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惦记着回报江崖霜的栽培赏识之恩,冲着“老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搭上崇郡王,又好不容易在他手底下混出点样子,现在你告诉我,崇郡王失宠于其父,跟着他前途无亮”,他们也果断不能忍!

倘若取代江崖霜地位的人是个能干的,他们大不了掉节操改换门户去,可江崖丹——但凡了解点这位的人,就没有一个看好他当家之后大秦的前途的!

正如颜融之前说东方悫的话一样:好不容易熬出头,终于看到曙光了,难道还要冒险混乱世去?不想混乱世,那当然是希望大秦有个好君主!这个果断应该是崇郡王好不好?!

唐思鹏用“替崇郡王多想一想”拉开了江崖霜心腹们群策群力扳倒惠郡王江崖丹的秘密会议——这会永义王那边也没闲着,也正一群人窝书房里讨论着:“秋静澜虽然年轻,但究竟是做过镇西军统帅的,陛下与太子不能不考虑这一点——尤其他离开西疆还不到一年,在镇西军中影响仍存!”

“兵部尚书又不是一定要带过兵!之前的尚书寿王殿下,不也是京中土生土长,慢说带兵,连边疆都没去过!”

“不一样!寿王殿下不但是陛下亲子,而且诸位请想,如今的皇族以军功起家,族中子弟自幼耳濡目染,总有底子在那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咱们王爷不知兵吗?咱们王爷的资历放这儿,岂是年轻的寿王能比的?寿王都能办的差使,还能难得倒咱们王爷?!”

“我这是就事论事!你鸡蛋里挑什么骨头?!再说寿王才在兵部尚书任上干了多久?这中间兵部有过为难的事儿吗?!何况寿王在任上时,没人故意找麻烦罢?换作咱们王爷,其他人不说,崇郡王那边能安份才怪!就是秋静澜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诸位!诸位!”见幕僚们要吵起来了,楚霄赶紧圆场,“诸位请先不要争论,且说本王欲谋取兵部尚书之任的话,接下来要怎么做?”

“王爷!”一名幕僚站了起来,拱手道,“请恕在下无礼!在下以为,王爷若求六部之中其他五部的尚书之位,也还罢了,这兵部,实在有些忌讳,未知王爷为什么非要做这兵部尚书不可?”

楚霄闻言也不恼,道:“吴先生有所不知,本王此举,也是顺应太子之意——当初册封惠、崇两位郡王时,太子曾私下召见本王,提点本王好生辅佐惠郡王!不然本王岂会不知自己身世的尴尬,贸然去染指兵部?”

他这宗前朝宗室,还是跟吕王血脉非常亲近的宗室,若无倚仗,在新朝不躲着兵权走就不错了,怎么会主动凑上去?

“太子?”幕僚们都吃了一惊,那吴先生讶道,“既然是太子之意,那王爷还忧愁什么?凭秋静澜多少手段多少战功,还不是陪您走个过场?”

“莫忘记如今住在福宁宫的是陛下!”楚霄却摇头,“崇郡王的嫡长子,从去年起就常常被陛下接进宫中,在福宁宫同卧同食,言传身教!毕竟,太子固然怜惜惠郡王,但崇郡王乃陛下亲自抚养教导长大,祖孙情深!”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道,“如今主政的,终归还是陛下!”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十章 风向战,旧恩怨

“这么说来,秋静澜这次打兵部尚书的主意,也是受了陛下之命?”幕僚们若有所思,“那么这回兵部尚书的人选,归根到底是看天家父子之间的角力了…倒有些棘手!”

其实幕僚们真正想说的不是棘手而是危险——卷进天家父子的争执中,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炮灰!

奈何端人的碗受人的管,眼下楚霄在问计,做幕僚的总也不能一言不发。

室中稍微沉默后,之前的吴先生就开口了:“太子与陛下那儿,咱们奈何不了,且不去说。惟今最紧要的还是王爷与秋静澜之间的这场角逐!”

“秋静澜角逐尚书之位的长处,无非在于两点:其一是他有带兵的经验,尤其在镇西军中有根基;其二就是他如今官拜兵部侍郎,本身就是尚书之下的职位,尚书出缺,他补上,颇有些顺理成章!”

吴先生娓娓说来,显得十分自信,“但他也有两个破绽:其一是去年将他从西疆召入朝中,不仅仅是太子的意思,陛下在这件事上也是点了头的,可见无论陛下还是太子,都不希望他在军中的势力坐大!”

“既然如此,那么陛下也好太子也罢,在考虑秋静澜拥有镇西军背.景的情况下,最希望的不是由于这份背.景优待他,而是努力消除他的这份底气!”

“所以仔细想一想的话,他的第一个长处,其实也是破绽!”

“至于第二个,就要说到他的年龄了——此人今年未到而立,从前担任一品的镇西大将军时,理由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回京叙功之后先封侯爵、后就任兵部侍郎,理由则是军功!”吴先生冷笑,“不然,即使出身名门贵胄,似他这年纪有这样成就的,几人?”

