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对于胁迫霓锦没什么亏心的,毕竟,“之前齐王改封宣良伯时,没我在婆婆跟前提到四姑与永福,为她竭力陈说,依着婆婆厌恶姬妾的性.子,怎么可能同意扶正一个侧室?!当初跟我要起好处来倒是表得一手好忠心,结果这次让她办点事,还是给足了她退路的,她居然还推三阻四——亏得我早有防备,做了两手准备才让苏合去的,否则恐怕她早就把苏合绑去冯家或东宫交差了吧?”

“这次若还不识趣,当初怎么爬上贵妇地位的,就给我怎么滚下去!!!”

她淡淡吩咐木槿,“注意好了冯家,一有消息就来报我!”

…次日冯汝贵携了长子到崇郡王府来“解释”,秋曳澜懒得见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直接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出去。

江崖霜虽然在花厅召见了他们父子,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听完他们关于“才知道有奸人冒充冯府女眷惊扰了郡王府”的说辞,不冷不热说了几句话,就端茶送了客。

事情到了这里,朝野都认为已经告一段落了。

虽然说很多人都不齿冯家的作为,但也暗自感慨他们的杀伐果决:“就算媳妇是别人家的女儿,可内中好几个都已生养,那可是亲孙跟亲孙女的母亲!更不要讲女儿都是亲生的——就那么死在崇郡王府外也还罢了,居然直接被家里不承认,另外弄了一群天知道哪里来的女子假充!这等人家便是暂居高位,往后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么议论的人不在少数,但接下来冯家广发的赏牡丹帖子还是被很多人收了下来——主要是来自东宫的暗示,显然冯汝贵估计得不差,这次冯家又吃了人命的亏又自打其脸,然而一番辛苦,到底是被太子记住了的。

所以哪怕一直以来都不屑跟冯家来往的人家,这会也不得不应下这次邀请。

由于冯汝贵“墙草帝”的名声在外,京中贵妇贵女的圈子,肯接纳冯家人的其实很少——之前冯汝贵跟儿子说什么自己妻子不擅长交际不过是遮掩之语——这次趁了东宫之命的东风,还是头一次在家里请这许多客人。

再加上新换进府的一批夫人、少夫人、小姐、姑太太什么的,连路都没认全呢,招待起客人来不免手忙脚乱。亏得冯汝贵的义女宣良伯夫人,乃是前朝太后跟前的大宫女出身,国宴都见过许多次的,很能镇住场面,打着受命于冯家老夫人的旗号,把偌大府邸指挥得井井有条,这才不至于叫客人们看了笑话。

然而宣良伯夫人兴许是才认亲就嫁人了,对冯府也不是非常熟悉,所以宴到中途仍然出了事情——这事情还不小:冯仪被发现在花园的花丛深处与个女子行不堪之事!

重点是,该女子是宣良伯夫人迎客时介绍过的“四妹”,号称是冯汝贵之幼女、冯仪的亲妹子!

更重点的是,目睹这一幕的,足有六七名受邀上门来赏牡丹的贵妇甚至还有归贵女!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二十五章 悲剧的冯家(终)

男女隐私向来最难说清楚,便是清清白白,往往都会被人凭空捏造出问题来,更遑论是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

这类事情从古到今都是谣言的心头好,绝对不要怕没人关心——尤其如今还披着“乱.伦”的皮,简直不要太劲爆!

虽然说很多人都知道,冯仪跟那位冯四小姐根本不是兄妹,至少不会是亲兄妹。可谁叫冯汝贵为了撇清同秋曳澜所杀的那些女眷之间的关系,刚刚才郑重的介绍这一位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所以宣良伯夫人接到消息还不及把宾客都打发走,冯家兄妹乱.伦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冯府前后三条街!

“义父,现在这可怎么办?!”宣良伯夫人脸色煞白,攥紧了帕子哭得梨花带雨,“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之前又是女儿介绍那是妹妹的,如今根本不可能再改口!偏这京里认识大哥的人那么多…这会怕是御史弹劾的折子都递上去了!这次咱们家要如何交代是好?!”

冯汝贵也没了之前的镇定,面色铁青的问:“你问我怎么办?!今儿个宴饮是交给你全权负责的,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你来给我这个义父解释解释?!”

宣良伯夫人骇然望着他,泪落连珠子:“义父!您这是说女儿不尽心吗?可是女儿这些天来也实在尽力了啊!家里下人都没招待过这么多贵客,女儿这两日,饭都没用上两顿,今早到现在,水都没喝过一口!义父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这上上下下!女儿…女儿实在也没想到大哥他会这么做哇!”

冯汝贵看着她从哽咽变成了嚎啕大哭,眼中却没什么愧疚与怜惜,只冷冷道:“你不必在这里作态,既然把招待宾客的事情交给了你,出了事情你怎么能不负责?何况你大哥又不是傻子,他再好女色,犯得着对自己‘妹妹’下手?真要下手,非赶着家里招待客人的时候?说没人坑他谁信?这家里的人都是休戚与共的,坑他等于坑自己——也就你已经出了阁,冯家抄家灭门也不关你事了,说不是你做的,你可有凭据?!”

