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倘若不能够自己执掌这天下,而是假手他人的话,迟早会出问题!

这还只是考虑到永义王楚霄、唐思鹏、陆荷这些人之间的立场冲突,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江崖霜比江崖丹小了十几岁。而且前者作风正派,文武双全;后者长年沉迷酒色,正常情况下,江崖丹肯定会死在江崖霜之前——甚至会早死好些年!

而江崖丹过世后,继位的肯定是他的儿子,最有可能的就是江景琨。

现在江景琨对抚养自己的小叔小婶还是很亲近的,毕竟他被带离江崖霜夫妇膝下也没多久。而且太子夫妇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教导他猜疑嫡亲叔父婶母——但以后呢?

江崖丹登基时,太子肯定先去了。

即使太子妃一直在,可江景琨长大之后必然要离宫别居,到那时候他身边的人自有心思,可不见得愿意看到他如小时候一样信任依赖江崖霜夫妇!

这个皇曾孙若不长歪的话,是绝无可能像他亲爹一样,贪图享受到对权力没什么欲望。

而一个有志于亲自君临天下的侄子,跟实际上摄政的叔父之间,想不产生矛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届时哪怕江崖霜退让还政,但江景琨就一定能放心吗?

古往今来,由于权势太盛而导致无路可退的权臣宗室从来都不少——其实江家的篡位也是属于无路可退只能奋进的情况!

试想一下,当年的瑞帝楚维桑倘若夺权成功,会容忍江家么?当然楚维桑的夺权其实成功率非常的低,但,江家如果不篡位,能保证一直这么强盛这么强势?而楚氏之后的皇帝会一直孱弱被压制?

要知道楚维桑与其父这两代瑞帝被压在深宫做傀儡,是有特别缘故的!后者是幼年登基,生母谷太后心狠手辣,视权势高于亲生骨肉;后者并非江太后的亲子,无法得到江太后真正的关心与疼爱——倘若江太后有个亲生儿子,如今的大秦能不能建立真不好说了,毕竟以江太后对亲生女儿的疼爱,如果她有儿子,当儿子与娘家产生冲突时,她站在娘家那边出卖儿子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如今的瑞太后就是个例子,到底不是所有的太后都热衷于权势,不惜为难亲生儿子去扶持娘家的!所以江家的篡位,除了野心之外,老实说也是有点无可奈何。不趁着瑞室最孱弱的时候动手,回头江家衰落,大权重归皇室的话,就该江家悲剧了!

…说远了,言归正传——江崖丹为太孙,对大秦的未来可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埋下无数手足、骨肉相残的隐患。

而这些隐患里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可能为新生的大秦带来灭顶之灾!

大秦若是不好了,作为宗室的江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涉及到两人膝下子孙未来的大事,由不得他们义气用事!

江崖丹沉默良久,方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过两日,我找个理由离京?”他怕弟弟误会,解释道,“其实早先父亲才栽培我时我就打算这么做了,只是多年来享受已成习惯,舍不得京中繁华是一个,也是怕父…怕人误会是你把我赶走的,对你名声不好!”

“我当年请求去京畿都不被父亲准许,何况是八哥你?”江崖霜听出来他急急改口真正想说的话,眼神一黯,摇头道,“父亲不点头,咱们是不可能出城的!”

“那我做几件胡闹的事儿?”江崖丹寻思了一回,道,“本来满朝文武就不赞成我做太孙,若我如今还胡闹上一阵,想来就是那些附和父亲的人也要打退堂鼓了…我记得有几个臣子家里的女儿小孙女什么的颇有姿色,上次听母亲跟前的宫女提起过,是哪几家来着…”

“八哥,这祸害无辜的事情还是算了吧!”江崖霜黑着脸道,“在大位这样的诱惑面前,八哥你还愿意让着我,我已经感激莫名,怎可再让你做这样的牺牲?”

江崖丹欣然道:“自家兄弟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横竖我不是那块料,亲兄弟能干,不让给你让给谁?只是这类事情对我来说也不算牺牲——我有些日子没结交新鲜的大家闺秀了,如此一箭双雕…”

“其实也不需要这么麻烦。”江崖霜果断打断了他的话,免得话题被歪到满朝文武谁家有漂亮小姑娘上面去,沉声道,“咱们兄弟之间不愿意争却眼看着不得不争,无非是因为父亲的执意而行。虽然说八哥你从前力辞无果,但今日你我兄弟既已说开,何不一起求见父亲,父子把话摊开说清楚?”

“倒也是——我之前竟没想到?”江崖丹还在寻思着宫女谈论中比较水灵的几个贵女是谁家的,闻言一愣,随即有些懊恼道,“为难了这么久,这么简单的法子居然漏了!”他一个人说服不了父亲,兄弟两个不见得说服不了啊!

