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和四房之间可是存在着江崖情这份血仇的好不好!

现在听说中毒的原因已经找了出来,夫妻两个怎能不激动?

“毒是乳母先中的…”江伯话还没说完,秋曳澜就惊叫出声:“难道琅儿他又?!”

江崖霜的脸色也一瞬间苍白——嫡亲骨血当然是做父亲的心头所爱,但他还记得秋曳澜从前说过“生养艰难”的话,从不指望这辈子能有亲生骨肉到喜得嫡子,他压根没想过自己还能继续有孩子,对江景琅的重视可想而知!

在江崖霜心里,江景琅是意外得来的惊喜,失去了这辈子也许就没有了!人最怕的莫过于得到又失去,要不是还抱着一丝万一的指望,他这会简直就想推开江伯,冲去看望儿子!

索性江伯知道他们的心情,赶紧道:“公子、少夫人不必担心!孙公子现在很好——先前林大夫想给孙公子解毒,不是开了许多方子,因孙公子原本的乳母喝不过来,就另外找了些个乳母来?后来解药拿来时,怕孙公子原来的乳母体内尚有之前喝过的药性残留,对孙公子不好,所以又从府外民间寻了两个乳母来——从昨儿到现在,孙公子都是这两个乳母喂的!”

夫妻两个这才长出口气,又确认的问:“琅儿真没事?”

“老奴过来时,老太爷正抱着孙公子逗弄,孙公子扯着老太爷的胡须不放手,痛得老太爷连连告饶呢!”

“这孩子真是淘气——沉水你过去看看,千万别让他伤了祖父!”秋曳澜这话不过是还不敢完全相信江伯,非让心腹去看过才成——江伯也不以为忤,只道:“乳母中毒的缘故是,为了给她们催奶和补身体,每日都有炖肘子,但那肘子不放盐或基本不放盐,吃得久了自然就觉得腻味。”

自己儿子的乳母每天吃什么,秋曳澜当然知道,此刻便问:“那肘子有问题?”脸色十分难看,乳母吃的肘子是李妈妈做的,厨房里就那么几个人,全部是她陪嫁…

“不不!”好在江伯摇头,“肘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蜜饯,为着乳母吃多了味淡的肘子发腻,所以每日都会给她们几个蜜饯尝尝。”

“那些蜜饯都是咱们院子里自己打发人出去买的,虽然每次都在一家买,但每次买回来后都以银盘装盛,若有问题怎么会那些银盘毫无反应?”江崖霜皱起眉,“难道还是有内贼?”

按理说此刻还能在他们身边伺候的那肯定是不被怀疑的心腹,但苏合与夏染还是立刻肃然,屏息凝神的大气也不敢喘!

“银盘也好银针也罢,都只能试出蜜饯外层,又怎知蜜饯的核内被做了手脚?”江伯苦笑,“那些杏、桃都是带核的,孙公子之前的乳母不是咱们家的家生子,乃是外头坊间聘来,在家里时清贫惯了,每次吃完蜜饯后,还要把核砸开了吃里头的仁,结果就这么着了道儿!”

“………!!!!”江崖霜与秋曳澜面面相觑,直欲吐血!

从坊间找身家清白的乳母是他们两个的主意,为的是四房不是嫡长子,从没当过家,怕被一直当家的三房给阴了去!结果坊间出来的乳母虽然老实,却栽在清贫这点上!

“那么在蜜饯核内做手脚的人查出来了吗?”

珠箔 飘灯 独 此归 第九章 认股

“那家铺子的掌柜,原本是‘庆丰记’的人。”江伯语气有些异样的道,“当初‘庆丰记’被查封后,因为这家字号遍布全国,紧要之人都抓了,那些不怎么打紧的、只是沾个边的,抓了段时间也就放出去了。”

毕竟“庆丰记”从前分号遍天下,正式员工的家属啊人脉啊加起来就数以万计——这么多人全部都干掉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内中很多都有一计之长,闲置不用都很可惜。

所以除了重要人物外,那些跟谷氏不是很亲近、又颇有才干的人,被敲了一笔之后都恢复了自由身。

…这家蜜饯铺子的掌柜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多人呢,哪里可能挨个认全?秋曳澜派出去买蜜饯的人根本不知道,看他们家蜜饯干净便宜,味道也不错,就买了——反正买回来还要检查一下的,既没出问题,那就一直买了下去。

谁想人家把手脚做在核里?秋曳澜跟江崖霜没有这个习惯,他们两人跟前的心腹也没怎么遭过穷困,同样想不到吃完蜜饯剩下的核,不扔,留着砸开吃仁!

偏偏两个乳母家境不大好,虽然说做了江景琅的乳母后,江家给的酬劳足够他们一家子都可以吃香喝辣了,这人长年养成的节俭习惯到底改不了!

不过,秋曳澜淡淡道:“为防乳母太老实被人算计,她们从进咱们院子起,就没出去过!思念家人也就是让苏合给她们代写一封家信,拿点东西送回去!她们两个砸核仁吃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更何况是那个什么掌柜的?!”