“就是早年的崇郡王,那是陛下最心爱的孙儿,晋升也不怎么样吧?当然那是因为陛下想给崇郡王打好基础,不欲他升太快——总之,秋静澜的封赏是去年秋天才给的,如今还不到一年就再给他晋升,这叫其他臣子怎么想?!陛下与太子即使爱其才,也要想一想,这朝廷可不是靠秋静澜一个人做事的!”

吴先生得出结论,“所以,秋静澜其实不占优势!”

“如今朝野上下风起云涌,都将王爷与秋静澜此番争夺兵部尚书之位,视作了惠、崇两位郡王之间的争斗!胜出的一方,必将趁机大涨声势!太子现在已经铁了心扶持惠郡王,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而陛下那边当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问题是秋静澜年少位高,目前就足够招人嫉妒的了,若还要再擢升,这已经近乎捧杀!以秋静澜与崇郡王之间的关系,陛下虽然不希望他在军中坐大,却也是希望他在朝中好好辅佐崇郡王的。所以在下以为,陛下其实未必会很支持秋静澜谋取兵部尚书之位!”

其他幕僚沉吟:“那这样的话,王爷…”

“但诸位请不要忘记!”吴先生却又道,“秋静澜年轻,陛下可以支持谋取兵部尚书的人中,却不仅仅只有秋静澜一个!”

脑子转得快一点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果然,吴先生缓缓道:“岷国公!其乃太子多年心腹与左右膀臂,知军善战,论资历论才干,都是打理兵部的不二人选!这位国公虽然跟崇郡王不熟悉,其独子欧碧城可是崇郡王的左右膀臂!若非欧碧城丧偶之后一蹶不振,让他操心至今,当初寿王其实也未必会出任兵部尚书之职了!”

“那倒也不见得——岷国公虽然是太子多年的心腹,但在镇西军中权势极大,太子回京时特意带上他,恐怕未必全是恩宠,也是担心自己不在军中,敬郡王他们压不住欧家!”有人反驳,“如今他只在户部挂个名头,根本不做什么正经事,焉知真是只想享清福,而是不得不享清福?毕竟以他跟着太子的时间,如今怎么都不该闲着的!”

“你说的是太子的担心,陛下的心思可未必一样!毕竟涉及崇郡王的前途,陛下怎么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那样太子应该早就奏请以王爷就任兵部尚书了!”

“要论军中势力与根基,岷国公怎么看都更在秋静澜之上!两位郡王之争虽然重要,但在陛下与太子眼中,应该还不是最重要的吧?”

这位的话说的隐晦,但这会屋子里的人都能听懂:江家自己就是靠兵权在握篡位成功的,还能不防备其他人拿到兵权之后来个依葫芦画瓢?所以秋静澜打了胜仗马上被召回京,在镇西军中威望地位都只仅次于江天驰的欧家当代当家人自也不例外!

这个属于江家的原则问题,在它面前,其他问题暂时都可以靠边站!

哪怕是太孙人选也一样——毕竟万一大秦都没了,还有太孙吗?

“话是这么说,岷国公到底也是兵部尚书的可能人选,毕竟谁能揣测准陛下的意思?做好准备的话,往后也免得措手不及不是吗?”

…争论到最后,中间又歪了几次楼,最终幕僚们给楚霄的建议是:“一击秋静澜;一手防备岷国公。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无独有偶——陆荷的院子里,江崖霜的心腹们也总结出了接下来的任务:“先干掉永义王这个不识趣的先锋,再想办法坑死江崖丹这个绊脚石!总之崇郡王必须登基,咱们的前途必须光明!”

只是两边都挽好袖子做好下场对砍的准备了,昭德帝父子却仿佛忘记兵部尚书出缺这件事一样,一个在福宁宫里边改折子边带曾孙;一个协助父皇处置国事之余常到贝阙殿继续刷孝顺牌坊…

他们两个不急,但底下人急啊——不说备战完毕的那两方人了,就说还没投入到惠郡王或崇郡王麾下的那些临时中立党,都把这次尚书争夺视为下.注风向战,结果这个风向战居然一直不打!这叫他们怎么选择?!

忍啊忍,忍了近十日后,终于有急性.子的臣子按捺不住,上表提醒兵部新尚书的人选…是不是该议一议了?

“急什么?兵部还有侍郎呢,又不是没人干活了。”昭德帝不以为然,“何况如今国无战事,兵部也闲得很!这会立刻弄个尚书上去光吃饷不干活很有意思?等等再说吧!”

太子也道:“如今母后病重,这种不算紧急的事情,过些日子再议也不迟!”

两位当家人都表了态,暂时不补——上表的大臣固然碰了一鼻子灰,其他人也觉得被调戏了:“风向战没打起来,咱们这态度…表还是不表呢?若押对了倒也还罢了,万一押错…”这可是涉及身家性命全家前途的大事啊!

欲哭无泪的是,“要是索性不押倒也省心,可万一因此被往后胜出的那位记恨了怎么办?!”

尤其是那些现在身处高位的,好不容易在新朝的开国元老中杀出一条血路站到了颠峰,如果因为太孙之争又被踩下去,叫他们怎么甘心?!

