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琪想不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大范氏所说的是真的,小范氏真的真话假话搀着说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她绝然而然的一把火烧死了自己,死无对证,没有人会不信一个死人的话。

大范氏静静的把棋子收归在棋篓里,缓缓站起身走到周唯琪身边,轻声告诉他:“我已经写信回去给你外祖母了,这个疯子做的这件事的确恶心人,她说的似是而非,我甚至连辩解都没法辩解。可是同样的,就凭一个无主的,刻着我小名的金钗,就能证明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世上的事哪有这么简单?”

周唯琪抬起头看着她,皱着眉头有些不解:“你是说.......”

“我是说,我的花钗其实一直在母亲那里,她手上的这只,是故意伪造来陷害我的。”大范氏垂下眼帘,掩住眼中冰冷寒意:“到时候母亲会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花钗......”

周唯琪哑着嗓子问她:“那高山流水呢?”他笑了一声,望著自己的母亲:“你会弹吗?”

大范氏就笑了,摸着南窗棋枰旁边的古琴回头看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父亲最喜欢听我弹琴,你说我会不会弹?”

除了这只花钗,她就从来没有什么把柄真正落在小范氏手里过。这次的确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叼了眼,不过没关系,那个蠢货就算死了,也没办法把她拉下来。

说完了这些没用的废话,见周唯琪已经冷静了许多,大范氏就翩然起身,冷静至极的看着周唯琪:“原先定下的事还是不能马虎,将近年关了,西北那边的账册还有分红应该也是时候送回来了,你到时候拿着这些东西去找你父亲......加上你外祖母的周旋努力,你父亲会原谅你的。”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她实在是比太子自己还要了解他,完完全全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捏住他的命门。

提到西北账册,周唯琪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韩正清,心里那根刺狠狠地扎进了肉里,他沉默了半响,终究什么也没多问。

就算现在小范氏已经死了,大范氏还是这么笃定韩正清会依照计划按照往年的规矩行事,他不知道大范氏的这份自信究竟来自哪里,也不想去想。

“为了这么点事你就颓丧成这样,将来要是有更大的风浪,你预备怎么办?”大范氏说完了,就开始训斥他:“那边那位年纪只比你大一岁,可是比你沉稳多少?他从龙虎山回来,路上经历过多少风险,你算过没有?可他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一个字也没多说。你自己想想,这几年来,你父亲是不是从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渐渐开始上了心?”

周唯琪的心就被提了起来,说的是,要不是他为父亲办成了扬州弊案和西北的这两件大事,父亲的心恐怕早就彻底被周唯昭拉拢过去了。

算起来,他会铤而走险对端王下手拿扬州开刀,还是因为周唯昭上次闹出的动静太大了----通州鞑靼暴兵的事,他几乎立下了奇功,一夜之间京城和通州的民众都对这位从龙虎山回来又年少不凡的太孙殿下推崇备至......

周唯琪没说话,可大范氏却知道他听进了心里,知道他心里头不痛快,也不等他开口,自己先把话都给说完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要比的东西也还多着。他占着个龙虎山天命的名头,说出去够唬人的。可大周也不止道家信众多,佛家信奉的人也不少......”

周唯琪心念一动,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问出了声:“母亲是说元慧?”

元慧原本是端王的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几次三番表示了对他的亲近,上次去皇觉寺,元慧还专程来毛遂自荐。

大范氏点了点头瞥他一眼:“元慧大师也是出了名的高僧,他要是愿意指点你一二,你是受用无穷的。”

“明年就是春闱了,你也该上点心,早早知道明年的主考是谁,准备准备拉拢明年那些得中的士子们,在士林里留下个好名声,对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大范氏紧跟着提醒他:“还有你的亲事,你皇爷爷已经两次问起张天师那边那位的婚事,既然问了他,年纪相当的皇子皇孙们自然也不会忽略,你现在这样情况,正该得一门强盛的姻亲......”