江伯嘴唇动了动,眼巴巴的看向江崖霜。

“既然是‘庆丰记’的人,那自然是谷氏余孽!”江崖霜吐了口气,“一会我去跟祖父说,‘庆丰记’中断然不可能就这么个掌柜对咱们家心怀怨恨!当初放出去的人还得再查一遍!”

江伯松了口气:“是要查!”江崖霜这么说,显然是把这次江景琅中毒的真凶,给圈在谷氏余孽这个范围了。

“但现在小叔公的丧仪要紧!”这会沉水去看过江景琅回来了,给秋曳澜递了个“一切无事”的眼神,见状秋曳澜微蹙的双眉展开,语气也和缓了,“既然琅儿已经无事,还请祖父先顾那边吧!若为琅儿怠慢了小叔公的身后事,可就是我们的不孝了!”

又看丈夫,“你也过去吧,我一个人照看琅儿就好。我的那份差事,还劳八嫂替我担待些!”

真凶不好动,只能拿帮凶出气,秋曳澜觉得索然无味,对于查不查的也没了兴趣,倒更关心眼下的局势:虽然说他们夫妇两个跑回来是秦国公跟欧老夫人都发过话的,但死者为大,如今江景琅已经好转了,还留在国公府守着,怕就要被说闲话了——毕竟济北侯生前对四房真是不错。

江崖霜其实还想留个半天,再观察下儿子的情况。只是妻子这么说了,也只好答应:“祖父大概也要过去了,我正好服侍祖父一同走!”

…江家最受重视的嫡曾孙中毒之事,就以举国再次大肆追查谷氏余孽、复查“庆丰记”旧部作为结案,从头到尾没有提到江家内部任何人。

过了两日后,江景琅彻底好转,完全恢复了精神时,济北侯府的丧仪也终于进入到正轨,不需要国公府举府上阵了。

欧老夫人担心国公府再出什么事,竭力劝说秦国公等人回去:“如今家里的事情都有人在做了,一切井井有条的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搭手。本来国公府人口就比我们侯府多,人多事也多,哪能要你们一直守着?尤其是老四跟老四媳妇都在北面,老四不好回来,老四媳妇却肯定要回来的——这灵堂还有得摆,难道你们要一直在这边住到老四媳妇回来?”

秦国公跟陶老夫人其实也想早点回国公府去坐镇,毕竟国公府中年纪太小、不适合成天带在侯府里吊唁的孩子,可不仅仅一个江景琅。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所以确定欧老夫人已经从打击中开始恢复后,就顺水推舟的告辞了,当然没有全走,大房跟三房都留了几个人继续帮手。

陶老夫人回到国公府,头一件事就是让把江崖霜夫妇膝下的三个孩子抱跟前来看,挨个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才落下泪来:“万幸都没事儿!”

见下头秋曳澜也别过头去悄悄的擦拭眼角,陶老夫人叹了口气,挥退闲人,温言安慰道,“你不要难过了,这孩子福泽深厚,虽然遭了这么一场,不是没事吗?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只冲着他还好好的在你跟前,你也应该高兴才是!”

说到这里陶老夫人心头一痛,就想到了自己那个长殇的亲生儿子,江天骄,多好的孩子啊!才貌双全,体贴孝顺,偏偏就是享寿不永!

同病相怜的情绪涌上来,让她沉默了好久,才道:“你们祖父有意向太后请旨,封秋千为郡主,你看怎么样?”

这消息让秋曳澜有点意外,但转念明白,这是对秋千不肯说出真凶的回报——虽然说她不说的话,四房也能猜到那些嫌疑人,但她说出来那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祖父好意,孙媳先代秋千谢过。”秋曳澜考虑了一下,“只是上回孙媳劝说秋千恢复西河王府之女的身份时,她不是很愿意。”

“我听你们祖父说,那秋聂与梅雪二人乃是一对,他们打算接手‘天涯’?”陶老夫人显然是受秦国公之命,专程来做这个说客的,闻言便道,“‘天涯’固然在江湖,但何尝不是跟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才存到今日?秋聂与梅雪性喜自由不想被拘束,但只靠他们两个,即使武功盖世,想盘下这么大的摊子还做好,也是不可能的。依我之见,还不如让秋千有个郡主身份,往后许个高门子弟,有了朝中的靠山,如此才是长久之道呢!”

其实秋曳澜也是这么想的,财帛动人心,街面上的小铺子在赋税之外,还得给每日巡街的捕快点茶水钱、要是旺铺,少不得逢年过节要给衙门里意思意思呢,何况“天涯”这种级别的杀手组织?即使它现在被秋静澜用得只剩个空壳子,凭着往日的名声及盈利,那也值得很多人打主意了!

这种组织没有朝中靠山,想要长久生存下去是不可能的——否则为什么西河王府之前一直想要甩脱这个包袱,却始终无法如愿?要知道西河王府想跟“天涯”划开关系都好些年了,总不可能那么多年中的总坛主、左右护法全部是天生的奴才骨头、白得一份自家基业都不要吧?