一时间整个朝野都纠结得要死——这种时候桂王妃病倒的消息,前朝那当然是压根不感兴趣!

不但前朝,在郭宝林新逝、陶皇后病重的情况下,太子妃得知和氏病倒,也只淡淡说了一句:“着太医院院判好生诊治,务必让三嫂早日康复!”跟着继续去看陶皇后的脉案了。

太子妃倒不是对和氏的死活不关心,而是她以为和氏只是偶尔染疾,问题不大——毕竟这段时间乍暖还寒的,即使给陶皇后侍疾的人多,每个人隔十天半个月才轮一次,但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又上了点年纪,娇气点也不奇怪。

所以太子妃还想着:“到下一轮侍疾时如果母后还没康复,那么和氏肯定已经好了。”

…她还抱着乐观的心情,没打算在下一轮侍疾里去掉和氏呢,秋曳澜听到这消息,心下一动,顿时想起当年之事:“不知道是不是那盒幽眠香到底被用掉了?”

她对和氏这种人没什么同情的,也没想过举报和水金,所以不打算掺合三房这趟已经是多年前的恩怨。奈何这两天恰好不轮到她侍疾,伯母病了,做侄媳妇的既然有空,总不能不过府探望。

到了桂王府——桂王府的前身是前瑞的燕王府,当初江崖霜弃选后,轮到江天骐挑,他就挑了这里。

脸色憔悴的和水金在二门迎住了她,妯娌两个见礼后,说了些唏嘘的寒暄话,秋曳澜就试探着问:“三伯母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还没下结论,我不懂医理,也说不好。”和水金回答的很含糊,“如今只小心伺候罢…唉,但望母亲快些好起来才是!”

她不提大夫还好,一提大夫,秋曳澜猛然想起:“当年外祖父中了幽眠香之毒后,十九介绍的大夫可是一把脉就把出来的!只是没敢说而已!”

现在可不比以前,谷氏母子得位正否,对于江家来说,不正才好呢!这正说明我们接受禅让是为德宗那位可怜的废太子报了仇啊!反正秋风身世没曝露之前,那位废太子存世的子嗣只有一个歧阳郡王——本朝改封顺义郡王——那是人尽皆知的智障儿,有几个人会支持把帝位还给他?!

所以和水金只要了解幽眠香之毒不难查出来的话,应该不会使用它。

“难道是真病了?”秋曳澜这么想着,随和水金踏进安置和氏的院子——到的巧,恰好张氏亲手从小厨房捧了药过来,看到秋曳澜,点了点头:“十九弟妹来了?”

秋曳澜问了声好,随两个堂嫂进了屋,就见重重罗帷后,和氏面壁而卧,心腹婆子、两个丫鬟都守在旁边,还有池姨娘——噢,现在该喊池侧妃了,也不安的揉着帕子,坐在下首发着呆。

见她进来,这些人脸色都有些僵硬:“崇郡王妃来了?”态度显然是排斥,不欢迎的。

“三伯母怎么样?”秋曳澜微微眯了下眼,随即恢复了不动声色,目光不经意的滑过张氏手里的那碗药,温言问,“六嫂没在?”

“六嫂昨儿个晚上守了一晚!”和水金叹了口气,“怕她太累,好说歹说才劝了她回去歇会。”

回答得无可挑剔,但——秋曳澜再看了眼药碗,意味深长的道:“先让三伯母喝药罢,免得一会凉了耽搁药性!”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十一章 桂王府的孝德故事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秋曳澜告辞的时候,和水金起身相送,两人走在后院的花径上,不约而同让下人都离远点——沉默了段路后,和水金幽幽的问,“我记得你不是很懂医理,但方才你两次看向七嫂端的药碗?”

“早年我哥哥给我外祖父守孝时遇过刺,伤得非常重,我当时在阮府住了好些日子陪他。”秋曳澜叹了口气。

和水金怔了怔,随即露出一抹苦笑:“没错…我倒把这事给忘记了:当初你哥哥受的是外伤,熬的药,当然也是外伤所用。你在阮府陪着他,即使不谙医理,但记住药味却不难,你刚才其实不是看出来不对,是闻出那药根本不是什么治病的,而是治伤的吧?”

“是六嫂动的手?你把骓儿之死的真相告诉她了?”秋曳澜转着腕上的镯子,轻声问。

她闻出张氏端的药是受了外伤的人服用的后,就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和氏身份尊贵,出入都是从者如云,除了身边人外,谁能伤得到她?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真的被人伤了,为什么要瞒着不吭声,对外只用生病来掩饰?必然是因为这事儿不能讲!

不然这位桂王妃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尤其刚才看她那样子伤得可是不轻,看起来不躺上几个月,慢说痊愈,恐怕下榻都是奢望了。吃了这么大的亏,要不是实在不敢泄露,她催着人替自己报仇雪恨还差不多呢!怎么可能装病?!

果然和水金叹了口气:“是六嫂下的手…不过,不是我告诉她的。”

其实跟她亲自告诉的也差不多,因为,“是母亲的陪嫁半年前不小心说漏了嘴,道是当年骓儿之所以会拿蛇去吓唬我,是受了母亲跟前一个小丫鬟私下的撺掇,所以那丫鬟事后被远远的许到了南方——六嫂让娘家人去南方找了半年,终于在上个月带了准信回来,说那丫鬟在酷刑下招供,这么做是受了母亲之命!”