一拍手,“那咱们现在就去东宫?”

只道父子三人之间的矛盾终于有了个比较靠谱解决办法的江崖丹没有注意到,他转身向止哀别院外走时,不疾不徐跟在他身后的江崖霜,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东宫的方向,眼中战意一闪而逝!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十四章 论“贤”

“…这么说,你们兄弟两个私下已经商议好了往后谁接任你们皇祖父的位置,如今专门跑过来通知为父一声?”

东宫的书房外植了好几株芭蕉,细雨打在上面,沙沙作响,犹如无数春蚕食叶,喧嚣声里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只是太子此刻的语气中满含的煞气却冲淡了这份天籁之音,他笑得灿烂——但越来越凌厉的目光,却逐渐泯灭一切感情,冰冷的打量着自己的长子与幼子,“虽然说你们皇祖父年纪大了,为父也不再年轻,但如今御体怎么也算康健,为父半生戎马,也算健朗,你们似乎不需要这么担心吧?”

听出父亲语气里的愤怒与讽刺,江崖丹感到很狼狈:“父亲,孩儿与十九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你推辞不了你十九弟的要求?”太子嘲弄的说着,刀锋般的目光扫过幼子,“到底是你们皇祖父栽培出来的人啊——倒是一眼看出你的性.子!”

相比江崖丹的局促不安,江崖霜却坦然自若:“孩儿一直都知道,正经事上八哥必然会让着孩儿!”

“所以你心安理得的将孝悌之义踩了个七零八落?!”太子猛然提高了声音!

江崖丹吓了一跳,赶紧试图说情:“父亲,这不怪十九弟,是孩儿…”

“你闭嘴!”太子冷冷扫了他一眼,指着幼子,“你自己来说!你有本事说服你长兄让着你、有本事煽动他陪你一起来这儿,别告诉我你没本事从你长兄身后站出来,堂堂正正的回答我!”

“敢不遵父亲之命?”江崖霜平静的扯了把江崖丹的袖子,从他身后走到前面,对太子作了个揖,从容道,“孩儿幼承庭训,怎敢忘记‘孝悌’二字?但孩儿也明白‘当仁不让’四个字!”

太子哈的笑出了声:“好个‘当仁不让’!”笑完之后脸色倏忽阴沉,“那么你告诉我,你凭什么当仁不让?!”

不待江崖霜回答,太子已经厉声质问,“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你有嫡长兄在前,本该安分守己的思量往后如何辅佐你兄长,如今却不但心生野望,还挟兄弟之情逼迫你长兄前来…”

“父亲,孩儿不是被十九弟逼迫来的,孩儿是自愿…”自认为必须给弟弟说句话的江崖丹插嘴插到一半,被太子一个犀利的眼神瞪得二话不说缩回去了…

虽然被他这么一打岔,太子的气势却不跌反涨,视线转回幼子身上:“你不遵长幼、挟持嫡兄、妄议大位…可谓是不悌不孝不义!品行如此败坏,便是如今身居郡王爵,也还是念着你乃我江氏血脉的情况下了,也配自居当仁不让?!”

“父亲也非嫡长子!三伯才是皇祖父的嫡长子!”江崖霜听着太子字字诛心的呵斥,神情却始终平静若水,淡淡一句让太子差点挽起了袖子,“足见本朝的规矩既非立嫡也非立长,乃是立贤!所以孩儿自荐有何不可?”

江崖丹擦了把冷汗,干笑着做好了缓和气氛、甚至冲上去抱住亲爹让弟弟快跑的准备——谁想太子固然重重一掌拍在案上,之前暴怒的神情反而消失不见,看着竟是恢复了常色:“很好!你很好!这样的话,连你们伯父都不敢说,没想到却是从你一个做儿子的口中说了出来!看来今日不让你展示一下你的‘贤’,你是绝对不甘心了?!”

这番话太子说得心平气和,江崖丹却听得心惊肉跳,知道父亲多半是动了真怒,有心圆场,可绞尽脑汁也未找到合适的措辞,倒是江崖霜已开口道:“孩儿未及冠便高中探花,课业不问可知!”

“照你这么说,历科状元都有人主之资?!”

“自入仕以来历翰林院、御史台、吏部诸职,皆得甲上考评!”

“一则是负责考评的人畏惧我江家之势,除非你实在不堪造就,否则他敢给你差的评价?!无非是你们皇祖父的面子,你也好意思算自己头上!二则你自幼得你皇祖父精心指点,至今仍旧时常趋殿请教、恭听圣训——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你到底该天生蠢到什么地步?!”

“父亲膝下仅得三子,如今长兄自愿相让,次兄虽然尚未归来,但父亲当初回京时却不曾带上次兄,显然无意选择次兄继承大位!如此不选孩儿还能选谁?!”

