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瞧了一眼,见那丫头面貌清秀形容端正,进退看着也是有规矩的,便点了点头:“刚愁着从哪里去给她找一个合心意的,既是你这个当舅母的疼她想着,自然是好的。叫什么名字?”

宋琰是个感觉很细腻的孩子,两次崔夫人都忽略他,叫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看着若有所失的宋楚宜走在前头,他忽然觉得有些心慌。

秋日暖阳透过宁德院的竹叶缝隙洒在她身上,将她周遭都笼上一层金色,宋琰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仰起头看她:“姐姐......舅母是不是为了你进宫的事情来的?”

宋琰的洞察力时常令宋楚宜都觉得心惊,也叫她觉得烦恼-----宋琰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而且或许是出于当姐姐的私心,她总希望宋琰能无忧无虑的活着,可是事实又每每让她碰壁-----活的太天真的人是很容易就倒霉的。若是她真的把宋琰养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少年,反而是在害他。

可是今日之事明显错综复杂,不适宜叫宋琰知道......

她正迟疑间,就听见石径上忽然钻出一个小小身影,直直的朝她们这个方向跑过来。

“是五弟?”宋琰抓紧了宋楚宜的手,有些疑惑的朝她望过去:“五弟怎么没跟着四姐一起过来?”

因为三太太跟着三老爷去了任上,宋玥格外的黏宋楚蜜,两姐弟之间就跟他与自己六姐一样亲密无间,称得上形影不离。

宋楚宜眉头一皱,瞧见宋玥脸上似有泪痕,忙低头嘱咐宋琰拦住他:“快拦住他,此刻老太太正跟咱们舅母说话,他这么冒失的闯进去肯定要挨骂的。”

况且看看时辰,宋老太爷也很快就要领着崔应书来入席了,若是此时碰见宋玥闹出宋楚蜜的事情来,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宋琰向来听宋楚宜的话,现在听宋楚宜这么说,自然没有二话,迎面拦住了哭着要进院子的宋玥,皱眉喝道:“五弟,祖母正见客呢!”

宋家子弟们向来讲究长幼有序,宋玥见了宋琰跟宋楚宜就不敢再闹,可是仍旧忍不住哭:“可是四姐她......”

宋楚宜看了一眼周围垂头装听不见的小丫头们,忙道:“六姐要搬去关雎院了,祖母闷的很,叫了四姐来陪她住几天解闷,瞧你哭的跟花猫似地。”

宋玥知道宋楚宜向来在宋老太太跟前受宠,听她这么说就半信半疑的擦了擦眼泪:“真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疑虑

崔应书这边跟宋老太爷谈的事情却比内宅的这些曲曲折折复杂的多了,他蹙着眉头在纸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递给宋老太爷,声音仍旧古板无波:“座师他想将崔绍庭调去紫荆关。”

他的恩师正是内阁首辅常首辅,也正因为中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宋程濡当初才敢将密信交给常首辅。

屋里众人反应不一,宋珏年轻,最沉不住气,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让一个堂堂的福建总督去紫荆关当个守将?”

就只是为了安插自己人?可是这无疑是将人的实权给一下子缩小了不知几多,不是摆明了得罪崔家吗?崔家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福建总督跟一个守将究竟孰轻孰重?

宋仁却比他想的又更多一些,常首辅的确是将崔应书当做了自己人-----内阁已经下了公文,令崔应书领工部左侍郎兼尚宝司少卿的差事,这两样可都是肥差,特别是尚宝司少卿,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要这个位子?恐怕比吏部文选司跟考功司还要炙手可热......既然常首辅想要靠拢崔家,自然不可能让崔绍庭放弃大实权去屈尊当个守将......

宋程濡将手里纸条烧了,面不改色的扬了扬下巴:“这回兵部侍郎因为兴福的事情遭了牵连落了马,常首辅是想崔绍庭他任兵部尚书,兼任三边总制。”

三边总制!宋仁跟宋珏对视一眼,皆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

崔绍庭在福建抗倭颇有成效,近十二年来不说毫无败绩,却也战功赫赫斩首无数,在军中早有威名。

在张阁老跟陈阁老为了紫荆关人选纠缠不休的时候,常首辅却单刀直入竟然定下了三边总制!

宋程濡看着也朝他看过来的崔应书,坦然的盯着他的眼睛:“你如何想?”

