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韶笑着轻轻捏了捏三娘的脸:“你怎么小心眼了?”

三娘瞪着宣韶:“我以为你其实对紫鸢有意,所以对她的示好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其实心中已然心猿意马,做着美梦想着能坐享齐人之福。”

宣韶忍不住笑了,调侃地看着三娘道:“家有河东狮,不敢有此念。”

三娘伸手去掐宣韶的腰,眯着眼镜威胁:“你说谁是河东狮?”

宣韶一把将三娘抱紧了,让她不好动作,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小声道:“妒妇。”

三娘动弹不得,只能拿眼睛去瞪宣韶。宣韶微笑着看着三娘,突然低下头来吻住了她微微撅起的唇瓣。

两人抱着,辗转缠绵。

第四百五十六章 孙家

屋子里的气氛迅速升温,天气炎热,两人穿得都很单薄,身体厮磨之间,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

“少爷,少夫人,外院的婆子进来说五少爷有话要与少爷说。”白英的声音很是有些尴尬地在门口响起。

两人的动作不由得一顿,三娘将额头抵在宣韶的胸口轻轻喘息,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

宣韶抱着三娘站了许久,之后才低头在三娘脸颊上亲了一下,哑声道:“我出去一下。”

三娘点了点头,放开了宣韶,宣韶转身出门去了。

三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不由得抚额哀叹。丫鬟们看着她急匆匆地拉了宣韶回来,然后门一关,然后……白日宣yin。形象全没了最后三娘只得安慰自己,老公是自己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抱自己地老公,让别人胡思乱想去吧。

宣韶不久就回来了,却是带着王璟一起来的。

三娘依旧是送了茶水去书房里。

“金生表哥怎么样了?”三娘想起来自己刚刚忘记问宣韶了,王璟今日是来看孙金生的,进来找宣韶说话,肯定也是为了孙金生的事情。

王璟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又将杯子递给了一旁地丫鬟:“再来一碗。”

三娘忍不住笑了:“哥哥,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找人喝酒?这喝茶都带了些匪气了。”

王璟嘿嘿一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自己刚刚是在牛饮了。最近也就是偶尔与丁叔喝上几回。”

“金生已经走了。”宣韶朝三娘道,“他姨娘还在外头的客店里,他不放心。”

三娘张了张嘴,宣韶似乎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摇头道:“我说了要他将他姨娘也接过来,他不愿意。说是自己前年用自己和姨娘的积蓄在静海悄悄买了一个小庄子,打算先带着姨娘去静海。我想,既然他自己已经有打算,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三娘点了点头,她明白这些年孙家虽然是孙金生的家,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的。不管她是不是好意,孙金生想必也不想要靠着别人的庇护过下去。

“金生表哥有没有说自己是因何而被表舅舅赶出家门的?”昨日孙金生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她自己也不方便去问。

王璟脸色有些暗淡地道:“说是表舅舅前几日又新纳了一房妾室,那妾室仗着自己得宠又受了别人的挑拨,便跑去羞辱了金生的姨娘一番。金生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自然是忍受不得,便让人去将那妾的房间给砸了,因此而惹怒了表舅舅。表舅舅教训了金生一顿,金生不服气,表舅舅就要动家法,之后不知怎么的父子两人就起了冲突。表舅舅便说要赶了金生出门。金生性子倔强,立即就让自己的姨娘去收拾东西,说走就走。”

三娘闻言皱眉,她没想到竟是因为这种原因。不过孙元宏平日里瞧着也不像是一个贪鲜好色之人啊,怎么这次竟会为了一个一个新来的宠妾而赶走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小儿子?而金生的姨娘听说以前也是十分的得宠的。

“这后院里女人多了就是祸端”王璟有些生气地道,想了想,他看向宣韶,“妹夫,你可看清楚了。这女人多了可真不是一件好事,我妹妹人聪明又温柔贤惠,你能娶她是你修了好几辈子的福气,所以你千万不要弄一堆乱七八糟地女人回来欺负她啊。”