陈家是个两面派,指望着骑着墙头两面抓草,一面对这边支吾应对,一面却看着太孙那边情势好而犹豫不决。大范氏心里对他们存着气,干脆就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元慧。

周唯琪静静的看着大范氏,他觉得母亲似乎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纵然父亲没有证据,纵然范氏一族的人把她身上的脏水洗的干干净净,可是男人的心理是很奇妙的,一旦有人在他们心里种下了怀疑的刺,那以后这根刺就再也拔不出来了。她永远没办法再跟从前那样让父亲言听计从了,可她自己却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第一百零九章 宣召

陈三太太也正喝着茶,悠闲又惬意的跟方夫人当笑话似地提起这件事:“说什么要贵极的命格去压,真是笑话。贵极了的命格那是谁?那都是那些天潢贵胄,叫这些天之骄子去给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压命?她以为她是谁?!那些贵人们一个个都惜命的很,难不成不怕被她带累?也不晓得长宁伯府怎么想的,居然想的出这么个损主意来。”

方夫人看着茶叶沫在水中沉浮,只是淡淡的笑着没有接话,半响听见响动,才朝陈三太太使了个眼色。

陈三太太手里的茶立即就放下了,有些急切的接了婆子递过来的匣子,一张一张的翻那些票据,半响才松了一口气,把匣子锁上抱在怀里,脸上洋溢着笑容跟方夫人说:“叫嫂子看笑话了,我这实在是没经验......都听人说放利钱来钱快可是也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实在是没那个胆子,多亏了嫂子给我指了条明路......”

她放出去二千两银子,一个月光是利息就能收二百两,实在是比什么都来钱快,靠她家那个丈夫那点子俸禄,全家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可恨陈老太太又偏心,公中的财产攥的死死的,一点也不肯放松。

方夫人亲热的上前晚了她的手笑:“说的哪里话?我也是看你天天为银子愁得都白了头,才想着帮你一帮。细说起来,我也知道你是没了办法,否则怎么会去打长宁伯府的主意。”

说起这件事,陈三太太又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了两声,打长宁伯府的主意倒不是她自己起意的,是王侍郎的太太告诉她的巧宗儿,她想着前朝长宁县主的例子,又觉得向老太太毕竟是向明姿嫡亲的祖母,才会昏了头,以为事后总能挖来一点辛苦费,谁知道长宁伯府那么硬气......

说起来她就又是一肚子的气,忍不住恨恨的朝地上呸了一声:“快别提这个了,就因为这事儿,差点没休了我......”

陈老太太是真动了这个念头,当时就虎着脸喊来了陈三老爷叫他写休书,要不是陈三老爷知道好歹,她可就惨了。

方夫人陪着她长吁短叹了一阵,又看向她手里的钱匣子:“可就算是一个月赚利钱能赚两百两银子,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家两个姐儿出嫁要备嫁妆不说,还有三个儿子呢,虽然公中老太太总会贴补一些......”

她话还没说完,陈三太太就咬着牙冷笑了一声:“贴补?!这么多年来她贴补过我们什么?处处拿我们三房当贼防着......外人看着我们是风光,阁老的儿子,可是我们自己才知道里头的心酸。我们家那个老太太你又不是不知道,手指缝里漏下的一点儿也不会给我们......”

她想起女儿们的嫁妆,着实觉得头疼:“你说的对,要不是因为这些冤孽,我也不会为了银子跟个师婆似地做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公中给的那几千银子打些好的家具也就没了......我总得给他们盘算......”

方夫人也替她担心,摇头叹气:“不过现在好歹每月有了这笔收入,你也能缓一阵子了。”

陈三太太握着她的手直点头:“谁说不是呢......”瞧一眼旁边的沙漏,又忙着站起来:“我得回去了,最近老婆子管我管的跟犯人似地,这趟要不是我托词要去皇觉寺还愿还出不来。下次再同你细说,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了旁人......”

方夫人忙应声:“看你说的,我若是说出去了,我成什么人了?你快去吧。”

等把人送走了,方夫人才松了口气,轻声让伺候的人去隔壁请人:“去请六小姐过来,就说人已经走了。”

她才端起茶,宋楚宜就已经进了门,忙撇了茶盅站起身来迎:“六小姐,都按照您说的做了。她如今也算是尝到了甜头,还说要再去凑一千两银子,凑成三千两银子出来放利......”