“女儿奉父亲之命,回家来主持这次宴饮,虽然自己也带了几个伺候的人,但大抵都是用的冯家人!”宣良伯夫人万分委屈的抬眼答,“父亲若是怀疑女儿,还请召集这些人审问,看女儿这些日子的行止可有不轨之处!”

“嘿!你既然让我去问,显然是有法子笃定我问不出来!”冯汝贵虽然节操不行,才干也不是特别出众,但到底是正经进士出身,也不是全没脑子,此刻冷笑,“再说问出来了又如何?终归你是我义女!长子与幼女乱.伦已经够冯家声名扫地的了,筹划这一切的却是认在膝下的义女…这是惟恐冯家不够丢脸的吗?!”

他一拂袖子,森然道,“是崇郡王妃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这秋氏是想造反么!立惠郡王乃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的意思,她作为幼媳,听从公婆之命本是理所当然!之前崇郡王府门前的杀戮无辜,我虽然让步,也是念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顾惜其膝下年幼儿女的缘故!莫非,她倒是当我怕了她了?!”

宣良伯夫人没想到这个公认才干平平、纯粹靠卖节操上.位的义父也不是没有精明的时候,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真相上,心中顿时惊惶起来!

索性她从前跟着凤阳大长公主,也是见惯场面了,面上倒也掩饰得滴水不漏,呜咽道:“义父原来是怀疑崇郡王妃害大哥今儿个出了那么大的丑?可是女儿都多少日子没见着崇郡王妃了——义父又不是不知道,女儿的夫君在前瑞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得意人,到了本朝,太子恩德给了伯爵之位,女儿跟夫君不过是守着爵位过日子罢了,哪里还敢有什么其他心思?”

“崇郡王与惠郡王之间的事情,如今路人皆知。女儿一家怎么敢趟这样的混水?义父您实在是冤枉女儿了!”

冯汝贵不相信——但宣良伯夫人死活不肯承认,逼急了她索性就开始寻死觅活,什么撞柱子、吞金钗、咬舌…要搁之前,反正凤阳大长公主已逝,崇郡王府也失了宠,宣良伯夫人背后没了靠山,冯汝贵才不怕逼死这个义女呢!

但现在冯府才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若这眼节骨上再死个义女,好奇心都会让人爬满冯府的墙头!

“楚维熊向来窝囊废物!你这贱人更不过是奴婢出身!即使这次我必然保不住官职,不怕日后收拾不了你们!”他心里发着狠,让人把宣良伯夫人带出去,召了心腹到跟前:“代我拟自请致仕的折子罢!”

心腹是明白人,知道眼下自请致仕已经是最能落个体面结局的结果了,不然被崇郡王那边弹劾起来,只会更加悲剧。

所以说了几句诸如“这一切都是老太爷为了惠郡王做的牺牲,太子殿下英明,哪能不看在眼里?老太爷且放宽了心,咱们回乡去住几日,往后不怕没有起复的机会”,就自去书房写折子了——折子写好之后,冯汝贵过目之后定了稿,亲自誊写了一遍,就揣了去东宫求见。

一被召到太子跟前,忙跪下来嚎啕大哭着自承管家无方,导致后宅出了影响社会风气的恶劣之事,所以自己也没脸再做官了,还请太子重重的处罚!

…这当然是以退为进,怎么说也是为惠郡王出头才落到今日的人,太子还要再抬举惠郡王的话,也不可能不维护他些。所以太子先是板着脸狠狠训斥了一遍,重申了一下大秦朝对于社会风气的重视、对真善美的追求、对道德的维护、对正义的实践…

套话说完之后,就道:“冯仪孤也听你提过几次,素来行止端庄,这次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

闻言冯汝贵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太子给他个机会摘出嫡长子了——也是,冯汝贵从公然给惠郡王出头起,除了在朝上豁出脸皮硬赖江崖霜动手之外,接二连三的损子折女,如今更是全族蒙羞、族里人都当不成官了!

假如冯仪这回也保不住的话,以后惠郡王这边岂能不对崇郡王府的手段生出惧意?

所以他赶快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小儿实在是被人所害!”

没有证据,又知道太子夫妇虽然压着崇郡王,却也重视崇郡王膝下的子嗣,他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说出秋曳澜来,就把宣良伯夫人拖出来做替罪羊,胡诌道,“…上次回娘家时提出想要罪臣正堂的一对前朝名窑摆瓶!原本她虽然只是义女,但罪臣素来视她犹如己出,既然开口要东西,当然不会拒绝。可那对摆瓶乃是陛下所赐,罪臣怎敢转赐?想来是这里惹了她的恼恨!”