江崖霜见父亲逐句驳斥自己列出来的理由,一皱眉,索性把话挑明,“难道父亲打算跳过子辈,从诸孙中选择不成?!”

主少国疑可不是说着玩的!尤其是太子如今最出色的两个孙儿江景琨跟江景琅才多大?江景琅还是江崖霜的儿子!

“你长兄让着你是因为友爱手足,也是被你花言巧语所蒙蔽——怎么你也打算算成自己的‘贤’?”太子怒极反笑,“我常在边疆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中竟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

江崖霜淡定道:“贤者,多才也!能以口舌说服长兄,为何不能算作孩儿的‘贤’处?”

“我再说一遍:丹儿之所以被你说服,纯粹是让着你!不是你口才了得!!!”饶是太子还在冷笑,也不禁被他这么光明正大的自夸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再次拍案怒吼!

“这恰恰说明孩儿深谙变通之道!”谁知江崖霜根本不介意江崖丹就在旁边,一脸坦然道,“自从父亲归来之后明确表示出了属意八哥起,朝野上下暗流汹涌,支持八哥与支持孩儿的人虽然明面上没怎么掐,私下里已经过手无数次!这种情况下,孩儿既未心灰意冷一蹶不振;也未罔顾手足之情对胞兄下手;而是直接约了八哥彻谈!既显出孩儿看人精准,知道这么做必能说服八哥放弃、又体现了孩儿的品行,不为权势遮蔽眼目,伤了自家人之间的和气…”

“你是不是还觉得你当初自请致仕也是因为我明确表示出了对丹儿的重视,你那么做是为了孝顺我——之后我不同意,你马上就留了下来,这更是你孝顺听话的证明?!”太子笑呵呵的看着他,“这么说我居然有幸拥有一个纯孝懂事体贴到堪为举国楷模的好、儿、子?!”

江崖霜将手从拢着的袖子里伸出来,躬身一揖:“父亲英明!”神情之间虽然没有沾沾自喜的轻浮劲儿,却也坦然得仿佛这番夸奖用他身上绝对名至实归!

“哐啷!”

前朝名窑所出的斗彩开光农耕图扁瓶直接砸到了他脚前,太子气得呼哧呼哧喘息良久,方能骂出声:“无耻之尤!说得出来!”

“孩儿只是不忍骨肉相残!”江崖霜低头瞥一眼足前的碎瓷——其中几块飞溅时打在他身上,不过这时候天还没有热起来,他尚穿着夹袍,倒也不觉得疼痛,所以只随便看了一眼就抬头,直视着太子,一字字道,“孩儿与八哥、十六哥同在京中长大,彼此之间虽然年岁有差,却素来和睦友爱!八哥的性情,父亲回京已有这些日子如何看不出来,八哥不是肯受大位拘束的人!既然如此,父亲何必还要勉强八哥?不若将此位给予孩儿,岂非各有所得?!”

“你说给你就给你?!”太子定定望了他片刻,忽然冷笑出了声,指着东宫正殿的方向,“那你可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了如今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又是在什么年纪才能够在这里以主人的身份召见你们?!就因为丹儿愿意让着你,你就觉得我必须给你?!我虽然就你们三个儿子,却也不至于因此被你胁迫住了!你打这主意只能说是昏了头你懂不懂?!”

这番咆哮听得江崖丹惶恐不已,频频给弟弟使眼色,让他请罪——但他都快把江崖霜的袖子扯破了,江崖霜竟是纹丝不动,连头都没转一下,淡淡道:“父亲何必如此?您怎会不知道孩儿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知道又如何?”太子闻言居然没有继续发作下去,而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他沉默时的神情既古怪又复杂,继而却是冷笑出了声,“你今日先说服了丹儿,又拉了他一起求见,显然是既想釜底抽薪,又觉得自己还是很有道理的!只是你的道理终归只是你的道理,如今江氏也好东宫也好朝堂也罢,总之这种种地方还轮不到你来当家!所以我不承认你的道理,那么你还是给你乖乖儿滚回吏部去继续做事是正经!你,知道不知道?!”

显然太子现在心情非常恶劣,没了兴致跟小儿子理论,直接抬出父亲与太子的双重身份来压人了!

江崖丹生怕弟弟想不开,还要继续顶撞,直接上去抓了他胳膊就朝外拖,边拖边赔笑:“父亲,十九弟今儿个喝多了,您不知道他一向就没什么酒量…回头孩儿一准劝他来给您请罪!”

论力气如今的江崖丹早非江崖霜的对手,只是江崖霜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抵抗,任凭他拖着自己朝外走——只是到门口时,他回过头来,满是深意的对太子道:“父亲,手足之间,如此和睦宽容,乃是多少父母长辈梦寐以求之事,您真的丝毫也不顾念?!”

