人了。”

欧晴岚虽然被紧紧的绑缚着,但仍旧高昂着头颅,神情不屑:“我喜欢阮郎,是喜欢他这个人!可不是因为十九!”

“是吗?”况青梧玩味一笑,“阮郎?你倒是警惕心重,不过他本名乃是秋静澜之事我早就知道了,又何必惺惺作态?”

“秋静澜?!”欧晴岚却是真不知道这内情,她不相信敌人,闻言下意识的把头转向不远处的凌醉,“他说的是真是假?”

相比两位女眷,凌醉的待遇可要差多了,绑他的不但是枷锁,而且沉重到了让他连站都站不住,只能靠坐在地上,此刻便有气无力的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位确实是秋静澜,是宁颐的亲哥哥,这里头的缘故比较复杂…等我有力气时再给你说吧!”

说到这里强打精神道,“姓况的,当年在京里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还不知道我的底细?我说你至于给我上枷锁么?欧大小姐都比我厉害点好不好?你拿根绳子绑了我我一样逃不掉!”

况青梧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小侯爷谦虚了!当年街中一战,输的,可是我!所以对小侯爷,我岂能不防?”

“…我说,你不像是鸡肠小肚之人吧?”凌醉不满的道,“那么点小事,还计较到现在?”

跟着想到那次况青梧的随从都被杀,他自己也被江崖霜折磨得死去活来——而当时自己就站在旁边看着,还不住踩上一脚以讨好秋曳澜…凌醉顿时讪讪。

结果况青梧盯着他看了一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居然吩咐:“给他开了枷锁!”

“这家伙这么好说话么?”凌醉揉着发酸的手腕,心中暗自嘀咕,“看他不想立刻要下毒手的样子,他到底想做什么?”

便试探着道:“你才夸奖欧小姐美貌,怎么尽做焚琴煮鹤之事?何不为她们也松了绑?”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况青梧这次却没给他面子,淡淡的道,“我自会安排人伺候她们…至于你,跟我来,我有些事情想要交代你!”

凌醉看了眼四周,基本上都是男子,眉头一皱:“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公主与欧小姐都是女眷,被你掳来已经不妥,若与我分开,恐怕日后于清誉有碍!”

“日后?”况青梧看了他一会,忽然哈哈大笑,“那也要有日后!”

这话一出,凌醉脸色顿变:“你什么意思?!”

“纯福公主与欧家小姐性情刚烈,所以被掳之后就寻机自.尽卫洁了!”况青梧漫不经心的道,“也就你命好,早年帮了秋静澜不少忙,他这两年离不开沙州,也指望你在京里照顾他那个宝贝妹妹…所以,他一定会‘及时’救下你的!”

“你胡说八道!!!”况青梧这话虽然是说给凌醉听的,但江绮筝与欧晴岚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

这分明就是在说这次绑架全是秋静澜的安排!不然怎么个及时救下凌醉法?!

欧晴岚极爱慕秋静澜,哪能容人说他不是?当下就驳斥起来,“纯福姐姐是阮郎…是秋郎胞妹的大姑子,秋郎怎么可能伤害她?!再者秋郎在沙州,赖江家之力颇多,为何要这么做!这样岂不是自绝于江家?!倒是你这个奸.贼…”

“江二公子与江六公子不久前已经抵达镇西军,你的秋郎如今日子可是很不好过!”况青梧淡然而笑,语气毫无感情,“不过好在你们这些人前来,倒是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

凌醉阴着脸问:“什么绝好机会?”

“江家大房与三房欲瓜分镇西军,非常不喜欢代表四房的秋静澜。”况青梧悠然道,“所以他们为了尽早赶走秋静澜,做出点过份的事情,比如说给我机会劫了纯福公主与欧小姐、还有你过来,凌.辱并杀害…”

说到这里,他满意的看到江绮筝与欧晴岚都变了脸色!

顿了顿才继续道,“事后却栽赃给秋静澜——当然这栽赃自然是有破绽的,秋静澜也好,江十九也罢,总之他们肯定能够在关键时刻找到这个破绽并翻盘!这样江家大房与三房根本无法对四房交代,还谈什么染指镇西军?!只要受那么一时的委屈,便能独占镇西军,就是江十九未来也不过如此…这样的机会还不够好吗?”