说起来这一招还是从韩止那里学来的,一步一步放饵,千万不能着急,把人一步步引入坑里。

宋楚宜点了点头:“由她去,不管她放多少,你都把每个月的利钱给她。三个月之后,告诉她,这些银子都打了水漂,回不来了。”

方夫人有些忐忑,不知道宋楚宜到底打算做什么,试探着问她:“那然后呢?”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女儿还要小的小姑娘心思深不可测,做的事样样古怪,不由得悬着一颗心不得安稳。

“然后?”宋楚宜笑着看她一眼,伸手端起旁边的白瓷茶盏:“然后她当然就会突然陷入困境,这些钱恐怕就是她的嫁妆了,要是连这些钱都没有了,她的日子就会过的无比艰难。”

一个缺钱但是却又处处需要钱的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方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陪笑着说了几句,又问宋楚宜:“那......那六小姐到底想我做些什么?”这种完全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太叫人不安了,她有些害怕。

“夫人只需要给我吊住陈三太太就行了。”宋楚宜安抚似地冲她笑了笑:“至于方伯父他要做些什么,我祖父跟大哥会告诉他的。”

方夫人还是没问出个明确的答案,却又不敢再问,只好悻悻然的点了点头。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宋楚宜起身跟方夫人告辞,转身从后门出了门,先去马长江等人的宅子里走了一趟,交代了他们近期紧盯着皇觉寺的元慧大师,又嘱咐他们不能贪功冒进,换了伯府的马车才回了长宁伯府。

才下了马车,早已经等在二门处的青桃就迎上来:“老太太等着您呢,宫里来了旨意,说是要传召您进宫一趟。”

既然说是传召,可见不是每月初一十五都能见的宋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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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深意

她赶去的时候宋大夫人已经在宋老太太的屋里了,正和宋老太太满面忧愁的说起这事儿:“总不至于.....是为了这所谓命格的事兴师问罪来了吧?”

宫里来的天使半个字也不肯透露,只说皇后娘娘想见见六小姐,却不说为什么要见,见了做什么。皇后娘娘这些年来已经鲜少接见大臣家的女孩子们,平常就算是宗室女,也不过是逢上年节的时候才会召进去。

可如今她却忽然下了懿旨要召宋楚宜进宫,实在叫人不得不心惊,也不得不怀疑到这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以命养命,以命格压命格的事情头上。

那些贵极的命格,年龄合适的,除了太孙就是东平郡王,说起来都是皇后的亲孙子,要哪一个来给宋楚宜压命格都是大逆不道,都会叫皇后不喜。

宋老太太也有些担忧,怕皇后娘娘这是找宋楚宜兴师问罪来了,伸手握住宋楚宜的手安抚似地拍了拍,轻声道:“已经去找你舅母了,等下午送了信来,咱们再瞧瞧。”

玉兰打了帘子把刚去换了大衣裳的宋老太爷迎进来,宋老太太就问他:“依您看,皇后娘娘这是什么个意思?”

宋老太爷摇头:“这种事情我并不好猜,总之不过两种情况。一是皇后娘娘想绝了这等对太孙殿下和东平点下都不利的传言,给小宜指一门亲事,也好断绝我们长宁伯府攀龙附凤的念头和外头无端的猜测,二是好奇罢了。”

上次宋楚宜被断言说有天煞孤星之命,主血光之灾,围场就发生了大事,这次元慧大师又说她有血光之灾,皇后娘娘毕竟是信佛的,恐怕也是想看个热闹新奇。

指一门亲事?宋老太太整个人都撑着椅子绷直了身子,皱着眉头道:“要是胡乱给指一门亲事,小宜这辈子不就完了?”