“…”太子震怒的眼神里闪过刹那复杂,随即归于冷漠,“此番退下之后,以后没事不许你出现在东宫!”

“你今儿个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兄弟两个出门之后,江崖丹擦着冷汗埋怨弟弟,“我又不是不能下次再陪你来,你非要今天把话全说了做什么?尤其是那句父亲也不是皇祖父的嫡长子——就算是事实,这是咱们做儿子能说的话?!你简直昏了头了是不是?!”

这还是江崖丹多少年来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教训弟弟,结果江崖霜根本没理会,古怪的笑了一笑之后,淡淡道:“八哥,你道父亲生气的原因真的是我说话触犯了他的忌讳?!”

“什么?”江崖丹一怔。

江崖霜掸了掸袖子,却没有跟他细说的意思,只道:“父亲让我以后没事不要出现在东宫…我现在先回去了,八哥自便罢!”

“这小子…”一头雾水的江崖丹喊了几声没喊住,目送他远去,不禁气结,“用完我就扔么?!”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十五章 娘娘梦

父子三个在东宫的书房谈判时虽然清过场,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太子事后非常生气,还专门去找了太子妃倾诉——两三天之后,崇郡王说服惠郡王放弃太孙之位,且还让惠郡王陪着去面禀太子的消息就传进了朝中几位大佬的耳朵里。

一向以儒雅和蔼示人的永义王差点没气死:“这简直…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老王爷这辈子算一算经历了足足六朝天子,这中间还顺利撑过了改朝换代,算是见惯风雨了,可也没见过这么不争气的——偏偏他再抓狂还不能直接干涉这件事——作为前朝宗室,他能混到个王爵,如今还在朝中身居高位已经是靠着当初站位快狠准了。之前谋取兵部尚书之职还能说是得了太子的暗示给女婿出把力,若这会正经挽袖子去撺掇女婿争位,太子的反应且不提,昭德帝绝不会放过他!

老皇帝行伍出身,杀伐不要太果断!

永义王才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再说在惠郡王的心目中,嫡亲兄弟根本不是岳父能比的——毕竟他这种视兄弟如手足,视女子如衣服的人,连妻子都不是很重视,何况妻子的亲爹?又不是他自己亲爹!要说他自己的亲爹太子,这回不也被他惯着弟弟给气得不轻?

所以永义王只能把事情透露给女儿:“在事儿为父不方便出面,只能靠你自己了!”

惠郡王妃闻讯当然很吐血:“江崖霜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根本就是绝户计好不好?!索性太子没答应,不然事情直接到此为止了都!

“娘娘与崇郡王妃之间已经存下罅隙,倘若崇郡王承位,以其对崇郡王妃的宠爱,娘娘日后如何自处?”乳母祝妈妈也是忧心忡忡,“偏咱们郡王糊涂,竟被崇郡王哄得这样的事情也答应下来!也不知道现在劝他还来得及来不及了?”

要不是太子竭力抬举,以惠郡王一贯以来的表现,根本就没有染指大位的指望!

结果呢?

太子为了扶持这个嫡长子可谓是尽心尽力,连嫡幼子都狠下心来一再打压给脸色了,居然嫡长子去帮着嫡幼子拆他这个做爹的台,真是想想就觉得心口痛!

“来不及也不成!”惠郡王妃一拍桌子,“今儿个正好夫君不在府里,你去,把谷姨娘她们都喊过来!”

惠郡王妃平常是不怎么待见小妾们的,哪怕是出身不在她之下的谷婀娜——像今天这种把人全喊到一起的情况更是前所未有。

所以被喊到的人,包括谷婀娜在内,都十分惶恐。

毕竟惠郡王敬畏父母不是什么秘密;太子妃厌恶姬妾、甚至于直接教唆媳妇们捏死小妾也不是什么秘密——即使她们中间有几个是惠郡王目前非常喜欢的,可惠郡王妃若是忽然发个疯想让她们去死一死…只要惠郡王若不能及时回来的话,她们必是死定了!

好在惠郡王妃把人都喊齐之后,又勒令清了场,环视众人,倒没有摆出“老娘忍你们很久了你们识趣点自己去死可以留个全尸”的脸色,而是缓声道:“今儿个着了你们过来,是有件大事要告诉你们!”

“敢问娘娘,是什么事呢?”妾室们诚惶诚恐,都抱定了少说少错的主意,以至于郡王妃说过之后底下鸦雀无声,居然冷了场——等了一会,还是谷婀娜琢磨了一下,捧了句场。

惠郡王妃压了压怒火,冷冷的道:“这些日子以来,朝野的一些传闻,想来你们也是听说了!不过呢,夫君的性.子你们也晓得,最是孝悌的!所以,前两日崇郡王与夫君深谈一番之后,夫君说什么也不想挡了崇郡王的路…”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意料之中看到包括谷婀娜在内,所有的妾室都是先愕然,再愤怒,然后是狂怒:“娘娘,这是真的?!”