三娘一愣,继而哭笑不得。

宣韶带着些揶揄的瞟了三娘一眼。

“咳,既然金生表哥已经打算好了,那我们也就安心了。哥哥你也先放一放心吧”三娘朝王璟笑道。

王璟点头:“说起来平日里我怎么没有看出来金生也是个有些本事的?这几年他瞒着家里在外头置办了一些产业,虽然对于孙家这种大家族来说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不过在平常人来看,也足以安身立命了。想着自己虽然还长他几个月,却是什么都要靠着家里,相比之下实在是汗颜。”

三娘倒是知道孙金生从来就不是他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不过他自己有偷偷的置办产业,倒算是未雨绸缪了。

见王璟有些沮丧,三娘忙笑着道:“哥哥,你这话可就谦虚了。当初那个在大殿上力挫蒙古勇士为朝廷争光的少年英雄难不成不是你?你这话要是让人家听见了不得骂你?若说是靠家里,那你如今顶多也不过是个监生罢了,王家再如何也不会为自己的族中子弟谋武职的。所以,今后只要是你在武官一道上的成就,与王家都是没有丝毫的关系的。”

王璟想了想,觉得三娘说的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心中也高兴起来:“妹妹说的是,我不应该如此妄自菲薄。今后我定要努力上进,不靠着家里。”

三娘看了瞧着她们兄妹互动但笑不语的宣韶一眼:“刚刚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金生表哥像是早有谋划的样子?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惹了表舅舅生气,只为了脱离孙家?”

王璟闻言皱眉:“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有些道理。”

宣韶想了想,却是道:“我到不这么看。若是金生自己策划的话,他昨日也不会因此而喝得烂醉了。或许他之前有过这种筹划,但是昨日之事却还是令他措手不及了。”

“无论如何,都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了,再想这些也无益。表舅舅这次是当真铁了心的,今日一早已经放出消息,孙家族里已经正是将金生除名,他与金生脱离了父子关系,连文书都已经给人看过了。”王璟叹道,“金生明日就去静海,我正好明日有空,就去送他一乘。”

“这么快?”三娘有些讶异,孙元宏也太绝了吧?文书都立好了?

王璟无奈:“他不走也不成,表舅舅放出话来,不想再在京中见到他。所以即便金生留下来,以后想要养家糊口,怕是人家看到孙家的态度也不敢与他有往来。”

三娘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即便是脱离了父子关系也不用这样吧?孙金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宣韶低着头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好了,我还是去金生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妹妹,我先走了。”王璟放下手中又空了的茶杯,起身道。

三娘也跟着起身:“哥哥你不留下来用饭吗?已经快到中午了。”

王瓃咧嘴一笑:“不了,我以后再来。”

三娘无法,只有与宣韶送他出门去。

两人送完了王璟,又并肩往自己的院子去。天气还是很闷热,连道旁的树木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盼了好久的雨,依旧是没有下下来。

“你有别的看法?”三娘掏出自己的帕子,原本是想要想帮宣韶擦汗,不过看到他光洁清爽依旧的额头,只有一边羡慕嫉妒,一边自己擦自己的了。

宣韶转头看向三娘,挑眉:“什么别的看法?”

三娘瞪了宣韶一眼:“自然是孙家的事情。刚刚你自己在那里琢磨啥呢?还不快写从实招来”

宣韶忍不住笑了,他伸手牵住了三娘的手:“怎么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三娘闻言十分得意:“那是自然,所以你以后什么事情也别想要瞒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了吗?”

宣韶觑了三娘一眼,眸中带笑:“嗯,知道了,娘子。”

宣韶的称呼带了些揶揄,却是让三娘心中暖暖的,又甜甜的。

“别打岔啊,说吧。”

宣韶想了想:“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情罢了,所以也仅仅是猜测。”

“嗯,你猜来看看。”

宣韶却是渐渐收了笑,面容看上去有些严肃:“皇上怕是要动手了。”

三娘一愣,看向宣韶:“你是说……”

宣韶朝三娘摇了摇头,三娘便没有出声了,只是跟着宣韶往自己的房里走去,眉头微蹙。

到了屋里,丫鬟们依旧是没有跟进来。一般宣韶在的时候,除非三娘主动叫人进来伺候,丫鬟们都很识相地不会跟进来,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这一阵子朝上弹劾市舶司提举胡勇的折子不断,与他有牵连的一些大臣也都被波及。前几日皇上已经下令拿了胡勇。”宣韶牵着三娘在榻上坐下,沉吟着道。

三娘闻言一惊:“孙家发家就是因为早年出了好几个沿海的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之后市舶司的官员都或多或少的与孙家有些牵连,这么说,这次孙家也被牵连其中了?”