太子闻言却淡淡道:“孤听太子妃说宣良伯夫妇素来温驯。”

“…那是罪臣想窄了,亏得殿下明察秋毫!不然罪臣岂不是要误会了女儿?!”冯汝贵愣了愣,下意识的附和了一句,才恍然:南面民变那边,打的旗号就是反秦复瑞,这眼节骨上,倘若宣良伯夫人被处置了,民变那里岂不是更加有理由说秦室对瑞室不好了?

“秋氏那贱妇!”冯汝贵反应过来,恐怕秋曳澜正是这样给宣良伯夫人分析的,所以这个义女才敢坑冯家!

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按捺住怒火,继续道,“罪臣思来想去,最有可能谋害罪臣子女的,恐与之前假冒罪臣家眷,在崇郡王府前吵嚷的那些人有关系!”

…在太子的授意下,官方最终就认为,是前朝的某些余孽“假冒冯家女眷意欲对崇郡王府不利,未果之后恼羞成怒,趁冯家宴客之际,算计了冯家子女”。

这样冯仪跟他那位“亲妹妹”的事情也不能说是冯家门风不行,实在是下手的人太无耻太卑鄙太不要脸——何况贞洁的、温柔的、美好的、善良的冯家小姐,在事发之后已经愤然自.尽,这证明冯家女孩子还是很刚烈的不是?

就连冯仪也是自.尽时被下人及时发现才捡回一命。

所以说,不是冯家人没有以死洗刷屈辱的决心,实在是冯汝贵这把年纪了,禁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儿子,不得不紧紧盯着以免出事,冯仪才没死成…反正冯汝贵现在已经致仕,往后不在朝堂,想也碍不了什么事,还要赶尽杀绝的话,未免显得没有器量。

这时候众人议论起他们家来倒是少了几分刻薄、多了几分宽容。

这种情况下,半个多月后,从冯家回老家的路上传来冯汝贵父子被毒死于驿站、家眷下人乱作一团、最终被几个幕僚觑得机会、抢了家产四散而走的消息,太子妃自是勃然大怒,立刻把江崖霜夫妇喊到跟前:“你们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我们惯着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夫妇两个一头雾水,好说歹说了半晌,才明白太子妃怒从何来——江崖霜正待说话,秋曳澜抢先道:“这事不是媳妇做的!更不是十九做的!”

闻言江崖霜松了口气:“母亲,澜澜既然这么说,必是真话!”

“不是你们做的,那是谁做的?!”太子妃当然不相信!

之前秋曳澜亲手当街杀人的做法,已经让太子妃有些不喜欢了,这次又认定这个儿媳妇不忿冯家不择手段替惠郡王出头,所以打着立威到底的主意,决意要让冯家死干净了才肯罢休——既然先入为主,这会即使儿子媳妇一起解释,太子妃还是把秋曳澜骂了个半死,甚至决定削去她的郡王妃之衔:“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道我们都是泥捏的是吧?!”

江崖霜替妻子苦苦哀求:“冯家的事情只是传了个消息过来,真相如何还未可知,母亲这里就直接认定是澜澜做的了吗?这削去诰封的诏命一下,便不是澜澜也是了!求母亲三思!”

“她就是笃定了这些所以才无所顾忌!”太子妃冷冷道,“这次不给足她教训,看来是不知道‘轻重’二字,你不要再说了!”

当下就喝令左右取凤印来——谁想宫人还没捧出凤印,福宁宫那边先有内侍到了,笑眯眯的禀告道:“太子妃娘娘,陛下口谕,令奴婢单独转达娘娘!”

太子妃愕然,却不得不请那内侍少待,自己入内换了太子妃的朝服,挥退左右后,请内侍站在丹墀上,自己跪在下面,请过圣安,这才问:“父皇有何吩咐?”

“陛下口谕:昔年庄氏汝为媳时,自恃生养之功,忤逆尊长、欺凌妯娌之事行得可少?如今崇郡王妃固然行事颇有年少气盛之态,终究是对外人。昔年朕与皇后容得你,今日你容忍崇郡王妃岂非理所当然?!”内侍肃着脸说完昭德帝的原话,赶紧走下丹墀,朝发愣的太子妃一摆拂尘,一本正经道,“陛下尚等奴婢回禀,奴婢就不打扰太子妃娘娘了!”

赶紧溜之大吉,免得被太子妃当成出气筒——他才出殿门,果然殿里就传来了瓷器碎裂声!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二十六章 一报还一报

秋曳澜面无表情,神色严肃,俨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情景深深的感染了左右随从,个个屏息凝神小心翼翼,氛围那叫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然而出了东宫,马车驶过一条街后,她忽然举袖掩唇,笑得前仰后合!

“你轻点儿声吧!”坐在她身侧的江崖霜嘴角也微微勾起,但碍着那是自己亲娘,到底劝道,“叫外头听见了,万一辗转传到母亲耳中,岂不尴尬?”

