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家兄长很争气,天驰纵然以后不用十九,也断然不会亏待你们的。”秦国公淡淡打断了她的话,眼神很复杂,“所以不要多心了,好好儿回去过日子罢…你这身孕月份也大了,大晚上的乱跑,仔细出事儿!”

“孙媳的娘家兄长说到底还不是靠着祖父当年垂怜才有今日?”秋曳澜怎么肯就这么走,继续哭诉道,“孙媳娘家父亲与外祖父都去得冤枉,内情祖父也是知道的!当年兄长他侥幸保得一命,能够为长辈报仇,已经是上天庇佑,也是祖父恩惠,慷慨襄助了!如今看似执掌镇西军,风光无限,其实步步危机——旁的不说,先帝驾崩前弑母杀妹,手刃亲子,乃是西蛮做的,兄长至今没有上书解释西蛮是怎么绕过镇西军潜入京中的,显然是不知道怎么个措辞法,这事要怎么交代都不好说…”

她说到这里哽咽出声,“再说,既入江家门,就是江家妇!娘家人有本事没本事,与孙媳终究不再有切身关系!祖父,江家这些年来的辉煌乃您一手铸就,孙媳自幼听闻的就是江家子弟骄行众人的事迹!尤其是十九,孙媳才认识他的时候,虽然说他极温和,可那时候上至太后、陛下,下至文武百官,谁敢小觑了他去?”

“这样的尊崇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您——您看重他,满朝文武与谷太后母子才会对他另眼看待!您既庇护了他这些年,给予他高于众人的地位与冀望,难道如今真的忍心看他这样被毁掉吗?”

秦国公终于出声,但语气却有些不善:“你是怪我当年太宠他,所以如今受了些冷落就承受不住?”

“若是十九做了什么错事,长辈们要罚,孙媳也没脸来求您!更遑论这三更半夜的打扰您了!可是祖父您告诉孙媳,十九到底做错了什么?!”秋曳澜毫不示弱,“就算是诏狱里的犯人处置,好歹也有个罪名叫他自己心知肚明对不对?!”

见秦国公皱眉不语,她又放缓了语气,“十九能得祖父疼爱,那是他的福气!孙媳怎么敢怪祖父宠他?也正因为知道祖父素来疼宠他,孙媳今日才斗胆前来,凭的也不过是十九在祖父跟前的面子罢了!”

“不然孙媳愚钝,进门以来,没伺候过祖父,没为祖父做过任何事,却从敬茶时就得过祖父厚赐,之后生养子女,祖父也是每有赏赐,更数次令林大夫为孙媳诊治照拂…”诉说了下秦国公对自己的好,以及自己除了敬的那碗茶外,连水都没给他端过一碗的亏欠,秋曳澜最后道,“…若只凭孙媳自己,可谓是不孝已极,何德何颜敢来求您?!”

秦国公凝视着这个见面次数不多、但因为孙子与曾孙却一直关注着的孙媳妇,半晌,淡淡道:“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给十九一条生路!也给孙媳与孩子们一线生机!”秋曳澜脱口而出。

但秦国公却摇了摇头:“生路?这个何须我来给?天驰的安排虽然没有以你们为中心,但十九终究是他骨血,你觉得他会狠心到杀子么?他膝下统共才几个儿子?!”

“…”秋曳澜沉默了会,幽幽道,“祖父这样说,那孙媳斗胆直言了:十九先有您的疼爱重视在前,更得您亲自栽培!后有太后宝爱在后——早几年前,里里外外就都认定他是继承镇北军的人!也是四房未来的顶梁柱!这一点祖父与诸长辈也是承认的,所以,就连十九自己,也一直这样要求自己!”

“可是现在父亲改变了主意,又岂是不杀所能够解决的?”

“二十载云端,一朝落俗尘,这样的落差不仅仅是当事的十九需要克服,里里外外的人心…祖父早已洞察世情,又岂要孙媳班门弄斧的多言?”

“十九早已是骑虎难下——这样的困境,祖父不出手,单凭我们,如何自救?!”

