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丹巴特尔听到背后的动静,手中的刀临时转向,往后挥去,头也未回。王璟被这凌厉的煞气逼得在他三步之外停了。哈丹巴特尔又回手王三娘砍了过来,王璟又扑了过来,让哈丹巴特尔的力道不得不减弱。

三娘因早有准备,往后猛退躲避,刀风却仍是划破了她抬手挡脸的手臂。

戴在手臂上的珍珠臂钏断了,白色的珍珠瞬间全滚落在了地上。三娘顿了一瞬手臂上尖锐的疼痛才传导到她的脑中,她的脸有些惨白。

王璟红着眼睛,一副要拼命的架势缠住了哈丹巴特尔。三娘用未受伤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臂。她咬牙忍住了溢出口的呻|吟怕让王璟分心。

眼见着王璟就要不敌,通往内城的小道上,一阵马蹄声传了来。三娘立即抬头往那边看去,待看清楚马上那熟悉的身影之时,她不由得心中狂喜。

王璟也看到了来人,面上也是一喜。两个黑衣人隔空对视了一眼,却是同时加快了动作,下手也越发狠辣起来。

哈丹巴特尔虚晃一招,左掌劈开王璟,右手上的刀又朝三娘砍来。三娘依旧用受伤的手臂去挡,毕竟断臂总比送命要划算。

只是那刀却是没有再看下来,三娘隐约听到了“叮”的一声脆响然后是一声男子的闷哼。再睁眼的时候,却是见哈丹巴特尔用左手捂住了手腕,他的右手有些颤抖,抖到拿不稳手中的刀。血液从他的指间溢出。

三娘低头,看见了一枚扭曲变形了的铜牌。这牌子三娘是认的的,好像是宣韶身上的一种符牌,三娘早上在服侍他穿衣的时候见过。

哈丹巴特尔再要举刀的时候,眼前突然像是有一阵风挂过,一个人影跃了过来瞬间便与他交上了手。

“宣韶”王璟激动地看着已经与哈丹巴特尔缠斗在一处的宣韶。

哈丹巴特尔手腕受伤,拿着那沉重的刀很是有些吃力,索性将那刀往外一抛,也是赤手空拳与宣韶战了起来。

王璟看向靠再柱子旁,脸色苍白的三娘,赶紧跑了过来。

“妹妹,让我看看你的手。”王璟去拉三娘捂住自己的手。

三娘见那边,宣韶一面与哈丹巴特尔交手,一面还往这边看来,赶紧道:“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没关系的。”

王璟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让宣韶分心,便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扯了自己已经破碎了的外衣,帮三娘将伤口先缠紧了,怕她失血过多。

三娘没有管王璟的动作,只是看着宣韶那边。还好宣韶对上已经受了伤的哈丹巴特尔,丝毫不吃力。不过这么一会儿,哈丹巴特尔已经有些抵挡不住。

一直在那边纠缠的白兰与另一黑衣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那黑衣人原本就渐渐占了些上风,这会儿见哈丹巴特尔落败,急急几招逼退了白兰些许,立即转身过来与哈丹巴特尔汇合。

哈丹巴特尔与那黑衣人一汇合,因为配合默契,力量瞬间就大增。

白兰喘着气又奔了过来,也想要加入战局。

“退下。”宣韶淡淡道,眼镜却是冷冷地盯着将他前后围住了的两个黑衣人,似乎丝毫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白兰看了宣韶一眼,真的退出了战圈,往三娘这边来了。

她看了一眼三娘手臂上被包的乱七八糟的伤口,二话不说将上面王璟的衣裳解开,掏出自己的帕子,又重新帮三娘将手上包了一遍。

她这一出手就知道是内行,三娘原本被王璟包得有些臃肿的手臂,一下子就清爽了许多。

那边宣韶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矮个子的黑衣人与宣韶交了一会儿手,眼中便有了惊异之色。他自然是认出了宣韶就是几年前与他交过一次手的人,一般来说练武之人,只要不遇上瓶颈,功力自然会一年比一年有所增长。但是宣韶的功夫与几年前相比,增长之快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两位黑衣人原本就已经耗费了许多的体力,对上宣韶便有些吃力了。宣韶看准机会,几招夺过了持剑黑衣人手中剑。有剑在手,威力更加大增。