…福宁宫内侍单独传给太子妃的话,本来他们也被打发出殿,当然是不知道的。

但太子妃在殿里砸了好一会东西出气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却把他们夫妇喊进去,一五一十的说了昭德帝的口谕,最后阴着脸道:“既然你们皇祖父要我在你们身上赎罪,我怎可不听?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完了打发他们走人——秋曳澜万万没想到昭德帝会在这眼节骨上出手维护自己夫妇不说,理由还这么促狭:这不是明摆着在说太子妃是报应嘛?

当年太子妃仗着儿子天资聪慧,深得昭德帝期许,嚣张跋扈的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别说女眷,江家男人们都少有见了她不头疼的!连昭德帝也是三番两次被这个儿媳妇气得拍案大怒,却每每为了孙儿投鼠忌器,不得不一次次忍无可忍从头再忍——现在可好了,太子妃也摊上了一个自恃膝下子女,不惧公婆的儿媳妇!

秋曳澜都不用去打听,想也能想象出来昭德帝在福宁宫里是怎么个快意法:“叫你当年仗着孙儿吃定我这个公公不能拿你怎么样!活该你儿媳妇有样学样!”

“没想到皇祖父会出手!”秋曳澜趴在丈夫怀里颤抖了好一阵,才忍住继续狂笑的冲动,擦着眼角的泪花爬起来,欢乐的说道,“我还以为这次躲不掉了呢!看来果然还是皇祖父疼咱们!”

江崖霜又好气又好笑的横了她一眼:“母亲也是以为冯家的事是你做的,这才想罚你!毕竟之前的事情虽然全是冯家挑的头,但冯家已经被赶出朝堂,还落了那么难听的名声。倘若这样咱们还不罢休的话,未免让人觉得小气,这对咱们也是不利的。”

说到这里皱起眉,“只是既然不是咱们做的,却是谁做的呢?”

“那冯汝贵四朝墙头草,得罪的人会少吗?”秋曳澜不以为然道,“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时候卖节操坑人太甚结下来的仇怨?别的不说,就说他这次为了脱身,亲生女儿都不承认了,他那些孙儿孙女外孙姻亲什么的,不定就有记恨的?”

“我着人去查一下!”江崖霜沉吟道,“似母亲那样,一听说这消息就怀疑到咱们头上的人可不少,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这事要被利用起来可是个麻烦!”

“你怀疑是支持八哥的那些人弄的?”秋曳澜转着腕上的镯子,若有所思道,“这些人还真是前赴后继!只是冯家的下场既在那里了,他们还上赶着落井下石,就不怕自己也落到那地步吗?”

江崖霜道:“一会你先回府陪孩子们,我去寻兄长商议一下!”

两人在定西侯府前分了手,秋曳澜自回崇郡王府,才到家,留守的木兰迎上来说了个消息:“惠郡王妃下了帖子来,邀娘娘五日后在惠郡王府小聚!”怕秋曳澜以为是寻常的聚会,特意解释,“惠郡王妃这次只邀了同辈宗妇!”

“妯娌聚会?”秋曳澜一听就明白了,不觉一笑,“去年就说重开这个聚会了,只是赶着皇祖母卧病,乱七八糟的事情凑一起,就不了了之!不想今年她又提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

惠郡王妃主动召开妯娌聚会,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不过这个嫂子论吵架打架都不是秋曳澜的对手,在丈夫处得到的支持与维护也不怎么样,秋曳澜未免好奇她这次到底预备了什么手段,就不怕丢脸丢在众目睽睽之下吗?

“我知道了。”猜了一会没猜出什么,秋曳澜也不怕,“着人把我衣箱开了,我看看到时候穿什么去?”

虽然说如今惠郡王府很得意,妯娌肯定大部分向着惠郡王妃。但秋曳澜不觉得自己需要怕这些嫂子,大不了中途就一拍两散,反正昭德帝不是才教训过太子妃,让她想想自己当年怎么气公公的,如今做了婆婆合该温柔大度受尽儿媳妇的气?

所以她很轻松的挑选衣裙、搭配首饰,末了还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试了三种妆容,以确定届时的打扮。

到晚上江崖霜回来知道了这事,倒是提醒她:“你知道八嫂跟八哥不是一样的心思,虽然说从前你们妯娌争执时,吃亏的都是她。但也正因如此,她既然有把握请你跟其他嫂子们,必是做了她所能笃定的准备!”

“难不成她还能预备好一队刀斧手,等我去了之后摔杯为号,把我乱斧砍死吗?”秋曳澜笑着道,“公然下毒什么的,我想她应该没有那么蠢!”就算惠郡王妃当真这么做,她也有法子防备。

“总之还是谨慎点的好!”江崖霜摇头道,“你莫忘记八嫂兴许有许多考虑不周的地方,但她到底是永义王之女!”