原本他同崔应书商量过,在吏部给他留个位子,可现在常首辅却让他去工部,工部虽然比其他五部听起来轻松些,可实际上却也一点都不简单。

通州遭了鞑靼暴兵破坏也急需重修,更别提明年围猎之事还有各府县报上来的河道府仓......这里面的学问门道多不胜数,加上他还要兼任尚宝司少卿,就更是引人注目。

崔应书沉吟了半响,终于点了点头:“工部之事可应,至于绍庭......他在福建抗倭已经颇有成效,想必已经足够担的上这个位子了。”

几个经历几朝的世家中,崔家已经蛰伏的够久,确实是时候再出出头-----否则如商丘沈家那样被连消带打得几乎消亡的也不是没有。

如今崔应书肯来跟他们宋家通气,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宋程濡咽下心中担忧,忽然问他:“这次太子......”

“是中毒。”崔应书言简意赅,将声音压得极低:“如今已经性命垂危,只靠太医们群策群力的吊着一口气。”

这回纵然沉稳如宋程濡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重复道:“中毒?!”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会不会跟宋楚宜梦里说的那样,是跟西北那边的事情有关系?不,应该说是会不会就是端王看着兴福不行了,所以下的手?

想到这里,宋程濡忽然觉得有必要叮嘱崔应书:“西北总督章天鹤也是新官上任不久,此前还差点因为军饷而被兵变......现在紫荆关一事突发,恐怕甘肃、陕西那边也是局势不稳,绍庭他若是真的要去,还得做足准备才行。”

恐怕也正是因为那边局势不稳,常首辅才会想到让治军有方的崔绍庭走马上任。

见崔应书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宋程濡就知道他并没领会自己的意思,指节敲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凤鸣,看来你还不如十三娘了解小宜啊。”

崔应书说起太子中毒,宋程濡就已经将崔夫人的来意猜的七七八八,定然是想来问问小宜,对太子中毒一事可有什么记忆。

崔应书不明白话题为何直接从天下大事跳到了自己外甥女身上,略显茫然的抬头看了看都笑的一脸自豪的宋家三代人。

“太子中毒,十三娘必定心急如焚,此时为何不守在东宫或者清宁殿,却偏偏来找小宜,你就不好奇是为什么?”宋程濡见他若有所悟,就忽而发笑:“原来你竟不知。”

崔应书倒是真的不知道,他虽然待宋楚宜跟宋琰都如同亲生,可是接触的却并不如他的夫人崔夫人多,进京之后为了差事更是一直在忙,许多事崔夫人告诉了他也就知道,不告诉他的他就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可是如今见宋程濡这么说,他也想起其中关节来-----当时不仅是自己的夫人,就连太孙殿下焦急一阵之后也提起过小宜名字......

他从前只当小宜天性聪颖,可是现在想来,崔家倾尽家族之力也未能查实的涟漪她们的下落,可是最后涟漪竟被一个小孩找了出来,不仅如此,她竟然还能一手查明崔氏去世真相,干脆利落的揪出李氏、将所有证据握在手里砸的李家不得不低头......

现在想来,他们除了替他出面将事情摊开在宋家,竟好似并没做什么事!

宋程濡见他似乎已经想通,就招呼他去用饭:“想必她们等的急了,丫头们已经来催了三四次。不如咱们先去用饭,用完了饭再商量也不迟。”

宋仁跟宋珏也忙起身,宋仁同崔应书少年相识,此时也不由取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副样子,想着事情就忘了吃饭。”

崔应书心中疑虑更甚,不明白为何崔夫人明明知道小宜聪明得比常人甚多,却并不跟自己提起。可是此刻身处宋家,而且又有太子中毒一事压在头顶、崔家的前程将来,他也不好问什么,只是心里却不免对这事上了心。想着待会儿要先去问问自己那个狡猾得如同小狐狸的外甥女,看看她究竟有多聪明,能让她这个眼高于顶的祖父也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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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用心

内阁有意叫崔应书接任工部左侍郎兼尚宝司少卿的事镇南王府也听闻了些消息,镇南王妃因为袁虹跟叶景川都能免于责难而觉得开心,此时听了这个消息也只是笑了笑,亲自端了杯茶递给镇南王,颇为感叹:“这绕来绕去的,那个小丫头竟好似是最灵光的人。不仅叫长宁伯府置身事外不叫人生疑,还给自己外家添了这样的喜事......”

镇南王端起来啜了一口就放下,闻言向来严肃的脸上也不禁有了丝笑意:“能制的住你那个宝贝儿子,还叫他心甘情愿来来回回跑腿的小丫头,能是什么蠢人?”

这是又取笑起了叶景川去教训沈清让,回来还直嚷嚷着要去长宁伯府的事情了。镇南王妃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就开口替自己儿子说起话来:“说的好似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你不也纵着他?”