不过想想秋千抬出秋聂连年轻翰林的前途都不稀罕,也要重归江湖,心下一动,就道:“孙媳瞧着,他们也是颠沛流离得久了,怕做棋子。”

“让胡妈妈牵头,找太后、皇后她们跟前的人,从‘天涯’里认上几股,每年只管分红,不问其他,可以写字据保证,怎么样?”陶老夫人抿了口茶水,“这样他们也就是每年让些好处出来,要怎么打理还是他们说了算——其实这样的字据立不立都一样,你想胡妈妈她们有那个闲心去过问吗?”

说是胡妈妈她们去认股,实际上认股的就是陶老夫人、太后、皇后自己了,毕竟以她们的身份怎么可能亲自去掺合个杀手组织?

而且陶老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胡妈妈也好陶老夫人也罢,吃饱了撑的才会自降身份去跟秋聂、梅雪争权!

“当然,‘天涯’的规矩也要略改一改,不是别的,就是不能太乱了朝廷秩序,否则咱们难做,对他们也不是好事!”陶老夫人又提了一句——秋曳澜思忖了会,试探着问:“要不,过两日孙媳请秋千过来,跟她说一说?”

…次日秋千一听秋曳澜转述的话,就点了头:“只要不对我哥哥还有梅姐姐他们指手画脚,只是每年让出些分红的话这没有什么,权当交保护费了。”

对于陶老夫人说的规矩改一改,秋千也觉得没问题,“就算你家这老夫人不提,咱们往后也不可能轻易对朝廷命官之类的人下手,毕竟‘天涯’这几年可是被你那哥哥弄的满朝文武人尽皆知了,这样的情况下还杀官,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天涯”是杀手组织,可不是死士组织!

秋曳澜眯起眼,似笑非笑道:“梅雪好算计啊,让你死活不肯说真凶,一下子就解决了你们的所有后顾之忧!倒是摆了我哥哥一道。”

按照秋千跟梅雪之前的说法,秋静澜答应报完仇就把“天涯”完全送给秋聂作为报酬——但正如陶老夫人指出的那样,秋聂他们根本无力独自支撑起这个组织!到时候还得在朝中找靠山,而他们最熟悉的就是秋静澜——好吧,他们也可以坚决不找秋静澜,但看看秋静澜现在的声势:名相薛畅的得意弟子、江家的姻亲、准镇西大将军、荆伯家的女婿…

满朝文武又都知道“天涯”本是他家的产业,谁敢接手?

江家大房、三房倒是敢的,问题是这两家早先还抓过秋千和梅雪呢!投靠他们,不啻是羊入虎口!

所以秋聂三人最后还是只能选择秋静澜——也就是说秋静澜许诺的这个报酬…就是左手给出去右手拿回来。

当然不可能全拿回来,但可以拿回来的份额也不会小了。

但秋千这次给江家送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情,秦国公的手笔又怎会小气?

给秋千请封郡主不过是添头,陶老夫人亲自出面,给“天涯”拉股东才是真正的酬谢——有了官方暗中的扶持,只要秋聂他们没有蠢到一定程度,“天涯”要恢复元气并做大,可以说是毫无压力——当年的“庆丰记”就是个例子!

而且有这些股东后,即使秋静澜也入股,秋聂等人也不必担心受到他的辖制!毕竟仅仅陶老夫人提到的太后、皇后以及她自己,也足够与秋静澜制衡了!

也是秋曳澜这几天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才没想到这里,但陶老夫人一劝说,她也就醒悟过来了。此刻摊牌,倒也没什么怒意,只是提醒秋千别拿自己当傻子而已。

秋千也不害怕,笑嘻嘻的扮个鬼脸:“你也知道你哥哥狡猾?总不能老是他算计咱们罢?你放心,梅姐姐这几日就拉着邓易在算股呢,你跟你那准嫂子都有一份,不用出钱,权当是给你们兄妹赔礼的!”

秋曳澜有些古怪的看着她:“哟!往日里可没见你这么乖巧的,我道我这么一说,你会马上跳起来骂我们兄妹贪心不足言而无信呢!”

“生意人就要有生意人的样子!”秋千一脸坦然道,“再说你家这老夫人我又不认识,就算封了郡主,我也不可能老到她跟前——到她跟前,我也不见得能讨她欢喜,到时候出了事,还不是得找你传话?能不跟你好好说话吗?”

她还真把“天涯”当成“庆丰记”那样看待了——大约是梅雪的主意?

秋曳澜无语了片刻,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你过来挑一挑郡主封号,完了我好禀告上去,请太后懿旨!”

珠箔 飘灯 独 此归 第十章 这种选择还要想?

秋千毫不迟疑的从陶老夫人给秋曳澜的几个备选里指了第一个“宜淑”。

“宜淑郡主?”秋曳澜念了两遍,微微一笑,“到底是要做生意的人了,果然体贴!”