珠箔 飘灯 独 此归 第一百零八章 怎么不索性打断他的腿?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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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曳澜夤夜向秦国公求助后,次日,秦国公让贴身老仆前去探望了江崖霜——老仆到的时候,江崖丹恰好过来,却也没要这位八公子回避,只对江崖霜道:“老太爷闻说公子与少夫人都不大好,所以明日会打发林大夫过来给两位都请个脉。”

江崖霜顿时敏感的问:“宁颐的身孕?”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主要是心病,靠药石起不了什么作用。倒是秋曳澜,除夕跳湖之后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没几天就赶上了泰时殿那把火,既要担心他又要照顾孩子,还得自己调理,才是真正需要高明大夫的人。

老仆也不多说,只道:“明儿个林大夫看过就晓得了。公子不必很担心,毕竟少夫人这些日子都忙里忙外的,也没见什么事儿不是吗?老太爷也是听底下人提到,想着横竖林大夫如今也不需要成天守在老太爷那里,公子与少夫人都还年轻,万一不慎落了病根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江崖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秋曳澜的健康问题已经让秦国公都不放心了,自己这做丈夫的还不出来替她分担,难道真要看着妻子年纪轻轻的落一身病吗?他轻叹一声,道,“江伯代我多谢祖父关怀!”

老仆见他已经明白过来,也不多言,行礼告退。

他走之后,江崖丹便对弟弟道:“也难怪你如今总是恹恹的,本来你就还没缓过来,十九弟妹居然也不是很好。你这院子里统共才你们两个人,身体都不好了,可不是病气沉沉?依我说,你应该纳几个年少活泼的美妾进来,总也热闹点!”

江崖霜懒得理他:“八哥今天怎么又过来了?”

“‘饮春楼’新到一批货色,邀我过去尝个新鲜,怎么样?跟我一起去?”江崖丹热心的问,“都是清倌人,不曾接过客的。就算不纳进门,让她们哄你高兴高兴也成不是?”

“八哥既然忙,那就自去吧!”江崖霜摆了摆手赶人。

江崖丹苦口婆心:“你要是担心十九弟妹,咱们不告诉她不就成了?你看她如今身体不是很好,又要顾着孩子们,哪有功夫管你?再说你以前又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她决计疑心不到你的。咱们悄悄的去悄悄的回,回头你心情好了,她也能放心对不对?”

“江杉!”江崖霜现在精神不是很好,见他纠缠不清,索性喊进小厮,“代我送客!”

江崖丹郁闷的被小厮“请”出房门,却不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索性去后面找秋曳澜:“弟妹你说,十九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够不够好,够不够体贴?!如今他这么倦怠,你担心不担心?希望不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秋曳澜太清楚这个大伯子的节操了,所以谨慎道:“八哥您有什么话直说吧,我跟十九怎么样,这些年来大家还不都看在眼里?”

“那你听好了!十九现在整天病怏怏的,在这院子里对着你一个人,你说腻烦不腻烦?”江崖丹践踏无数美人芳心,就是这么说得出口,“我有意带他去风月场上消遣下,你说你要不要帮我劝他走一遭?”

“你让我帮你劝我丈夫出墙?!”饶是秋曳澜身体不好,此刻也不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厉声叱道,“你再说一遍?!”

江崖丹不悦:“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等闲事,你说什么出墙不出墙的?难道十九这辈子只能有你一个不成?弟妹你可也太霸道了吧?这是为妇之道么!回头见了你那哥哥,我得跟他好好谈谈!”

“看来你又弄到了一件天蚕甲是不是?!”秋曳澜这段时间可谓是内外交困,自己夫妇身体不好,陶老夫人已到弥留之际,还得照顾三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又牵挂丈夫受到的打击、一家人将来的前途,还得替西疆挂一份心…真是事情多如牛毛,前前后后两三个月,噩耗一个接一个就没有一个顺心的消息!

这种情况下,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也就是一直以来的修养,让她不至于随便拿身边人出气,只得强压着——如今江崖丹堂而皇之的上门来让她劝说江崖霜去青楼,一副要把他自己后院的规矩套到弟弟后院里来的做派,秋曳澜直接抓狂了,抄起案上一套茶具劈头盖脸就砸到他身上,咬牙切齿道,“你有那胆子敢去跟我哥哥说,我哥哥不抽你你来问我!”

“就算如今我哥哥不在京里,凭你想欺负我还早得很!”

“自己不学好,还想带坏十九!”

“带不坏十九,居然还敢来告诉我——你当我是什么人?!”

“你居然敢还手?!莫忘记我如今可是有孕在身!好你个江八,心狠手辣到连你侄子侄女都残害是不是?!”

“回头我一定要去求祖父做主,天下竟有你这样的大伯子,连怀着孕的弟媳妇都上!祖父不把你吊起来抽,我就闹个没完!!!”

“等母亲回来了,我也要请母亲评评理!!!母亲都不赞成你们兄弟纳妾,你这不孝子,居然胆敢违抗母亲之命!你有没有把母亲放在眼里?!”