幸亏叶景川虽然想一出是一出,有少年人的天真跟侠气,却不是一味的好勇斗狠的人。这回居然还耍了陈襄跟兴安,抓了史同舟又去找岑必梁。

镇南王妃含着自豪的笑看向镇南王:“况且他一没养成纨绔,二还精忠报国,我为什么不宝贝他?”

镇南王脸上的笑意却渐渐的淡了,他望了一眼桌上公文,忽而叹了声气。

叶景川的确是没养成纨绔且一腔热血,可是却终究还是少年心性。这次通州一事若是没有太孙殿下跟那个小丫头转圜,他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丢的。

“他一心想要上战场,你也舍得?”他认真盯着镇南王妃,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一遍:“这回紫荆关一事虽有兴福跟史同舟手笔,却也说明景川他毕竟年少资历浅,又经不得激。你放心让你的宝贝儿子上战场去?”

福建跟沿海一带倭患频繁,跟守关这样的事比起来可更加凶险,真刀实枪是免不了的。经过紫荆关一事之后,镇南王倒是真的起了几分送叶景川去历练的意思。

镇南王妃咬了咬唇,片刻后就下了决心:“他在举业一道上毫无兴趣,若是不走这条路,可不就要庸庸碌碌过这一辈子了?爵位是他大哥的,他若是不勤勉奋进自己拼出一条路来,咱们能护着他一辈子?”

也正因为这样的考虑,她才舍得同意将叶景川送去跟袁虹守城。

镇南王妃这番话同镇南王正好想到了一起,他欣赏的瞧着妻子,半响后才点了点头:“既是这么说,那就遂了他的心意吧。能不能出这个头,就要看他自己了。”

虽然舍得让儿子出去建功立业,可是镇南王妃也不忍心他真的从个小兵小卒做起,闻言就有些着急:“先前咱们不是说好了,若是真要去福建参军,就先去跟崔绍庭吱个声吗?”

崔绍庭毕竟是福建总督,不客气的说正是福建的土大王,若是能在他底下寻个差事做,出头也更快些啊。

“说是要说,只是人走茶凉,崔绍庭很快怕就要高升,之后他的话在福建还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镇南王咳嗽一声,见镇南王妃似有些诧异,就叹气道:“这回紫荆关的事情闹的实在太大,圣上他虽然素来不喜战事,可是人家都骑在头上撒野了还不生气就又是另外一回事。紫荆关如此,由此及彼,很容易就叫圣上对西北其他关卡也生疑心。若是我所料不错,时隔三十年,又要新出一位三边总制了。”

三十年前威震四方的三边总制还正是先代的镇南王。

如今朝中武将算过去,能打仗又能带兵,还出身正统武进士的,也就只有一个崔绍庭了。因此内阁当初一露风声,镇南王就立即顺着风嗅到了味道,摸到了人选的边。

镇南王妃听得有些疑惑,可是崔绍庭即将出任三边总制她还是听了出来的,不由有些吃惊。若真是如此,那崔家可就又要水涨船高了。

“不管怎么样,这回确实多亏了长宁伯府那个小丫头。”镇南王妃定了定神,略一思索就道:“她帮咱们这么多,咱们也不好什么都不表示。太后那关虽难过,可好歹咱们也不是半点帮不上忙的......不如明天我带着景川过府去瞧瞧,顺道也去看看她们家大少奶奶。”

帮忙这档子事,讲究的就是有来有往,一来二去的双方的关系也就越发的亲近了。

且不说日后叶景川在福建还需要崔家照拂,就算只是为了同长宁伯府交好,也确实有必要多走动亲近。

镇南王妃含着些疑问去瞧镇南王,问他:“我想去求求公主......若是十五那****也在宫里,兴许能帮上些忙呢?”

荣成公主虽然辟府另居,可是也三不五时就来王府小住,她毕竟是得了圣上亲口允诺说是要当叶家宗妇的,为了叶家的事去求她,想必她也不至于拒绝。

镇南王觉得此举未免有些多余,虽然荣成公主确实是皇后亲女,可是宋家那边也有一个与圣上情分极深的端慧郡主,荣成公主能帮得上的,端慧郡主未必就帮不上。

可是好歹这也是一个态度,他想了想,点头应了。

他想的比镇南王妃却又更复杂些,眼下形势,宋家虽有心靠向太子,可是做的却并不明显,且随时都能放手站稳。

可镇南王府却因为荣成公主,早已跟太子绑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景川这个小子这样着急宋六小姐,宋六小姐身后又有个似庞然大物的崔氏,若是跟伯府加深往来,日后真的能成儿女亲家,那太子跟镇南王府,自是又添一层保障。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外头说是驸马来了,不由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叶景宽这个时候向来都是在都尉府办公的,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叶景宽倒是并不拐弯抹角,匆匆请安之后就言简意赅的道:“太子殿下病重......”