他微笑着看向凌醉,“为了保证江家四房有足够的理由发作,也为了洗清秋静澜的嫌疑,与他大有渊源的纯福公主与欧小姐必须死!而且死得越惨越好!至于你,你是他的好友,可得为他的无辜佐证才是!”

“我呸!”原本若有所思听着,似乎已经半信半疑的凌醉背着手在他不远处踱着步,谁知正踱到离况青梧不远处时,他猛然扭头,一口唾沫吐到了况青梧脸上,破口大骂,“这般低劣手段也配栽赃纯峻?!”

话音未落,况青梧抬腿一脚把他踹得倒飞而出,重重砸到墙上,后脑勺一痛,人直接晕了过去!

“公子!”老郑脸色很难看,拿着帕子上来替况青梧擦拭。

况青梧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昏迷过去的凌醉,又看向被绑缚的江绮筝与欧晴岚,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给她们灌哑药,然后送到营房那边去!告诉那些人…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奖赏!”

出手如电的卸去江绮筝的下巴,及时避免了她的嚼舌自.尽,况青梧饶有兴趣的看向丝毫没有自.尽打算的欧晴岚:“看来公主到底是公主…欧小姐原来也没我想的那么刚烈?”

“畜生!”欧晴岚恶狠狠的瞪着他,毫不畏惧的大骂,“你本已是丧家之犬!如今还敢对我等无礼,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我何必自.尽?且等着看你的死期!”

况青梧笑容和煦,眼神如刀:“是吗?我原本不想亲自动你的,不过你既然要等着看我的死期…我倒想试试秋静澜妻子的滋味了!”

他粗暴的抓住欧晴岚的肩,将她扛了起来,森然而笑:“但望你不要叫我失望…我近来心情不太好,侍寝的使女,常有被杀的。不过对你,我会努力克制住,毕竟我还打算用你去奖赏秋静澜安排给我的下属——真想看到那些人知道他们玩弄的竟是他们主子的未婚妻时的脸色,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杏!!!!”下巴被卸,本身手无缚鸡之力还被捆得紧紧的江绮筝,眼睁睁看着况青梧狂笑着扛走欧晴岚,心中的后悔难以形容,“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贸然来沙州——要是当初你去问我要不要给驸马带个口信时,我选择拦下你而不是跟你一起来该多好?!”

可惜,一切都晚了…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二十八章 绝处逢生,骨肉相算

“畜.生!你不得好死!!!”欧晴岚全身都被绑了个结实,空有一身武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况青梧扔进帐中,扑到身上肆意轻薄,只恨得心头滴血!

她切齿发誓,“我必亲手把你砍成肉酱——”

况青梧整个压在她身上,嘴唇几乎贴到她面颊,眼中却毫无情绪,只有无穷无尽的风暴——他轻佻的笑:“但望你能在秋静澜的下属手里活下来…我方才有没有忘记告诉你,我赏给那些人的女子,可从来没有一个能够活过三天的!而秋静澜如今出入不便,想来我这里的话,少说,也要五天?!”

他伸手拉开欧晴岚的衣带,眸色沉沉,“所以如果你还想再看一眼秋静澜的话,最好乖一点!把所有的人哄高兴了,你才有可能活到他亲自赶到的那一天…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疯狂大笑后,况青梧正待一把撕开欧晴岚的外袍,忽听门被敲响!

“何事?!”况青梧眼中戾气顿涌,寒声问道!

“公…公子!郑伯…郑伯他忽然晕了过去!”门外传来战战兢兢的声音。

况青梧闻言一惊:“老郑?!”

不知道任子雍真实身份前,老郑在他心目中地位就不低;知道任子雍其实是卧底后,况青梧现在最重视的也就是看着他长大的老郑了。

而且老郑这段日子确实身体不大好,况青梧本待让他卧榻休憩。可老郑伺候惯了他,只要能起身就不肯…难道说病情又加重了吗?

况青梧迟疑了下,羞辱秋静澜的未婚妻——他认为的——到底不急在一时,他飞快的整理好衣袍,走出门外,见一名下属单膝跪在不远处,神情紧张,心头忧虑又沉重了一分:“怎么回事?我方才不是让老郑去躺一会了么?!怎会晕过去?”

