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适时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低低叹息:“好像又困了。”杜怀瑾眉宇间都染上了一层忧色,“不是说好了么,怎么又这样了?”顿了顿,有些懊悔,“兴许是昨夜熬夜的缘故,都怪我不好,没有照看好你。”

看着他面露忧色,带着几分焦灼的话语,沈紫言只觉得心里生出一缕缕愧疚来,只是她说的倒也是实情,这几日她的确是困乏得紧,一沾到枕头就开始酣睡,比起往日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的睡眠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只是沈紫言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直昏昏欲睡的,让她做什么都没了精神。相比起来,她还是希望早些好起来,这样可以去外面走走,看看院子里怒放的那些秋花。现在病着,哪里都不能去,也不能多见人,真真是觉得处处不自在。

但是,下意识的,连沈紫言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她好像又是喜欢病着的。

因为病着以后,杜怀瑾会变得格外温柔,神情小心的就好像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沈紫言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自私,或许正是因为喜欢看着杜怀瑾这样柔情似水的一面,又或者,是喜欢看到一个人,这样不计回报的,待自己好。

沈紫言叹了一口气,明知道这种想法不对,却还像是中了蛊一般,喜欢这种感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喜欢带着淡淡幽香的怀抱,又多么喜欢杜怀瑾坚实的臂膀和温热的胸膛。依偎在他怀中时,她只觉得自己一直上上下下的心,会变得格外安宁。而眼前那些烦心事和麻烦事,都变得微不足道。

杜怀瑾正细细打量她的脸色,心中焦虑不已,她双靥微红,脸色虽然仍是苍白,但比起昨日来,已经好多了,也略微有了一丝血色。只当她是昨晚熬夜招致如此结果,又是懊悔又是痛惜,若不是自己那次让她做亵衣来回报自己,她又怎么会这样熬着做针线…

常太医很快就到了,有些上次的经验,进门时破有些轻车熟路的感觉,只是始终低着头,不去看屏风后面那些花花绿绿的人影。杜怀瑾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替沈紫言把脉,神色颇为紧张。沈紫言也是喘不过气来,这些年,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若不是这样不合礼数,几乎就要一动不动的盯着常太医,听听他如何说话。常太医细细的诊了一回,也没有说旁话,只说沈紫言需要多加休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沈紫言隐隐觉得有些失落,但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想要问个清楚。

就听杜怀瑾略显焦急的声音传来:“拙荆近日昏昏欲睡,也无甚胃口,神色恹恹的,方才额头也有些发烫,可是有什么不对?”那常太医笑道:“尊夫人病体方愈,有些欠精神也是常情,不妨多吃些薄辣之物,开开脾胃。”

杜怀瑾这才松了一口气,打赏了常太医二十两银子,命阿罗送了出去。回避在屏风后面的墨书和秋水二人不由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失望。

沈紫言沮丧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泄气的靠在床头,半晌无语。杜怀瑾已看出她的不对劲,挥了挥手,命满屋子的丫鬟出去,坐到了床沿上,仔细的凝视着她,轻声问:“怎么了,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沈紫言哪里好说是自己想差离了,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饿了。”杜怀瑾知道她是经不得饿意的人,听了这话,一连迭命人传饭。沈紫言看着精致的菜色,咀嚼着粳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香甜,颇有些食不知味的意思。

杜怀瑾见着神色微凝,一面吃饭一面不住的看她,又替她夹了几筷子笋丝,“多吃些,这样身子才好得快。”墨书在一旁拿着软巾,看着沈紫言黯然的神色,后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明知道沈紫言对孩子的渴望,自己还胡乱那么一说…

这下可好,不止自己心里失望,沈紫言也心不在焉。

一顿饭静静的过去,待到丫鬟们收拾好了炕桌,掩上了门。杜怀瑾就握住了她的手,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紫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管怎样,杜怀瑾总是这样温和而关切的注视着她,让她心里没来由的一跳。

在杜怀瑾眼前,沈紫言只觉得自己什么情绪都藏不住,或许正是将他当做身边最亲密的人,才没有什么隐瞒。自己这样神伤,也不过是让杜怀瑾徒然跟着担忧罢了,想了想,半吞半吐的说道:“我这几日葵水迟迟未来,人也没精打采的,成日里就想睡觉,心里就以为是喜讯了…”神色十分尴尬,沈紫言这时才想到自己也是略通医理的人,只是不大精通罢了。

方才心里也是急了,才导致这样的落差。

杜怀瑾听她说完,想了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心里不是没有对孩子的期盼,只是不想为此给沈紫言造成天大的负担,因而一直没有提及。想不到沈紫言也觉察到了他的心事,一心想着能怀上身子,却迟迟没有消息,所以才会感到这样失落吧。

想到此处,杜怀瑾心里暖暖的,胡乱揉了揉沈紫言的头发,漫不经心的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样啊。”沈紫言看着他的神色,自然知道他不是语气里表现的这般漫不经心,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有经验,只是一厢情愿的那么以为,谁知道还是错了。”