楚霄那老狐狸,确实城府很深。

“我也没有真的小觑这次聚会!”秋曳澜闻言敛了笑,道,“帖子上讲了让带孩子们一块去,让他们兄弟姐妹也亲近亲近。不过我可不打算这么做,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下,不然璎儿他们都还这么小,被坑了都懵懵懂懂不知道呢!”

江崖霜颔首道:“如今确实不宜让他们去八哥那边。”

这事就这么定了——到了聚会的日子,秋曳澜再次把子女送到定西侯府,独自到了惠郡王府后,就解释:“我娘家嫂子喜欢璎儿他们,早些天说好的送璎儿他们过去陪她,实在不好失信,不想八嫂也正好定了今日相聚,所以只能让他们下次再来给八嫂请安了!”

惠郡王妃难得没有在太子妃不在场的情况下给她脸色看,闻言还微笑了一下:“今日主要还是咱们妯娌聚聚,孩子们来了热闹些,不来也没什么。说起来你膝下子嗣素来茂盛,定西侯夫人早年伤了身子,但算算时间,将养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如今三天两头接了璎儿他们过府承欢膝下,怕是子嗣缘也不远了!”

“八嫂说的是,定西侯夫人从前身体一直就好,要不是在西疆吃了亏,如今膝下早已子女成行了!”先到的和水金含笑道——她现在的宗室身份是莘国公夫人。

江崖恒虽然是昭德帝的亲孙,不过到底不是太子之子,也不像江崖蓝那样有祖父祖母的情份遗泽,所以因排行没能做成世子,就只封了国公。

不过在这场妯娌聚会中,和水金的身份还不算最低。

因为二房跟五房的何氏、金氏,还只是国公世子妇。就算因为二房、五房各硕果仅存一子,她们的丈夫日后必能袭爵;但二房跟五房与昭德帝父子的关系实在生疏,所以爵位只有国公不说,还不是世袭罔替——也就是说,何氏跟金氏的公婆过世后,她们只能是侯夫人了。

倒是敦王江天骜,得到了跟昭德帝亲子一样的待遇:长子江崖云自然是世子;已故次子江崖月追封慎郡王,其长子降袭爵位为慎国公;庶幼子江崖虹封应国公。其女眷各按规矩有诰封,卢氏就是今日的五位郡王妃之一!

从这一辈女眷如今的册封,昭德帝父子心目中江家人的远近亲疏,一目了然。

“不过再一目了然,场面上还是要顾一顾长幼之序的。”秋曳澜一边跟妯娌们寒暄着入了座,一边心忖,“比如说慎郡王的追封,理由就是江崖月乃是为国捐躯;应国公的册封,也是从江崖虹办的差事里捡了几件大肆吹捧…今日楚意桐是主人,这两年来的局势,她又隐隐有未来太子妃的趋势,我解释之后她先说话,倒也还罢了。怎么她说完之后跟着就是和水金回答的?”

就算敦王那一支的敦王世子妇、慎郡王妃、应国公夫人还没到,但桂王一支的桂王世子妇张氏已经来了,张氏没开口,和水金倒先越过嫂子讲话,到底有些不妥当。

“和水金可不是会忽视这种细节的人,她这是在向楚意桐表态吗?”秋曳澜淡淡的瞥了眼这个堂嫂,心下冷笑了一声,“想是认为桂王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年余,桂王府诸媳的孝名在京中传扬了这么久,我又没什么证据,即使去揭发也未必有人相信,所以她可以从容选择站队了吗?”

心里存着这个猜测,秋曳澜倒是把警惕心又提了提,和水金虽然说立场不是很稳定,也是有些墙头草。但论心计论智商都不低,她站到惠郡王妃那边去,秋曳澜可得小心点了。

她们几个说了会话,人渐渐到得差不多了,只是济王世子妇来了之后道:“十三弟妹本来是很想来的,奈何她身体还没好全,太医一直叮嘱不要出门的,所以只能托我给八嫂告个罪!”

肃郡王妃前不久才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也不是什么秘密,惠郡王妃不知就里,对这个跟自己一样嫁进江家是做继室的妯娌颇为同情,此刻闻言自然不会责怪,反而道:“是我疏忽了,前些日子听说十三弟妹已经大好,还以为她已经好全,正可以出来散散心!谁想反而扰了她静养!”

济王世子妇闻言却没说什么,只是代肃郡王妃谢了她——这也难怪,之前惠郡王妃跟秋曳澜奉太子妃之命,同去济王府彻查肃郡王妃吞金之事时,济王世子妇是怀疑婆婆被冤枉的。只不过惠郡王妃根本不相信、秋曳澜由于肃郡王妃跟阮慈衣的关系又不想戳穿她,所以她替济王妃的辩解也没什么用。

后来肃郡王妃如愿以偿带着丈夫孩子开府别居去了,这妯娌两个一个站在婆婆那边、一个宁可拿性命冒险也要离婆婆远点,关系能好才怪。

想来今日济王世子妇肯替弟媳妇传这个话也是被肃郡王妃着人直接说到跟前,不好推辞。

如今当然不会替弟媳妇多说什么话。

惠郡王妃也没在意她的冷淡,看了下四周,便道:“这么着,除了不好过来的十三弟妹外,人都齐了,那咱们是去花园里呢,还是在这里开宴?”