“郑伯说公子今日动了肝火,让厨房熬点清火的汤,在厨房说了几句话,正要转身就…”下属小心翼翼的道,“现在人已经送回榻上,就是…就是大夫看了说不是太好。”

“我去看看!”况青梧阴着脸,走了几步见那下属跟上来,一摆袖子,“你去看着我房里的人!”

“是!”下属闻言立刻留步。

片刻后,欧晴岚听到人进来,她怨毒的看过去,却见是一名灰衣男子,看到她的目光,立刻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欧晴岚心中狐疑,正想说什么,那人却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三下五除二挑断她身上绳索,又递了一个革囊,低声而急促道:“马匹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属下会立刻送您过去——出去之后您只管让马自己走,速去沙州报信!”

…此刻,沙州。

原本的兴康长公主府内,一间特别收拾出来的精舍中,江崖月与江崖情正在临窗对弈。

论棋艺,堂兄弟两个都在伯仲之间。

但此刻却是江崖月杀得江崖情溃不成军。

“六弟今日如此不堪一击,可是因为心中有事?”江崖月见状,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漫不经心的问。

“凌醉也还罢了,既是外人,又与咱们没什么交情,死也好活也罢都无所谓。”江崖情被道破心思,也不否认,长叹,“但十八妹妹总是咱们的嫡亲堂妹!她向来性.子好,往日在家里,没少对咱们嘘寒问暖…”

江崖月哈的一笑:“莫忘记十七妹妹就是因为她当年拉偏架,偏心还没过门的十九弟妹,才导致十七妹妹远嫁北疆!六弟难道忘记十七妹妹出阁时哭得何等哀戚了吗?!那可是你的嫡亲妹妹!”

说到这里嘴角露出嘲色,“而且十七妹妹这两年与那欧碧空过的也不是很和睦…之前六弟也在北疆,难道无有耳闻?”

“那次十八妹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江崖情摇了摇头,“是十七妹妹自己做得不好,这个不能怪十八妹妹——而且,即使没有那么一出,按照父亲的意思也是要把十七妹妹嫁到镇北军中的。二哥你不必说这些掩耳盗铃的话,听着怪没意思的!”

又一叹,“还有阿杏,她跟欧碧城兄妹两个生于北疆,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想当初她小时候,我可没少抱她!”

“呵!”江崖月神情轻蔑,“此处如今又没第三个人在,六弟你又何必作此之态?”他眯起眼,“莫忘记之前京中飞鸽传书——十九弟妹已经有了身孕!你想她腹中这孩子的生父与嫡舅是何等天资与成就?!一旦是男嗣,二叔公岂能不视同珍宝?!”

“原本秋静澜就已极难对付,他联手韩季山逼得咱们虽然是奉二叔公之命赴任,却至今一无所获,只能日日缩在这府邸中饮茶赏花度日!再有个嫡亲外甥撑腰,你觉得咱们还能在镇西军中占到多少便宜?!”

“不趁这次十八妹妹他们毫无防备的西行,一举解决掉秋静澜、挑起四房势力之间的仇怨…咱们两房以后斗得过内有太后偏心、外有兵权在握的四房?!”

江崖情皱眉:“我只是想到昔日之情有些感慨,其实,只要揭露况青梧乃秋静澜所控,也足够赶他走了!”

“事已至此,难道六弟还想着收手不成?”江崖月闻言神色一冷,“当初这么做也是六弟你同意的,如今难道又要做好人了吗?只是你觉得哪怕你如今罢手,又回去请罪,日后纵然二叔公不计较,四叔会放过你?!”

他面上闪过一抹怨毒,“这些年来咱们一起在四叔手下,被打压得还不够么?咱们这位四叔的为人你还不够清楚?!”

江崖情叹了口气:“箭已在弦岂可不发?我并无反悔之意,不过是因为十八妹妹到底是骨肉,阿杏又一度情同兄妹,心下有些不忍罢了!”

“与其去可怜她们,还是想想日后在二叔公跟前如何交代吧!”江崖月落下一子后嘲讽的道,“莫忘记况青梧与秋静澜的关系还是二叔公提醒咱们的,不然咱们也不可能没到沙州就跟他联络上!二叔公的本意只是让咱们干掉他,以削弱秋静澜的势力…可现在咱们却要利用他栽赃秋静澜,二叔公素来精明,恐怕瞒过不易!”

江崖情皱起眉:“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放过八弟,这事就能混过去?”