镇南王早前自己也得了这个消息,闻言还以为是太医会诊有了结果,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儿子。

又停电简直生无可恋,不远处的中医院都有电的啊啊啊啊啊啊好烦。

另外多谢馨雨15383213、风度翩翩薄、蛋奶小星星还有紫璃的平安符,好久没有打赏啦,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六章 暗中

叶景宽神情大异往常,居然再也没有以往的镇定自若,虽是尽量压低了声音,可声线仍微微的有些颤:“不是病重,居然是毒!有人给太子下毒!”

镇南王豁然疾走几步,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缓了半日才道:“你说什么?!”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给几乎足不出户的太子下毒?!

随即他就觉得自己的手也忍不住抖起来了,若是太子真的有什么不测,才十二岁的太孙殿下能顶什么用?他前头还有那么多的亲叔叔呢!

可是到底是谁?端王、肃王还是......

镇南王妃更是脸色煞白,太子可是荣成公主的亲哥哥,若是他真的倒了霉,太孙殿下才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根本斗不过那些虎狼一样的叔叔,到时候不仅荣成公主,连带叶景宽甚至整个镇南王府都要倒霉。

“可查出来是谁人下的手,中的是什么毒?!”镇南王震惊过后就反应过来,又奇道:“你这个时候回来,可是事情有什么不妥?”

叶景宽端起已经冷了的茶喝了一口,先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母亲,麻烦您帮我收拾几套衣裳并一些银两,最好是碎银,银票也备上一些。”

大儿子说的话镇南王妃向来无所不从,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必然是有什么要事,闻言不敢耽误,点了点头就出门去。

“阿縤她在宫里陪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子也不好,经此一事已然病倒了......”叶景宽尽量捡重要的说:“太医瞧不出来太子究竟中了什么毒,要想想别的办法。”

镇南王看着他冷峻眉眼,顿了一顿就道:“既然太子出事,宫里必定戒严,京城也会......”他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圣上不想公布太子中毒一事?”

“刚出了兴福的事,若是太子中毒危急的事再传出去,恐怕要出事。”叶景宽叹了一口气:“东宫所有人已经被锦衣卫秘密收押,北镇抚司现在恐怕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可若是跟端王有关,陈襄那里根本不能指望......”

镇南王想到他刚才叫镇南王妃去收拾行囊,心中一动,道:“你是要去龙虎山?”

龙虎山天师精通岐黄,对天下百毒也颇有研究,以太孙殿下跟龙虎山的渊源,此刻恐怕也只能想到求助龙虎山了。

只是为什么要叶景宽去?镇南王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不由有些担忧:“可若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若是路上......”

下毒之人肯定也猜到他们会想到龙虎山,必定会在路上设伏,叶景宽又要改名换姓的去,被人杀了都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太孙殿下跟我明面上都要呆在京城。太孙殿下要替太子祈福,我要照顾‘病了’的公主。”叶景宽将跟周唯昭商量之后的计策说出来:“去龙虎山的,会是由羽林卫亲自护送的钦差。”

龙虎山雄霸一方名满天下,寻常皇亲也不敢在他们头上动土。幕后指使就算想要动手也只能是在路上,他们要让钦差招摇过市引开幕后指使的注意力。

这一趟是非去不可,镇南王本想同他一起去,可是却明白自己恐怕也是别人重点监视对象,也就只好作罢。

“带足人手!”镇南王思索过后就立即点头:“我去给你调几个我的亲信将领陪你一起上路,你趁傍晚人多的时候出城!”

叶景宽抚着眉头默许了镇南王的说法,又嘱咐父亲:“十五日进宫时叫母亲仔细些......阿縤恐怕不能出现在宫里,她今晚就要病倒晕睡了。”

太子分明已经中毒,可是明面上宫里却风平浪静没一丝动静,十五日那天宫里恐怕跟龙潭虎穴无异了。

宋家这头也没好到哪里,本来午宴才吃了一半,宋老太爷才刚说要崔应书夫妇干脆留下来用晚宴,就听见外头吵嚷的厉害。

宋珏知机的出去一问,却立即就飞速进来凑在宋老太爷耳朵跟前向他通气:“祖父,才刚卫所来人通知我立即归队,恐怕有要紧事,我得先去卫所一趟。”