…楚意桐正抱着女儿立在廊下逗弄鹦鹉,见方才打扮得风流倜傥的丈夫出门不多时,竟就衣冠不整、鼻青脸肿的回了来,非常惊讶:“这是怎么了?!”

算算时间他都还没出府吧,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快打水来与我梳洗!”江崖丹一脸的气急败坏,丢下一句径自进了屋。

楚意桐忙把女儿交给乳母,自己跟进去问:“是不是祖父召你过去了?”这府邸上下,除了秦国公之外,她可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敢动自己丈夫的?

这么问时楚意桐面色不显,心里颇为快意:“叫你拈花惹草,叫你去‘饮春楼’,叫你不着家…祖父揍得好!”

谁知江崖丹恨恨道:“我最近又没惹什么麻烦,祖父找我做什么?!是十九娶的那泼妇打的!”

“十九弟妹?!”楚意桐目瞪口呆,“她…她居然会对你动手?!为什么?!”她以前也听说过秋曳澜不好惹的名头,但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弟媳妇居然连大伯子都敢打!她好歹也是郡主啊!就算不像自己是正经的宗室之女,世袭异姓王嫡出的身份也不低了好不好!

怎么可以么没规矩的?!

楚意桐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一遍——然后又马上被丈夫刷新了!

“不过是劝她别把十九管太紧,让十九随我去‘饮春楼’解解闷,居然就动上了手,还威胁说要去找祖父告状,等母亲回来了也不跟我罢休!”江崖丹骂骂咧咧的换着衣服,没好气的道,“要不是看在她有孕在身的份上,我非替十九抽她一顿不可!简直就是毫无妇道可言!十九当年到底是什么眼光?娶妻娶德的道理都不懂!”

这弟媳妇最可恨的就是恶人先告状这招使得娴熟——他不过挨揍之后本能的招架了几下,结果秋曳澜就说他残害没出世的侄子侄女,弄得江崖丹想解释都没机会,直接被连砸带踹赶出门!

“你也有脸说娶妻娶德?!”虽然说楚意桐跟秋曳澜一直不对付,此刻也不禁暗骂丈夫不要脸,“你那元配小陶氏是公认的贤德人,你是怎么对她的?!”

不过她知道江崖丹本来就有点混,如今又显然在气头上,可不敢惹他,这话只在心里嘀咕嘀咕罢了。场面上还要劝他道:“十九成亲这么多年,后院一直清净得很!十九弟妹已经习惯了,如今又怀着身子,你忽然这么去跟她说,她难免想不开…不过你要邀十九,去跟十九说就是了,何必去找十九弟妹呢?”

楚意桐最后一句话,心里显然是有些疑心了——毕竟秋曳澜是真的漂亮,江崖丹又是有过跟姑父的宠妃私.通的前科,谁知道他是真的去跟秋曳澜商议让江崖霜跟自己去“饮春楼”,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崖丹正事上面不用心,对于男女之情那可是门清,闻言一边系衣带一边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十九自己要答应了,我还去找那泼妇做什么?!我本以为那泼妇纵然不答应,最多也就是哭着推脱,那我直接走人就是了!结果她竟然上手就打…啧!”

“都是一家人,这事传出去大家没脸,还是算了罢!”楚意桐将信将疑,但也不敢很追问,便岔开话题道,“下次你要劝十九弟妹,还是让我去说吧,她怎么也不会朝我动手罢?”

“那可不一定!”江崖丹哼道,“我记得她才进门时就对二嫂动过手——虽然说那次是二嫂先打了安儿母亲,但安儿母亲都没敢还手,她倒是马上打回来了!你这娇怯怯的,万一挨上一下,叫我怎么不心疼?”

楚意桐心知他这人说什么甜言蜜语都不可信,然而心下到底软了软,过了一会才轻笑:“那也是事出有因,我好好的跟她说,她才不会动手…”

正要建议悄悄喊个大夫来给他看看,别秋曳澜气头上不知分寸下了重手,不料江崖丹对着铜镜收拾了会,问:“什么时辰了?”

“巳末了。”楚意桐闻言心头就是一沉——果然江崖丹颔首道:“那还来得及,我先去‘饮春楼’,回头再去找十九说他那媳妇不懂事的事!”

说完也不去看妻子的脸色,掸了掸袖子扬长而去!

“…”楚意桐心中才有的一点温柔像被大风刮过,一瞬间心冷如冰!

“秋氏这个呆子,打都打了,怎么不索性下重点手!”半晌后,楚意桐脸色铁青的一拍长案,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索性打断他的腿,叫他再不能被那帮狐媚子勾着跑多好!”