“不错!”惠郡王妃冷笑了一声,说的却是,“咱们做女人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然夫君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咱们当然是照做!所以往后若有什么人在你们跟前挑拨离间,你们可不要犯了糊涂!须知道夫君向来疼爱崇郡王,万一得罪了崇郡王那边,夫君怪罪起来,可别怪我这个郡王妃不心疼你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侍妾们一个个脸色难看的应下——脸色能不难看么?虽然说有太子妃那种婆婆,她们这些做妾的再得宠也过得战战兢兢,生怕什么时候这位太子妃娘娘心血来潮,再给儿子的后院清个场。但太子对惠郡王的青眼有加却让她们看到了一条辉煌的登天之路——这条路走过去那就是各宫娘娘啊这是从前别说想,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儿!

结果这样的希望才滋生出来几天?竟然就要破灭!

这一瞬间,连最有城府的谷婀娜都是脸色铁青:“江崖丹喜新厌旧的厉害,当初要不是楚意桐过门,太子妃厌恶庶出的孙儿孙女,不愿意他们打扰了年轻继媳的新婚,又不想让楚意桐落下无视庶出子女的名声,我根本就没有进门的机会!”

“纵然进门之后兢兢业业的教导抚养了江崖丹那一班庶出子女——终究入不了只看嫡庶的太子妃的眼!我这辈子也还罢了,做郡王府的妾与做后宫中一个被冷落的妃子,无非就是名头的好听不好听…过日子还不是差不多!”

“可是对珊儿来说那可是霄壤之别!”

按照大秦从前瑞继承下来的制度,郡王嫡女封县主,庶女封郡君——但年轻的大秦至今还没有一个郡王庶女得到正式册封。

原因很简单,陶皇后在昭德帝登基之前就已经病倒。勉强撑过册后大典,就一直在紫深宫里养病——凤印交与太子妃代掌。太子妃是出了名的厌恶姬妾,连自己那些庶出的亲孙子亲孙女她都懒得理会,何况是其他人家?

按照太子妃的年纪以及她的健康状况来看,谷婀娜绝望的估计自己女儿出阁前恐怕都得不到册封了!没有册封,即使江徽珊是惠郡王的亲生女儿,终究只是一个寻常的贵胄小姐!

何况她虽然仍旧可称青春美貌,但对于惠郡王来说,已经没了新鲜感,最近一次侍奉惠郡王,那还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

而江徽珊今年才五岁——等她到了说亲的年纪时,谷婀娜敢肯定自己早就被惠郡王抛到了脑后!

有之前江徽珠婚事的例子,谷婀娜可以想象江徽珊以后的待遇,估计跟这个异母姐姐也差不了多少。这种情况下,谷婀娜再有心计,也不敢肯定自己可以让女儿嫁好!

毕竟出色的人要么是自己能干要么是背后站着能干的长辈,甚至是两者兼有。谷婀娜会算计,其他人难道不会?这朝野上下,哪年哪月,谁家没几个需要寻觅如意郎君的女孩子?出色的人才从来都是被无数人觑在眼里、使尽手段争夺的,一个没有父宠没有封衔也没有外家支持的女孩子,拿什么去跟人争?!

“秋曳澜的成功到底只是特例——她那副倾城之貌注定了这辈子都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即使生于乡野也迟早会出头!何况她虽然因为父母辞世、外祖父沉疴被伯父亏待,但论出身当时还高于江崖霜不说,单凭她乃西河王元配嫡女的身份,即使落魄了,身兼秋阮两家血脉的事实总是放在那里!”谷婀娜痛苦的想到,“更不要讲她那个托名存世的胞兄秋静澜,到如今都依然是她的靠山!”

“所以江崖丹不登基的话,珊儿的前途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什么都不好说!”

倘若登基的是江崖丹——帝女封公主是自古以来的制度,哪怕那时候如今的太子妃依然健在,也不可能阻拦得了。毕竟这代表着天子的脸面!

而江徽珊做了公主的话,即使谷婀娜失宠,也没关系——金枝玉叶就是金枝玉叶,再不得宠那也是至尊之女!别的不说,就凭本朝抄袭前瑞的那些帝女福利,谷婀娜也可以放心女儿这辈子了!

“必须想办法!”江崖丹登基与否的利弊一目了然,谷婀娜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所以惠郡王妃说完事情打发众人散去后,她跟着人群走到外面,觑着没人注意自己,便闪身躲进花丛,待其他人走远了,就匆匆折回楚意桐的院子。

被祝妈妈领到花厅上,便见一壶新茶刚刚上来——显然楚意桐早料到她会回来,连茶都提前备好了。

“你回来做什么?”楚意桐的心思昭然若揭,却还扮着不解。谷婀娜心知肚明,行礼之后郑重道:“娘娘,按说郡王疼爱兄弟,咱们后院妇人不该多嘴!可是娘娘请想,这兄弟之情,怎么也不可能逾越了父子恩义吧?太子对郡王寄予厚望,郡王却因崇郡王之故裹足不前,这岂非是伤了太子的心?”