说到这里和水金惨然一笑,“六嫂知道后过来找了我呢,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我——只是我说我有雅儿了,纵然仍旧心痛前一个孩子,但为了雅儿我又能做什么?于是她只好自己去动手。”

秋曳澜默然,丧夫丧子,青春守寡的施氏,确实是最合适的一把刀。也真难为和水金,那么早就知道了真相,竟忍了这么多年才动手——不,也不一定是和水金愿意忍,恐怕还是既想给自己的孩子讨个公道,又不甘心为这个歹毒的婆婆兼姑妈付出什么代价——算算时间,半年前正是分家的时候!

“分家之后大家都住了开来,不似从前聚居秦国公府时人多眼杂;而且家分了,产业也分了,原本十四嫂需要打理整个国公府的产业,如今却只要操心桂王府的这一份,大大腾出了时间与精力——马上就动了手!”

秋曳澜心里揣测着三房这番恩怨,并没有太多想插手的意愿,只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六嫂现在?”

“关了起来,打算今晚放出风声,说她因为侍疾太用心病倒了。”和水金淡淡的道。

“然后过上几日顺理成章的暴毙吗?”秋曳澜蹙了下眉,“说起来,她也怪可怜的!”秋曳澜之前跟施氏的关系真的说不上好,不提施氏的丈夫江崖情死在了四房手里,即使没有证据,但两边心照不宣,单凭这一点,施氏跟四房的每一个人,关系就好不了!

就说施氏几次跟秋曳澜打交道下来,由于种种原因,基本上每次都是互相看不顺眼——可想想无辜的江景骓,秋曳澜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六堂嫂说几句话。

这也是她之前故意让和水金发现自己注意到和氏喝的药的缘故,不然她一闻那药就知道不对,何必还要去再三的看?

“她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能亏待她?”好在和水金也没有拿施氏当弃子用的意思,她伸手拨了拨鬓发,淡笑着道,“连母亲的陪嫁都给她透话了,你说她如今被看起来会受委屈吗?那边的四个婆子两个丫鬟我都敲打过了,必须像伺候娘娘一样伺候好她——而且为了让六嫂不至于心生绝望,我打算今晚过去跟她谈谈!”

要不是她早就把这桂王府后院经营得铁桶也似,纵然施氏能够凭借和氏的毫无防备刺伤婆婆,这么惊悚的逆伦事,居然瞒得滴水不漏,怎么可能?

秋曳澜看了她一眼,没问她打算去跟施氏怎么个谈法,而是道:“六嫂没能得手,你竟没有加把手?”

“她没能得手是因为我把她拉住了,不然,桂王妃就该暴毙了!”和水金冷笑了一声,忽然站住脚,定定的看着她,道,“你觉得,和氏她做的事情,是仅仅一死可以赎清的?!”

合着是要留着和氏的命慢慢折磨——秋曳澜点了点头,大概也猜到和水金今晚去跟施氏说什么了,也不详问,只道:“三伯母的病情看起来不是很好,怕是往后都得长久的将养下去了。我记得我那儿有几支好参,回头着人送过来,嫂子看着炖汤也好入药也罢,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和水金松了口气,感激道:“那真是再好没有了!”

送她到上车的地方,压低了嗓子耳语道,“我没有其他谢礼可以入你的眼,回头你产业上的事情,不拘是什么,只要信得过,尽管着人来找我,我一定尽力!”

“那我记下了,往后有什么事儿一准来找嫂子!”秋曳澜颔首——她回到崇郡王府后,命人收拾了一盒山参送去桂王府,就把这事搁下。

但过了两日又轮到她伺候,到贝阙殿时,太子妃自然要问起和氏的情况:“听说你们都去看过了?”

“三伯母瞧着不是很好!”先回答的是楚意桐,太子妃可能是希望两个媳妇多接触接触,好改善下关系,所以这几次侍疾一直安排她们在一起——而楚意桐与秋曳澜也很温驯的在她面前表现出了和解与友爱。

比如说现在,楚意桐微蹙着眉头说完,“不但三伯母,连六嫂都因为侍疾太辛苦病倒了,现在桂王府中,七嫂跟十四弟妹忙里又忙外的,不可开交!好在十九弟妹上次送的参不错,媳妇去探望时,七嫂跟十四弟妹还托媳妇谢谢十九弟妹呢!”

秋曳澜也投桃报李:“几支参算不得什么,桂王府也不是没有,不过是聊表心意。倒是听说八嫂您把皇祖母从前给您的一匣子雪莲也送过去了?那才是稀罕的好东西呢!”

“只要长辈们都好好儿的,再好的东西也是物有所值了!”楚意桐温婉的笑了笑,对太子妃道,“没有问过皇祖母就这么做,还求母亲回头帮媳妇解释一下?”

“多大点事?”太子妃不在意的道,“你们皇祖母大方着呢,还能跟你们计较这些鸡毛蒜皮?”