杜怀瑾轻笑了起来,暧昧的眨了眨眼睛,“没有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多几次,总能有消息的。”沈紫言愣了一下才想到他话里的意思,顿时一阵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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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年岁(三)

杜怀瑾呵呵直笑,眼看着她脸红到了耳根子,知道她在这事上终究是面薄,也不再打趣她,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紫言,我已经得到消息,大伯确实收受了泰王的财物。”

沈紫言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虽然之前对沈大老爷收受贿略一事已经猜到十有八九,可从杜怀瑾口中听到这么肯定的答案时,还是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杜怀瑾这人习惯了件么事情都轻飘飘的,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然而沈紫言却轻松不起来。

既然杜怀瑾能够查出沈大老爷收受贿赌,是不是可以表示,旁人也会查出来?那样,做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沈紫言对沈大老爷和沈太太早已无话可说,现在受了他们的拖累,自然是百般不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沈大老爷和她们沈家二房的关系根本不可分割,也不可能被抹杀,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百损,只要她是沈家的女儿,就逃不了这一劫。

似是看出她的忧虑一般,杜怀瑾忙解释道:“大伯不过一介白丁,在这场角逐中,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收受了这笔不义之财,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大伯的。”自沈佩夏那含羞带怯,带着几分诱惑意味的一眼以后,杜怀瑾对沈大老爷一家的印象差到了极致,又听说他们薄待了沈紫言,言语中就对他们少了几分尊重。

杜怀瑾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或许也只是为了安慰她而说出的这些话。沈大老爷虽然是白丁,或许极少人注意到他,可是凡事都怕有心人。若是有人觉察到了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查出个什么来,到时候,沈大老爷自己下狱就罢了,连累了沈家,李家,福王府,这可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沈紫言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为了自己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屡屡麻烦杜怀瑾,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虽说夫妻之间本该互相扶持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杜怀瑾奔走,自己说什么都于心有愧。好像自她进福王府以来,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就没有止境。到如今,还出了这种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

杜怀瑾心里却很坦然,杰些话,有些事,他己经当面锣对面鼓的和沈二老爷说得清清楚楚,沈三老爷虽然不通庶务可在朝堂上也是混迹多年的老人了,孰轻孰重,他自然会明白的。

只不过,转念一想杜怀瑾就想到沈紫言病后沈二老爷似乎连问候一声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又有隐隐的怜惜,看着她的目光一点点黯了下去。沈紫言却在苦思冥想,到底有什么妥当的法子,可以将沈家从这场风波中抽出身来。

只要沈家安稳了,自然就不会连累到作为姻亲的李家和福王府。

沈二老爷天未亮东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时,就登上了沈大老爷的门。沈大老爷对于沈二老爷这位不速之客显然始料未及,但也没有怠慢他,一连声命小厮请进来。犹自穿着玫瑰红肚兜的小妾正半伏着身子替沈大老爷捶腿,满帘香艳。沈大老爷也是上了年岁的人,自然有些发福,敞着的亵衣就露出他光光的大肚皮,有如一只小船一般。

那小妾就千娇百媚的左右不住扭动胸口的两只玉免随之不住乱颤,沈大老爷见着春心浮动,也不管沈二老爷的到访,就扑了上去…

沈大老爷拢了拢凌乱的亵衣,又慢腾腾的梳洗妥当,才去正厅见了沈二老爷。只见沈二老爷面沉如水的坐在那里,已冒出几丝皱纹的面上满是肃杀之色。沈大老爷一怔,在他上边坐下,笑道:“二弟今日如何有功夫过来?”

沈二老爷冷冷瞥了他一眼,再也没有了往昔他所熟悉的对于长兄的尊敬。沈大老爷见着奇怪,一面命丫鬟上茶,一面飞快的暖了他几眼,笑容堆满了油光满面的脸庞,“这是枫露茶,你尝尝。”

沈二老爷等了许久,见着沈大老爷和没事人似的,心里自然有些恼火,但很快就强自按捺了下去。扫了眼正厅里来来去去的丫鬟,都身着华服,个个都和出水的芙蓉一般,颇有几分姿色。面色又冷了三分,若不是得了泰王的钱财,哪里有闲钱买这许多丫鬟。

沈大老爷显然对沈二老爷这种正襟危坐的神色有些不以为然,反而虐笑道:“二弟只管看着,若是有中意的,我立刻送你几个。”大有散财童子的姿态。沈二老爷本就存着一肚子怒火,现在见了长兄如此

荒淫,饶是他练就了一身好脾气,也有些按捺不住,冷冷说道,“我有要事要和大弄说。”

沈大老爷一愣,讪讪然笑了笑,和沈二老爷一齐去了书房,屏退了众人。沈二老爷看着左右无人,又细细察看了一阵,命大富在外间守着,才说道:“大哥是否收受了泰王的钱财?”沈大老爷脸色顿时一变,强作镇定的笑道:“二弟你说什么呢?”