底下没怎么迟疑就有人道:“这天已经有些热了,还在屋子里用宴实在气闷!叫我说还不如去花园里,横竖孩子们都在那里玩耍,咱们偶尔也能看一眼放心些!”

秋曳澜转着手里的茶碗笑了笑没说话:这接话的正是慎郡王妃卢氏,她提议时虽然没有特别去看秋曳澜。不过秋曳澜猜也能猜到,这是卢氏跟惠郡王妃约好的,是为了冲着谁,不问可知!

“花园里吗?我今儿没带孩子来,心无旁骛,可不知道你们能有什么手段坑到我了?”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二十七章 簪花

一群妯娌到了惠郡王府的花园内——这座郡王府本是当年谷太后给自己娘家封王之后,斥巨资修建而成。在谷氏当权的三十多年里,又不断增添和修饰,可以说是极尽奢华,与如今已改名为“止哀别院”的前永福长公主府可以说是各有千秋,都是宗室贵胄也羡慕的华府。

这季节正是百花烂漫的时候,园中姹紫嫣红,处处开满了奇珍异草,间以青苔横生的湖石、爬满薜荔的山墙,又有曲折浅溪时隐时现,潺潺悦耳。进园之后,犹如远离了喧嚣尘世,步入城郊野外的空寂佳秀地。

惠郡王妃领着众人在园中略转了一圈,领略了园中春光后,便提议:“咱们把宴摆在临湖的水榭那儿如何?湖边的杏花林正好让孩子们玩耍,那林子四周圈着竹篱,唯一的出口就对着水榭,若有人淘气想去湖边玩,正好被咱们看着!”

“烟水渺渺的正可洗涤胸襟,自是极好的!”这次首先接话的是敦王世子妇小窦氏,她方才在路上折了一枝海棠花把玩,此刻顺手把花枝插在应国公夫人小庄氏的鬓发之间,微笑着道,“鲜花配美人!”

“大嫂又拿我玩笑!”应国公夫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一瞬间有点尴尬,但以她的性.子,却也不愿为这么点小事扫了同一个房里嫂子的面子,所以一愣之后忙笑道,“要说配美人,不是应该您自个簪上的吗?却给我糟蹋做什么?”

“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再死皮赖脸,又跟美人有什么关系?”敦王世子妇虽然是说笑的语气,但神情之中一闪而过的黯然还是被在场的弟媳们看在眼里——也是,作为江氏这一代的长媳,她都快抱孙子了,纵然年轻时候颇有颜色,向来也养尊处优,终究岁月不饶人,在这满园春光中,越发显得韶华已逝。

如今她这么一说,气氛不免有些冷场,索性和水金机灵,含笑道:“大嫂您要不提年纪,只看人,谁能说您不是美人?只不过海棠娇俏里透着活泼,比较适合十一嫂,您如今可是压得住牡丹芍药的,不信让十一嫂给您折支来簪簪看!”

“老太婆了还簪花,岂不是成了笑话?”敦王世子妇笑着推辞,“倒是你们年轻,这季节簪上几朵花儿最得宜!”

“大嫂您不信我?”和水金娇嗔着扯了扯惠郡王妃的袖子,“八嫂您给我评评理,我哪里说错了?”

惠郡王妃嫣然圆场道:“这么着,咱们先去水榭里,回头着人把园子里各种花都摘些来,咱们一起簪上!大嫂总不好推辞了吧?”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敦王世子妇也不是一定不肯簪花的——所以笑闹了几句,就这么定了。

秋曳澜面上若无其事的跟着凑热闹,心下却有些怀疑:“真是话赶话才有这么一出一起簪花的事吗?还是设计好的?”

就决定一会花送上来时一定要看看好,免得被坑到。

片刻后众人进了水榭,但见内中设着成套的铁梨木雷纹榻几,四角各放一盆枝繁叶茂的牡丹,正开得累累;上首的八折琉璃人物屏风尤其招眼:琉璃光滑如镜,底座用铁梨木嵌象牙,还镶了一圈夜明珠,望去珠光宝气的华贵非凡。

“这些都是以前留下来的吗?”敬郡王妃盛逝水忍不住出言询问。

她这话问的有点小家子气了,但妯娌都知道她的出身在眼下的宗妇里算是低的,所以也都没放在心上。惠郡王妃颔首道:“都是从库房里取出来的。”又说,“从前谷氏当政,搜刮民脂民膏无数,库房里比这好的东西还有好几件,不过我们不敢私用,都送到东宫请母亲处置了!”