“这封号既然排在第一个,显然你家老夫人老太爷是希望我用这个的。”秋千把手一摊,“想是他们希望我——或者说我跟我哥哥、梅姐姐他们都淑德婉顺些,好让他们省心,横竖只是个封号,能够博取下他们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秋曳澜也是这么想的,她拿到备选封号时,还打算即使秋千不选这个也要劝她呢,不意秋千也是明白人。

“你不肯恢复西河王府之女的身份,那么封你郡主的理由就是救了琅儿,不过解药的来路不能照实说!”秋曳澜开始给她交代细节,“可以说是你家祖传留下来的药,你们想个威风点的名字报上来好写懿旨;或者说你因缘巧合发现了谷氏余孽的阴谋…反正不能说你混进过国公府!”

秋千道:“当然是后面这个,祖传…万一有傻瓜信以为真,因此盯上我们,岂不是麻烦?”

“原本顺便给秋聂封个侯伯也没什么,不过他既然要参与‘天涯’的主持,那有爵位反而引人瞩目,也不利于混迹江湖了。横竖你做了郡主,凭此诰封,宫闱也好高门也罢,都能去得,有什么事代他出面也是方便的。”秋曳澜点了点头,“过两日懿旨就会下来,你这几日就住府里,到时候领旨我陪你去,免得错了礼仪。”

又说,“领完旨后你得入宫谢恩,如今我身上带着叔公的孝却不方便。不过也没关系,老夫人跟前的胡妈妈到时候会陪你去,那是帮着老夫人带大太后的老人,有她在,想来会一切顺利的!我想太后也不会故意为难你,再者皇后素来与我交好,两个月前还提过收琅儿做义子的话,到时候必会到场替你掠阵。”

秋曳澜这边指点秋千入宫谢恩时,江檀等人堪堪上堂拜见和水金。

…早先和水金在抵达小陶氏那个最偏远的庄子后就又是“受伤”又是“发现有了身孕”,总之就是不宜移动,“不得不”住那庄子里安胎,回不得京中!

然后就像秋曳澜预料的那样,她私下命人送了厚礼给公公的宠妾池氏。有池氏美言,江天骐不但亲自发话让儿媳妇放放心心的在庄子上休养,一切以安胎为重,还把儿子江崖恒都赶了过去陪老婆,免得和水金有个什么闪失,庄子上没有敢给她做主的人误了大事。

这次济北侯突然去世,消息报到庄子上,和水金纵然有孕在身也不得不回京吊唁长辈——兹事体大,江崖恒就骑马先走一步,和水金乘车缓行。

好就好在济北侯对江天驰恩情深重,如今他过世,四房夫妇至少得到场一个才全了孝义,所以灵堂会一直摆着,暂不下葬。纵然和水金为了身孕缓行,怎么也比庄夫人从北疆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快!

所以她就放放心心的慢慢走,免得伤了身体。

这日是歇在官道附近的一个村庄里,村中最殷实的人家闻说江家嫡孙媳路过借宿,自然是殷勤万分。这级别的富户和水金懒得亲自出面,让心腹丫鬟出去一个敷衍,便已让主人合家上下都受宠若惊了。

和水金自己才在主家让出来的正房喝了口温热的玫瑰露,丫鬟匆匆来报说江檀带人来了,道有急事求见,不免吃了一惊,忙让人喊他们进来:“可是京里出了什么事?怎么是你们来见我呢?”

按说有什么事情怎么也该是三房的人来找自己这三房的媳妇吧?

就算是四房的私事,那也该是秋曳澜跟前的人!

江檀草草一礼——和水金还道他是因为事情紧急才这么随意,谁料跟着江檀就面无表情的道:“十四少夫人,我家公子与少夫人有些紧要的话想要请教您!”

和水金心思敏捷,立刻察觉到他的态度不复往日尊敬,心下微讶,但神情仍旧平静,颔首道:“你说吧!”

“我家孙公子前两日中了毒…”江檀起头一句话就让和水金瞪大了眼睛,待听完经过,也不用江檀说秋曳澜夫妇的怀疑了,便抬手止住:“我知道了,十九夫妻两个是疑心我做的?”

江檀坦然承认:“没有内贼,那‘庆丰记’余孽断然不可能知道孙公子乳母的习惯,秋姑娘也不可能随意进入国公府溜达!尤其是秋姑娘听到解药和送来解药的时机简直是妙到颠峰,只差那么一两个时辰,孙公子就…我家公子与少夫人都觉得,大房与三房加起来,也不见得能算计得如此准确,惟独…”

“惟独我掌家多年,精于计算的名声内外皆知!所以这事一定是我做的?”和水金怒极反笑,“我之所以在外安胎的缘故,你家少夫人最清楚不过!要说这个我要还要承她与四婶的情!我至于恩将仇报去害她的孩子?!”

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要论这亲生骨肉被人谋害的心情,我可比她懂得!至少她的孩子还活着!”