宋老太爷心念一动,就听宋珏紧跟着将声音压得只能自己听见:“韦寻给我透了个气,说是钦天监说要派天使去龙虎山替太子殿下祈福,此刻调我们,恐怕为的就是这事。”

这回护送天使的,十有*就是羽林卫了。

宋老太爷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低声嘱咐他:“归了队少打听,少说话。钦天监就算要人去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定的下来,今日可能只是挑人选罢了,你谨慎些。”

宋珏认真听了,笑着朝席上道了恼,罚了三杯酒,就退出门去了。

女眷那边只隔了一道屏风,将这一幕看了个正着,宋大夫人不禁就有些心慌,往儿子的背影看了一眼。

休沐的时候临时被叫回卫所,肯定是有什么紧急事物要处理,看这紧急程度,恐怕还不是小事。

宋楚宜也盯着宋珏的背影看了半响才收回目光-----好端端的,羽林卫紧急集合,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办。眼下除了太子中毒一事,恐怕也没什么其他大事了。

可是太子中毒这种事,肯定不能摆在明面上查,向来应该是锦衣卫的职责,怎么好端端的会动用到羽林卫?

她心思急转间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要紧讯息,可是再去细想,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宋程濡虽然面色如常,面上一丝异色也没露出来,可是崔应书还是觉察有些不对,他看了宋老太爷一眼,轻声问道:“怎么走的这么急?”

宋仁也竖起了耳朵要听,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若是没有要紧事,不会走的这么急。

宋老太爷却摇摇头,伸手一指席上跟屏风那头,宋仁跟崔应书就都不再开口过问。

可是毕竟心里都藏着事,一桌子的菜也都尝不出个味道来,勉强挨到散席,宋老太爷就朝宋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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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网

午饭过后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被雨水冲刷过后的植物越显生机。大叶女贞并竹叶上的雨水啪嗒啪嗒往地上低,奏出一曲和谐的乐曲。

宋老太太瞧了一眼外头枝枝蔓蔓间鲜艳欲滴的花儿,命玉兰关上了窗户。

“出去守着,谁来也不见。”宋老太太吩咐黄嬷嬷:“若是老大媳妇过来,告诉她晚宴照常摆,舅老爷跟舅夫人都在咱们家用晚饭,让她准备周全些。”

黄嬷嬷低声应了是,带着玉兰在外头明间做针线,廊上叫几个当值的丫头们守着。

屋里光线因为窗户的关闭而黯淡下来,崔应书看着宋老太爷有些着急:“怎么回事?按理来说这个节骨眼上不该调动羽林卫的......”

这个节骨眼上,锦衣卫跟羽林卫金吾卫都该好好在皇城守着,严防死守才对。

崔夫人拧了眉看着丈夫,犹豫一瞬就道:“我出宫之时恰好听见唯昭说,要求圣上让钦天监择日令钦差去龙虎山祈福,莫不是因为这个?”

宋楚宜眉头一动,紧跟着就察觉出不对来。

若是周唯昭真的有心去祈福,最好的人选难道不是曾经在龙虎山呆过七八年的他自己?何况以他寄名道士的身份,也更能求的张真人出山才是。

太子是中毒,既是中毒不是重病,何来祈福一说?恐怕明面上说是祈福是假,暗地里去龙虎山求药才是真。

可是大张旗鼓的派天使去龙虎山,难道不怕下毒的幕后黑手在中间做什么手脚?

还是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不对,以周唯昭这样谨慎得过分的性子,绝不可能做这么大张旗鼓的事,钦差肯定是个幌子,背地里应该会有他的亲信,甚至是他自己另外去龙虎山。

宋程濡显然也是这样想,他皱着眉头神色很有些严肃:“若羽林卫真是要负起护送钦差的责任,那此行可真是有些凶险......”

宋仁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可他知道事到如今担忧也没有什么用处,只好强忍着心里的不安,打起精神听他们说话。

崔应书叹息一声似是有些感叹:“太孙殿下他......实不像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

他想起刚知道太子中毒之时,周唯昭就立即下令封宫抓人时脸上的肃杀之气,无端竟觉得有些恐慌。可他本该多年没有恐慌这样丢人的情绪了。

崔夫人瞧他一眼,再看看宋楚宜,心里不合时宜的起了腹诽-----你面前才九岁的外甥女,也实在不像是个只有九岁的天真幼女啊。

“小宜,在你梦里,你舅舅怎么样了?”宋老太爷忽然返身来问她,带着些不确定的询问:“你可还记得?”

宋楚宜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崔应书,想起之前崔夫人提过,崔应书决定起复的事情来,不由张口问道:“是舅舅的差事下来了?”