于是众人都称赞惠郡王夫妇孝顺。

说话的光景众人已按着长幼入座,惠郡王府的下人鱼贯捧上金盆伺候着浣过了手,又有两列彩衣丫鬟端了时果、糕点、扶芳饮等,依次摆放到众人面前的长案上。

低头看着面前的银盏里被丫鬟小心翼翼的斟入扶芳饮,秋曳澜嘴角微勾,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器皿皆用银,这是生怕我来个宴上中毒坑她呢,还是为了打消我的戒心?”

只是银器验毒到底太狭隘了,如今这只银盏固然光洁明亮,但想让她就此放下防备却也不可能——随众人举盏之后,她只略略沾唇便放下。

一直到桂王世子妇挑起了一个话头,大部分人都参与进去了。她才从袖子里悄悄拿出支犀角簪,在盏中轻轻划了下,见无碍,方微微颔首——这根簪子是她跟秋千借来的。

无论“天涯”在大瑞定鼎前还是定鼎后,乃至于延续到现在的角色,对于用毒都是颇有研究的。

比如说乌兰香,就是“天涯”中人琢磨出来的。

既然会制.毒,对于解毒和防毒当然也有心得。

这支犀角簪据秋千原话:“天下之大,当然不敢说没有毒是它验不出来的。不过,真是那样的奇毒,我觉得也未必一定要放在吃食里,大可以悄无声息的让你中招了。那样除非你不去赴约,不然肯定得躲不掉!”

但,“若惠郡王妃当真弄得到这类毒,她何必浪费在你身上?直接干掉你家夫君,岂非直接釜底抽薪?!”

毕竟这次聚会又不是碰个面就走,是正经的摆宴,整场宴会什么都不吃,折磨人不说,回头叫惠郡王妃哭诉到太子妃跟前,太子妃肯定要质问秋曳澜对嫂子的猜忌!

秋曳澜才不想给惠郡王妃这样的机会呢!

众人用了会糕点果子,外间就有下人进来请示:“娘娘方才令婢子们去折园中百花,如今拣那开得最恰到好处的已经都折了来,敢问是现在呈上来,还是待会?”

“现在拿上来吧?”惠郡王妃询问的四顾,“这才摘的花精神,否则这天里怕是搁一搁就要蔫掉了!”

“八弟妹说的是。”敦王世子妇跟慎郡王妃都赞同,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于是那下人出去传话,跟着就有十数名粉衣丫鬟,托着描金绘彩乌木漆盘进来。盘中盛满了各色花朵,摆放整齐,摘之前显然还特意撒过清水。这会看起来朵朵含露,瓣瓣凝珠,本就万紫千红看不尽,如今更是春意盎然得充溢于室。

百花的芬芳究竟出于自然,此刻杂于一室虽然馥郁,却并不难闻,但秋曳澜依旧蹙了蹙眉尖,谨慎的搁了银盏:她打过交道最多的两种毒,幽眠香跟乌兰香都是通过香味害人的,如今室中百香混杂,最适合掩盖这一类的手脚,却是不可不防。

虽然说在这里的人也不少,包括惠郡王妃在内,但万一她事后找个理由给其他人送份解药呢?

只是她默默观察了会,却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这时候一个乌木漆盘已经传到了她上首的敬郡王妃处,敬郡王妃一边拨弄中盘中鲜花,一边笑着转头问她:“十九弟妹你喜欢什么花?”

“我看百花都是好看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不喜欢。”秋曳澜笑了笑,“十六嫂呢?”

“我向来喜欢颜色艳丽又开得大的花,牡丹啊芍药啊都觉得好!”敬郡王妃说着,却择了一支浅粉月季在鬓边一比,问,“你看这朵跟我今儿个妆容搭么?”

秋曳澜诧异的看了眼盘中:“不是还有两朵牡丹跟一朵芍药?”

敬郡王妃忙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看其他人都在三三两两的挑选着,就把漆盘朝秋曳澜这边推了推,身体也靠了过来,小声道,“喜欢归喜欢,一来我姿色有限,贸然簪上花王反而叫花夺了风采;二来方才十四嫂都说了,牡丹合该大嫂才匹配,现在八嫂也簪上了,我怎么好再用呢?”

说到这里她轻笑了一声,“要我说,今儿个这里最适合簪牡丹的,其实是你——你往主位上看吧,记得只看一眼不要多看,那朵‘青楼卧墨池’真格是艳得几欲滴落,可是八嫂簪着么…我方才望过去,先看的到底还是花而不是人!倒是你若簪上,定然是人花两相宜,决计不会被花压住的!”

秋曳澜照她说的朝主位上一扫,果然看到惠郡王妃高昂着头颅,仿佛欲展翅飞起的双刀髻上,端正的簪了一朵色作深红近墨的“青龙卧墨池”——而紧挨着她正谈笑的敦王世子妇,却只簪了朵浅紫芍药。

她将敬郡王妃的话中之意略略一品,便收回目光,微笑着道:“不过是簪着玩,本也不是咱们起的头,何必扫她们兴致?”