“当然!”江崖月又落一子,“十八妹妹反正已经嫁出门,不算我江家人了!尤其你看她嫁的那一个,出身草莽,还不识抬举!足见二叔公并没有把十八妹妹当回事!至于阿杏,你倒是疼她…但二叔公连十八妹妹都没当回事,何况是她?凌醉就更不要提了!所以哪怕二叔公看破咱们的计划,只要八弟无事,也会帮忙按下去的!”

他眯起眼,“毕竟二叔公绝对不想看到四叔视我大房,还有你们三房如仇雠!不是吗?”

“你这是在逼祖父!”江崖情吐了口气,“祖父年纪大了,不论城府多深,终究也是会伤心的!这样的事情,只此一次!”

江崖月一哂:“当然!”心下却冷笑:“一次怎么够?这一次栽赃秋静澜御下不当,导致况青梧将十八他们三人凌.辱致死,可以彻底解决掉四房在镇西军中的威胁!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们三房了!”

他不知道这时候江崖情也在思忖:“大房狼子野心,为了争夺兵权,连骨肉之情都不顾了!这次的事情我虽然有同意,但主导却是二哥,事后大可以推说是被他蒙蔽了!是不是找个机会透露给祖父,看看祖父会不会为此动怒、将大房逐出镇西军作为惩罚?!”

“十八妹妹再不受祖父重视,终归是四房嫡出血脉,还是四婶唯一的亲生女儿!”江崖情急速盘算着,“哪怕祖父可以忍,四婶却绝对忍不了!只要我主动告密,设法把自己的责任洗清…四房为报女仇,把矛头对准大房,岂不是等于给我三房拉来一个帮手?”

这对堂兄弟勾心斗角之际,秋静澜已带人悄然出了沙州城。

“公子,韩季山真的可靠?”出城之后又急驰了一阵,速度放缓后,忧心忡忡的阮毅才赶上他,低声问,“凌小侯爷、纯福公主、荆伯之女…小侯爷也还罢了,终归是男子!纯福公主与荆伯之女却都是女子不说,荆伯之女尚未婚配,这失落贼人之手的名声传出去之后,荆伯岂能不要公子给出交代?!”

“即使要让况青梧认为新到他麾下的都是大房与三房所派,咱们也可以从中原调集他没见过的人手来,何必要向韩季山借人?”

阮毅觉得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这样不仅仅如今咱们根本无法控制凌小侯爷等人的处境不说,公子也将一个把柄交到了韩季山手上!这实在是…”

“兹事体大,我若不交个把柄给韩季山,你以为他会鼎力助我么?”秋静澜却是一哂,“而且,咱们的人都是照着刺客训练出来的,与久经战阵的士卒迥然不同!你或者还不太分辨得出来,但况青梧生长镇西军中如何认不出来?!江家大房与三房许诺给他帮手的人,可都是号称从镇北军中带出来的精锐,你以为这天下能够冒充镇北军精锐而不被戳穿的,除了镇西军精锐外,还能有谁?!”

“将潜伏到况青梧麾下的任务交给韩季山的心腹去完成,既是防备被况青梧察觉到端倪,也是拖他下水!”秋静澜冷笑,“他既然也参与了此事,你以为日后若揭发我他就能逃得掉?!好歹我还有个妹夫能在秦国公跟前求一求情,韩季山,他有什么?!”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至于如何保全凌醉他们,韩季山好歹也是暂代镇西军统帅的人,这点事都做不到,他也不要混了!所以你不必担心!真正需要担心的,还是秦国公那边!”

阮毅诧异:“秦国公?这次咱们肯定可以抓到大房与三房勾结况青梧欲谋害四房嫡出子女还有欧家、凌家子女的证据——秦国公他还能拉偏架不成?”

“为什么不能?”秋静澜冷笑,“莫忘记况青梧是绝对会一口咬定奉我之命去袭击江家队伍的!”

“如果纯福公主与欧家小姐死了,迫于江家四房以及欧家的压力,秦国公或者会追查到底,不放过大房与三房!”秋静澜眯起眼,“但这两位没事的话,秦国公却更愿意相信错的是我——偏偏为了妹妹我必须保全她们!否则江十九与妹妹之间必生罅隙!”

阮毅脸色一变:“那现在?”

“先去把人救出来,然后按照计划去找江崖月、江崖情理论,把大义名份占住吧!”秋静澜哼道,“至于说秦国公那边,且看江十九的手段——希望他在秦国公跟前份量足够吧!”