宣韶点头:“这胡勇正是孙家老太爷当年一步步提拔上去的。”

三娘愣愣地坐了许久,终于叹气道:“皇上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与那些老臣们抗衡了?”

“这次出面弹劾的那些人,大都是这一次皇上亲手提拔上来的年轻臣子,年纪不大,官位不高,背后无靠山,能依仗的只有皇上的赏识。”

三娘明白了,这种人是当权者手中,最好的枪。

第四百五十七章 风雨欲来

先皇建武帝殡天之时,当今皇上还年幼。难以避免的,先皇给他安排了几个得用的臣子辅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三娘之前那个世界历史上,这种事情也很常见。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小皇帝长大了,不满皇权被人分羹,将一帮得意忘形了的老家伙们一一收拾了,最有名例子就是清朝的康熙帝。当然,小皇帝最后败北的例子更多一些,毕竟老臣们也不是吃素的,根基深厚。

孙家与王家的关系也算是亲密,但是这种亲密的关系,在涉及到皇权争斗的时候就显得那么的苍白。王家会自始至终地站在皇帝的一边,而孙家,早在十几年前的时候就湿了脚。

孙家在朝中的官阶并不算高,历来也主要重抓金钱。不过若是没有强硬的背景的话,也不是说你想要在油水多的官位上待着,就能如愿。所以这些年,若说孙家与那些权臣们没有一丝半点的牵涉,任是谁也都不会信的。

说起来,孙家与王家的发家也算得上是异曲同工了,王家紧紧抓住不放的是皇权,而孙家紧紧跟随的是实权。后者比前者多了风险,也更多实惠。

“孙家不过是一个马前卒的角色罢了,皇上要收拾的是他背后的那些人。”宣韶淡淡道。

这些年,孙家与那些权臣们走的很近也不难理解。孙家捞的银子也不是都进了自己的腰包,它最多也不过是那些人捞钱的手段罢了。

孙家当年与沈家联姻也就很好理解了,沈阁老沈怀中是那帮权臣的中心人物,两家也算是利益的结合。也正因为此,在孙玉兰死的不明不白之后,孙家也不能拿沈家如何。孙金生曾经说过,孙玉兰死后,沈家给了孙玉兰的嫡亲兄长一个不错的前程,算是补偿,孙家便什么话也没有了。毕竟两家之间牵连甚深,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撕破了脸,就不仅仅是儿女亲家之间的那点小恩怨了。所以,不管孙家对沈家有再大的不满,也只能在沈家示好之后,打落牙齿和血吞。

三娘觉得这些政治斗争太过残酷,也太冷情了。连儿女们的婚姻都被牵涉到其中,这种婚姻又哪里有幸福可言?只是从古至今,拿婚姻来捆绑利益之事,已经是一种惯例了。

三娘靠到了宣韶怀里,即便是这么热的天气,宣韶的怀抱也不是难以容忍的。

“孙家会如何呢?”逼近都是熟悉的人,三娘来古代这么就,还未曾正真经历过政治斗争的残酷。她喃喃问着,也并不是真的要听到什么回答,因为结果如何,她自己心理也是清楚明白的很。

宣韶将下巴搁在三娘的头顶,这是他喜欢做的一个动作:“孙家在皇上的棋盘上并不算一个重要的角色,结果如何全凭皇上心意了。”宣韶的说法是保守的,其实皇上若是真的要拿孙家作为开战之局,孙家的下场肯定不怎么好。

“这么说起来,表舅舅这个时候与金生表哥断绝父子关系,将他赶离京城,其实是想要保护他?”若是孙家这一次难以在这场政治斗争中幸免的话,那么孙家已经成年的男丁下场最好的也会是流放,想起当年孙元宏为了孙金生的命格之事,费劲了心思,三娘不得不感叹,那一腔慈父之心。