骂完之后叹口气,叫进钟妈妈,“去备份礼,夫君方才不慎,得罪了十九弟妹,我得代他过去赔个罪!”

珠箔 飘灯 独 此归 第一百零九章 早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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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曳澜这边,打走江崖丹后,被左右又哄又劝进屋去坐:“少夫人仔细孩子!”

“就这德行,也就是亲爹亲娘不嫌弃!”进屋之后,秋曳澜挥退闲人,只留苏合等心腹伺候,怒气不歇的与她们倾诉,“就是母亲在京里那会,也是三天两头敲打着呢!真不知道父亲看中了他什么——既嫡又长么?!”

长子份量真就那么重?!尤其又不是就这么一个嫡子!

苏合等人先斟了一盏热热的玫瑰露让她压一压心火,这才道:“老爷那边好像没说给八公子安排什么,倒是给十六公子许多好处?真不知道夫人是被老爷说服的,还是也无可奈何?夫人以前可是顶不喜欢十六公子的,连带十六少夫人在夫人跟前都战战兢兢。”

“如今那边把消息卡得跟什么似的,去年十九打发穆子宣去,本是为了拜见母亲,结果从头到尾,连母亲跟前的人都没碰到一个就被又打发回来了!”秋曳澜摇着头道,“虽然不知道母亲那儿是个什么处境,但要说父亲真正想抬举的是十六哥,我绝不相信!”

就算她再不了解江天驰,但就婆婆庄夫人的性格——说服她在两个儿子中支持大儿子还有可能,毕竟大儿子也是她生的,有长子名份,就算不争气,还有得说道;让她支持妾生子?庄夫人不跟江天驰拼命才怪!

十有八.九还会先下手为强,把江崖朱父子都弄死,永绝后患!

至于说江崖朱那个姓氏都没人知道的生母,是不是在江天驰心目中占据着什么特殊地位——秋曳澜觉得要真这样的话,庄夫人当年也不可能把她轻易打发掉了。

毕竟江天驰从来都没需要看过庄家的脸色,倒是庄家一直靠着江家。他要真喜欢那妾,非得留人,怎么可能拗不过庄夫人?

但庄夫人一到北疆就把人打发走,江崖朱要不是长得像江家人,又赶上济北侯知道了这事,能不能进江家门都是个问题——这显然说明在江天驰心目中,庄夫人的份量,绝对比那妾、比江崖朱都重!

“父亲他提拔十六哥,又让环儿跟心腹爱将的独子定亲,无非是为了制衡十九!”秋曳澜放下玫瑰露,认真的对左右道,“毕竟十九乃是嫡出不说,又深得祖父看重。从前父亲封爵时,虽然立下八哥做世子,但里里外外谁不认为那是因为八哥不争气,怕他以后太败家,把爵位给他好度日?提到父亲真正的继承者,谁不觉得是十九?”

“但现在…”

现在江天驰摆明要对福宁宫的那张椅子下手了,到那时候他的嗣子若还打着靠着爵位混吃等死的主意,没点真本事,江天驰去了之后怎么镇得住满朝文武?!

更不要讲镇得住自己家的兄弟们了!

江崖霜在江家孙辈里,无论才能还是名气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江天驰如果登基的话,想把位置传给长子,不把这幼子约束好了,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江崖霜不去争,江天驰前脚蹬了腿,不定后脚就一群臣子主动发动政变把江崖霜推上台!

这不仅仅是江崖丹做皇帝会让底下臣子没信心,也因为,“八哥自从早年荒废功课起,心思就不在正途上!这些年来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就没其他念想。更遑论组建自己的势力、笼络朝臣了!而十九一直被期许为日后挑起延续家族辉煌的人选,这类事情可是一直在做!”

江崖霜手底下的这些人这些势力跟着他也是有目的有追求的,图的就是江崖霜上台之后,他们跟着沾光!结果上台的人换成压根没什么班底的江崖丹,江崖霜的手下能忍?!

这些人可不会考虑什么兄弟之情,什么江崖丹是不是个好哥哥——他们只会觉得江崖丹挡了江崖霜的路,也挡了他们的路!

这一点江天驰自然也会考虑到——不然他不可能那么急着提拔江崖朱!

“许是老爷他一时想窄了!”这事苏合等人根本帮不上忙,见秋曳澜神情郁郁,也只能尽力说些开解的话,“八公子都这年纪了,难道还能改邪归正不成?就算改过来了,这一时半会的又能上进到哪里去?依婢子看,许是老爷跟夫人当年去北疆时把八公子撇了下来,以至于八公子被大房那起子人带坏了,心下愧疚,这才想做些补偿…待他们回来,看到八公子是真的扶不起来后,能不选择十九公子吗?”