江檀打小跟着江崖霜,从前和水金给江崖霜带东西时,大抵也会给他一份。虽然说他那份不能跟给江崖霜的比,但以和水金的身份也算是很看得起他了,是以他对和水金不敢说倾慕,却也是心存好感的。此刻看着和水金泪流满面的样子觉得心头一软,顿了一顿才开口,语气就缓和了很多:“公子与少夫人视孙公子犹如性命,孙公子小小年纪就被人谋害,公子与少夫人自然是心痛万分!不过,之所以遣小的来询问您,也是想找出真凶!”

犹豫了下又道,“其实慢说是您,就是献上解药的秋姑娘,也是被反复盘问过的。那位秋姑娘到现在都在国公府中不得离开!”

和水金听了这话,半晌才涩声道:“连救了他们儿子的人都被怀疑,那我也真的没什么好伤心的了!”

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江檀低了下头,但想到此行的命令,还是抬头道:“还请少夫人解释一下!”

“没什么好解释的,不是我。”和水金淡淡道,“我自己受过丧子之痛,再下作也不会对小孩子动手!你家公子与少夫人爱信不信!”

她赌气,丫鬟们可急了——要搁其他房里出了这样的事,和水金堂堂嫡孙媳,还是内当家,没有铁证,有什么好怕的?可四房那么多前科,因着济北侯之死,那位可怕的庄夫人如今还在全速赶赴京中!这要叫他们坐实了怀疑,根本不用证据,不定就下什么毒手了哪?!

当下婷儿就劝道:“少夫人您何必这样说?您从来没笼络过侍卫的缘故,想来十九少夫人也是理解的,如今江檀是十九公子的心腹,难道还不能听吗?”

也不等和水金回答,婷儿就急急的告诉江檀,“按说这事不该对外讲,但涉及到十七孙公子的安危,这会也没外人,就告诉你了:三夫人虽然是咱们少夫人的嫡亲姑姑,可素来对咱们少夫人是极严厉的!早先咱们公子在外头有些荒唐,少夫人管了几次都被三夫人敲打了,亏得三老爷是公平人——你说有三夫人这样盯着,咱们少夫人怎么可能去笼络侍卫?就是侍卫统领按着规矩每月禀告,有次少夫人正忙着几份账目,随口喊了他到里屋说话,那还是咱们公子陪在旁边哪!都被三夫人后来教训了!”

江檀皱了皱眉,婷儿到底是和水金身边的人,这话一针见血:秋千能够随意混进国公府,如今都认为是大部分侍卫出了问题。按照正常逻辑,和水金这个当家主母是最有嫌疑的。但婷儿指出和氏对和水金颇为苛刻,连儿媳妇当着儿子的面喊侍卫统领进里屋听几句禀告都要找麻烦,那和水金别说笼络侍卫,不想方设法避嫌就不错了!

如果和水金没有笼络侍卫,那她在江景琅中毒之事上的嫌疑自然是大大降低!

“这事不但可以问侍卫统领,也可以问咱们公子!”婷儿看出他迟疑,立刻又举出人证,“那之后,咱们少夫人再没跟侍卫统领照过面,哪怕公事都是让妈妈们在中间转达,连咱们这些丫鬟都不派的不说,往常听说侍卫中有什么难处的还会叮嘱咱们帮上一把,从此都不沾了!”

“若是如此怎么听着像是三夫人更可疑了?”江檀心中沉吟,“她故意敲打儿媳妇与侍卫统领相处不够矜持,把十四少夫人弄得想方设法的撇清,连知道侍卫中有难处都不去管——这不是正好给三夫人收买人心的好机会吗?”

年初没了的江崖情是和氏的亲生儿子,有这份仇怨,和氏对江景琅下手的理由太充足了。相比之下,和水金到底只是江崖情的弟媳妇,不见得肯为了统共都没照过几面的大伯子冒这样的风险。

尤其她自己还怀着孕,保胎都来不及!

“虽然说三夫人一直都被认为不聪明,可还不是把聪明的十四少夫人管得跟什么似的?哪怕倚仗了身份,但以十四少夫人的手段,都对她无可奈何,到底是大家贵妇!”江檀越想这种可能越大,“何况仇恨驱使之下,哪怕是笨人,也不见得没有聪明的时候!”

他这里盘算着回去之后如何禀告…

“等等!”忽然一直板着个脸坐在那里的和水金开口道,“你说那秋姑娘在三个月前和前两天各自混进国公府一趟,而且都没被人发现?”

江檀有些诧异,道:“是!正因为如此…”

和水金打断他的话:“那么她混进国公府的方法,是不是抢了咱们家真正下人的腰牌,又打扮成下人模样呢?”

“也不是抢,不然三个月前那次就该被发现了。”江檀如实道,“是安排人把出门的下人骗去吃酒,把人灌醉,趁机偷了腰牌用。等用完还回去了,再让人醒来,听说那两下人也都被蒙在了鼓里,只道自己不胜酒力。”

“那被收买的侍卫就没有很多!”和水金冷笑,“你家公子跟少夫人都是不管家不知事的,才会经这么一遭就认为偌大国公府的侍卫都不可靠了呢!真那样还得了?!祖父尚在,这些他从镇北军里带回来的老人哪里就那么不争气了?”