“我今日试探了一下金生,他因为从未有出仕的打算,所以对朝堂之事并不清楚。他一直想要经商,只是因为孙家的家规甚严,他的父亲不允。他与我说了他前几回做成的那几笔生意,我想,应当是他父亲有暗中出手相帮,不然即便他再聪明,也不可能在短期内赚了那么多。他当时心中也是有怀疑的,但是这次因为被孙家赶了出来,难免会被一时义气遮住了眼睛,而无法理解到他父亲的苦心。”

三娘知道,孙家虽然喜欢钱,但是孙家的前却不是靠着经商得来的。即便是有几家赚钱的营生,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大多是由一些管事在管着。孙家正经的老爷公子们还是不屑与商家为伍的。所以孙金生想要经商被家中阻挡也是正常。

他即便是庶出,也是孙家嫡枝里正正经经的少爷。

“这件事,我们即便是猜到了,也还不要做声罢。”依着孙金生的性子,若是知道了真相,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京的,这样就坏了孙元宏的一番苦心了。

宣韶点头:“我知道,所以刚刚王璟在的时候,我没有提。”宣韶怕王璟那爽直的性子,没有办法瞒过古灵精怪的孙金生。

三娘没有想过因为同情孙家的遭遇而要在这件事情上帮上一把,她即便喜欢孙家的个别人,也不能因此而将自己的家族卷入到这政治斗争中去。况且为人做事,得到了好处就一定会要付出带价的。

那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就是这个道理。

又过了几日,王筝送了帖子来约三娘去府中品茶。

如今王筝嫁到了苏家,与三娘要见面倒是比以前她还未嫁的时候要简单些了。王筝若是还在温家园,总是来请三娘的话,难免让人觉得三娘是经常回娘家。不过现在王筝是用苏家的帖子来请人,那就是平常夫人小姐们之间的应酬交际了。

这一次三娘出门之前,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老王妃那里。老王妃之前说了,三娘若是要出去,就先去让她看一看她的衣着打扮。三娘自然不是贪图老王妃的那些首饰,只是不想辜负姜氏的心意。

其实按着常理,人是会对自己亲自教授出来的人要亲近爱护一些的,姜氏是一个聪明人。

老王妃见三娘真的去给她看穿衣打扮,心中十分的高兴。拉着三娘的手,亲自帮她添了两根看上去别致又清爽不累赘的簪子,又将三娘原本头上带着的一对金钗取了下来。

“衣裳素净,首饰也还是素净的好,不然就看着头重脚轻了。不过首饰虽然素净,却也要有两眼之处,这两根簪子看上去普通,上头的珠子可不是寻常玩意儿。”

王妃的话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即便是低调,也要奢华“这富贵啊,可不是凭着往身上插多了金银珠宝而体现出来的。那样做的,全都是缺少真正底蕴的新贵之家。我们这样的人家出去的,即便头上只有一根木头棍子,那木头也定是绝世珍品,别人也不敢轻忽于你。”老王妃笑眯眯地诱导。

三娘认真地听着,十分乖巧道:“孙媳知道了,祖母。”心中却不由得为老王妃的比喻莞尔。

其实老王妃说的很有道理,身份这种东西,真的不是凭借着往身上堆砌珠宝首饰能塑造出来的。所以三娘很怀疑,老王妃到底有没有教过郡王妃。怎么说也是她儿媳妇,她不觉得那打扮很晃眼么?

“时候不早了,你去吧。”老王妃摆手道。

三娘笑着起身,朝老王妃行礼:“那孙媳就先走了,孙媳会早些回来的。”

老王妃笑着点头,三娘便退了出来。

三娘到了苏府的时候还算早,即便她是偏寒的体质,在大热天也是会怕热的。她没有勇气顶着大太阳,做在闷得死人的马车里。

王筝早就派了丫鬟在二门处等着三娘,三娘也不是第一次来苏府了,虽然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些不快,不过时过境迁,三娘也不想总是记得那些,毕竟都是亲戚,以后是要经常往来的。

三娘依旧是先到了苏夫人那里去请安。王筝和苏成之都在苏夫人的院子里,另外还有一个让三娘意外的人,方静宜。

苏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体贴,善解人意,与三娘等人说了几句之后就借口乏了,让晚辈们去王筝的院子里。