楚意桐心下嗤笑:“这谷氏不愧是昔日广阳王府的掌上明珠,明明就是不忿夫君被江崖霜那小子三言两语说得竟站到他那边去,偏把话说得还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必要的——不然她刚才召集众妾,目的明明是让这些妾室知道崇郡王府那边想断了她们的娘娘梦,做什么还要打着“咱们都是惠郡王的女人,要与惠郡王共进退”的旗号?

挑唆皇家兄弟争斗的罪名,可不是她们能够承担的!

所以顺着她的话颔首:“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恐怕咱们妇道人家也插不上嘴?”

“娘娘,或者可以这样对郡王说…”

谷婀娜给楚意桐献计的时候,崇郡王府内,秋曳澜正皱眉埋怨丈夫:“你跟八哥摊开来说也还罢了,怎么还拉着八哥去父亲跟前?这不是去跟父亲讨骂么!”

自己这丈夫向来聪慧,今儿怎么就笨了?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十六章 女学的麻烦

江崖霜却摇头,道:“都是骨肉,有什么想法还是摊开来讲的好,藏着掖着,反而是要存下芥蒂了!”

秋曳澜心下对他这样的说话嗤之以鼻:“你倒是想跟你那亲爹掏心掏肺,可你那亲爹愿意跟你掏心掏肺么?怕是他看完你掏给他的心与肺,回头又去琢磨怎么坑了你好扶他那个心肝宝贝的大儿子上.位吧?”

但这番话说出来未免刻薄,所以她淡淡的道:“只是你这么做,父亲肯定是不喜欢的。”

“那也没有办法。”江崖霜很平静的说道,“听天命之前,总要尽人事的。”

“如今父亲不允你再入东宫,这消息恐怕会被传出去,到那时候你会越发被动。”秋曳澜到底只是媳妇,跟公公没有血缘关系,印象的好与坏当然是相处出来的——她现在就对这公公满腔怨恨,揣测起来当然也不惮朝最坏的方向想,“父亲怎么会放过这个暗示朝野不要看好你的机会?你接下来上差可要当心点,这世上什么时候都不缺落井下石的人。如今你可是这府里的顶梁柱,万不可有什么闪失!”

“哪有那么严重?八哥都放弃了,那些人再折腾有什么用?”江崖霜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没有八哥顶在前面,难不成他们还想自己来跟我争那个位子?”

秋曳澜蹙起眉,觉得丈夫也太信任惠郡王这个嫡兄了,提醒道:“别忘记父亲可没答应!再者,你也不是就八哥一个亲兄弟,十六哥一家,好像后日就要到了吧?”

江崖霜摇头道:“十六哥是庶出,咱们家的风气你也知道,除非没有嫡子,否则是不会让庶子做嗣子的。”

“那可也不一定!”秋曳澜淡淡道,“之前说好了镇北军是给你的,但如今咱们连北疆都没去过,十六哥倒先做了镇北军里的将军!还是拿着军功升到了将军——不是我小气,但父亲膝下三子,我怎么看着无论八哥还是十六哥,在父亲眼里个个都比你得宠?”

不患寡而患不均——虽然说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不均”这事轮到自己头上时,能够保持平常心的人还真是稀缺。

尤其江崖霜作为嫡子,按照江家一贯以来的传统,待遇即使低于惠郡王,怎么也该高于敬郡王的。

秋曳澜的不满理所当然,江崖霜也不好说什么,沉默了一会,才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幼子。从前祖父疼我,无非是因为八哥不肯上进,怕四房往后没个能撑门户的人。即使如此,当年父亲封爵镇北伯后,立世子也是八哥。”

“爵位跟帝位能一样吗?”秋曳澜冷笑,“当初父亲上表请求立八哥做世子时,我何尝说过闲话?但帝位——八哥坐不好那位置,连累的可是整个江氏!我倒愿意跟你同生共死,可咱们的孩子呢?!”

宗室的整体命运是绑在一起的,把命运交给江崖丹——这也太可怕了!

“所以我约了八哥彻谈!”江崖霜淡淡的道,“无论父亲多么偏爱八哥,但总不能把他绑到那个位子上去!即使父亲这回拒绝了我的提议,但只要八哥坚持,不怕父亲不心灰意冷!”

秋曳澜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到底说了出来:“我知道八哥素来疼你,但你要知道,他终究不是一个人!”