太子妃虽然知道了和氏的病情严重,不过依旧不是很上心——本来么,太子妃早年赴边,跟和氏也没相处几年,而且那几年也真算不上妯娌和睦。毕竟和氏心眼小到连给自己做牛做马的亲侄女都要嫉妒,太子妃又是个不落于人后爱掐尖的好强性.子,她们能友爱那才怪了!

之所以过问也不过是碍着面子走个形式罢了,和氏病得要死这个消息,在太子妃看来还不如自己两个嫡媳的关系有所缓和重要。

这会随口吩咐,“让太医院院判得空去看看,缺什么药材只管从内库支取,总要让人快快好起来才是!”

跟着就又说,“母后如今还没全好,这事就先不要告诉母后,免得母后操心了,你们都记记好,把嘴给我守严一点!”

四周宫人赶紧称是。

在这种情况下,桂王妃病势渐渐沉重,到了必须长年卧榻休养的地步,太子妃也只唏嘘一句:“好好的人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老规矩:吩咐派太医、送珍贵药材、滋补品…完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全然不放在心上。

其他人也差不多——唏嘘着送点东西也就算了:“好在之前病了的大儿媳妇好起来了,不然桂王府还真是…”

又过了些日子,陶皇后这边都快痊愈了,桂王府传出消息道是桂王妃久病之下,嫌王府不够清净,决定去城外庄子上小住,三个儿媳妇争先恐后的要跟去伺候,最后是施氏端出长嫂的架子来解决了这场争执:“家里的产业素来都是十四弟妹打点的,你去了庄子上,万一铺子里或家里有事怎么办?!”

“还有七弟妹,你膝下的孩子们不要管了?父亲那边不要伺候了?七弟你不要照顾了?!人情来往你不要看着点了?!这家里也就我这个未亡人清闲一点,淮儿呢已经进了学,自有文粹阁的鸿儒管教他,你们留在府里也能替我看着点——所以说你们两个争什么争?陪母亲去庄子上肯定是我去!你们给我安安份份留在府里,把这合府上下打理好照顾好是正经!”

…施氏奉了和氏去庄子上后一住就没再回府,张氏跟和水金虽然没去陪住,但隔三岔五的也都轮流跑过去服侍些日子,庄子那边传出的消息是和氏的三个媳妇一个比一个孝顺,把她伺候得跟什么似的。只可惜和氏福薄,媳妇伺候得再用心也好不了,所以只好一直在庄子上长住——转眼一年过去,要不是她这三个媳妇的孝名经常传出来,京中很快就要把她忘记了…

昭德三年的春天,秋曳澜听着又一轮感慨桂王妃好命、媳妇都孝顺的议论冷冷而笑:“也不知道这三个媳妇在那庄子上怎么个孝顺婆婆法?”怕是十八般刑罚都备齐了吧?

但桂王府的恩怨她到底不想沾手,所以也只在心里嘀咕一下就算——再说这事也议论不了太久了:去年年底太子准了新任镇西大将军姚伦之请,召敬郡王一家回京,算算日子就要到了,谣言啊舆论什么的最是喜新厌旧,桂王府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就是没话题时才有人关心。

“木槿,拿库房单子来!”秋曳澜揉了揉额角,对坐在自己对面摆弄着茶具的女儿江徽璎道,“你二十一姐跟十八弟这次也回来了,你们兄弟姐妹头次见面,也该互相备些心意才是…一会你先挑,挑完了我再教你!”

转过年来是五岁的江徽璎,虽然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但身份使然,已经需要学习社交游戏的规则了。

秋曳澜一边提点着女儿,一边心忖,“敬郡王…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慎受伤呢,还是为了找借口回京不惜演一出苦肉计?”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十二章 起杀心!

姚伦之所以上表请求让敬郡王一家返京,是因为江崖朱去年秋末冬初的时候,闲来无事带人出去狩猎,结果不小心坠了马,据说被坐骑拖行了好长一段路,腿上伤得都见了骨头了,场景非常恐怖——被亲兵带回军中,姚伦给他请了北疆最好的大夫才救回一命,但腿伤始终没有好全。

担心这位皇孙落下残疾,姚伦一边上表请罪,一边就提出让他回京诊治,毕竟京里的医疗条件跟休养条件都比北疆好得多。

去年这事才传到京里时,颇引了一番议论——一方面惊诧于这位敬郡王的不争气,做亲爹的给他铺路铺得那么明显了,结果亲爹离开北疆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多,他居然就折腾得差点送了命;另一方面则是揣测这一家的归来会不会引起太孙之争的爆发?

“惠郡王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咱们郡王呢又不忍心忤逆父兄,所以说尽管太子殿下这两年一直明着偏心惠郡王,然而大体上还是没能争起来!”连秋曳澜一个女流都察觉到敬郡王一家回京会影响到朝局,正经靠这个吃饭的人那就更加不要说了——她对着单子教女儿挑礼物的光景,陆荷的小院里,唐思鹏正在侃侃而谈,“可这回敬郡王也回来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敬郡王在京里的时候,咱们郡王对他素来尊敬。”东方悫的看法比较乐观,“而且敬郡王妃据说与咱们郡王妃的私交不错,两位郡王妃同出于女师邵先生门下?敬郡王回来,会不会对咱们郡王是好事?”