王筝嫁入苏家之后,三娘还是第一次来苏家,所以也是第一次来王筝和苏敏之的院子。

当看到一院子的郁郁葱葱之后,三娘不得不感叹,其实苏敏之也算的上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

在这古代建筑中看到墙上屋顶上爬慢的那些像是紫藤的藤蔓,三娘还是觉得惊奇的。

见三娘和方静宜都一脸好奇地打量那些藤蔓,王筝白了她们一眼:“我之前还真不觉得墙上爬满了这些东西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看的”

方静宜笑道:“我倒是极为喜欢呢,回去之后我也试一试。”

三娘虽然也觉得有趣,但是没想过要试试,她还是随大流一些的好。

王筝摇头:“其实也就是夏日里好吧,屋子里也凉爽了一些。只是最近太热了,又没有雨水,每日里还要伺候它们,烦不胜烦。”

苏成之瞥里王筝一眼:“伺候花草也是雅事一桩,不过在俗人眼中自然是只看到里那些俗事,而无法体会当中的意境。”

三娘和方静宜都忍不住憋笑,王筝又气又无奈,最后只能瞪了苏成之一眼,拖着三娘和方静宜进屋。

第四百五十八章 再入苏家

(加更)

三娘被王筝拉着进了屋,屋子里也与别处有些不一样,布置得十分的雅致。倒是富豪之家中常见的一些金玉摆饰少之又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书画,还有别致的手工艺品。

三娘甚至在墙上看到了两个椰子壳雕刻而成的面具……

这也太混搭了。在苏成之和苏敏之兄妹眼中,她活该也是俗人一枚。这一点在苏成之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点明了的。

王筝吩咐侍女们上茶。

不一会儿,被端上来的果然有孙家经常备着待客的花茶。想起那次苏成之说的喝花茶是俗之又俗的事情,三娘忍不住打趣:“怎么你们家待客都是用的这些俗物?客人都喝这个么?”

见怪不怪地点头:“哥哥说了,这茶我们家人虽然不喝,但是也不能浪费。就用来送人情和待客吧。”

“你哥哥的客人也喝这个?”三娘惊讶道。苏敏之这也太抠门了一些吧苏成之摇头:“自然不是,因为大嫂的客人都喜欢这个,所以哥哥说了,大嫂的客人来了都用花茶待客,下面的丫头们都记住了。”

“……”

三娘看着王筝,一脸的同情。

王筝气得牙牙痒:“苏成之,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还有,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王筝哪里会计较客人们喝的是什么茶,自然是府里备了什么就是什么,她以为待客的都是用这个,因为以前她来苏家也都是喝这个。

苏成之闻言有些莫名:“我也是听哥哥说的,他说娶了你至少不用担心每年的花茶用不完了,也算是节省了开支。”

王筝磨牙:“他当真这么说?你没骗我?”

苏成之毫不犹豫地将苏敏之出卖了:“不信你问我的丫鬟,她们也听见了。”苏成之的丫鬟原本在门口站着帮忙递茶点进来,听到这么一句,吓得全都跑去了廊下站着,再也不肯露面了。

三娘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她也在苏成之的眼中看到了她隐隐的笑意。没想到苏成之如今也学会开玩笑了,看来与王筝在一起久了也长进了。

王筝却是气得脸都绿了。

三娘看着她火冒三丈的样子,想象了一下苏敏之被罚跪搓衣板的景象,心中十分期待,她果然还是小心眼记仇的。

几人吵吵闹闹够了,为了顾忌形象,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说是来品茶的,其实也不过是找机会说说话聊天罢了。

“对了,听说玉洁前日突然将亲事定下来了。而且婚期也近了。”王筝朝三娘道。

三娘一愣,继而响起如今这几日朝堂上的那些风波,不由得问道:“不知说的是哪一家?”