万树 千条 各 自垂 第二十九章 论狠毒哪里比得上这两个伯父?!

京中。

正月的大雪浩浩莽莽,风雪声中爆竹零落,年味仍旧浓郁,秦国公府内来往下人却个个战战兢兢,气氛紧张。

前院书房内,剑拔弩张——

“况青梧一介乳臭未干的小儿,若非是况时寒独子,不过一介庸人罢了!况时寒自己尚且栽在秋静澜手中,何况是他?!”江天骜冷笑着睥睨众人,“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是自己侥幸逃脱的,但他之后做了什么?非但没有赶紧找个角落藏起来苟且偷生,反而光明正大在沙州干起了盗匪!”

“最可笑的是,镇西军上下明知道他这伙所谓的盗匪,处处与镇西军作对,甚至几次三番对将士不利,但每次剿杀都磨磨蹭蹭…号称天下精锐的镇西军,镇守西疆这些年来,虽西蛮不能东进半步,却奈何不了一个年才加冠的罪臣之后?!”

江天骜目光如电,看向江崖朱、江崖霜兄弟,“你们敢说此人不是受命于秋静澜,打着盗匪的旗号行那铲除异己之事?!”

江崖朱还是头一次被喊过来参加这种级别的商议,不想就被大伯抓了靶子,而且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此刻不禁愕然无语!

“大伯父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侄儿却要请教大伯父、还有三伯父,十八姐姐与阿杏、还有景川侯幼子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们?!”江崖霜也知道庶兄应付不了大伯,面无表情的站了出来,墨色眸子里冰凉一片,森然诘问,“为了对付我妻兄,竟然勾结况青梧将他们三人掳去?!”

“荒谬!”江天骜与江天骐同时出声斥责,“你纵容妻兄放任况青梧为害沙州,居然反诬长辈、挑唆骨肉?!真是越长大越不懂事越胡闹了!再这么下去还不如你八哥…”

“懂事?胡闹?这些自有祖父与父亲论断!”江崖霜来书房的路上就已推断出对江崖丹一行下手的幕后真凶到底是谁,如今再看大房与三房迫不及待要把罪责指向秋静澜,更加笃定——虽然说这些年来他代表四房跟这两个伯父勾心斗角,没少坑他们。但碍着秦国公,也碍着彼此的血缘,矛头大抵对准了对方的势力而去,在对于本身的伤害上,都是留着手、控制着底线。

可他倒是克制着底线了,大房跟三房干了什么?!

江绮筝,四房唯一的嫡女,她跟秋风的幼子尚在襁褓!

欧晴岚,江家最早也是最忠诚的合族追随者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子!

就算是江家普遍没有很在意其性命的凌醉,冲着他跟秋静澜的交情、以及对秋曳澜和阮慈衣的照顾,江崖霜也不能坐视他出事!

“之前澜澜才有身孕时,我就提醒自己非常时候必用非常手段——”此刻江崖霜心中如煎如煮,恨意滔天!

“现在才知道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论狠毒哪里比得上这两个伯父?!”

他思忖江绮筝三人应该已经生还渺茫——毕竟他们三人之死对四房打击实在太大,江崖霜完全想不到大房跟三房有什么理由罢手?亲情?若还知道念这份情,也不会施这条计!

“唯一的指望就是兄长,不过兄长的势力早在铲除况时寒时就已经基本曝露,任子雍积攒多年的家底更是耗费得七七八八…大房与三房却好整以暇,且是以有心算无心,这份指望太渺茫了!”

压下心中杂念,江崖霜忽然之间笑得春风满面,“父亲虽然远在北疆,但祖父近在跟前,自可训诫侄儿——两位伯父这般急于越俎代庖,是因为被侄儿一语料中所以急了吗?”

“无凭无据污蔑长辈!十九,你从来都不是这么不懂道理的人!”江天骐叹了口气,露出怜悯之色,语气一转慈祥,“不过伯父也体谅你!毕竟十八他们忽遭不幸,你心里定然是极难受的。如今心气不顺朝长辈发作几句,虽然说不合礼,但都是一家人,谁也不会计较…”

说到这里看向江天骜——后者一皱眉,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开启慈祥宽容长者模式,好把江崖霜朝无理取闹方向衬托了。

他正要开口助攻,江崖霜却已道:“三伯父要看证据这还不简单?”