他话音才落,好友颜融就连连摇头:“直善你真是天真!且不说两位郡王妃到底都是妇道人家,这前朝的事情,女眷能起多少作用?便是咱们郡王素来宠爱郡王妃,正经事上也没见郡王妃掺合过,何况敬郡王?就说她们能做主,也不可能为了私交罔顾丈夫与子女的前程吧?”

提醒他,“敬郡王从前在江氏子孙中并不起眼,由于是庶出,又不上进,早年在秦国公府那会,过得不说多么落魄,跟风光也是不沾边的!如今人还没回来,满京里就都在议论着他,难道是他自己的成就吗?还不是靠着太子的抬举!”

敬郡王跟现在那位镇北大将军姚伦之间的儿女亲事,还是太子亲自做的主呢!

“既然他发达全靠太子,又怎么可能还顾念早年与咱们郡王、郡王妃那点情份?”

颜融的话让在座众人都暗暗点头,敬郡王乃庶出,不像惠郡王、崇郡王那么受重视,本身也没什么特别出色的才干,又摊上个妒性深重的嫡母,一直以来就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不抱紧太子的大腿的话,他压根就没前途,哪里来的底气不听太子的话?

所以说敬郡王回京之后,要么不掺合太孙之争,要掺合,肯定是他们的敌人!

而太子亲自抬举这个庶子,为此还把敬郡王的嫡长女早早许给了姚伦的独子,要说不是考虑到给惠郡王搭手,怎么可能?

“敬郡王的本事咱们都知道,不算很出色。”唐思鹏接过话头,道,“可虑的就是他到底在北疆混过,又与姚伦是姻亲。他站在惠郡王那边,多少代表了镇北军的意思——惠郡王的岳父永义王楚霄,久在朝堂,如此惠郡王那边一文一武倒是齐全了!”

陆荷听到这里才说话:“定西侯肯定是站在老师这边的,如今朝堂上的臣子,大抵也赞成老师往后继承大宝。”

“只恐定西侯已经离开镇西军,连任子雍都受命回京,往后他在镇西军中的影响恐怕会越来越弱!”寻羽溪微皱剑眉,清俊的面容上带着明显的忧虑,“至于说朝中诸臣,确实大部分支持咱们郡王,然而观太子近来行径,却是在分而化之…天长日久之后,怕是难说!”

太子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以他的身体情况,以及他亲爹昭德帝至今还能视事来看,没准还能再当个二三十年家——这么长的时间,他怎么可能摆平不了满朝文武?

更不要讲惠郡王虽然不争气,但元配嫡子江景琨在传闻中却十分聪慧好学,如今更被太子亲自带在东宫全力栽培。二三十年的时间,足够这位皇曾孙成长起来了。届时群臣纵然为了国家考虑也会让步的:大不了在惠郡王登基后,请立江景琨为太子,让太子监国嘛!

“太子固然一直在为惠郡王铺路,但诸位难道忘记陛下了吗?”见寻羽溪的话让与会众人个个神情黯然,似有些人心浮动,陆荷一皱眉,沉声道,“陛下可也在亲自栽培老师的嫡长子!诸位请想,若无陛下,太子岂能有今日?更遑论陛下登基以来一直都在亲自视事,太子之权虽然远逾诸王,可这两年的国朝大事,哪一件不是陛下亲自拍板才能确定的?纵然陛下年事已高,但,陛下的心思,岂是我等能够揣测的?会不给老师安排好么?!”

这话很对——无论太子给各方带来多大的压力,都无法否认,他的成就是建立在昭德帝给予的基础上的。甚至就在现在,这大秦天下也是昭德帝在做主。

崇郡王的背后,恰恰正是这位陛下!

浮动的人心在一阵窃窃议论之后到底平息了下去,但接到唐思鹏眼神示意的陆荷却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而是找了个理由宣布散会。

等人都走了,他让下人进来收拾了下,却吩咐:“沏壶好茶上来!”

茶才沏好,果然唐思鹏从后门被引了过来,照面之后挥退左右,半句废话也不讲,单刀直入:“敬郡王入京对咱们郡王大大不妙!”

“此人才德都不具备,能有今日地位,恐怕就是因为太子殿下需要他制衡老师!”陆荷脸色也不好看,“他回来之后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都很难不把矛头对准老师!”

“所以不能这么放任下去!”唐思鹏凑近了他,低声道,“陛下虽然目前御体还算安康,但小陆你也应该明白,陛下前些年可是大病过一次,卧榻数年之久才能走动的!陛下,到底年事已高!”

在江崖霜的势力中,他们两个的私交是最好的。好到唐思鹏私下连陆荷的字都不喊,而是以仿佛世交晚辈的“小陆”相称,所以这会说话也是肆无忌惮,“如今太子心意这么明显,这还是有陛下制约的情况下!一旦…咱们郡王何以自处?”