王筝用银签子挑起了一颗蜜枣,却没有入口,微微皱了眉头道:“是她母亲娘家嫂子的一位侄儿,不过……听说是一位庶子。”

三娘闻言顿了顿,孙玉洁是孙家嫡出的二小姐,若是以前,即便是嫁入侯门公府做嫡子正妻也是够资格的,如今却是说给了一位庶子。可见如今朝堂上的形势真的对孙家十分不利了,孙家不得不为子孙们考虑后路。

说起来,现在孙家还没有倒,皇上手中的剑也没有直接指到孙家的头上来,若是孙家以丰厚的嫁妆为孙玉洁寻一户高门也不是不成。这也是许多人家家中在大厦将倾之际会做的事情,因为这样还会给己方增加政治砝码,所以只会恨自己家的女儿生的少。只是这样的话,家族一旦倒下,入了豪门的女子失了依靠,以后的日子怕会不好过了。

孙二夫人在这个时候将孙玉洁下嫁,也是对她存了爱护之心的。说起来,政客们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却是害了那些无辜的家人们被无端牵连。

只希望孙玉洁能运气好一些,嫁得人即便家世不显也是一位正人君子。不然以孙玉洁的人品,真是可惜了。

方静宜对朝堂之事也并没有涉及,闻言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那这位庶出的公子可是有什么才能?才让孙夫人同意了这一门亲事?”

王筝应该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的,闻言笑了笑:“这到没有听说过。不过女子嫁夫,最重要的是那男子可靠又又担当,其余的也不过是过眼浮云罢了。平常百姓之家未必就不如高门大户,端看人怎么想了。”

方静宜闻言,眼中也是有些惆怅:“你说的是,身份什么的,到头来说不定反而是束缚。过的好与不好,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

王筝见气氛有些沉闷,便朝苏成之道:“你不是说要给我们吹一首新学的曲子吗?还不快些,等会儿客人都走了,你可别缠着我这个俗人,非得要我来听。”

苏成之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我回去取我的笛子。”

王筝瞪她:“打发你的丫鬟回去拿就是了,大热天的何必巴巴地自己跑回去?”

苏成之却是认真道:“我的东西多,怕丫鬟们不知道是那一只。且我还是自己去拿放心。”

王筝看着苏成之十分无语。不过也知道苏成之对她的那些丝竹乐器向来十分宝贝,这一点某人身上也有同样的毛病。

方静宜道:“我可以去看看吗?早就听阿筝说成之收藏了好多的宝贝,一直无缘得见呢。”

王筝笑了:“那你赶紧地去,她能显摆她的那些宝贝疙瘩,心里别提都欢喜了。想必你与我这个俗人不同,会识货。”

苏成之果然很高兴,拉了方静宜就往外走:“那些都是哥哥这些年给我搜集的,我给你看看……”

“……”

果然,这些高雅之人大都是寂寞如雪的,知音难寻。而自己与王筝这种俗人,只对人世间那些俗不可耐的事物感兴趣,三娘心中腹诽。

“你也听说了孙家的事情了吧?”王筝见她们走了,挑起了一颗蜜饯放到了三娘嘴边,随口问道。

三娘含住了,甜的让她不由得皱眉。以前她对甜食虽然说不上多喜欢,但是也不讨厌就是了,因为宣韶不喜欢甜食的缘故,她便很少在家中备甜点心,连她以前最喜欢的翠玉豆糕和糯米凉糕也不怎么吃了。所以现在吃到太甜的东西,让她有些不习惯起来。

勉强咽了下去,在王筝有递了一颗过来的时候三娘摇头:“我不吃了,太甜了。”王筝便入了自己的口,她在娘家的时候就极为喜欢甜食,嫁了人了,蜜饯之类的也是常备着。

三娘想起刚刚王筝的问题,沉吟道:“我听说过一些,只是如今朝堂之上,形势已经紧张至此了么?我还以为皇上会慢慢来,毕竟那些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拾的。”

王筝又挑起了一颗蜜汁樱桃:“天干气躁,容易上火。皇上这一次是心急了一些,只盼望事情早一些尘埃落定,牵扯之人越少越好。我们生于安稳之世,习惯了太平日子,终究是不希望风雨晦涩,战火绵延啊。玉洁她……可惜了。”

三娘看了王筝一眼:“你刚刚不还说嫁人重在对方的人品吗?只要那位庶公子是个好的,哪里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王筝苦笑:“瞧我,难怪成之和他总说我是俗人一个。果然,我还是脱离不了那些俗气的想法。”

“俗人也好,雅人也罢,终究是个人过个人的日子,苦辣酸甜自己知晓就好了,何必太在意别人怎么看?再说了,这世上若都是风雅之人,谁去操心那些俗的不能再俗的柴米油盐?风雅人士去喝西北风不成?”