被夺了剑的黑衣人,见自己与哈但巴特尔已经被逼得练练退败,身上也刺出来了几个伤口,皱了眉头。他朝哈丹巴特尔使了个眼色,两人瞬间发狠,用了拼命的法子。他们武功本就不弱,这么一来到真的暂时让宣韶没有办法逼近。

突然,矮一些的那个黑衣人见机,突然对哈丹巴特尔喊道:“走”

两人配合默契,瞬间就同时撤退,却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奔了出去,两人分开逃了。

宣韶见他们撤退,微敛了眸子,也不去追,只是突然将自己手中刚刚从黑衣人手中夺过来的剑,往哈丹巴特尔逃走的那个方向掷了过去。

那把剑带着凌厉之气直直朝哈丹巴特尔的后心处击去,哈丹巴特尔似有所感,脚下一转想要避开。不想那把剑却像是长了眼镜一般直直刺入了他的后背。哈丹巴特尔一个踉跄,却是又立即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去管自己背上的剑,继续往前跑,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宣韶看也不看那边一眼,直接转身进了亭子走到了三娘的面前。

他伸手去探三娘受伤的手臂,最后却是顿住了,只弯身一把将三娘抱了起来。三娘失重,吓了一跳,待闻宣韶身上熟悉的气息的时候她突然便安静了下来。宣韶二话不说,谁也不看,抱着三娘就往停在一边的马车走去。

白兰看了看周围,很自觉地跟了上去,一边还回头对王璟道:“麻烦五少爷帮我们家少爷少夫人将人安排回去啊,奴婢去给他们赶车去。”说着便真的爬上了马车驾驶的位置。

王璟也很担心三娘地伤势,便匆匆跑去对白英交代了几句,接着就上了自己的马也追着马车去了。

宣韶将三娘放到了马车上,从马车中地一个暗格中找出了一个小药箱子,里面有一些小小地瓶瓶罐罐。其中就有伤药,三娘喜欢出门的时候备着一个小医药箱子。

宣韶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与三娘说话,他的脸色也是冷冷的,一丝表情也没有。三娘有些不敢说话,她看得出宣韶生气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他了,面对这样臭着一张脸的男人,三娘有些不习惯。

宣韶将白兰给三娘白扎好的手巾又拆开了,看到三娘衣袖上被血浸湿了的地方,他的瞳孔不由地一缩。脸色虽然不好看,动作却是很温柔地帮三娘上药。

三娘睁着眼睛看他垂着的眼睫将自己眼中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药洒在三娘的手臂上,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接着可怜兮兮地看着宣韶道:“疼。”

其实这会儿三娘的手已经有些麻木了,还没有刚刚受伤的时候疼,她不过就是想要与宣韶说说话罢了。

宣韶闻言手一顿,下手更是轻了些,却是没有说话。

三娘像是受了委屈一般,一直盯着宣韶看。宣韶等将三娘的手臂又包好了之后,却是轻轻地又带着些力度地将三娘搂在了怀里。

“对不起。”他声音有些闷闷的,三娘想要转头去看他的表情,他却是手上用力,不准三娘动。

三娘感觉他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腮边,也是这时候才感觉出来他地心跳有些急。

“若是我不先进宫一趟,直接陪你过来,你就不会受伤了。”宣韶声音有些沙哑地道。

原本三娘还想要装一装可怜,让宣韶心疼一下自己地,这会儿却是不知道怎么地她自己就心疼起来了。

“我没事啊,其实也不是很疼,敷了药之后已经好了。”三娘用没受伤地那一支手去摸宣韶的手。宣韶抱着三娘,力道有些紧:“我不敢想象,若是我再来晚一些,会发生什么事情。”

听宣韶这么一说,三娘也不禁有些后怕。若是宣韶刚刚没有及时过来的话,估计她和王璟最终怕是难以逃脱。她虽然已经使死了一次的人了,但是对于这个世界,她突然多了许多地不舍,尤其是身后的这个男人,她不想离开。

可是三娘似乎是能感觉到宣韶此时的紧张后怕的心情,她笑着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如果?上天注定你今日会及时赶过来救我,无论发生多少遍,结果都是一样的,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这一生我一定都会平平安安,一直到老的。我还等着你和我老了的时候,你兑现你的承诺带着我云游四海呢。”

宣韶吸了一口气:“嗯,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到老的。”

三娘蹭了蹭宣韶的脸:“是我们。”

两人抱在一起没有说话,马车中一直很安静。

直到三娘道:“你不要冷着一张脸对我了,你生气,我有些害怕。”

宣韶愣了愣:“我不是对你生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三娘轻叹:“那不是一样么?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生你自己的气,跟生我的气有什么不同?”