她又想起上一世因为太子之死而遭了牵连丢官的常首辅,仔细思索一阵之后不等崔应书回答就问:“是首辅大人帮的忙?”

崔应书俊美的眉眼染上惊诧,为这个小丫头的洞察力吸了一口冷气:“你怎么知道?”

同宋家一样,混迹官场四十余年心思深沉从不攀附党派的常首辅恐怕也经历了许多不堪其扰的事情,不然当初也不可能主动在宋程濡跟前释放善意,主动说出张阁老做的过分了之类明显带有指向性的话来。

而既是已经得罪了兴福,又没有投向端王意图的常首辅自然就得跟宋家一样,暂时寻个高枝遮荫,亦或是......另外拉拢世家形成自己的势力。

现在看来,常首辅似乎是在选择后一种,他原本就同兵部上书岑必梁是亲家,门生也遍布朝野,里头像是崔应书这样的世家子弟也有不少,若是都许以重利或者高官,或许还真的未必不能成事。

宋楚宜深思熟虑过后,并不回答崔应书的提问,转头看着自家祖父问道:“祖父,内阁关于紫荆关守将人选的争论可有了结果?”

若是她没有猜错,常首辅想拉拢崔氏,必定不止送崔应书一个工部左侍郎的位子,而崔家如今地位最高,却还能再往上提一提而不显得他刻意的人,还有一个。

紫荆关守将的位子配崔绍庭还是有些低了,陕西、甘肃、大同、宣府......宋楚宜总觉得似乎有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朝宋家跟崔家网来。

宋程濡惊异于她这般敏锐,沉着的点了点头:“最后推了杜阁老举荐的、现袭威烈将军爵的卫青书。”他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崔应书,又补充道:“可是同时常首辅另外上书圣上,建议重新设置三边总制一职,由福建总兵崔绍庭担任。”

三边总制!果然来了。

宋楚宜眯了眯眼睛,叹了口气看着崔应书,又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宋老太太并崔夫人,语气沉沉的发问:“祖父、舅舅,你们有没有想过,西北可能战事再起?”

崔应书跟宋老太爷面面相觑,被她这个问题问的就是一呆。

可是回过神来他们就仔细思索起了这个可能性,鞑靼人若是没有异心,也就不会纵容骑兵入城,更不会勾结兴福了。

现如今向来在互市上给他们提供便利的兴福死了,大周又摆明了要加强边关防卫对他们严防死守,那么向来紧缺物资的鞑靼人会怎么样?

他们如今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又已经将周围其他几个部落打的服服帖帖的俯首称臣,恰好趁着冬天无法放牧而对大周的边境群起攻之。

这在往年也年年都有,可是他们都只是抢些东西也就罢了,可今年却确实有所不同-----尝到了紫荆关跟通州的甜头,这群亡命之徒还真的有可能野心膨胀,不知天高地厚的对大周下手。

而若是战事一起,作为三边总制的崔绍庭,当仁不让的要上战场。

多谢月之天、书友1605291915、呦丶香飘飘仅此、arlina的平安符,好开心。

第一百九十八章 退路

晚间的宴席摆在了楚洲馆,四面穿廊上的灯笼通通亮起来,倒映在水面上化作千万道虹光,伴着鸟语花香,叫人心情也不由跟着舒爽几分。

崔应书坐在席上,思绪却已经随着水波荡漾出去老远。

才刚宋楚宜说崔绍庭这个三边总制可以做,若是崔家仍旧想如同前朝时那般当门阀世家,就要握住任何已经到手的砝码。

一个才九岁的小丫头说出这番话,他本该觉得奇怪的,可是宋家众人甚至包括崔夫人都似乎只觉得理所应当,他心里竟不由得也跟着信服了。

可是正如宋楚宜所说,一旦开战,就是两国之间的战争。大周虽兵强马壮,可是鞑靼人这些年休养生息下来却也说得上是骁勇善战,且他们还有着天然的地理优势。

在福建打惯了海战的崔绍庭能否立即适应北边草原的打法,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舅舅可以帮我带封信给表舅舅,相信他看了之后自有决断。”宋楚宜那时仰起头看他的表情他至今都还记在脑海里,镇定自若又带着理所应当的自信,让人无法将她真的视作一个孩子看待。

宋楚宜的脸隐在明亮的灯笼里,长长睫毛覆盖在眼睑处覆下一层阴影。她太清楚崔家没有莽夫,上一世最后被借调到广东崔绍庭尚且能因地制宜一举歼灭海盗,若是能叫他熟悉一下西北地形跟情形,他未必不能成为大周最坚实的堡垒。

何况如今朝中风起云涌,他们若是不想一直成为别人觊觎拉拢或者是打击的对象,就只能尽快的强大起来。

崔绍庭若是能把兵部侍郎兼三边总制的位子坐稳了,日后就是崔家的一个保障。

晚宴过后再略坐了一会儿,宋大老爷跟宋大夫人亲自送了他们出门,回来之后大夫人不免就有些担忧:“眼看着晚饭时间都过了,怎的珏哥儿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以往他们羽林卫纵然出急务也会提前知会的呀......”