见江檀愕然,和水金冷冷的道,“三个月前,那应该是琅儿满月,家里摆了七天流水席期间?那时候贺客盈门,所带的下人那就更多了,咱们家平常待客的下人根本不够用,只能临时从铺子庄子之类的地方抽调一批来应付。等事情完了再让他们回原来的地方——只要胆子够大,事前又作了准备,要骗过门子进国公府的几率是很高的,毕竟这些下人一年才到几次国公府?不定每次都遇见同一个门子,谁能记得过来?”

“这一次是小叔公逝世!同样吊客盈门吧?不过盈的是侯府的门!听你说的,连祖父祖母都亲自去侯府帮忙了,何况是其他人?不过小叔公走得突然,国公府的人肯定也是接到消息立刻赶了过去——那么,会不会到了侯府才发现有东西没带,需要派人去国公府取呢?”

和水金一字字道,“尤其我不在,小叔公的后事又是大事,恐怕家里已经歇惯了,这次后事的操办,至少起初非常混乱吧?所以有国公府这边的人落了东西要派去人去拿,但自己跟贴身丫鬟都脱不开身,只好请侯府的丫鬟帮忙…试问咱们国公府与侯府,哪边不是奴婢如云?国公府的门子再能干,还能把侯府的下人也都记全了?真有那记全的,难为侯府丫鬟更换也随时去看个清楚吗?只要心细胆大,抓住这个机会,以侯府丫鬟的名义去国公府,进门有什么难的?”

江檀呆若木鸡,半晌才道:“那位秋姑娘不肯细说,但为什么侍卫中间也没人肯说?”

“愚蠢!”和水金不耐烦的骂道,“那秋姑娘刚刚立下救了琅儿的大功都不肯细说,何况侍卫?!”

打着某某的旗号就混进了国公府,即使秋千因此救了江景琅,即使这个某某兴许是秋千随口挑的,但只要被说出具体是谁来,那不是现成就要承担刻意笼络侍卫、居心不良的罪名吗?

秋千、梅雪这些草莽中人都能明白的道理,何况在江家混了这么多年、看惯内斗的侍卫们?不说出秋千假称某人名义混进国公府的,虽然也有责任,好歹有多年主仆之情可以念;说出来,一得罪就是一房,不定怎么死的,没准还要连累家人!

这种选择还要想?!

江檀瞠目结舌了半晌,哭笑不得道:“可是十四少夫人——您这么一讲,小的也觉得很有道理,您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这…没准您就派人这么干了呢?”

对和水金有好感归有好感,他到底还是忠诚于江崖霜的:按照和水金这番分析,秋千两次混入国公府根本不用买通侍卫,只要抓住江家出事的机会就成,那照婷儿刚才讲的,和水金在侍卫里没心腹呀!所以她的嫌疑还是洗不清…

“…你回京去,拿我这支簪子找‘琳琅记’的掌柜,让她把我走前吩咐她的安排统统告诉你,这样成了吧?!”和水金被气得差点吐血——老娘好心好意指出你们这些持家菜鸟分析中的谬误,你一听完倒更怀疑老娘了,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

只是见江檀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自己隆起的小腹,心头一寒:“十九夫妇看来这次是动了真怒,宁可错杀不放过?我若不彻底撇清楚,没准就要…”

再不敢赌气,“我保证那掌柜的话能够为我洗清所有嫌疑!”

珠箔 飘灯 独 此归 第十一章 洗清嫌疑

江檀一行去时因为不知道和水金现在走到哪里了,生怕错过,一路迎一路找,比较迟缓。回京就快得多了——本来他们就是一人多马出的城,这会轮番换马驰骋,仅仅两天一夜就进了城!

赶到和水金陪嫁的首饰铺子“琳琅记”,也不管这里的掌柜是个娇滴滴的小媳妇,直接如狼似虎的冲进去拖了人,不歇气的回国公府复命!

江崖霜与秋曳澜正等着他们的消息,闻言都觉诧异:“那把人跟簪子都带上来,看看她怎么个说辞吧!”

片刻后衣裙不整、狼狈万分的女掌柜被带上来,犹自哭哭啼啼的喊冤,见着秋曳澜哭得更伤心了:“十九少夫人不认得奴家了吗,奴家是…”

“你看看这个!”秋曳澜夫妇这会哪有心情听她罗嗦?直接把和水金交给江檀的簪子拿了出来——然后女掌柜的哭声嘎然而止!短短两个呼吸,她不但迅速整理了下衣裙、抚平鬓角,连神情也在一瞬间从柔弱小媳妇变成了冷静自若的专业掌柜。

“我家小姐曾叮嘱过,但有人持此簪来见奴家,要奴家视作小姐当面!如今此簪既在十九少夫人手中,还请少夫人尽管吩咐!”因为“琳琅记”是陪嫁产业,而且是和水金没出阁前拿自己的脂粉钱开出来的铺子,这女掌柜又不在国公府里伺候,仍旧喊和水金为小姐。

秋曳澜也不赘言,直截了当的把前因后果一说:“…却不知道你有什么话可为你家小姐洗清所有嫌疑?”