只见对面沈二老爷投来的目光似刀子一般锋利,“若是没有,那这府上新添的许多貌美如花的姬妾是从哪里来的?”沈大老爷脸色一白,“一个姬妾最多也不过百来两银子,这点钱,我还是花得起的。”

沈二老爷望了沈大老爷半晌,一言不发的坐在太师椅上,抿了几口茶。

沈大老爷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几手无所遁形,但仍然不肯承认,“你是我二弟,现在居然来问我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就不怕被抄家灭族?”

沈二老爷面如笼罩了一层寒霜,喃喃自语:“你说得对,这种事情,是会抄家灭族的。”沈大老爷一怔,就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也如此说,这事,以后就休要再提了。”沈二老爷微微颔首,头也不去的离开了。

大富见着自家老爷失魂落魄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忙迎了上去,“老爷…”沈二老爷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们走吧。”大富回头看了书房里的沈大老爷一眼,忙扶着沈二老爷出了垂花门,坐上了青布马车,回到了沈府。

书房内,沈二老爷默默坐了一阵,从早晨一直到晚间,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直到大富再次棒着晚膳进来时,沈二老爷才冷不丁问道:“大富,你跟了我多久了?”大富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接口:“我跟了老爷将近二十年了,从七岁进府,到现在,刚好十八年。”沈二老爷点了点头,“我要你替我做一伴事情,事成之后,我就销去你的奴籍,放你会老家和家人团圆,并赏一千两银子,日后你的儿子念书,女儿出嫁,都包在我身上了。”

大富心里顿时有些惶恐,这么厚重的报酬,想必要做的事情,就不容易了。他每月月钱也不过四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这可是他一辈子也攒不到的,想到家里的老母亲和刚留头的儿子女儿,咬了咬牙,“老爷请吩咐。”

沈二老爷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富脸色瞬间变得雪白,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沈二老爷,待到略微平静了心绪,才咽了口口水,跪在地上说道:“还请老爷多照看照看奴才的老母亲。”这么说来,就是答应了。沈二老爷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格外复杂,嘴角嗫嚅了半晌,才说道:“我自然有法子保住你,这事务必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大富郑重的应了,见到沈二老爷面露倦色,步履沉重的退了下去。待回到自家在外院住处时,他浑家就迎了上来,“怎么今儿这早晚的回来了,不用服侍老爷了?”大富心事重重的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我们就回乡去。”

他浑家吓了一跳,“怎么,你顶撞老爷了?”大富不答,紧锁着眉头靠在了床柱上,一言不发的出神。他浑家着了慌,一连声问了几句,见他始终不答,就开始抹眼泪。大富心烦意乱的,斥道:“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就是老爷看我上有老下有小,也不容易,想要开恩放我出去。”

他浑家转忧为喜,但随即又不无忧虑的说道:“可我们也没个正经营生,家里的地收成又不办…”大富不耐烦的说道:“我跟了老爷这么些年,老爷念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赏了我一笔银子,足够我们买几块地,做些小本生意了。”

他浑家就露出了笑颜,“还是老爷待人厚道。”大富瞥了她一眼,神色间忧虑更甚。

沈紫言那边和杜怀瑾说了一阵话,白天也睡足了,就想拿起针线来做上一阵,只是看到杜怀瑾在跟前,不好意思再让他看到自己拙劣的手艺。杜怀瑾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她的头发,“你说,今日岳父会如何和大伯说呢?”

实在抱歉,说好的今天加更,结果一直卡文,写了删删了写,完全没有头绪,希望明天可以调整过来吧。欠下的两章更新,子夜将会在明天补回来,还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日暮(一)

沈紫言支着下巴想了想,竟有些悲哀的发现,她对于自己的父亲沈二老爷的行事作风,根本就不了解。只知道他不喜插手后宅之事,对于他在朝堂上的作为,根本一无所知。

沈二老爷虽没有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念头,可对于沈夫人和几个女儿,基本是从不提及沈府外面的事情。这年头不知有多少家族的女子一辈子也未能见过外界的天空,自然也不知道世事的变化,这也不是什么奇闻怪事。

“不管怎么说,希望大伯能听得进耳,日后不要再重蹈覆辙才好。”沈紫言叹了一口气,眼里一片黯然,“若是稍有一点岔子,我们沈府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杜怀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过了一阵才说道:“我和皇上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他性情宽厚,心怀博大。记得小时候我们堂兄弟偶尔也有不愉快的时候,他从来不记恨,第二日见了我们时,还是和当初一样亲厚,并未因此而生出什么嫌隙。爹也说过,皇上是仁厚之人...”

说了这么些,无外乎是想要宽慰自己。沈紫言也不欲因并自己的不寄快闹得杜怀瑾也跟着没趣,就笑了笑,“也是,凡事总要向着好的那方想。”话虽如此说,心里也总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这事情一日没有解决吗,她就一日难以安宁。再说,皇上的仁厚,也要看是在什么时候......