“就是,老爷日后所谋可不是什么小事儿,没点本事那位置可怎么坐得稳?到那时候可是牵累合族的,老爷断然不会那样不智!”

秋曳澜随口应着,心里却不这么想:“以这公公的城府,会做这种脑子一热的事情?恐怕是心意已决啊!”

毕竟人非草木,再理性的人,也难免有感情冲动的时候——比如说当年秋静澜差点宰了江崖丹,比如说秦国公对大房多年来的偏爱,不是他们不知道这么做的危害与后果,实在是过不了感情上的那道坎——倘若江天驰真心要扶持长子的话,江崖霜再优秀也没用!

甚至是越优秀越悲剧…

她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木兰进来禀告:“八少夫人来了,道是方才八公子多有无礼,代八公子来赔罪的!”

“快请!”楚意桐的到来秋曳澜并不奇怪,江崖丹方才的做法可是明晃晃插手弟弟后院了,这种事情也就他这种奇葩干得出来。毕竟按照时下默认的规矩,就算是婆婆,这么做时也要寻个理由遮掩下,不会公开去说“媳妇你怎么不让我儿子去青楼”这种话的。

虽然说秋曳澜暴打大伯子也是非常失礼的事,但起头是江崖丹——楚意桐代夫赔礼是应有之义。

她被请进门后,跟秋曳澜见过了礼,就开口赔不是:“方才你们八哥回去,跟我说了之前在这边多有冒犯,还望弟妹念在一家人的份上,不要同他计较!你也晓得你们八哥的为人,他是有口无心,本意只是想让你们夫妇开怀些,可话说出来竟就变了味…”

“八嫂说的哪里话?方才我也不对呢!”嫂子亲自来了,秋曳澜也按着潜规则走,委婉的表达了自己不该太过激动,居然对大伯子动起了手——妯娌两个客客气气的,你赔礼我道歉,气氛和睦的一致赞同把这事揭过。

因为两人平常私交也不怎么样,楚意桐目的达到之后就想告辞了,但就这么走人的话,又显得太过场面化。好在现成有话题可以再叙会:“你这身子,我记得有七个来月了吧?如今怎么样?”

按她的打算是两人说上一会妊娠的话题,顺理成章转到孩子上面,她就说答应江徽宝一会就回去陪她——那么秋曳澜肯定会提出让她回去,免得误了母女的约定。

结果事情就有这么巧!

秋曳澜跟她没说两句,忽然变了脸色:“不好!”

“怎么了?”楚意桐一愣,就看着她脸色苍白起来,一把抓紧侍立身畔的苏合,“快…去喊大夫,我、我肚子…”

一屋子下人吓得半死,选了个腿快的人去喊大夫,其余人拥上去又扶又问,被撇在一旁的楚意桐目光一扫,见弟媳妇裙子下面已经现了血渍,惊道:“难道方才动了胎气,这是…要生了?!”

确实是早产——大夫赶到之前,正照顾孩子们的渠妈妈、周妈妈被喊过来一看,立刻让收拾产房!

这下子整个院子都被惊动了,正在书房里指点陆荷的江崖霜匆匆赶来时,瞧见妻子被抬进产房,大为吃惊:“不是应该六月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七活八不活,十九弟你不要担心!”楚意桐脸色非常难看,本来江崖丹回去跟她说被秋曳澜赶打出门的事,她虽然惊讶这两个人一点都不像大家子里出来的,但想想进门前的所闻以及进门后的所见,觉得江家这种门风,出了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送份礼赔个不是就能过去了!

谁想到秋曳澜居然因此早产?!

此刻她一边安慰江崖霜,一边心乱如麻,“这秋氏若是顺利生产也就罢了,若因此出了差错,虽然是她自己举止不够端庄,可夫君哪能不担责任?!”

虽然楚意桐前两日已从娘家听到风声:自己的丈夫不知怎的入了公公的眼,似有期许超过江崖霜的可能——但,秋曳澜的娘家还有人在呢!那位镇西大将军或许可以接受妹夫无缘东宫,但绝对不会接受他妹妹有个三长两短!

到那时候,本就在朝野占据巨大优势的江崖霜这边运作一下,不定那个位置就变成对他的赔罪以及对他儿子的补偿了!