宣韶第一次听人这样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刚刚抑郁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嗯,我是你的,我不生气了。”

三娘满意了,笑着靠在宣韶的胸口休息。

哈丹巴特尔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渐渐流失殆尽,最后倒在了路边。布日固德与他很有默契,两人的逃跑路线一般都是一开始就会安排好的,所以等到布日固德找过来的时候,哈丹巴特尔已经人事不醒休克了。

布日固德将哈丹巴特尔带回了自己的住处,给他处理好了伤口之后又吩咐了两位侍女照顾他,之后便去给沈惟复命加请罪。

“失手了?”沈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脸羞愧的属下,讶异道。

固日布得并没有说是自己的哥哥突然自作主张改了目标,让他们两人分开对敌以致战斗力大大削弱,拖延了时间,让对方的救兵及时赶到。

他只是道:“我们原本就要得手,几年前曾与属下交过手的那名男子突然赶到。他的武功比几年前又高了许多,属下与哈丹巴特尔联手也不敌,最后只能逃离。哈丹巴特尔受了重伤。”事实上若不是哈丹巴特尔与别人内脏的结构又偏差,他这时候早就已经没有命在了。将剑当箭用,还在哈丹巴特尔那种速度之下,也能有这种准度和力道,那人的实力真令人觉得可怕。

“你们遇上了宣韶?”沈惟皱眉。

固日布得想了想,点头。京中那些官员的名单他最近已经记得差不多了。

沈惟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抬头看向固日布得道:“哈丹巴特尔现在如何了?”

固日布得感激道:“伤势虽然严重,但是他向来健壮,休息休息几日就好了。”

沈惟点头:“那就啊好,若是需要什么就去找季儿。”

固日布得连忙道谢,之后又恭敬道:“属下失职,愿意领罪。”

沈惟曲指敲了敲桌子,淡声道:“先记着吧,我如今正是要用人之时,你们以后将功补过。现在哈丹巴特尔受伤,我还有一事需要人去做……”

固日布得忙道:“属下愿意为主子效力。”

沈惟点了点头:“这事儿你去做再合适不过了。”说着便又细细交代了固日布得一些事情。

固日布得认真听了,之后便领命出去了。

沈惟坐在书案之后,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我是不是料错了方向?宣韶与王璟会有牵连,是因为她。而这一连串的变故,归根结底是不是……”

这一晚,沈惟破天荒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成亲这么久,沈惟也在自己的院子里过过夜,只是他住的却是厢房。这一件事他院子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敢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所以尽管沈惟回自己院子的时间少,沈夫人偶有抱怨,却也不知道沈惟与二娘从来没有圆过房,她还满心期待地希望能早一些抱孙子。有时候也会隐晦地暗示二娘,二娘是有苦说不出。

但是今日沈惟不仅回了自己的院子,更是再晚饭过后一直在正房,不像以往一般从来就不踏进正房一步。

二娘今晚十分紧张,这么些日子她对沈惟不与她圆房之事也很是焦躁与疑惑。他想了很多可能,也暗自向沈府之人打探过。可是什么也打听不到。

这个院子里地丫鬟,不是真的一问三不知,就是对沈惟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

对于沈惟今日为何会留下,二娘不知道,但是她心中总是还有些期待的。这个年纪的女子,无论是怎么样的性子,都不希望被自己的丈夫冷待。

上次她主动请缨要为沈惟办事,最后却是没有办成。沈惟虽然没有说什么,二娘却是有些无颜面对的意思。

“夫……您要沐浴吗?”二娘对坐在上首喝着茶若有所思的沈惟道。

这句话其实是试探,若是沈惟今夜会留下来,那就会再这里沐浴。所以说完之后,她有些紧张。

第三百三十四章沈惟

沈惟回过神来,朝着二娘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温柔道:“在府里过的可习惯?”

二娘有些受宠若惊了,沈惟的温柔让她脸有些红,低头道:“我过得很好,母亲待我也很好。皇后娘娘也常常招我进宫去说话。”

她忘记了上次自己在沈惟那里碰到的钉子,鼓起勇气道:“我去吩咐她们给你准备洗澡水。”

沈惟却是道:“不忙。”

二娘有些狐疑地看向沈惟,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沈惟笑容依旧温柔:“坐下吧,我说说话。”

二娘还是被他的笑容蛊惑了,不得不说沈惟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他笑着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一位温柔体贴又风度翩翩的俏郎君。

二娘顺着沈惟的意思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沈惟低头轻轻抚着茶杯盖,似是漫不经心道:“你在家的时候,与家中的姐妹相处的如何?”