皇权之下,人本来的性子本来就会被磨灭的面目全非,自己明白这个道理,人精似的杜怀瑾又如何会不知道口说到底,就是不想自己操心。沈紫言一面为着杜怀瑾的这种庇护感动,一面又为了这种庇护担忧,汇聚到一起,心中生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愫来。

有人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这几乎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沈紫言不想成为菟丝花,不愿依附着杜怀瑾成长,更不愿意自己成为他的拖累。就这样一无所知的享受着杜怀瑾带来的荣华富贵,沈紫言会问心有愧,也会在内心深处,怜惜杜怀瑾的不易。

再者,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沈紫言虽不求在福王府能有多大的地位,可也不愿成为那墙角的尘埃,更不愿意步上沈夫人的老路,让谁都觉得她是好气性,好拿捏的人。成为无知妇人有它的好处,也更多的,却是弊端。一味的窝在自家门前三分地里,看着一群丫鬟你方唱罢我登场,和杜怀瑾相敬如宾,总有一天,走到最后,会发现二人根本无话可说,剩下的,也就是对彼此仅有的一丝尊敬罢了。这是沈紫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她不求别的,只求在福王府有大事发生时,她不是如二夫人那样,永远被排除在外的人。

杜怀瑾见她不说话,眼角余光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忽的一把将她拦腰抱住,然后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沈紫言迅速回过神来,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你做什么?”杜怀瑾贼兮兮的笑,“当然是就寝了。”沈紫言被他拦腰抱住,感觉他随时有可能会松手,忙死死抓住了他的衣柚,瞪了他一眼,“你就没个消停。”才安静了一会,就开始动手动脚了。

“难道娘子不喜欢为夫如此么?”杜怀瑾这一刻还笑得如沐春风,下一刻就正色说道:“既然娘子不喜欢,那为夫只好松手了。”说着,就慢慢松开了手指,沈紫言的身子随之下滑,眼看着就要四脚朝天,沈紫言急急忙忙用双手将他的衣柚攥得更紧了些,而他的外袍在沈紫言拉扯之下,露出了大半边肩膀。

沈紫言顿时有些急了,怒道:“杜怀瑾!”杜怀瑾颇为受用的应了一声,大笑着又将她抱紧,又开始盅惑她,“再叫一声?”沈紫言简直羞愤欲死,这杜怀瑾简直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来插科打详,自己大病初愈,哪里是他的对手,紧闭着嘴,不再做声。

杜怀瑾看着她的脸色,笑得更是欢快,一路上抱着她去了净房,“我们先洗漱洗漱再睡觉。”也不顾周遭丫鬟的注视,旁若无人的一脚踹开了净房的门。沈紫言初时还将脸埋在他胸口,耳根子发烫,几乎不敢去看众人的脸色,现在入了净房,知道惟剩下他们二人,就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以泄愤。

她力气极小,在杜怀懂如铜墙铁壁的胳膊上抓了一把,不过是挠痒痒一般,杜怀瑾哪里会觉得疼痛,反而微挑了眉头,“好狠的心......”沈紫言见着他戏谑的神色,气不过,立时又在他胳膊上重重的拧了几下,这才觉得解气,住嘴了。

杜怀瑾哭丧着脸,“为夫细皮嫩肉的,经不起你下这么重的手,痛死了......”说着,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痛楚之色。他的口气和受了委屈的三岁顽童一般,让沈紫言听着心头软了,一抬头看着杜怀崖满脸的吃痛,更是心虚,然而还是硬着头皮辩驳:“你要是肯老实些,我哪里会如此。”

杜怀瑾惯会见缝插针的人,见着她神色间有了几分心虚,立刻顺杆往上爬,竟开始要无赖,“你看看,你看看,都淤青了。”隔着厚厚的衣料,沈紫言哪里看得见他胳膊是否真的淤青了,但自己动手到底是不对,只得艰难的启齿:“是我不对。”

“那你得好好补偿我。”杜怀瑾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促狭之意,大有得了便宜就卖乖的架势,“这淤青只怕得好久才能消呢,我胳膊痛得没法抬了。”沈紫言禁不住想抚额,杜怀瑾虽然是福王府这样的富贵乡里长大的,或许是细皮嫩肉,金贵了些,可自己下手也留了几分余力,不过是夫妻之间的玩笑,哪里真会下狠手。杜怀懂这厮,分明就是看着自己一时心软,得寸进尺了。

再说,杜怀瑾从小习武,摸爬滚打不知多少回,哪里会在意这么点小痛楚!

沈紫言就觉得杜怀瑾这人万万不能纵容,不然他一定会乘胜追击,让你丢盔卸甲,被他算计了还不自知。对待杜怀懂这种油头,就应该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不可掉以轻心,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入他的陷阱了!