那女掌柜闻言露出一丝分明的愕然,但沉思片刻后,忽然眼睛一亮:“奴家知道小姐的意思了!”就请求,“此事不宜入多人之耳…”

“此地都是可信之人!”秋曳澜早在她被带上来时就清过场了,如今除了他们夫妇,江檀、苏合这些都是心腹,连和水金不给出可信的说法、就让她再次品尝下丧子之痛的差事都能办,还有什么内情不能听的?

所以淡淡道,“你尽管说就是了!”

那女掌柜咬了咬唇,也没强求,只道:“小姐之所以避去京畿安胎的缘故,十九少夫人是知道的,奴家也不再多嘴。”讲了这么一句,复道,“小姐头一个孩子为什么没有,十九少夫人想也知道缘故?”

听到这里,秋曳澜心下一动。

果然那女掌柜紧接着道:“丧子之痛,只有为人父母者才能够体会!虽然说那人既是长辈,又有血脉之亲,但她做在前头,我家小姐每每思及痛失的爱子,终究不能不出手为无辜的孙公子讨个公道!”

…和水金之前借助庄夫人达到离京的目的,确实是作着一箭双雕的打算,一则是避开和氏放心安胎备产;一则是报当年的小产之仇,给和氏好好送上一份大礼!

还是被反复提到的那个难处:鉴于两人的姑侄关系,这报复既要让和氏罪有应得,又不能牵累到和家或和氏的子女!还得手段隐蔽不被人查出来!

所幸和水金之前清算“庆丰记”的账目时,发现了一线曙光:一盒幽眠香!

她毫不迟疑的派出心腹赶到账本记载的地方把东西拿走,并且找个没人的机会把账本烧了!

反正“庆丰记”那么多账本,即使是比较重要的,缺上一两本也看不出来。真看出来了,和水金左右已经毁尸灭迹,推说没看到就是,毕竟那段日子她可是在“带病”操劳,只要保证账目不出大错,就没人会怪她——东西不见了那当然是底下人没看好或没放好,关她什么事呢?

“…按照小姐的吩咐,过了年之后,就用账目上出了大问题的理由,引三夫人出府,到最紧要的那几间铺子中坐镇些日子,到时候悄悄在她身边点起这盒香!”女掌柜如实道,“之所以要到那时候再点,一则是因为小姐的产期就在正月里,生产完后自然要回京,到时恰好接手,可以把场面给圆住!”

“二则是正月里需要走亲戚,三房的女眷中六少夫人是寡妇,正月里不宜出门也不宜去铺子上;小姐不在京中;三夫人不得不去查账的话,就不可能把唯一一个可以代表三房到各家拜年的七少夫人带上!也不可能带上八夫人…如此,可以避免误伤!”

女掌柜吐了口气,郑重道:“小姐她连八夫人和七少夫人都考虑到了,又怎会对两位的爱子不利?”说着又讲了幽眠香、做好手脚的账本、备好算计和氏的屋子…表示江崖霜夫妇可以随便查随便对质。

这些都在京中,在女掌柜的指点与配合下,一下午功夫就全部核对完了。

其他不说,单说那些为了将和氏诈去铺子里的账本,足足有一尺来高,做得似模似样,秋曳澜这种常人水准的主妇,抽了一本亲自看过,顿觉问题重大,若是真的那她也肯定马上赶去铺子里找管事们商议解决之法!

这些都不可能是短短几天能够做出来的。

毕竟哪怕和水金正月生产,最多满月就会回京,到时候将亲自接手这些账本。但照这些账目上列的问题,这么大的事,江家其他人会不关注吗?

这些假账和善后的账目需要完全对得上,中间的操作还得合情合理,才能够抹去和水金下手的破绽之处,这其中所需要的操心,秋曳澜觉得即使和水金擅长账目,耗费的心思也不会比参与这次算计江景琅少了。

本来秋曳澜怀疑和水金参与谋害自己儿子,就是觉得她是想借自己夫妇的手去对付和氏。现在和水金坦白的报复手段——幽眠香的效果,秋曳澜可是太清楚了!

想想阮老将军临终前的那段日子吧,用生不如死来形容毫不过分!

有了这样的手段,再借四房的刀岂非多此一举?

所以确认女掌柜所藏的确实是幽眠香,打算让和氏正月里查账时用的静室,在不久前开始了新的装饰、装饰的东西全部都是一式两份,一份现在用,一份事后更换用,以避免有心人察觉到室中燃过幽眠香的痕迹后,秋曳澜夫妇都认可了和水金的无辜:“我们也是急糊涂了,这才冒犯了十四嫂。如今脱不开身,等十四嫂回来了,再去给她请罪!”