二娘有些惊讶,但是沈惟愿意与她话家常,她还是高兴的,虽然这个问题让她不好回答。她与王家的关系沈惟难道不知道吗?为何还会有此一问?

她斟酌着道:“我自幼跟随父亲在大同任上。十一二岁的时候才回到山东。王家的那些姐妹……与我并不亲近。”

“哦……”沈惟伸指轻轻叩着桌面,想了想又道:“你与王家的三小姐,同父所出,也不亲近吗?”

二娘闻言心中突然有些警醒,为何沈惟会独独提起三娘?她不由得想到曾经在自己的婆婆那里,听她不小心说漏嘴说出来的一件事。

一想起这个,二娘心中的怀疑便如同疯长的野草一半,将她的思绪都缠绕了起来,她不由得皱眉看向沈惟道:“你为何会突然提起她?”她的语气有些僵硬。

“没什么,问问而已。听说她幼时曾经大病过一场,差点丧命,我听说大难不死的人都有些后福,所以想要问一问之后在她身上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惟淡声道。

二娘却是不由得想歪了。

她虽然与沈惟相处的不多,但是她也知道,沈惟绝对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关心他人的人,对不相干的人好奇的人。但是这样的沈惟却是连她三妹妹年幼的时候曾经大病了一场,还险些丧命的事情都知道。那个时候三娘还在山东青城。

二娘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尖锐了:“爷您真是神通广大,我三妹妹生病的事情我这个当姐姐的都没有听闻过,您远在千里之外都知道了。我也不得不佩服您的记性,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您还会惦记。既然您这么惦记,为何不亲自去问她?”

沈惟一愣,挑眉看向二娘。

二娘在嫁入沈家之前,最让她费心费力最后却徒劳无功的事情就是她庶出的身份。对于她们三房唯一正经嫡出的小姐三娘,她虽然说不上有多恨,但是心情复杂总是有的。如果沈惟提起的是五娘或者四娘,她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排斥。

嫁入沈家几个月,沈惟都对她不闻不问,如今进了她的房间竟然只是为了从她这里打探到三娘的消息么?沈惟说到底也是一直在嫌弃她庶出的身份吧?

想到这里,二娘心中的怨气更甚:“哦,我差点忘记了。我三妹妹如今已经嫁为人妇,爷您若是想要见她一面怕是不容易呢。可惜了,您当初去王家求娶的明明是她这个嫡女,最后却是我这个庶女进了您的家门。想必您心中也很是不岔吧?”

她甚至忘记了,当初是沈惟主动提起和她的亲事的,如今在她看来不过是沈惟因为惦记三娘,所以才娶了她这个姐姐,不过是喂了离三娘的距离近一些。

说起来,女人若是要钻牛角尖,无理取闹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她的理智。

沈惟微微眯眼,仔细打量着二娘,嘴角却是挂上了有些嘲讽的笑容。

他的表情却是让二娘的心中更加的笃定,原本沈惟曾经求娶三娘的事情,她也只是从婆婆柯氏的一言半语中猜测推论出来的,她也没有地方去打听这件事情。不想原来却是真的。

二娘眼中怒气与雾气一起冒了出来。

沈惟失笑着摇了摇头,他轻轻弹了弹衣摆,站起了身。

“你去哪里?”二娘见他要走,下意识地问道。

沈惟笑着看了二娘一眼,笑容却是带着些冷意:“什么时候,我去哪里都需要你的允许了?”说着抬脚就走。

二娘心中不由得有些慌,她不知怎么的,就上前拉住了沈惟的袖子。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拉住沈惟,她只是隐约觉得,若是就这样让沈惟离开了,他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进她的房间了。

可是她的手才一碰上沈惟的衣袖,沈惟脸上就闪过了一丝强烈的厌恶情绪,他有些神经质地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因为用力过甚,二娘被她的力道带的失去平衡往一旁倒去,“咚”地一声,额角狠狠地撞上了一旁地桌子角。