王筝点头:“此言有理以后他再说我俗,我就不给他饭吃,也不让他上茅房让他风雅去!看看能撑多久”

三娘一愣,忍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所以三娘觉得,王筝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匪气的。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那边苏成之和方静宜却还没有回来,王筝倒是很了解苏成之:“我们聊我们的吧,成之她遇上知音,怕是要与静宜有的说了。”

只是又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丫鬟进来报说苏敏之回来了,正往这边来。

三娘想起之前的不愉快的几次见面,有些踌躇。只是她如今再告辞也晚了,且还太过于刻意。

不一会儿,苏敏之果然进了厅来,三娘看了他一眼,依旧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一枚,前提是他不要开口说话。

三娘起身朝着苏敏之行礼,喊了一声“九姑父。”

苏敏之嘴角抽了抽,对这个称呼很是起鸡皮疙瘩。

“不是说今日中午不回来吗?”王筝无奈地道。

苏敏之看了王筝一眼,点头:“原本是跃了同僚一起喝酒,因有些事情聚不起来了,便回来了。我去书房了,你们说话吧。”

苏敏之说地书房也不远,就在这院子的东厢。

王筝吩咐了几个丫鬟去伺候,就真的不去管他了。

三娘倒是觉得今日见了苏敏之,他的敌意倒是少了许多。

第四百五十九章 通情达理

(加更)

三娘与王筝又说了许久的话,王筝看了看外头,叹气道:“我还是派人去叫一下成之吧,不然她肯定是忘记了还有我们两人在这里等她来吹笛子。”

三娘忍笑着点头。

王筝打发了自己的丫鬟去苏成之的院子,三娘问道:“怎么成之现在喜欢上吹笛子了么?她不是一直喜欢弹琴?”

王筝闻言,看了三娘一眼:“她自从把自己的琴送给了你之后,就很少在弹琴了。其实她以前会的东西不少,笛子,箫,琵琶……只是与这些相比,她在琴上头花的功夫更多一些,琴艺也更出色一些。”

三娘顿了顿:“那倒是可惜了。”

王筝笑了笑:“我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成之她说,无论是吹笛子还是弹琴,她只是迷恋其中的意境罢了。若是弹琴之时,她再也进入不了意境,那就算她弹一辈子的琴也不过与那些弹棉花的人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浪费自己的时间罢了。说起来,这些高雅之人也有高雅之人的可爱之处,拿起与放下倒是比我们这些俗人要洒脱得多了。”

三娘闻言也不由的抬头:“许多时候,我们是不如她通透。”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头王筝的贴身丫鬟跑了进来,看了三娘一眼,却是伏在王筝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王筝一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少爷那边,就当我不知道。”

那丫鬟立即退了出去。

三娘看向王筝,丫鬟既然会在王筝耳边悄声说,想必是苏家的家务事,三娘觉得自己还是当作没有看见的好,正要说几句岔过去,王筝倒是先说话了:“我进了门之后,婆婆就不怎么管事了,她把内院的事情都交给了我。”

三娘点头,这个她也听说了。苏夫人是个很和善的长者,对王筝也是真心喜爱。这也是当时李氏会同意王筝嫁入苏家的原因,在这个时代,有一个好婆婆比有一个好相公似乎还更为重要一些。

“只是后院之事,你也懂的,无风尚且还会起浪。这女人多的地方,十分自然也多。”王筝笑了笑。

三娘不以为然:“这种说法太过于武断了些,听说朝堂上的那些君子们吵起来的时候,壮观景象堪比菜市场。无风起浪也不是女子门的专列吧?”

王筝失笑:“好吧,是我失言,将女子都骂进去了,难怪你不同意。刚刚有人偷偷去我夫君那里告状,说我这个月多给下面的人多发了月例,与我婆婆当家的时候朴素的风格不相称。”

三娘摇头:“怎么多拿了钱还不满了?”