无视大房与三房闻言之后的神情一凝,他整了整衣冠,忽然朝上首拜倒:“阿杏与八哥的武力,祖父与小叔公,都有所知!恳请祖父与小叔公,说句公道话!”

语毕,他重重磕了个头,虽然书房的地上铺了厚毡,但这一下也磕得一片淤青——只是秦国公微合双目似在养神,却像是完全没看到这一幕一样;好在还有济北侯,他到底是叔公不是亲祖父,无法这么不给面子。

见状脸色一变,冲口道:“好好的跪什么?起来说话!”

“恳请小叔公说句公道话——”江崖霜不再磕头,却也不肯起身,坚持道,“八哥虽然是男子,且年岁长于阿杏,但因为这些年来的荒废,身手比之阿杏如何?!”

“你…”济北侯苦笑了一声,环视周围,见江天骜与江天骐也都看着自己,目光复杂,他沉吟了片刻,到底道,“应是…阿杏!”

“叔公所言极是!”江崖霜哈的一笑,起身还座,目光凛冽的四顾,“当然是阿杏!阿杏的胞兄碧城习武不成,荆伯向来将阿杏当男儿养,骑射饮酒,样样不逊色男儿!而且她自幼时常来往北疆与京中,根本不惧旅途奔波——但他们一行人遇袭后,唯一未被掳走的竟然是八哥,而不是最可能逃脱的阿杏!!!”

“这不是况青梧故意放走八哥是什么?!”江崖霜斜睨着江天骜与江天骐,微笑着问,“两位真不愧是长辈!果然好算计好狠毒!八哥再怎么说也是我四房嫡长子,他若出事,便是祖父再念伯祖父的恩情也不可能轻轻揭过!但阿杏与凌醉都不姓江,而十八姐姐是已嫁女——所以放过八哥,留这一线好在祖父跟前过关是不是?!”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你才误会我们?”江天骜闻言,眉头一皱,和声道,“不过你这番推断,也未免太过武断了!你想小八他们一行人,是有侍卫陪同的。遇袭时,当然也是主要依靠侍卫抵挡,断然没有靠他们四人上阵的道理!侍卫护不住所有人,自当分主次!他们那四个人里,你说最受重视的,不是小八,难道是其他人?”

江天骐也淡然道:“而且谁知道这番算计,是不是秋静澜授意于况青梧,为的就是你我骨肉相残,他却渔翁得利?十九,你是我江家玉树芝兰,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能因为枕边人语,竟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说到这里,他看着众人,“虽然说镇西军自本朝开国以来,统帅无出阮、秋两姓。但那毕竟是旧年的事情了,就是秋静澜自己,当初也承诺过,他只要报仇。之后,绝不染指镇西军!但况时寒伏诛已经经年,况青梧也是他自己留着不杀的…他人却还在镇西军中,处处阻挠着咱们家接手兵权。这实在是…”

堂兄弟两个一个严谨推断一个大胆假设,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认定这次四房被坑,完全是秋静澜在贼喊捉贼,目的是借此赶走江崖月与江崖情,独占镇西军!而江崖霜的猜疑,则是受了妻子秋曳澜的蛊惑,胳膊朝外拐!

“其实这件事情早有端倪,只不过沙州距离京中太远。当初消息才送到时,恰逢你十九你媳妇传出喜讯,我们想着这是你们头一个孩子,不可轻忽,这些恼人的消息还是不要告诉你们了!”江天骜继续刷着好长辈的形象,“本打算瞒着你们两个提点下秋静澜,也免得你们以后为难…想是此举竟让他下定决心!”

“沙州苍茫,小八他们一行人出行也不算招摇,怎么会被况青梧恰恰堵了个正着?”江天骐补刀,“说不是被人泄露行踪怎么可能?小二跟小六他们,与小十八可是嫡亲的堂兄妹!别说小十八了,就是欧家那女孩子,她三五岁那会在北疆,小六也没少抱她!是当亲妹妹一样看的…这天底下确实有骨肉相残的败类,但咱们家,即使偶有罅隙,却也不至于到那一步!十九,你方才说的话,委实太伤我们的心了!”