二娘吃疼,用手捂着额头蹲了下去,因此她也没有看到沈惟看向她的冷冷的如看着一条令他恶心的蛆虫的目光。

沈惟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一眼不发地转身便走,再也没有看倒在地上地二娘一眼。

出了正房,沈惟淡淡吩咐候在外头的季儿道:“少夫人受伤了,去给她请个大夫来看看。不要惊动老夫人那边。”

“是。”季儿一脸平静地应了,再抬眼的时候只看到沈惟的衣摆消失在了转角处。

季儿对院子里的小丫鬟吩咐了几句,自己低头进了正房,待看到正捂着头挣扎地站起身的二娘,她走了过去轻轻将她搀扶了起来。

“少夫人,奴婢扶您去床上躺着。大夫很快就过来了。”她声音淡淡,似乎对于二娘的受伤,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可是她这冷淡地语气却是让二娘心中积聚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了,她将右手从自己受伤的额头上移开,露出上面的血迹。不待季儿认真再看,她还沾着自己的血的手已经重重甩到了季儿的脸上。

二娘从来就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以前在王家的时候,对几个贴身丫鬟也从来就是一不顺心就下手教训,这些年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是今天她实在是克制不住了。

“贱婢给我滚远点。”

她下手很重,季儿却是只被她打偏了头,身子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动。季儿的脸一下子就红肿了起来,她却依旧若无其实。

“是的,少夫人。”季儿低声回了这么一句,便真的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正房。

二娘心中的怒气却更甚,眼睛却是红了。她觉得一个丫鬟都敢骑到她的头上了,以后她在沈家还如何立足?

失魂落魄地坐到了床上,二娘再也忍不住伏在被面上哭了起来,额头上的伤也不顾了。

沈惟从正房出来之后,先是将自己的衣裳换了下来,又去自己的书房里待了待,之后便吩咐人去备马车,他要出府。

沈惟晚上出去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身边的亲信都已经见怪不怪。而沈惟出门,身边也只带着他的亲信。

他的轿子停在了几条街外的一座沈家别院里。沈惟却是没有在这别院里待着。他从别院的一条隐蔽的通道去了另外一处地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离着那别院很远了,之后便换上了轿子。他身边跟着的人也都换成了沈家人都不熟悉的面孔。

沈惟的轿子在夜里快速地走着,七拐八弯地拐过了几个胡同,最后终于在一处广阔的府邸的后门处停了。

一直随着轿子走的一个面容平凡的随从也不用沈惟的吩咐,就闪身先进了后门。沈惟的轿子就一直再那里等着,直到那进了后门的随从又走了出来。他也不说话,只用手指再轿子的围壁上轻轻敲了三下,见里头没有别的动静,便朝着轿夫打了一个手势。

轿夫便又将轿子抬了起来,往那后门去了。

看得出这座府邸很大,但是奇怪的是,沈惟的轿子一路走来,竟然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就像是进入了一座空着的府邸,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沈惟靠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他在想等会儿见了那人之后,要怎么开口说出自己的话。他今日来其实是有事情要那人帮忙的。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心中有了警觉,他不得不更加的小心翼翼,有些事情也需要提前发作。

只是,与那人在一起已经许久了,他却还是有些拿不准他。

两人明明就已经是如此亲密的关系,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种无形的隔阂。这种隔阂与爱不爱,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

当初选择接近他,也不过是因为知道以后自己若是想要事成,这个人起的作用举足轻重。

可是若是到了最后,那人还是会成为他的阻碍的话……

第四百三十五章

沈维心中思绪万千。

如今日子已经离着那一日越来越近,也由不得他不早一步开始谋算了。即使到了这一次,形势发生了一些改变,他也不允许这件事情会受到什么影响。

他这一生就是为了上天为了弥补以前所犯的错误而活的。这一次,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决不允许失败。

这么想着,轿子突然停了下来。轿壁上又被轻轻敲了三下。

沈维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的情绪很好地隐藏了起来,接着猜掀开轿帘走了出去。

这是一座独立的院落,今晚月色很好,没有乌云,看得出明日又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月辉均匀地洒在了前面看上去大气又古朴的院落上,神秘中又带着些说不出来的诱惑。

院子周围依旧是一个人也没有,沈维带来的几个人也都是自始至终没有发过一言。他们也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因为他们是哑巴。

院子的门大开着,沈惟朝着自己的随从打了个手势,便自己朝院子里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人朝里面出来了,沈惟看见来人并不意外。