哪怕惠郡王没有刻意笼络势力,以他的身份,身边怎么也少不了阿谀奉承或陪着他一起花天酒地的一班人。终究也是人,是人就有利益,而这些人的利益,跟惠郡王是息息相关的!

至于说惠郡王府上下就更不要说了——还有他的岳父永义王府!

这些人的前途都指望着,或者说大部分指望着惠郡王,惠郡王自己肯让着弟弟,这些人会肯?

不是只有唐思鹏他们拥有以雷霆手段争取自己利益的决心与胆量的!

再说江崖丹再疼弟弟,他对江崖霜的感情也没有说倾注了所有一切——至少他对父母的敬畏之情也不浅!偏偏他的父母如今看来都希望他承继大位,这回在太子夫妇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江崖霜突然的约谈让江崖丹表了态。

可太子既然坚决反对,私下会不也找这个大儿子谈?

或许会因为江崖丹已经答应了江崖霜,他不肯答应。

但一次谈不成可以谈两次,两次谈不成还能谈三次…谈得次数多了,那可就难说了!

“我知道。”江崖霜揉了揉眉心,俊美无铸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疲惫,他低叹道,“但这是我去坐那个位子,又不至于跟八哥闹翻的唯一方法,不是么?即使最后可能不成功,可总要试一试,否则我怎能甘心?”

秋曳澜闻言也没话说——终究惠郡王是江崖霜的胞兄,待他素来不错,将心比心,换了她跟秋静澜有不得不抢的东西,也不可能像对外人一样,一壁儿装无辜一壁儿下毒手,肯定也是把话摊开来讲清楚,哪怕最后还是要争,也总盼望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这事儿随你吧,你既然做了决定,我都依着你便是!”秋曳澜郁闷的朝他身上一靠,拨着腕上镯子懒洋洋的问,“璎儿这两天闹着要去十八姐姐府上进学,你怎么看?”

“她这么好学?”江崖霜诧异,“我记得之前琅儿他们学描红时,璎儿也凑过回热闹,才写了两个字就不耐烦了,之后竟都没摸过笔!怎么才一两年就转了性.子?难不成那邵女师授徒之技超过我这么多?”

说到儿女家事,气氛就轻松了下来。

秋曳澜略略转头,斜睨了丈夫一眼,要嗔不嗔的说道:“你想得美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要当真这么乖那才怪了——她就是嫌琅儿如今三天两头不着家,珏儿跟璇儿年纪小身体弱,不能陪她玩,惦记上十八姐姐那边的同龄女伴们了!”

“反正也就差一岁,今年不进学,明年也要送过去的。”江崖霜失笑,“她既然想去,那就去好了。横竖也就是打发人接送一下,十八姐姐那儿咱们是可以放心的。”

“哪有这么简单?”秋曳澜皱眉道,“十八姐姐那边如今是花园一样,小姑娘们不要太多!其他人家不提,单说八哥膝下的琬儿、琴儿、珊儿、宝儿都已经在了,小孩子家不懂事,万一掐起来,怕是要引起风波!”

不然这么点小事也不需要特意问过丈夫了,她自己又不是不能做这个主。

江崖霜闻言感到很奇怪:“琬儿跟琴儿,我记得确实是该进学的年纪。但珊儿似乎跟咱们家璎儿同岁,也没到启蒙之龄吧?宝儿比咱们璎儿还小呢?何况八哥府上也不是没有能教她们的人,谷姨娘不就是?何必如此奔波?”

“说起来也是谷姨娘用心良苦,以她的才学,能教是能教,但有没有邵女师是专门吃这碗饭的那么在行且不说,你想八哥膝下的女孩子若成天只在惠郡王府里读书上课,一年下来能认识几个人?”由于江徽璎闹着要去福灵郡主府,秋曳澜特意了解了下那边学馆里的情况,如今便替丈夫解惑,“珊儿乃是谷姨娘所出,庶女不比嫡女金贵,不趁着如今年纪还小,年岁仿佛的小姑娘们还没什么嫡庶与尊卑的概念把交情打下,往后走动交际,哪有现在这么简单?只要投缘就能玩到一起去!”

再长大点,除非有深厚交情,否则嫡女是一个圈子,庶女又一个圈子,身份、封号、宠爱…阶层层次分明,想混进去没几把刷子怎么可能?!

“那宝儿?”

“我想跟咱们家璎儿一样——姐姐们都不在家里了,一个人寂寞,可不也要闹着出门?”

“既然都是连尊卑跟嫡庶都不是很懂的小女孩子们,让璎儿去也没什么吧?”江崖霜素来视子女犹如珍宝,只是指望往后支撑门户的嫡长子不能不严加管教,慈父的形象自然只能倾注在女儿身上,很不忍拂了江徽璎的意思,闻言也没多想,道,“毕竟能去十八姐姐府上求学的女孩子,肯定都是亲戚,这么小的孩子料想也没什么冲突的理由,又怎么掐起来?真掐起来了想也是过两天就忘记了——何况十八姐姐看着呢!”