“唐老的意思是?”陆荷私下对他的称呼也是敬重中带着亲近。

“釜底抽薪!”唐思鹏脸上闪过一抹煞气,比了个砍头的手势,冷笑,“惠郡王或其嫡子,两个中随便没了哪个,太子再偏心,也不得不立咱们郡王——否则即使太子继续立长,但太子妃会答应?!”

陆荷一惊:“这?!”

他对江崖丹没什么感情,但江景琨之前一直养在江崖霜膝下,提早启蒙后常在书房混,江崖霜忙的时候,没少打发陆荷代为教授与看管,这位皇曾孙也算是陆荷看着长到现在的。现在唐思鹏提议对他下毒手,陆荷这年纪到底是狠不下心来,“惠郡王横竖不贤,倒也罢了,但其嫡子究竟年幼…”

唐思鹏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冷笑着道:“小陆你倒是可怜他年幼,但你想过你恩师没有?!你恩师襁褓里被从北疆送回京中,说得好听是陛下与皇后亲自抚养长大,宠爱无比。实际上呢?打小远离父母,就没享受过一天父母的宠爱庇护,陛下与皇后疼他归疼他,但管教也是极严的——我尝听人说,郡王他少年时候,没有一日的课业不需要闻鸡而起、挑灯夜战!就算是年节的时候,也未必都能歇息!”

“陛下有多疼他,对他的要求就有多苛刻!打从郡王还小的时候,陛下、皇后,所有郡王身边的人,都告诉郡王,惠郡王不争气,敬郡王不上进,江家四房的未来只能指望郡王——没人问过郡王愿意不愿意挑这副担子,也没人问过郡王自己想做什么!总之,因为他是嫡幼子,因为他上面的哥哥们承担不起顶立门户的责任!所以上上下下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必须努力挑起他哥哥们挑不起的那副担子!”

“咱们郡王倒是老实——一直就这么做了!”

“结果他辛辛苦苦做好了挑担子的准备,咱们那位太子殿下也不知道犯什么糊涂,忽然就改了主意,要立嫡长子了!”

“而且你看这位太子殿下做的事:他哪里仅仅是立嫡长子?他不但要立那个混账惠郡王,且还要咱们郡王继续给那惠郡王做牛又做马——最让人不可忍的是,他还怕咱们郡王夺了惠郡王的位置,又弄了个敬郡王、又弄个姚伦——这根本就是一边让咱们郡王给惠郡王做牛又做马,一边给咱们郡王脖子上套了绳子套枷锁!我呸!有这么欺负人的?!”

唐思鹏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小陆你凭良心说一说,郡王对你怎么样?我知道你怜惜惠郡王嫡子年幼,之前追着你喊哥哥,到底有几分情份!可你想想,是他跟你的情份深,还是郡王待你的恩深?!”

“…”陆荷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兹事体大,一旦失手或走漏风声,非但帮不到老师,反而害了老师!”

“这是自然的!”唐思鹏知道他这么说,就是妥协了——说到底,陆荷对江景琨虽然不忍,但也只是不忍而已,相比他跟江崖霜的情份,这点情份实在是微不足道;更何况江崖霜的上.位,也意味着陆荷本身的前途!

两下里综合起来,他不难作出这样的选择。

唐思鹏又安抚道,“所以我在他们跟前提都没提,也就跟你通个气——郡王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很多事情他不方便做不方便说,只能咱们来代劳了!既然太子殿下的偏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与其徒劳无功的去跟惠郡王那边争宠,还不如让那个废物早点上路,免得挡了咱们郡王的道是正经!”

“那废物好美色喜享受,从这两方面入手,不怕找不到机会!所以如非万不得已,也不一定要对其嫡子下手…前段时间我就有个计划,你听我说…”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十三章 兄弟交心

“昔年永福表妹下降之日,我过来喝喜酒,惊鸿一瞥,就觉得她这座长公主府富丽辉煌,远逾诸王府,甚至就连宫中也鲜见这样的华美!只可惜我与表妹年岁差得大,不算熟悉,除了喝喜酒那次外,其他时候也没机会过来游玩。到今儿个托你的面子,才能够到处逛逛!”

细雨婆娑的天里,春花玉树中间飞檐半露、碧瓦参差,长虹般的游廊蜿蜒入深,人行其间,栏外细密的雨幕仿佛高明的画匠,用朦胧的笔触,氤氲出一幕幕鲜丽春景。

万物复苏的窸窣声中,锦袍金冠的江崖丹站在宽敞的回廊上,手抚朱柱,啧啧赞叹,“十九弟你瞧这朵莲花,十步之外看是菡萏,五步之外是半开,如今凑到跟前则是全然绽放…这一路徜徉过来,俨然是无数莲花徐徐开放,这才是正经的步步生莲——这等雕工在其他府邸我也见过,但都是一两处,哪像这里,随便一个偏院的柱子上也如此用心!”

他颇为感慨,“四姑真是把永福表妹疼到心眼里去了,只可惜表妹红颜薄命…唉!”

江崖霜正要回答,江崖丹又道:“不过你也真是个败家子——永福表妹没有子嗣,她过世之后按规矩这座宅子就该归回朝廷的。当初分家时,我就想着若你不要,那我肯定要选下来的,结果你自己不要也还罢了,居然还去父亲母亲跟前分说,硬是把它交给欧碧城!”