那人朝着沈惟行礼,恭谨地道:“公子,主子刚刚听闻你来了便立即从后院赶过来了,现在正在里面等您呢。这附近除了两位主子,您带来的哑奴还有小人自己,便没有旁人了。”

沈惟朝那人点头,温和地道:“多谢你了。”

那人忙惶恐地道:“这是小人的分内之事,当不得公子这一声谢。公子进去吧,小人就在这外头候着,若是您与主子有什么吩咐,唤一声就是了。”

沈惟笑着点了点头,进了院子。

那人低头等着沈惟进了院子才抬起头来,他真如他自己所说的,就束手立在了那里。沈惟刚刚带来地随从以及轿夫,早以及驾轻就熟的将轿子先抬到一边去了。

沈惟进去的时候,屋子里的窗边早就已经站了一位男子了。他只穿了一件绣了精致云纹暗绣的中衣,已经束起来的头发看上去还有些湿意,屋子里也有一些他平日里惯用的皂角的味道,看得出来是刚刚洗了澡不久。

沈惟随手将门关了,眉头却是轻轻蹙起,朝着那男人道:“不是与你说了许多次了?洗了澡,让人帮你将头发擦干了之后再束起来,不然会头疼的。”

说着摇了摇头,自己走到壁柜那边将柜门开了,一边翻找一边还道:“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连这一点都记不住?”

很快他便找出来一块干净的帕子,转过头却见那人正笑着看他。月光从开着的窗户中射了进来,投射到了他的眼睛里。

这男子此时看上去也是温柔的,只是他的温柔是由岁月缓缓沉淀出来的,醇厚似酒。沈惟的温柔却是清浅清浅的,会搔动人地心,也如风一般难以捉摸。

“刚刚看到你慢慢走过来,我就在想,这月宫中地嫦娥应该可能是个男人。”男子靠在窗棂旁,尽管是在夜里,尽管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他的笑容却依旧明亮。

沈惟却是拿着帕子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了,脸上带了些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男子:“人间有你这般好男色的登徒子,嫦娥怎么敢是男人?过来!”

沈惟朝那人招了招手。

男子笑着走了过来,站在了沈惟面前,沈惟坐着去拉他的衣袖,想要将他拉到榻上坐着,不想那人却是嘴上带了些无赖的笑意,顺势往前一倒,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沈惟支撑不住,两人便倒在了榻上。

沈惟转头瞪向男子,男子却是笑着摇头道:“你总是这么心急,我原本瞧着月色还好,想要与你先赏一赏月的。不过美人的请求我向来是无法拒绝啊。”

沈惟气得想骂人,嘴却一下子就被人堵住了。

沈惟屈膝狠狠撞了那人一腿,那人吃疼地“唔”了一声,却是不肯放过嘴边的美食,吻得越发用力起来。

沈惟挣扎了两下,便被他带得也沉溺其间了。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得见两人暧昧的喘息声,以及衣裳摩擦的声音。月亮照在了两具在榻上纠缠的身影上。

半响,沈惟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便猛地一把将人给推开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湿润之处,斜睨着那人冷笑道:“才洗完澡身上就一股子胭脂味,王爷,我是不是打扰了您的好事了?”

那人脸上有些尴尬,讨好地笑道:“沐浴的时候,那侍女凑了过来。你知道的,我那院子里的女人唯一正紧的,只有王妃了。”

沈惟看着他,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沈惟笑了:“原来王爷您风流,全是因为您府上的女人的错,真是委屈你了。那么…宣礼,你与我一起,也是因为我不正经?”说到后面这一句的时候,他翻脸如翻书一般,脸色冷了下来。

礼亲王看着沈惟的脸色,心中暗自叫苦:这祖宗今晚是怎么了?以前没有这么难缠啊!

不过他依旧是赔笑道:“这怎么能?想当初是我看上了你,死皮赖脸地硬要勾搭你,最后也是我强迫你上了我的床。这明摆着就是我不正经!”

说着礼亲王起身,脱起了自己的衣裳,沈惟一愣,他却是走到了刚刚沈惟没有关上的壁柜前,又找出了一件衣裳披了上去。也不扣上,就这么走了回来。

“咳,知道你不喜欢胭脂味,以后我会注意的。”

沈惟看着他讨好地笑容,垂了垂眸子,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儿。这次礼亲王没有再化身为狼,他笑着坐下了。

沈惟抬手扯掉他绾发的白玉簪,放到了榻上,礼亲王那微湿的头发散落了满肩。沈惟脱掉鞋子,跪坐在了他的身后,拿起那干净的帕子为他擦拭起来。

他手法很温柔,礼亲王很是享受地轻叹了一声,索性趴在了沈惟的腿上,任他的手指时而轻按着自己的头皮。

“你的那位小妻子如何?”礼亲王随口问道。

“什么如何?”沈惟漫不经心答道。

礼亲王沉默了片刻:“你没有想过要一个…呃…孩子?”