两人一搭一唱,把被晚辈误会却还满怀慈爱怜爱的长辈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江崖霜却只是淡漠的看着,此刻见他们终于告一段落,方幽幽的道:“两位伯父既然都觉得侄儿是在无理取闹,却不知道能不能为侄儿解一惑?”

不待他们回答,江崖霜轻笑着问,“两位伯父口口声声说侄儿的妻兄早有不轨之心,此番八哥他们的遭遇,也是早有端倪…那么请问两位伯父既然都已经安排人去提点过侄儿的妻兄了,为什么,没有提醒下正往沙州去的八哥一行?!”

闻言大房与三房都微微变色!

江崖霜盯着他们,一字字的问:“明知道况青梧有问题,却任凭八哥他们毫无防备的进入沙州…敢问两位伯父,既然你们这般宽容体谅侄儿,又是怎么忘记关怀八哥一行的呢?”

他忽然笑出了声,“万幸八哥无事——他是我四房嫡长子谁敢动他!?所以,两位伯父如果记不清是不是告诉他了,那也没关系,等八哥回京一问就知!侄儿觉得,八哥平时虽然有些胡闹,但正当壮年,还不至于这么快就遗忘掉两位伯父的关心,是不是?”

“…”江天骜与江天骐神情依旧平静,宽袍大袖下的手却微微颤抖:大意了!只顾端着慈祥长辈的架子对江崖霜步步紧逼,不料没把这个侄子逼得方寸大乱歇斯底里,倒是被他抓到了破绽!

要是之前说没提醒江崖丹,还能找出点借口来圆场。可现在他们刷了这么久的好长辈,又一副“我们早就知道秋静澜跟况青梧有问题,就是为你们夫妇考虑才没给你们说”,现在还怎么解释没告诉江崖丹?!

偏偏正像江崖霜说的那样——他们不敢杀江崖丹!!!

没办法灭口,就必须解释——可是怎么解释?!

书房里诡异的平静下来!

“十六弟?”短暂的沉默后,七公子江崖怡忽然道,“四叔跟八弟虽然不在,但四房现在也不是只有十九弟,你还是他哥哥——你也觉得十八妹妹他们遭逢不幸,会是大房与我们三房所为?”

闻言,除了还在闭目沉思的秦国公,书房内的视线都集中到江崖朱身上!

江崖朱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第一次参与就赶上这般火暴的场面,正自手足无措。此刻被这么一看,顿时面红耳赤!

江崖怡眼中闪过一抹轻蔑,面上却极和蔼的问:“十九弟已抢在你之前说了他的意思,如今也该听听你的意思了。毕竟,四叔与八弟不在,按长幼,四房现在可是应该你来做主!”

这话当然是在指责江崖霜不遵长幼,逾越庶兄!

江崖霜淡然一笑,正要说话,江崖朱忽然道:“虽然长幼有序,但也嫡庶有别!”

众人都是一怔!

江崖怡尤其愕然!

却见不习惯在目前这种场合发言的江崖朱匀了匀气,涨红着脸道,“古话都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见嫡在长先!四房如今就我跟十九弟在,十九弟是嫡子,我乃庶出,他出来代我们四房说话岂不是理所当然?七哥你当面挑拨这是什么用心?!”

江崖朱在外面被人公子长公子短的奉承,在江家却是极不起眼的。老实说平辈里除了江崖丹对他还算照顾、江绮筝跟江崖霜对他尊敬外,其他人都没把他当回事。江崖怡也是这样,本以为把矛头对准了他可以取得突破口,哪知这素来印象中废物的十六弟,居然开了窍一样,不但为江崖霜的逾越找了个能过得去的理由、还摆出抱定了这个嫡弟大腿的架势!

这下让江崖怡十分的进退两难了!

江崖朱还没完,他看着四周之人:“我非嫡出,天资不敏,早先又放.荡不堪,今日若非事涉四房,原是没有资格在这里的!不过既然七哥找上我,要问我的意思,那我也直说:凌醉跟欧家小姐我是不熟悉的,但十八妹妹是我嫡妹,她的孩子如今还在我院子里养着!不论是手足之情,还是将来要给外甥一个交代,这次的事情,不彻查,我四房上下,绝对不服!”

“彻查!”

突如其来的断喝让众人都是一惊!

循声望去,却见上首秦国公缓缓张目,不带任何感情的扫了眼江崖朱,淡漠的道:“你们房的人出了事,你们要彻查…那就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