想到此处,脸色微冷,撇了撇嘴,“你若是不能抬,那你还抱着我作甚。”杜怀瑾见她方才还是心虚的模样,这一瞬之间的功夫就开始发难,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抱着沈紫言走到了浴桶便,“这不是想要服侍娘子沐浴么。”

沈紫言大感窘迫,慌忙就想从他怀里挣脱下地,自然是无济于事的。杜怀瑾将她紧紧揽住,哧味的笑,“娘子休要心急,待为夫先去打水。”也不待沈紫言说话,就轻轻将她放在了浴桶中,然后开始一瓢一瓢的去打水。

沈紫言看着他装腔作势的模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是说胳膊痛得抬不起来吗?”杜怀瑾挽着衣袖,笑嘻嘻的回头看她,“这不是要服侍娘子吗,胳膊也就不觉得痛了。”总而言之,什么事儿,杜怀瑾都能找出理由和借口来,哪怕根本就是站不住脚的借口。

不过杜怀崖倒是细心,小心的用手试了好几次水温,才开始拎着水桶慢悠悠的往浴桶里倒水,沈紫言浑身上下被他淋得没有一处干爽之处,水淋淋的站在浴桶里,气急败坏的吼道:“杜怀瑾,你......”话未说完,又是一大面温水浇到了她的头顶。

这下沈紫言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桃红刻丝小、袄,再看看杜怀瑾那一脸正色,咬了咬牙,怒极反笑,“你总不能让我披着这一身衣裳沐浴吧。”言下之意自然是上杜怀瑾略等一等。

杜怀瑾却浑然未闻一般,淋头又泼了一桶水,眼看着浴桶里的水

几乎快要漫出来,才放下水桶,优哉游哉的走了过去,弯腰趴在浴桶上,和沈紫言对视着,嘴角微勾,“娘子,要不要为夫代劳?”一面说着话,一面就伸手去解她透湿的衣裳。

白暂的手被沈紫言一把拍开,没好气的说道:“我自己来。”杜怀瑾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笑嘻嘻的伸出手指在浴桶边缘上画圈困,颇有兴味的看着她如何行事。沈紫言双手放在衣带处,对面就是杜怀瑾明亮的双眸,总觉得有些尴尬,强笑道:“你能不能转过去?”

杜怀瑾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忽的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沈紫言只觉得在他这种灼灼的目光注视下,自己有些无所遁形,眼看着他眉梢微挑,眼里满是兴味,只恨不得找一处地洞钻下去才好。

杜怀瑾畅然大笑,想到她穿着这么一身湿衣裳站在那里,唯恐冻着她,忙转身去生地龙,“我不看就是了。”沈紫言送了一口气,七手八脚的将衣衫连拉带扯的褪下,立刻就靠在了浴桶璧上,温暖的水晃动着,让她觉得分外舒适。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能这样好生沐浴一回了。

第二百章 日暮(二)

自她病着的这几日,都是杜怀瑾拿了湿软巾替她擦拭身子,自感染风寒后,遵照太医的吩咐,不停的用被子捂汗,早就觉得身上汗涔涔的难受,只是身子未大好,也不敢贸然沐浴,免得又着了凉,可是得不偿失。

现在终于能在浴桶中惬意的这么沐浴一回,叫她十分的受用。只不过不远处杜怀瑾不时飘过来的目光让她有些不安,总觉得他眼中熠熠生辉,好像又打着什么坏主意一般。沈紫言和他一起这么些日子,也观察得分明,杜怀瑾虽然没个正形,嘻嘻哈哈的,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可一旦有什么主意,眼睛就会比平素更为明亮,就好像是雨后落在荷叶上的水珠一般的晶莹别透。

杜怀瑾生了地龙,洗净手,这才晃悠悠的朝着浴桶走来。沈紫言见着他一步步靠近,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紧张。只不过,就这么看着他走路,倒也觉得有几分林下之风的味道,似乎他走路时,总是衣带飘飘,带着几分翩翩君子的风度,只不过,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那温润如玉的大家公子......

说起来,她见过的人虽少,可也觉得许熙是她见过的,最有仪态气度的人,一举手一投足,都叫人赏心悦目,挑不出一点不好来。对比下杜怀瑾,沈紫言不由抚额,这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永远猜不透他下一刻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可是,她却偏偏喜欢和杜怀瑾的这种相处方式。总觉得,在杜怀瑾跟前,没有什么好隐瞒好,自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会有什么顾虑,好像杜怀瑾从来不会让人有压力的感觉。

当然,只有一种状况除外,譬如现在杜怀瑾贼溜溜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了浴桶上.......

沈紫言只觉得身子僵硬的厉害,垂下头不敢看杜怀瑾的神色。耳边听得他轻轻的脚步声,感觉到他已经站在了浴桶前面,心不受控制的乱跳开来。心里不住祈祷,杜怀瑾能有个正形,不要做出什么让她难堪的事情来。

许久许久没有动静,沈紫言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她光溜溜的这么坐在桶中,要是杜怀瑾突然发难,她可连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虽然是夫妻,可被他这么直刺刺的看着,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哪知只听见耳边一阵衣裳飘过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水响。沈紫言微微一抬头,就见杜怀瑾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她对面,目光所及处,就见到他坚实的,光滑的胸膛。沈紫言脸上轰地一下燃起了一团红云,头埋得更抵,几乎不敢再抬头看他。