沈惟的手倏地一顿,停了半响,他才终于又动作了起来,手法依旧轻柔:“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个?你又不是不知,我…不喜欢女人。”

礼亲王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惟儿,是我误了你。”

沈惟却是笑了:“在我认识你之前,我就不喜欢女人。有没有你,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你大可不必自责。”

礼亲王却是苦笑:“不,你不懂。当年你还小,若是…”

“若是我不先遇到你这种人面兽心的混蛋,而是遇上一位坐怀不乱的君子,我便会被带着走上了正路,然后娶妻生子,子孙满堂?”沈惟嘲讽的接口。

礼亲王一愣,继而苦笑着摇头:“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遇到过?”沈惟轻笑道。

礼亲王也笑了:“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才多大?你若是还遇到过谁,那是多大?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是个六七岁的娃娃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了。”

沈惟笑了笑,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知道帮礼亲王将头发擦干了,沈惟摸着他沁凉乌黑的发丝道:“就这样散着吧,你的头发真好。”沈惟看着手中弹性极佳的发丝,眼中有些恍惚。

礼亲王哈哈一笑:“是啊,一把年纪了,头发也没有白一根,是挺好的。我那皇侄倒是已经长了好多根的白发出来了。他前几日还问我,有什么法子能让自己不长白头发,我便告诉她,每日用美人的洗脸水洗头,头发就不会白了。”

“……”

说起来,礼亲王这有些恶趣味的性子,其实还与一个人蛮像的。只是那人更为张扬跟无所忌惮罢了。

“皇上,对你倒是蛮信任的。”沈惟似是不经意地道。

礼亲王看了沈惟一眼笑着道:“我是他皇叔,看着他长大,自然是信任的。说这些干嘛,今夜月色这么好,咱们是不是也该干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说着,他的手便摸上了沈惟的腰,轻轻摩挲,暗示之意非常明显。

沈惟今日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知道礼亲王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衣摆滑进了他的衣服里,滚烫的手心贴到了他的皮肤上,他才一把按住那还想继续使坏的手。

“若是我有事求你,你会不会帮我?”沈惟低头看着用仅剩下的另一只手帮着自己宽衣解带的人道。

礼亲王正与衣带搏斗,闻言不是很在意道:“看是什么事情了,若是能帮,自然会帮。”

沈惟沉默了,他看着礼亲王,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

能帮就帮。

什么事情是能帮,什么事情又是不能帮的?他做的那些……

礼亲王浑然不觉,他已经成功地解开了沈惟的衣带。这是夏天,穿的薄,所以即便是只用一只手,礼亲王也游刃有余。他将唇凑到了沈惟的腹上,轻轻吻着。

沈惟忍不住一颤,想要往后退,却是被抱住了腰。

第四百三十六章 矛盾

礼亲王专心的在沈惟平坦的腹部轻轻地吻着,沈惟被他抱得动弹不得,只能咬牙受着,知道礼亲王一路向上,喊住了沈惟胸前红艳的一点。

沈惟忍不住拽紧了榻上的垫子,唇畔溢出了呻吟。

礼亲王看了沈惟一眼,眼中带笑,有些得意地重重吸吮起来。

“等……等等……我有话与伱说。”沈惟用手抵住了礼亲王地额头,想要将他推开,不想礼亲王故意不松口,反而紧紧咬住不放,沈惟忍不住重重一喘。

礼亲王坏心地闷笑,还想要去抚弄另外的那一点,却是被沈惟一把握住了手。礼亲王想要甩开,沈惟却是用力握住了。

礼亲王皱眉:“惟儿?”

沈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之时,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礼亲王一愣,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以往每次他与沈惟欢|爱,虽然也都是他主动,但是沈惟一般不会太坚持,更不会半路扫兴。说起来两人平日里配合还算默契。今日的沈惟,似乎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礼亲王也是一个懂情趣的人,他万花丛中过,如今在房|事上头注重质量更加甚于数量。所以见沈惟今日似乎是真的不想,他便也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