“既是上峰找他有事,自然是走不脱,你别担心。”宋大老爷已经听宋程濡说了究竟,虽也存着担惊受怕的心,可却比宋大夫人好上许多,见她仍旧愁眉苦脸的就道:“若是有空闲,你还不如多替珏哥儿操心操心他媳妇儿,眼看着月份越发大了,瞧起来却仍旧瘦弱得厉害。你也替他们夫妻多操点心,毕竟她们年纪小。这可是伯府曾字辈的第一个,金贵着呢。”

宋大夫人注意力也就被宋大老爷这番话给引向了黎清姿,说话语气都轻快了一些:“说起这个来,大夫说她仍是过瘦了,该好好进补进补。我待会儿过去瞧瞧她。”

宋程濡却留在楚洲馆没移步子,今次太子出事,他心中着实沉重,看着面上镇定如往常的孙女儿,他想了想就问:“小宜,依你看,若是太子真的出事......”

如果太子真的药石无灵,那宋府又该何去何从?是继续跟着太孙一往无前,还是该投向恭王?

毕竟,那是除了太子之外皇后仅剩的嫡子了,且又毕竟是已经成年了的藩王,相比起太孙殿下周唯昭的乳臭未干来,他显然更能叫人放心一些。

宋楚宜垂头看栏杆外边湖里被风吹皱的湖水,大概能猜度到宋程濡此时想法,声音清脆的转头看向宋程濡:“祖父,决定不可下的过早。否则容易给人凉薄寡恩的印象.....纵然是后来咱们投向了恭王,恐怕恭王也未必能全心再信任咱们。何况,您可记得当初龙虎山天师给太孙殿下批命之时下的结语?”

这个怎么能忘?当时才五岁,挣扎在生死关头连生死都不能定的周唯昭,只被天师看了一眼,就被断定是有大气运的人。

而这大气运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众人自然都心知肚明。

后来太孙殿下果真完好无损,且他好转那日,传闻东宫百鸟齐聚,彩云绕月......圣上因此将天师之言奉若至宝,果真将周唯昭送去龙虎山做了寄名道士。

宋程濡若有所思的颔首:“你说得对,这十几年来这三个字几乎已经家喻户晓,谁人心里不认定太孙殿下是日后的......他占着祥瑞之名,本身又是正统......”

“而且太孙殿下年纪轻轻,可是太子身后却处处都有他的影子。先前通州他出现,我可不认为是个巧合而已-----在这之前,咱们去志远镖局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过了。说明他早就已经盯着端王很久,可那个时候他分明是刚刚从龙虎山回来没多久......”宋楚宜一五一十的分析给宋程濡听:“这样的人,能一眼将我看穿,还能在我不过几句话提示下就把兴福给拉下马,断了端王的一只臂膀。若是能当朋友,就千万别去当他的敌人。”

何况太子毕竟是建章帝的第一个儿子,周唯昭更是建章帝登上帝位之后第一个孙子,曾经亲手被建章帝抱着去太庙告祖赐名,又占着正统的优势,的确轻易得罪不得。

宋老太爷忖度了一番如今局势,眯着眼睛负手立在一盏羊角宫灯下低声问道:“小宜你是不是觉得龙虎山能解太子的毒?”

“就算不能,至少也不至于比现在更糟。”宋楚宜飞快接话:“并且,常首辅既然也不想一脚踩进漩涡,把仕途跟全家压在党争上,自然会闯出一条新的路来。咱们跟在他们后头,也能走许多弯路。退一万步来说,纵然靠不上常首辅,若是崔家能坐稳三边总制的位子,日后也大可松口气了。”

手握边境几十万大军,的的确确是可以大大的松上一口气。

既然退路还不止一条,宋老太爷也就不再纠结,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道:“天色不早了,我瞧阿琰似乎一直在等你,你先去瞧瞧他,待会儿也早些回去休息。我去书房等你大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机

进宫的事实在是叫宋琰出了一身的冷汗,尤其是连晚宴期间舅母跟舅舅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更是叫他的心忍不住沉了几分。他焦急不安的立在穿堂处愣愣瞧着回形影壁,时不时的抬头往楼上瞧一眼。

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到宋楚宜从楼上下来,他飞快的跑上前拉了她的手,带着些不安问她:“姐姐,祖父跟你说了什么?”