杜怀瑾那厮却又不老实了,伸出脚去,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她的小脚。沈紫言只觉得自己头皮都皱起来了,一动不动的,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靠在桶壁上,一言不发的垂着头。“你腿上的疤在那里?”杜怀瑾轻飘飘的声音传过来。

沈紫言眨了眨眼,没想到他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么一句话。心里骤然一暖,这还是之前她偶然和他提过的,自己因为急着去看望沈大人,跌倒以后,留下的一道疤痕。见着她不说话,杜怀瑾就细细的看着她雪白的小、腿,一阵口干舌燥,忙强自按捺住了,目光落在她膝盖上,一道略显黯然的伤疤就静静的躺在那里,和她周遭欺霜赛雪的肌肤截然不同。

他的手自有主张的抚了上去,轻轻摩挲了半晌,蓦地低头一吻,濡湿的吻就落在了她膝盖处。沈紫言本就僵硬的身子更是僵硬如一块木头,目瞪口呆的望了他一眼,顿了顿,又去推他,“你胳膊上的伤口呢?”

杜怀瑾双臂微弯,大刺刺的靠在桶壁上,头微微后仰,露出姣好的锁骨,眉宇间怎是一个轻佻了得,“娘子慢慢看。”沈紫言顿时无言,然而还是硬着头皮扫了眼他泛着水润光滑的胳膊,顿时愣住,上面光滑如初,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忍不住又看了几眼,靠近了些,又细看了看,还是没有。

她的发丝落在他肩头,带来一股酥痒的感觉,杜怀瑾别开头.强忍着不去看她在灯光下更添了几分美丽的容颜,极力忽视腹间隐隐升起的燥热。沈紫言看了一阵,大感惊苛:“怎么会没有留下疤痕?”

杜怀瑾含笑斜了她一眼,“我这还不是怕娘子嫌弃,特地去寻了秘方,消去了疤痕。”沈紫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伸出手指点了下他胸口下方一道淡淡的疤痕,“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杜怀瑾笑得灿烂,“从前的疤痕,自然是消不去了,娘子不会是嫌弃了吧。”

沈紫言强忍住了想要将他一脚踹出去的冲动,当然,就是她真的动脚,杜怀瑾这厮估计还会稳如泰山,横竖沈紫言那点小力气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是还没等沈紫言回过神来,杜怀瑾已向前挪了一步,和她紧紧靠住,而后又低低的调笑:“娘子,为夫冒犯了......”

沈紫言穿着杜怀瑾拿来的干净衣裳,看了眼几乎是发大水一般的净房,头疼之余,脸上也是滚烫滚烫。好在来收拾的墨书几个人眉眼也没有动一下,似是平常一般,清理的清理,打扫的打扫。

沈紫言掩耳盗铃般的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就见着杜怀瑾戏瑾的神情,才褪去的滚烫这下更甚,过了好一阵才觉得平静下来,看着镜中自己满脸的春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和杜怀瑾在一起,就休想要安宁的日子。

天微亮时,沈紫言从杜怀瑾怀中醒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身后的杜怀瑾,“该起身了,今天还得去给娘请安呢。”杜怀瑾早在她醒来之前便已转醒,只是见她睡得香甜,不忍打扰,也就紧紧的拥着她,并未发出什么声响,只是合着眼,想些事情。现在见她醒了,也就没了顾忌,慢慢抽出被她枕得麻木的胳膊,暗中探了探,笑道:“娘不是让你多休养几日嘛,怎么这么心急?”

沈紫言已坐起身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裳,又回头看他,“我养了这几日,也该好了,大嫂现在正安胎,二嫂在外间,娘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总得我过去服侍服侍。”杜怀瑾哈哈大笑,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面颊,连连点头,“我们紫言就是孝心虔。”

沈紫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放眼望去,大楚几乎每家每户的儿媳都要晨昏定省,这是雷打不动的惯例。便福王妃这样开明又心疼儿媳的婆婆,遇见了,可真是自己的福气,哪能不小心着,难道还越性放纵自己不成?

穿戴妥当,沈紫言从床上起身,想要去净房熟悉,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的就扶住了床柱。杜怀瑾脸上慵懒的笑意瞬间散去.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也不管自己松松垮垮的亵衣,忙扶住她的胳膊,关切的问:“怎么了?”

沈紫言摇了摇头,又静静的站了一会,才觉得那阵眩晕过去,“没事,就是起得太急,头晕了。”杜怀瑾面色更是凝重,问道:“你从前也经常如此?”沈紫言点点头,“我做女儿家时就有这毛病,到现在已经好多了。”

杜怀瑾忙扶着她坐下,并未因她轻描淡写的语气而有所松懈,反而说道:“你身子虚,我去让太医来瞧瞧,给你开几道方子调养着。”沈紫言有些尴尬。总觉得自己给杜怀瑾不停的带来麻烦,“从前也有大夫瞧过的,也是按着方子一日三顿的调养,只是过了几年,总未见发作,又算了药,不曾想现在又复发了。”