措手不及之下,楚意桐甚至怀疑,“这秋氏…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眼看自己丈夫被从云端打落,索性借着大伯子的失误、以及嫂子亲自登门赔罪的机会,冒险施苦肉计?!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她这次怀孕这么久了,自己一到就早产?

“该死的,早知道我就借口身子不适,让祝妈妈走一趟算了!”楚意桐此刻真是后悔莫及!

她这里后悔,江崖霜却是心急如焚,被拦着不好进产房,抓过江杉就吩咐:“速去请林大夫来!”转眼看到樊素练不知所措的拉着江景琨与江景琅站在廊下,一指她,“贤侄女,烦你去请大姑姑过来搭把手,可好?”

庄夫人远在北疆,陶老夫人自身难保,太后新去,江崖霜现在能找的可信的女性长辈,也只有大姑姑江天鸢了!

珠箔 飘灯 独 此归 第一百十章 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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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鸢赶到之后,院子里可算有了主心骨。

这位大姑太太在江家诸位姑太太中属于最不起眼的一个——脾气好得完全不像江家女儿,尤其是“天”字辈的那代姑太太——不过她跟丈夫两情相悦,即使几十年没跟娘家走动,在夫家也没受委屈,正经的少夫人到夫人再到老夫人一路走过来的,处理个侄媳妇早产自无问题。

在她的指挥下,原本一团糟的人与事很快有条不紊的进入了各司其事。

末了她和蔼的对江崖霜道:“你不必担心!我瞧宁颐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闻说她幼时还跟阮老将军习过几年武,底子定然好!如今虽然早了两三个月,必也能母子平安!”

“借姑母吉言!”江崖霜脸色苍白,一半是担心一半是身体还没恢复,强笑着附和。

“素练带着你表弟们去看你们妹妹吧!”江天鸢见状,让孙女领着江景琨与江景琅到江徽璎那边去。如今院子里的人不能说都跑产房外来了,但心思都挂在这边,哪怕是负责照顾孩子的渠妈妈和周妈妈也一样。

江天鸢虽然回来不几日,但常在陶老夫人跟前,也知道了江家这些年来内斗不断,从谷家倒台之后矛盾越发激烈。担心这眼节骨上有人趁乱对孩子们做什么,那可要出大事了。是以让孙女把三个孩子归在一处,有个照应,且这生产的事情,未婚女子也不宜掺合。

等樊素练带走孩子们,江天鸢这才问:“怎么会早产的?可是出了岔子?”

江崖霜还没回答,楚意桐淡淡道:“这事儿想是怪夫君——今早夫君说十九夫妇这些日子都不是很好,想喊十九出去转转的,结果过来之后先邀十九似乎没成功,就想请十九弟妹帮忙劝一劝十九!哪知词不达意的把十九弟妹说恼了,亲自动手把他赶打出门去!结果侄媳代夫来赔礼时,弟妹当着侄媳的面就小产了!”

江天鸢闻言微微皱眉,她是江家上一代的长女,本性温柔娴静,出阁时江家又没有真正发达起来,所以没染上妹妹跟侄女们的娇纵脾气。在她的概念里,女子应有德容工行的思想还是很深刻的,对于亲自追打江崖丹的秋曳澜自然有些不喜。

但考虑到嫡亲孙女许给了江崖霜夫妇的弟子,也不愿意得罪这两个晚辈,就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但望这孩子平平安安吧!”

“八哥后来去找了澜澜?”江天鸢打算含糊过去,江崖霜却不干,他瞥了眼嫂子,冷冷的道,“他真是孟浪——早知道我纵然起身不便,也要亲自送他出院了!他那番话我都听不下去,他非要纠缠着,我精神不济撑不住,让江杉请他出去的,居然还去讲给澜澜听?!嫂子回去得好好说说他才是!”

就算他现在心神不宁的担心妻子,也不至于瞧不出楚意桐的用心:含糊了江崖丹激怒秋曳澜的内容,重点放在江崖丹心疼弟弟以及秋曳澜对大伯子无礼上头,无非是想让江天鸢先入为主,认为主要责任在于秋曳澜自己罢了。

说实话,若非江崖丹是嫡兄,又知道他那脾气绝对不会故意这么坑弟媳妇,换一个人的话,江崖霜早在知道经过后就发作了:“明知道我们夫妻最近身体都不好,尤其我妻子还怀着身孕,后院里也从没给她添过堵——你这么突然赶上门来说什么青楼勾栏的,这不是故意气我妻子是什么?!”

如今哪里耐烦听楚意桐玩小心思?