要是再碰上个沈清让,那叫人上哪儿说理去?!说来说去,还是要怪元慧那个秃驴,闲着没事一天到晚的就是盯紧了宋楚宜丝毫不肯放松。

宋楚宜握住宋老太太的手缓缓摇头:“不会的祖母......”她顿了顿,笑着看着宋老太太:“您忘记了,我舅母是皇后娘娘带大的,怎么也有一点情分在。皇后娘娘就算看在她的情面上,也不会随意就把我胡乱嫁出去......”

宋老太爷摸着胡子看着宋楚宜点头,对宋老太太道:“皇后娘娘极其宠爱太孙殿下和东平郡王殿下,要他们娶一个有这样命格的女子是决然不可能的。可就算是要给小宜指一门亲事断绝后患,她也会看看端慧郡主的面子......宫里贵妃娘娘离得近,总能听见些风声,你再耐心等一等,晚一些恐怕宫里那崔府就都有消息送过来了。”

他说完,对着宋楚宜点点头,叫宋楚宜跟着进了内书房,就问她:“方夫人和陈三太太的事办的一切顺利?”

陈三太太缺钱到了极点,油锅里的钱都恨不得伸手捞来花,何况现如今是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宋楚宜点了点头:“她还求着方夫人再给他一点时间,她要多筹一千两银子放出去。”

宋老太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奏折给宋楚宜看,一面跟她说:“明年春闱江南的主考已经定了,就是陈阁老无误。现如今通过陈三太太这把钥匙,咱们也算是摸到了一点边。”

成先生曾经说过,春闱主考是一把双刃剑,做的好了自然是功成名就无往不利,声望大增,可是做的不好,那就是千古罪人。

他们要是想扳倒陈家,就一定不能叫陈阁老顺顺利利的完成这趟差事。

可是陈阁老不同于旁人,他历经宦海浮沉几十年,早就已经修炼得跟狐狸一样狡猾,嗅觉也灵敏异常,要是给他挖坑,一定要挖的完美。

否则如果像是陈阁老算计崔绍庭那样,被崔绍庭和赖成龙反将一军,给人留下了余地,局面就会变得混乱而危险。

宋珏随后跟进来,静静的听了宋老太爷和宋楚宜的话才开腔搭话:“怎么样把方夫人陈三太太和方孝孺陈三老爷这些棋子顺利的串联起来,并且叫他们各司其职,这是件难事。”

宋楚宜就想起上一世的时候韩止当锦衣卫都督的时候奉旨查江南舞弊案,当时首辅的女婿覃晓春就被认定是卖了考卷给江南大族奉家,以替首辅换取奉家的支持而被参奏弹劾,虽然刑部大理寺和锦衣卫联合审了五个多月也没审出什么,可最后覃晓春还是引咎辞官了,连当时的首辅也被言官骂的下了台。

当初沈清让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很是得意,讥笑当时的首辅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她仔细想了很久,才目光炯炯的抬起头来看着宋老太爷和宋珏,斩钉截铁的开口:“祖父,我记得咱们朝中现在都流行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叫做约定门生?”

宋珏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才明白宋楚宜在说什么------大周朝发展到如今,的确是形成了这样一种不成文的规定,有的主考官会专门找到名满天下的学子,偷偷给他透露考题,等这名学子考中了,自然就要认这考官为师,以后在官场互相扶持依靠。

宋程濡拈着胡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从这上面下手。可是若是陈阁老不兴这一套呢?”

“那就让他兴这一套。”宋楚宜翘起嘴角:“刚才大哥还说,要把方大人这些棋子串起来是件难事,如果咱们打算用春闱扳倒陈阁老,那这些棋子该怎么摆,不是就很明白了吗?”