自来花鸟不分家,花王牡丹常用于配鸟王凤凰,凤凰又常作母仪天下者的象征。之前和水金说牡丹、芍药都适合敦王世子妇,而敦王世子妇最终只选择芍药,却把牡丹让给了惠郡王妃,这站队的意思可谓是昭然若揭。

而敬郡王妃现在说秋曳澜才是适合牡丹花的那个人,同样也是在表态。

秋曳澜心中对这簪花的讲究有些不以为然——公婆身体都还不错,如果都像昭德帝那样长寿,她们这一辈人入主紫深宫还早着呢!

这会就拿牡丹比来比去的,如今正居紫深宫、借口养病不问世事的陶皇后兴许敢怒不敢言,但东宫的太子妃若知道了,再宠媳妇恐怕也会不高兴吧?谁家婆婆受得了媳妇这么迫不及待的?太子妃自己都还没住到贝阙殿呢!

所以随手从敬郡王妃递给她的盘里挑了一支鹅黄蔷薇,便示意下人把漆盘转走,末了低声对敬郡王妃道,“方才八嫂不是说了吗?得快点簪,否则缓一缓就要蔫掉了…所以说,现在簪什么不是一样?”

敬郡王妃莞尔:“说的也是!”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敬郡王妃端起银盏呷了口扶芳饮,正要说什么,忽然一名下人走了过来,弯腰小声在她耳畔禀告了几句,敬郡王妃顿时皱眉,自语了句:“这孩子!”

继而对秋曳澜解释,“瑰儿跟他哥哥姐姐们玩耍时不知怎的哭了起来,乳母哄不住,我得去看看…这会大家都兴致正高,还是不要惊动其他人了,待会若有人问起,弟妹给我说声?”

秋曳澜含笑应下,目送她离去。

敬郡王妃去了也没多久,就抱着江景瑰回来了,这时候室中气氛仍旧热烈,所以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只是敬郡王妃到底是唯一一个带孩子到席上来的,脸色有点尴尬,坐下之后,搂了哭得眼睛红红的儿子到膝上,才小声跟秋曳澜解释:“在北疆时,这孩子一直跟着我,几乎是须臾不离。结果方才放他去杏林里玩耍,就不自在了!这不,我一去他倒是不哭了,只是死活要跟着我…我只好带他过来坐会。”

趁儿子不注意,声音一低,“赶紧哄他睡着,着人抱下去!”

秋曳澜笑着道:“想是才来京里不习惯,等有了一起玩的小伙伴就好了。”

敬郡王妃道:“就是——只是这孩子还小,还不适合去文粹阁念书呢!在家里的话,他姐姐比他大了几岁,又是女孩子,也不大玩得到一起…”

两人说了会儿女之事,江景瑰忽然对秋曳澜鬓上的珠花感兴趣起来,闹着要摸——秋曳澜自然不会不满足侄子,伸手把他抱到自己怀里,低头让他抓着玩。

“瑰儿听话!摸一下就算了,别扯痛了你婶母!”敬郡王妃叮嘱道。

江景瑰倒也乖巧,果然只是摸了一会就作罢,转身向母亲张开手臂要抱去了。

但秋曳澜却被木槿悄悄提醒:“敬郡王世子不小心踩着您裙子了…”

她一看,果然裙摆上被江景瑰踩了一个分明的脚印,满是泥土落叶——毕竟这孩子之前是在杏花林里玩耍的。

“这孩子…”敬郡王妃这时候也发现了,赶紧放下儿子,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擦,但大部分泥土落叶擦掉后,一个黑黑的印子却依旧分明。秋曳澜见状拦住敬郡王妃:“我去换身衣裳吧!横竖带了备用的。”

敬郡王妃有些愧疚:“我陪你一起去吧?”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二十八章 中途的意外

之前敬郡王妃独自出入,间隔时间不是很长,也还罢了。

如今她们妯娌都要走开,还带着一个片刻不肯跟母亲分开的江景瑰,却不可不跟众人交代一句。

好在秋曳澜裙摆上的脚印很明显,所以惠郡王妃也没说什么,只道:“咱们才用了果子糕点,原也要聊会才开宴的。两位弟妹自便就是!”又问她有没有带更换的衣裙,“不然我那里有两套衣裳是才做的,还没上过身,十九弟妹身量好,把腰折一点应该就能穿了。”

“多谢八嫂,不过我带了衣裙的,就搁在马车里。”秋曳澜别说自己有,就是没有,也不能放心穿惠郡王妃的衣服,微笑着道,“一会到了换衣裳的地方,着人去拿一下就成!”

惠郡王妃道:“这么着,那你去离这里最近的抚月居吧,那里虽然没人住,但也天天打扫的。”就喊了两个丫鬟给她带路。

这抚月居也建在湖边,离水榭确实就几步路,要不是中间有花树山石相隔,为着趣致,路径也刻意绕来绕去,两下里直接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