杜怀瑾无奈的摇头,不住的叹气,“你啊,你啊…”看似要责备,然而重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得叹道:“你就是怕麻烦,总得多调养几年,断了根才好。你把那方子给我,我去叫人照着再配上几副药。”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再说。”

有的病情不一样,然而症状是一样的,这种状况屡见不鲜.杜怀瑾也是为了瑾慎起见。

事到如今,沈紫言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温顺的点头,坐在床头调息。杜怀瑾不无担忧的看着她,又扶着她躺下,“也别急着去娘那里了,今日就先歇歇,过几日再去也是一样的。”沈紫言也不逞强”应了一声。

杜怀瑾看了她一阵,见她除了头晕也无旁的症状,暂时放下心来,站在一旁开始穿衣裳。刚刚穿戴完,就听外间墨书在问:“少爷和夫人可醒了?”杜怀瑾看了沈紫言一眼,应了一声。

沈紫言听着她话里的焦灼,心里微微有些诧异,墨书极少有这样的时候,也不知是出了何事。正纳闷间,就见墨书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开口便说道:“大老爷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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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日暮(三)

沈紫言心里咯噔一跳,不由望了杜怀瑾一眼,只见杜怀瑾嘴唇紧抿,面色如常,并未有太大变化。可沈紫言分明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诧异,或许和杜怀瑾相处的越久,越能体会到他情绪上细微的变化。

不待沈紫言说话,杜怀瑾已冷声问墨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墨书显然之前也问过来人了,回答的十分顺畅:“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大老爷和人去喝了几杯酒,回来的时候马车就歪在了水沟里,大老爷当时就没气了,那车夫见着大势不好,连夜逃走了,还是半夜三更的,大太太见大老爷不回,派人去寻,才知道这事。”

或许是墨书对沈大老爷和沈大太太都没有好感的缘故,说起这事来眉目间并未有一丝哀恸,只是语气里有难掩的错愕。沈紫言心里也是吃惊不已,只不过得到这消息,居然没有什么哀伤的感觉。

不过,沈大老爷过世了,沈紫言作为侄女,于情于理都该去悼唁一番。没有片刻犹豫,吩咐墨书:“你去给我寻一套素色衣裳,我去大太太那里看看。”墨书显然早料到此事,连连点头,“我这就去。”

看着她匆匆忙忙离开了内室,杜怀瑾不无忧虑的握住了沈紫言的手,“你身子不好…”沈紫言就反握住了他的手,宽慰似的笑了笑,“没事,我也就是去看看,不会太久的。”杜怀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知道礼数上不该阻拦,心里还是担忧沈紫言的身体。

沈紫言坐了起来,靠在大迎枕上,思绪翻飞,努力想要使自己显得哀伤一些,无奈对于沈大老爷,她实在没有井么感情,甚至心理深处,对沈大老爷和沈大太太还带着一种淡淡的不满和疏离一直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只不过,沈大老爷出事,真的是简筒单单的马车翻了这么简单?

下意识的,沈紫言认为这事和自己的父亲沈二老爷脱不了干系毕竟沈大老爷过世的时间实在太过巧合。刚巧在沈二老爷和他说完话之后的当晚,他就这么撒手西去了。实在让人不得不联想。

沈紫言硬生生打了个寒战,她虽然不喜欢沈大老爷,可隐隐觉察到沈大老爷是被他自己的弟弟沈二老爷设计害死的,还是觉得有些别扭。都说兄弟如手足,现在竟闹到这种地步。沈紫言不由想,沈二老爷这种做法,到底算不算是万全之策呢。

从家族利益来说,沈大老爷一死,他所带来的威胁也会相应城轻,毕竞死者为大不管他生前做错了什么事情,官府都会看在死人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虽然不至于减轻多少罪过,可一般不会追究他的家族。就是真要追究,沈大老爷一死那泰王贿赂一事,就是死无对证。不过,这事说不好,沈夫老爷虽然死了,还有沈大太太...

从另一方面来说,沈紫言也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权力,什么叫做政治。沈大老爷就是再不堪,也是沈二老爷一母同胞的亲兄长,都说长兄如父,沈二老爷在做这事时,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犹豫。

杜怀瑾显然和沈紫言想到一处去了他握住沈紫言的手紧了又紧,说道:“不管这马车到底是怎么翻的,沈大老爷就是死于这场意外。”特地咬了咬意外二字,带着几分不用质疑的味道。沈紫言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自己现在思忖沈二老爷有没有做这件事情,这事有没有做对,又有什么作用!