所以点出江崖丹说的话不是什么好话,秋曳澜亲自赶打他是有原因的之后,又冷冷道,“嫂子也真是见外,虽然说八哥今日所言不大妥当,但咱们终究是一家人——澜澜就算今儿个很生气,过两日气消了哪里能不去给八哥请罪?您还这么急急赶了来,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多么的目无兄长不是?”

“…”楚意桐咬了下唇,觉得胸口有点闷:这不是在暗示,秋曳澜的小产不仅仅是被江崖丹气得动了手,也因为自己在她气还没消的时候跑过来刺激了她造成的?!

偏偏她刚才还强调了,这个弟媳妇是在自己面前小产的!如今倒成自己不是的佐证了!

“好了,现在都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宁颐还在里头呢!”江天鸢听出这事复杂,不欲他们吵架,忙出言打断。

“大姑姑既然在这儿,不如侄媳去各处报个信?”楚意桐心里不高兴,就不想再待下去,故此找个理由想告辞。

江崖霜也不想留她,所以不等江天鸢开口就道:“那么有劳嫂子了!”

等她走后,江天鸢微皱眉头问:“小八媳妇跟你们关系不大好吗?”

“侄儿平常跟这位八嫂见的不多,也谈不上好不好。”江崖霜淡淡道,“前头的八嫂,倒对侄儿有抚养之恩,是极熟悉的。”

顿了顿又道,“前头八嫂留下来的孩子,就养在侄儿与宁颐膝下,大姑姑也是晓得的。”

他这话就是坑楚意桐了——江天鸢听了之后朝樊素练等人所在的屋子看了看,眉头更皱紧了点:“难不成小八现在这媳妇跟十九夫妇过不去,是为了这孩子的缘故?也是,小八现在这媳妇年轻,虽然说如今才亲生了一个女儿,但过两年再添个儿子料也不是问题!恐怕对于爵位有些看法!”

这么认为之下,江天鸢对楚意桐的感观就不是很好了,“闻说小八前一个媳妇是极贤惠的,生产时难产,二婶都发了话保大了,她愣是逼着稳婆保了孩子——这样节烈的女子可惜竟没能撑下来!小八现在这媳妇不感念元配的高节大义,对元配格外敬重也还罢了,居然还因此迁怒抚养其子的小叔子跟弟媳妇…我之前还觉得二婶把安儿交给十九夫妇养,未免对小八现在的媳妇太不信任了,如今方知二婶才是明白人!”

再联系江崖霜方才的话一想,江天鸢也有点怀疑秋曳澜的早产,乃是被楚意桐算计的了。这位姑太太早年在继母韩老夫人手里时,差点被卖掉,从此就落下心理阴影,不说认为普天下的继母都不是好东西,但除非像陶老夫人那样,有过几十年没对付元配子女的证据搁那,不然江天鸢总觉得继母对元配所出怀着恶意!

此刻脸色就沉了下来,“十九媳妇还怀着孩子呢!这楚氏自己也是做了娘的人了,竟这样歹毒——是了,安儿如今年纪还小,十九媳妇若没了,十九跟她感情深厚,一时半会恐怕不会续弦,到那时候这孩子很有可能只好送回小八膝下…正好落在楚氏手里!”

这么想着江天鸢真是恨不得马上戳穿楚意桐这个恶毒继母的真面目——但转念想到秦国公夫妇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宜打扰,只得按捺住,恨恨的想,“好在四弟夫妇马上就要回京了,我正好多住些日子跟他们见一见…顺便给四弟媳提个醒!”

江天鸢这么会儿脑补了一大堆,顺手给嫂子挖了个坑的江崖霜却早就不关心这点纷争了,听着产房内一声声的惨叫,以及稳婆、妈妈们的鼓励与安慰,他真是心如油煎——这么一煎就煎到各处得到消息都或派人或亲自来看了,产房里仍旧没有消息!

特意从公主府赶来的江绮筝心细,见江天鸢面色疲乏,忙暗拉了弟弟袖子:“先劝大姑姑去花厅小坐罢,这里我来看着,怎么我也生了两个孩子了!”

才出月子不久的庄蔓也亲自来了,忧心忡忡的抓着下人问完秋曳澜早产的缘故,气得卷了袖子就要朝江崖丹的院子走——才走几步被她姐姐小庄氏扯住,低喝道:“你去哪里?”

“楚氏那贱.人一定是故意的!”庄蔓咬牙切齿道,“早先她就一直对十九表嫂阴阳怪气,如今表嫂好端端的就早产了,不是她做的手脚能是谁?不然为什么表嫂这些日子打里内外都没什么事儿,偏偏她一来就动了胎气?!”