对于江绮筝的治府能力,秋曳澜还是相信的。

而且论到跟这个大姑子的私交,秋曳澜觉得自己女儿去了那边进学,还是可以得到额外照顾的。

再者江徽璎也不是好欺负的性.子——不过,秋曳澜冷冷提醒:“之前也还罢了,如今你才跟八哥谈的话,八嫂他们若是知道了,你觉得会没点怨怼?就算不刻意去教,言谈之间遗漏一些,小孩子家懵懵懂懂的受了影响,谁知道会不会迁怒到璎儿身上?八哥膝下可是有四个女儿在十八姐姐府上进学的!璎儿虽然不是好欺负的性.子,到底才五岁,她一个人哪里斗得过她那四个堂姐妹?”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十七章 迎接

夫妻两个商议下来,最后还是决定不让江徽璎提前去福灵郡主府上女学——要搁以前,即使太子刻意在抬举惠郡王,但也不至于连孙女之间的纠纷都要干涉。惠郡王膝下的女孩子们敢欺负江徽璎,秋曳澜就敢找上门去跟楚意桐算账!

但现在不一样。

惠郡王才对江崖霜作了这么大的让步,结果崇郡王府这边还要计较小孩子之间的矛盾,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哪怕是江崖霜这边的人,都要怀疑江崖霜夫妇的器量与人品了。

所以:“先哄璎儿在家里再待一年吧,若是嫌闷,就带她去兄长还有义兄那边走动下…我记得果果也有三岁了,明年四岁,兴许可以跟璎儿一起入学?到时候有个伴要好得多。”

秋曳澜感到很遗憾:“倘若哥哥与嫂子的嫡长女没夭折的话,今年就是四岁了,倒也不必等到明年,璎儿现在就能有伴了。”

“当初兄长和嫂子才回来的时候,太医不是说,嫂子好生调养一两年就好了?”江崖霜安慰道,“算算日子这也有两年了,想来嫂子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江徽璎再不高兴到底只是小孩子,腮边委屈的泪珠儿没干呢,江崖霜抱着她到后院空旷地上放了一回风筝,马上又拍着手有说有笑了。

“往后就这么哄着吧!”陪孩子是个体力活,不过半日天伦之乐,晚上歇下时江崖霜都还面有疲色,慵懒道,“珏儿跟璇儿身体也好多了,偶尔也可以让璎儿带着他们在院子里玩会。”

江景珏跟江景璇现在也有三岁了,到底胎里折损过又早产,长得慢、经常病。所以江景琅跟江徽璎三岁时已经满庭院跑着让伺候的下人一天到晚没个停脚的时候了,这兄弟两个却还只能斯斯文文的将养着。

不过江崖霜夫妇也没什么抱怨的话,毕竟双生子在襁褓里的情况,是糟糕到让他们夫妇都暗暗做好了留不住的心理准备的。能撑到现在,还有不断好转的迹象,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等过几年珏儿跟璇儿身体好起来,怕是咱们这家里就要热闹个没完了——男孩子总是淘气些!”秋曳澜枕着丈夫的手臂轻笑,“偏咱们璎儿也不是文静性.子!”

“那有什么关系?这处郡王府虽然比八哥、十六哥他们的府邸小了点,但对咱们这一家子来说已经很大了。没有孩子们跑跑跳跳的可不就显出冷清来?”江崖霜抓着她的发丝在指上绕着玩,柔声道,“咱们忙里忙外的,听听他们那闹腾劲儿都觉得身上松快些!”

这时候遥遥传来三更的梆子声,秋曳澜忙推了推丈夫:“快睡罢!明儿个十六哥一家抵京,咱们还得去迎接!”

敬郡王一家这次是因为敬郡王的私人健康问题才回京的,不属于公事,所以朝野上下虽然都知道他回来了,但也不需要为他归来举办什么仪式——这是江家的私事范围。

而敬郡王在江家内部一直以来都很不起眼,同辈长辈中都没多少交情,论排行又是倒数的。是以如今虽然是千里迢迢归来,也只有同一个房里的弟弟、弟媳妇迎一迎了。

…远远的望见长亭内除却随从外,正经的主人只有江崖霜、秋曳澜,还有一个雪肤乌发的小女孩子,此外再无迎接者,四岁的江景瑰懵懵懂懂的问:“母亲,不是说京里有许多叔伯长辈,还有许多兄弟姐妹的吗?为什么那边没有很多人呢?”

盛逝水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们啊都忙着呢,这会没来,等咱们去东宫拜见完你们祖父祖母,往后早晚能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