问题的关键是,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沈大老爷死亡的结局已经成了事实。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使沈家彻彻底底的从这场风波中抽出身来。沈二老爷想必是怀着壮士把腕的决心,想要保住沈家。若真是能安然脱身,那可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见着她脸色有些苍白,杜怀瑾就温声细语的安慰她,“这事是不能避免的,就算今日不出这事,迟早也会出别的事情。”话虽然说得含含糊糊的,沈紫言却一瞬间就明白了。没错,杜怀瑾说的在理,与其这样拖拖拉拉的,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免得日后成为大隐患,到时候不要说是沈大老爷,就是整个沈家,都难逃其罪。

这个时候,杜怀瑾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赞同沈二老爷如此作为的。沈紫言倒吸了一口冷气,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也就点了点头,“我知道。”顿了顿,又说道:“也不知大伯母知否知道此事,到时候还得探探口风如何了。若是她也知道这事,恐怕就有些不好办了。”沈大太太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大局上的胸怀实在浅薄,又一味的贪婪,她要是知道这事,多半会乱上加乱。

杜怀瑾也是神色微沉,“应该知道些皮毛,往深里去,估计不会知道多少。”沈紫言想到那日大太太来福王府的情形,有些没底,

“那日她来我们府上时,看样子似乎就是想拜见爹的意思,我想她也应该是奉了大伯的话来探爹的口风。”说到此处,不由觉得一阵好笑,福王是何等精明的人,怎么会被沈大太太区区一介妇孺就打探到消息。

看大太太的意思,应该是打探这场战场的真实状况到底如何了,说白了,就是想知道现在泰王是得势,还是大势已去。若是得势,只怕沈大老爷从此就得意了,若是大势已去,沈大老爷可不是什么忠心之人,不见得会站在泰王那边。

沈大老爷之所以愿意为泰王所驱使,无外乎是收了泰王的钱财,这种关系,是最不可靠的。毕竟能用银钱买来的利益关系,随时都有可能随着银钱的短缺而破裂。

墨书棒着衣裙缓缓走了进来,服侍沈紫言更衣。沈紫言自己换上一身素色的衣裳,又弄着杜怀瑾换上了通体雪白的袍子,才一齐和他走了出去。出了这事,总要和福王妃说一声。一路上,杜怀瑾不住侧过头查看她的脸色,眉目间是掩不住的担忧,沈紫言就望着他笑了笑,“我没事,又不是多大的毛病,等这事了了,我多休养休养就是了。”

她越是漫不经心,杜怀瑾心里就越是难受,只是不好显露出来,只得回之一笑,二人并肩走进子福王妃的院子。林妈妈正带着丫鬟们摆膳,见了他们过来,忙迎了上来,“三夫人,您身子可好些了?”

在旁人跟前,说什么也要维持几分沉痛,沈紫言并没有如往昔那般热情,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林妈妈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的迎着二人进了正房。可巧杜水云正在那里和福王妃说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福王妃呵呵直笑。

一眼瞅见沈紫言,杜水云眼中一亮,忙站起身来,上平打量了她一番,“三嫂嫂,你可吓坏我了,那几日你一直昏迷不醒,我着急得了不得,一日跑了好几趟去看你。娘还让我不要打扰你,还有三哥,我看着他眼睛红红的,也不知是熬的,还是哭的......”

杜怀瑾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杜水云的喋喋不休,“你看错了。”杜水云理直气壮的辩解:“没有看错!”沈紫言望了杜水云一眼,又望了面露尴尬的杜怀瑾一眼,一瞬间泪盈于睫,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忙走到福王妃跟前,大略的说了说那事:“......大伯父西去了......”

福王妃一听这话,愣了一愣,才问:“怎么这么突然?”看来大家都觉得突然......

只是沈紫言哪里好和福王妃说别的话,只得不急不缓的说道:“喝完酒以后已天色已晚,或许是那车夫没看清楚路,结果马车就翻了,恰巧旁边有一道水沟,就出了这事。”福王妃未免长吁短叹一回,“这也是天有不测风云,你也不要太伤心才是。”

杜水云听着也在一旁帮腔,“人死不能复生,三嫂嫂凡事要想开些。”沈紫言一一承了他们的好意,听福王妃又说道:“你大伯母孤儿寡母的,想来也是不易,你也多安慰安慰些。”

沈紫言忙应了,又叹息了几句,和杜怀瑾一齐出了福王府,坐上了马车,一路到了沈大老爷的府邸。

只见门前壮着两盏白布糊上的灯笼,门上也壮上了孝布,杜怀瑾扶着沈紫言下车,也未见有人来迎,大门大敞大开的,杜怀瑾也就扶着沈紫言走了进去,看见台阶还低声提醒她小心,倒叫沈紫言有些无所适从,忍不住在他耳边说道:“我只是有些头晕,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杜怀瑾这样小心翼翼的,没来由叫她有些不自在。

杜怀瑾胡乱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将沈紫言的话听进去了没有。二人在垂花门前止住了脚步,依旧未见人来迎,这样冒冒失失再往前走就不合礼数了,杜怀瑾就吩咐阿罗去报了一声,不一会就见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迎了出来,见到他们,满脸谄媚:“三姑爷,三姑奶奶,您们来了。”

第二百零一章 哭诉

这个小厮说紫言从前是见过的,叫做香怜,是沈大老爷的贴身小厮,模样生得十分清秀,说起话来也是文文弱弱的,之前沈二老爷屡次见着这小厮就皱眉。沈紫言心里也明白些,大约这小厮是沈大老爷用来泻火的,因而导致沈二老爷十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