…其实院子里这些下人,包括木槿等之前就伺候在旁的丫鬟,也没看到楚意桐做什么手脚。但一来对这位八少夫人印象不是很好,二来方才听了江崖霜的话,以为这也是男主人的意思。所以庄蔓问的时候,话里话外就透露出“八少夫人非常可疑”的消息了。

庄蔓从前又一直对楚意桐有点意见,这下可不就觉得“八少夫人那是绝对可疑”?

索性小庄氏知道分寸,拎着妹妹避到院子里的僻静处,怒斥道:“就几个下人的猜测,你有凭据么!再说十九都没说什么呢,你冲前头去是几个意思?”

“那就这么看着她坑了十九表嫂?!”庄蔓不高兴的道,“姐姐你也太小心了吧?这位八嫂有什么好怕的!我把她做的事情一说,你瞧八表哥站在谁那边!”

“你忘记那些下人的话了?这事儿还就是你那八表哥惹起来的!”小庄氏没好气的道,“你不要以为姑姑宠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如今四房的风向可不跟以前一样——你就给我省点心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江崖霜失宠了你知道不知道!?接下来的红人十有八.九是江崖丹,哪怕江崖丹对妻子远不如江崖霜那么忠诚专情,可夫荣妻贵——皇帝再怎么三宫六院,皇后照样母仪天下!王爷再怎么专情,王妃见了皇后不一样要行礼请安?!贸然趟这混水干嘛?!

知道庄蔓刁蛮,未必肯听话,小庄氏冷着脸又说,“四叔回来之后这天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你想想你婆婆可是宗女,还是大长公主——这眼节骨上你还敢惹事?!”

她们姐妹拉拉扯扯之际,忽听产房那边传来一阵欢呼:“生了生了!”

“大人呢?”在场之人闻言都是长松口气,但随即又提上了心——江绮筝与江崖霜异口同声问,“大人怎么样?!”

这话问了却是半晌没人回答,这下原本才面露喜色的人群顿时都没了声,彼此对望,均想:“难不成要出大事了?!”

里面那位可不仅仅是江崖霜的心肝,更是西疆那位的掌上明珠啊!那位在京里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妹妹了,若知道妹妹被大伯子夫妇折腾得早产还出了事,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再想那位的岳家是荆伯府,虽然说荆伯似已受到江天驰的猜忌,但到底是镇北军中的老人,此番自己被夺权、世子妇永福长公主惨死,已经很难不存怨怼,再被女婿一煽动,不定也…

一片屏息凝神中,江绮筝强自镇定着安慰弟弟:“许是脱力晕了过去,下人想弄醒了再告诉咱们…没事的,再等会…”

她镇定的神情下,心里却有着更不祥的猜测:“方才里头说生了的时候,是听到几声哭声,可是微弱得紧,没几声就不哭了…难不成弟媳如今不大好,孩子也?!”

珠箔 飘灯 独 此归 第一百十一章 就说是甜文嘛!要不要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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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刻钟,产房外简直跟死了一样的寂静!

索性半刻之后,产房内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让心惊胆战的江绮筝可算松了半口气:“以十九跟十九弟妹的感情,若这次大人孩子都没有了,饶他知道八哥不是故意的,也非与八哥存下罅隙不可!”

江绮筝作为兄弟两个的同胞姐妹,自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他们之间不要有隔夜仇!

她正思索着一会秋曳澜要真出了事,要怎么就着她好歹留下来的孩子劝慰弟弟,谁想产房里却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外头的人一头雾水,但既然是欢呼肯定不是坏事,所以纷纷出言询问:“到底怎么了?”

“孩子是男是女?”

“大人呢?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七嘴八舌一顿问之后,里面终于想起他们了,渠妈妈的大嗓门隔着房门喜气洋洋的禀告道:“恭喜十九公子!少夫人生下一对双生子,两位孙公子的眉眼像极了公子小时候呢!”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江崖霜几乎感到一阵晕眩——前一刻才以为妻子不行了,后一刻却是喜得双生麟儿——他足足愣了三个呼吸才难以置信的问,“真的?!”

“你这傻子,眼下什么光景,渠妈妈难道还哄你不成?”江绮筝也是大喜过望,又好气又好笑的掐了弟弟一把,笑着扬声问,“渠妈妈别光顾着说孩子…弟妹怎么样了?十九记挂着呢,快说快说!”

“少夫人没事了,就是太过困乏,看了眼孙公子就晕睡了过去!”渠妈妈忙道,“还请殿下与公子稍待,咱们给孙公子收拾好了就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