“碧城与永福表妹伉俪情深,自从永福罹难后,他一度悲痛欲绝,这宅子若叫其他人占了去,他心里岂非越发难过?”江崖霜叹了口气,“广阳王府也是极华丽的,论造价其实不在这座府邸之下!只不过长公主府么,表妹住的地方,总是比较华丽繁复,八哥若喜欢这样的风情,回头我出银子给你府邸里修缮一下?”

“这个就算了,你自己府邸都不成样子,还操心我那里?”江崖丹摇了摇头,道,“正因为欧碧城与永福表妹感情好,表妹过世之后他还住这里,岂非一直难以忘情?依我说还不如给其他人住,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又说,“你缠着父亲母亲答应把这座府邸交给欧碧城也还罢了,母亲给这里改名叫‘止哀别院’你居然也不反对,这名字不是一直提醒着欧碧城么?”

“毕竟表妹已经去了,这里不可能继续叫长公主府。”江崖霜也是无奈,“至于说‘止哀别院’这名字,也是母亲希望碧城早日振作起来。”

“今儿个咱们兄弟过来,他连迎接都不迎接一下,足见还沉浸于哀伤之中无法自拔!”江崖丹摇着头,“你跟母亲盼他恢复如常,我看短时间里是不要指望了!”

江崖霜沉吟道:“到底表妹的事情过去也还不到三年。”

“三天前伺候我的那群女子,我都不大记得住了!”江崖丹语重心长道,“这方面,我看你们都要跟我学一学!年纪轻轻就守着一个发妻有什么意思?就算是怕后宅不宁,在外面养着不就是了?这样也嫌麻烦,秦楼楚馆这些地方从来就不缺美人,似你们这年纪这样的身份,正该倚红偎翠好好儿的风流才是正经!你信不信碧城要是跟我学上几日,我保证他不会再是这副死去活来的样子!”

“不说这些了。”江崖霜觉得跟胞兄讨论感情这种事情,那才是真正的浪费感情——所以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开门见山道,“今儿个约八哥过来,主要是想跟八哥彻谈一下!”

江崖丹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复杂,抚摩栏杆的手停了停,似乎漫不经心的道:“你要谈什么?”

“关于大位的事。”江崖霜看着他,神情坦然中带着坚定,“八哥您是怎么想的?”

“我要说我根本不想跟你争,你信不信?”江崖丹沉默了一会,抬头问。

江崖霜迎着他的目光颔首:“我自然相信八哥!”

“…可惜我虽然在父亲面前数次陈说,但父亲始终不允我!”江崖丹欣慰的看了他一眼,神情又归于无奈,“我真不知道,父亲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说长幼有序,可咱们两个都是嫡子,我都明说不想争、也争不了了,父亲他…”

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这话太伤弟弟了,咳嗽一声,“我想父亲也不是不疼你,之前你挑了城南那处破败宅子,父亲私下里非常生气,把负责给咱们提供府邸选择的人喊过去大骂了一顿,质问他到底是什么脑子,那么破的地方居然也列在待选之列?!想来父亲只是…呃…或者早些年皇祖父他们对父亲报喜不报忧,父亲只道我真是什么可造之材?”

这谎话也太没水平了,江崖丹摸了摸下巴,有点讪讪的,“总之父亲还是很关心你的。”

“八哥请放心,我没有怨怼父亲的意思!”江崖霜摇头道,“毕竟大秦是皇祖父与父亲建下的,我寸功未立,倒是自幼受尽长辈福泽,若还要不知足,实在是贪得无厌!”

江崖丹方松了口气,却听弟弟又道,“按说长辈既在,给什么不给什么,咱们做晚辈的本不该有什么心思。可是八哥你也知道,这天下究竟不比寻常…如今咱们江家贵极,却也险极——前朝楚氏已经算是改朝换代中景况好的例子了,但到底难掩凄凉落魄!更何况,这还是楚氏从谷氏当权那会起被狠狠敲打过,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是与世无争,没什么对头。”

被谷太后那会开始调教成一群无害绵羊的楚氏,对头算是少的了,如今也不过是苟且偷生。

这几十年来堪称树敌满天下的江氏一旦从宗室的地位上掉下来,落井下石的怕能瞬间把井平掉!

“你说的对。”江崖丹叹息,“但我真是违抗不了父亲,不然怎会叫你如此为难?老实说,从你十四五岁起,我就存着以后靠你撑腰过日子的指望——咱们这么多年兄弟,彼此还不清楚吗?当真是我去坐那位置,我肯定也是把一切交给你打理,自己回后宫去快活的。与其这样麻烦,还不如索性你去坐那个位置!”

“八哥若坐了那个位置,着我给你打点朝政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江崖霜看着胞兄,眼中有着深沉的悲哀,“其实咱们兄弟在谁承大位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是一致的:只要大秦的国祚能够延续下去,只要那个人是咱们四房的。到底谁坐上去都无所谓…只是,八哥可以信任我,我也可以信任八哥,其他人却未必这么想!更未必愿意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