王筝冷笑:“她们哪里需要靠着这点子月例过日子?前一阵子我见婆婆管家的时候虽然家中处处都很是节俭,但是每个月的银子却是没少花。便查了一次账,得罪了好几个在苏家根深蒂固的管事。我婆婆性子谦和,即便是知道下头有人捣鬼,看在她们有些是当年老夫人的陪房的子孙媳妇的份上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却是将这些人都养刁了。”

三娘看了看外面,轻声道:“虽然苏夫人信任你,将后院之事都交由你管,但是你这样一来就大刀阔斧……会不会让苏夫人心里不舒坦?”

王筝摇头:“母亲她是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大胆,知道之后也定是生气的……算了,那些乌漆麻糟的琐碎我也就不提了。不过这次她们非要跟我硬碰硬那就来吧,我正嫌这些人只会拿钱不会干活儿呢。惹恼了我,她们使什么招儿都不管用。”

王筝说苏家会有这么些胆大包天的刁奴她也不觉得意外。苏家人一家子都是风雅之人,对俗物其实并不擅长。三娘之前听苏成之说起过,她家的那些田庄铺子,都是交给管事去管的,苏家连账都很少查。有些人纯粹是被纵容坏的。

“别为我担心,母亲她是个难得的通情达理之人,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不喜欢我的。”王筝拍了拍三娘的手,肯定道。

“那……姑父他?”虽说三娘也觉得喊苏敏之姑父有些别扭,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称呼合适了。

三娘对苏敏之还是没有什么信心的,毕竟之前留下的印象太差了。刚刚看这两夫妻的相处,也还在磨合期,远没有到郎情妾意的地步。所以苏敏之会不会偏听偏信站在王筝这边还很难说。

王筝闻言也有些犹豫:“这些人也就是见我与相公平日里有些不合所以才钻这个空子的,当真是可恶至极”

三娘皱眉:“你们经常吵架?”夫妻吵架或许看着没有大打出手就以为是小事,但是许多的感情就是这么吵着吵着就吵没了的。

王筝想了想,摇头:“其实也……还好吧。就是我刚刚进门那一会儿,有一次他喝醉了回来,我本来已经睡着了,然后不小心将他给……咳……踹了下去。当时我就给吓醒了,想要去扶他,他一言不发就跑书房去睡了。”

三娘怔住了……

王筝性子豁达,与三娘又是向来无话不谈,因此也不觉得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情不能对人言,况且有些话她憋在心理很久了,与谁说都不合适,唯独与三娘说心里舒坦,因为三娘从来不会大惊小怪。

“我当时心中也十分愧疚,第二日便陪着小心。不过他第二晚又回来了,我跟他认真道歉,他却是一头雾水,说自己不记得有这种事情了,我也就不提了。”王筝忍不住想笑。

三娘不得不佩服苏大公子了,她以前真心误会他了,这得是多大的心胸啊不过古代男人遇到被老婆踢下床的事情,装作借酒失忆是再好不过了。不然两人都尴尬。

“可是外头不知道怎么的,当日就传出了我与他不合的话,还说我们成亲没几日相公就去睡了书房,定是对我十分不满,母亲还特意叫了夫君过去问话。”

三娘轻咳一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冲突了?”

王筝想了想,摇头,随即又道:“哦,他背着我说我坏话的那些,我都大人有大量地没有追究了。”

“……”

“哎,随便吧这府里我反正是要下定决心整治一番了,这是后院的是,夫君他是男子,想插手也不行。”王筝摆手道。

三娘还是道:“姑姑,虽说这是后院的事情。但是夫妻之间若是要长久,还是最好要有商有量的好。毕竟谁家也没有办法将后院与前庭之事真的分捋开来,像我们不也经常谈论外面的事情么?”

王筝也不是听不得劝的,闻言点头:“我知道了。上次回家,母亲还说了,要我以后向你学学。她说见你跟宣韶两人相处,那才是夫妻之间长久只道,还与我说什么以柔克刚好过以硬碰硬”王筝看着三娘,语气中不免打趣。

三娘无奈,果然她与王筝太熟了,王筝真是怎么都敢说出来。

不多会儿,王筝的丫鬟又进来了,她刚凑到王筝的耳边,王筝就白了她一眼:“我与三娘还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我屁股上长了一颗痦子她都清楚。行了,就这么说吧。”

丫鬟闻言有些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