宋楚宜想了想,就干脆问他:“当初五婶的事情,你都知道是我做的,是不是?”

当时宋玠跟宋楚宾也都先后来打听过消息,可是都被宋老太太三言两语的挡了回去。可是宋琰毕竟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那阵子自己频繁进出宋程濡书房,必定叫他察觉了什么。

宋琰迟疑着点头-----他向来知道自己姐姐不是表面上瞧上去那么软弱可欺。

宋楚宜勾起唇微微一笑,低头替他理了理衣裳,道:“如今因为这件事,我惹了些小麻烦。所以太后才叫我进宫去。”

宋琰挣扎了许久有些害怕,握紧宋楚宜的手隐隐有冷汗渗出:“可是五婶她.....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

宋楚宜很欣慰宋琰能想到这一点,她拿出帕子细心的替他将手心擦干,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所以我说有点小麻烦啊......可是阿琰,没有把握的事情姐姐不会做。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把自己保全的好好的,你放心。”

宋琰握着她的手就更紧了些,他仰起头看着姐姐灿若星辰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等我长大,一定替你把这些麻烦通通挡在身后。”

宋楚宜就笑了,笑的两颊都露出梨涡来,她睁着一双亮的出奇的眼睛眉眼弯弯的看着宋琰:“好,我等着那一天。”

她想她在菩萨面前许的愿一定会灵验,宋琰不会再跟上一世一样被刻意养废,不会成为宋家的边缘人,更不可能再被糊里糊涂的配阴亲,活生生的被钉进冰冷的棺材里。

目送着宋琰被簇拥回了楚洲馆,宋楚宜心情大好的穿过拱桥回她的关雎院,只是她还只来得及看青桃抬起手敲门,就被人撞了个趔趄。

“走路不长眼睛的吗?!”紫云难得的有了脾气,手里一盏明晃晃的灯笼直往来人的面上照:“撞坏了小姐你预备怎么赔?”

可是等她瞧见了来人是谁,才刚出口的话就又戛然而止,另外半截子狠话也都吞回了肚子里。

“四......四小姐....?”她举着灯笼微微侧头去看宋楚宜,满脸都是惊疑不定。

宋楚蜜?!宋楚宜被赶出来的绿衣扶着,来不及去看被撞的生疼的肩窝,先抬眼趁着灯笼的光去看那个撞了自己的身影。

青桃也提着灯笼赶了两步凑到她身前,这会子两盏灯笼往那人身上一照,登时将她的形容暴露得清清楚楚。

宋楚宜有些吃惊的上下看了她一眼,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宋楚蜜上赶着抱了个满怀。

“帮帮我!”宋楚蜜仗着身高优势将宋楚宜圈得紧紧的,生怕她会跑了似地,指甲几乎没穿过衣裳扣进宋楚宜肉里。

本来该在宁德院的宋楚蜜居然跑了出来,还径直跑来了花园里的关雎院,这决计不可能是巧合。

宋楚宜沉吟着忍痛朝紫云几个使了个眼色,几个丫头就半是架半是劝的把宋楚宜从宋楚蜜手里扒拉了出来。

宁德院丫头婆子一大堆,就算是入了夜大部分仆妇都回后街上住处了,也该有层层把守的人才是,宋楚蜜怎么这样轻易的就跑了出来?

对宋楚宜脸上神情视而不见,宋楚蜜哭成个泪人,死死的攥着她的手求救:“六妹,你帮帮我......不然等我娘回来,我就完了!”

三太太云氏向来气量狭小,也许有云氏自己也是被后母带大的原因,她向来不怎么知道该怎么跟孩子相处,宋楚蜜从小又是她带大的,因此也沾染了这个毛病。

就像她的亲事,她认定了宋老太太跟宋老太爷都是因为偏心才不成全她,就死活不肯就范。

宋楚宜说不准此刻对着宋楚蜜她是什么心态-----既有对完全相似的上一世的自己的不屑跟恨铁不成钢,又有隐隐的失望。

张家那个庶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连妻子孩子都有了,还装什么情圣。她不明白这样简单的事情,平常看起来很精明的宋楚蜜竟然会看不清楚。

她往紫云身后看了一眼,轻轻朝青桃点了点头。青桃会意,转身就跑进了夜色里。

宋楚蜜面对着宋楚宜,接了宋楚宜的帕子擦了擦脸:“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六妹,你的话老太太老太爷她们都是听的,你帮帮我,我也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