让江檀再跑一趟腿,代表两人先去平息下和水金的怒火。

至于和水金对和氏的算计——两人若无其事的把幽眠香还给女掌柜,让她过两天送些首饰来:“对外就说因为小叔公去了,为防下人们戴鲜艳之物,就从你那边买些银簪银环之类的。因为要给合院买,数量比较大,才喊你亲自过来一趟。”

女掌柜心照不宣,小心翼翼的收起幽眠香,恭敬道:“公子与少夫人一片纯孝,又这样体贴下人,真是天底下再也寻不着的好人了…”

说了几句恭维话,从容告退。

剩下夫妇两个长吁短叹:“不是十四嫂…那是谁?到底是谁?”

不能大动干戈的查,总不能私下里一个个这么威胁恐吓番吧?和水金也还罢了,其他人还不得立刻告到秦国公跟前?那跟没答应江伯的要求有什么两样!

“其他的不说,我得去祖母跟前替十四嫂求个事!”秋曳澜怏怏的站了起来,“她这次不得不回来吊唁,不定会被和氏怎么个算计法呢!偏为了和家的名誉还不能宣扬…我去求求祖母,看能不能让她不要回三房,借口给侯府那边帮忙留在侯府吧!如此希望她少恼些咱们。”

在侯府就算忙一点,但以和水金的能力想来也不会应付不了的。尤其丧仪最忙最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总比回到三房顶着“你啊终于可以放心养胎了”的名声,却如履薄冰的防着和氏好吧?

谁想才到了陶老夫人的屋子门口,就见楚意桐红着眼眶出来,看到她似乎有些狼狈,勉强扯出点笑:“琅儿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谢嫂子关心!”秋曳澜颔首道,她跟楚意桐也不是很熟悉,虽然此刻看到对方神情有异,却也不好多问,只假作未觉,寒暄数句后,楚意桐说房里还有事,便告辞而去。

秋曳澜目送她走远,这才转头进屋,才进去,坐在上首的陶老夫人就劈头道:“你来的正好,这两日多往你八嫂那边走动几次,去时带点小东西,好叫外头知道你们妯娌之间并没有什么罅隙!”

“可是有人这么讲?真真是冤枉!八嫂进门才几日?虽然还没熟悉起来,但怎么也不至于存了怨怼啊!”秋曳澜一头雾水的道。

陶老夫人叹了口气:“她过门才敬完茶,你们小叔公就不好了,跟着就是琅儿出事,底下就有人议论说她命不好,咱们家这些事都是她进门带来的——你也知道,你们八哥的后院,即使你们母亲给清理过,到底还是不干不净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秋曳澜感到很无语,但也保证,“孙媳一会就叫人做些点心,带了去看望八嫂。”她对前一个八嫂小陶氏是深为同情的,不过小陶氏的悲剧与楚意桐没有关系,所以对新八嫂也没意见,更不会认为自己儿子的中毒是新八嫂导致的。

这会听陶老夫人一解释,心想江崖丹的妻子果然不是人做的,这才进门就叫人编排上了,以后的日子还不定有多么热闹呢!

陶老夫人道:“我知道你是明白人,方才也跟那孩子说让她别放在心上,你一准不会怪她的。”又问,“你这会不守着琅儿来寻我,是有事情?”

“正有事情求祖母!”秋曳澜斟酌着措辞,因为不好宣扬和氏干过的事情,要劝陶老夫人去跟欧老夫人通气,把和水金留在侯府那边避开和氏,这话讲起来可真是吃力——才想好了一句话,方到嘴边呢,一个下人匆匆忙忙奔进来禀告:“四老爷闻说侯爷没了,丢下大军亲自快马回京吊唁,把四夫人都甩在了后头!”

陶老夫人一惊,但立刻道:“镇北军里也不是就他一个人主事,不是还有荆伯坐镇?这孩子一片孝心…”就觉得这下人太没眼色了,人都在路上了,这消息晚点讲又如何?至于这么一冲进来吓人吗?

结果那下人急道:“可是老夫人!四老爷亲自回京吊唁的消息不知怎的,竟在四老爷动身当天就叫北胡知道了!信鹰送来的消息说,最多十日,北胡必然进犯——可使者在路上截到四老爷,请他回军主持大局,四老爷却说…说…说北疆没了他以后再夺回来,但一定要回来见侯爷最后一面!老太爷…老太爷被气晕过去了!”

珠箔 飘灯 独 此归 第十二章 剑拔弩张

相比济北侯突然逝世后,侯府后事操办时的乱七八糟,江家现在才是真正乱作一团——虽然说如今的局势不像当年避暑时那样险峻,秦国公一旦有失,江家必将一败涂地;但权倾朝野无人可敌只代表外人无法拿他们怎么样,内斗起来却是各有顾忌:

大房跟三房忌惮着四房的兵权,尤其江天驰目前正亲自回京——谁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人、又有什么手段?连北胡进犯都不管了,真是为了见济北侯最后一面?到底人已经死了!没准是冲着他们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