如果要从陈阁老主持春闱这一项上动手脚,那现在这些所有的棋子:方夫人、防磁凹入、陈三太太还有陈三老爷,每一个都能恰到好处的利用起来。

陈三太太贪财,她太需要钱了,只需要方夫人继续引诱引诱,她几乎不用人设计,自己就会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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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告状

自古以来,涉及科考的就从来没有小事,如果真是泄露考题的名声坐实,那陈阁老就会成为天下读书人之齿,以后在仕林中再也别想立得住脚。

宋程濡眼睛一亮,提笔在纸上勾了几个名字随即就又撕了,手指敲着桌子想了想就笑了:“好,不妨一试。不过这局要布的精妙才行,不能叫这个老狐狸看出端倪。我与你两个舅舅再商议商议。”一面又吩咐宋珏:“去请成先生和单先生到前头书房。”

宋珏跟宋楚宜一起退出来,转头问她:“听说皇后娘娘宣你明天进宫?”他顿了顿,没等宋楚宜回答就摸了摸她的头:“若是真跟元慧那个秃驴说的话有关,你一概不认就罢了,就说我们家并不信这些。”

并不信,也就意味着根本不可能借着这个由头真的去求太孙殿下和东平郡王的命格来压自己的命格,既然无所求,那这命格再坏,也不过是宋楚宜自己的事,牵连不到别人,别人也就没理由管的那么宽。

只是说到这个,宋珏的脸色还是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元慧说的实在是太多了。上次围场的那一次就已经说过一次,这次说的还更加耸人听闻了一些。

说这话已经转过了穿廊,早已经等在外头的玉兰跟紫云都迎上来拉她:“快快快,郡主和崔夫人都来了,都等着您呢。”

“元慧开口就没说过什么好事儿。”崔夫人正和宋老太太抱怨:“可这回皇后娘娘要见小宜,却真不是因为她,是因为童家小姐。”

童芍?宋老太太立即就想起当初武宁侯夫人莫名其妙的受了沈晓海的挑拨跑来长宁伯府的事,脸色就沉了下来,早就已经她们武宁侯府说的清清楚楚了,长宁伯府跟英国公府半点关系也没有,说什么订亲不订亲的那根本也是没影的事儿,难不成就因为童家小姐最近在沈家闹的鸡飞狗跳不遭人待见,又把这事儿拿出来说了?

宋楚宜也没弄明白这事儿跟童芍有什么关系,她以为要么就是因为元慧说的话叫皇后觉得她是个祸害准备先把她胡乱嫁了,要么是皇后想顺水推舟的收拢宋家当助力,万万没想到却跟童芍有关。

崔夫人自己说起来也觉得匪夷所思,又好笑又好气:“童家小姐说自己之所以遭沈七公子嫌弃是因为腿出了毛病,她的腿之所以出毛病都是因为在通州受了小宜连累的缘故。”

这下连宋大夫人都忍不住笑了:“她莫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小宜能连累她什么?”

“还不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这事儿闹的!”余氏放下手里的茶盏:“童家小姐本来就记恨小宜,这回见元慧又拿了旧事来说,自然不想小宜好。一下子把这事儿捅到皇后娘娘跟前,肯定是打着叫小宜的名声传扬的更广的主意,她巴不得小宜从此以后就跟瘟神一样人见人怕。”

恐怕这也不是全然的胡闹,宋楚宜坐在椅上一言不发。

她听说最近沈清让跟东平郡王的伴读魏延盛走的很近,两个人趣味相投,天天在外头花天酒地斗鸡走狗夜不归宿。

既然元慧可能是受了大范氏的指使,或者是想要帮大范氏和东平郡王,所以想彻底毁掉她,让她不能成为太孙的助力,那童芍闹的这一出看似无理取闹匪夷所思,其实不过是在推波助澜,更加叫皇后认定她是个不祥之人罢了。

她原本已经放弃对付沈清让了,觉得他这样跟童芍鸡飞狗跳的过一生也就算是最大的惩罚,没想到沈清让有一点倒是跟上一世一模一样,那就是不管怎么样骨子里始终还是流着功利的血,和沈晓海一样投机取巧左右逢源。

想踩着她的尸体上位讨好大范氏?那也要看她答应不答应。他们恐怕都还不知道太子为什么病倒,东平郡王为什么也紧跟着就病了吧?

宋老太太被气笑了,她再没料着这世上还有这么二六不着的人,笑够了她就停下来看着崔夫人:“娘娘她是怎么想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周唯昭在龙虎山上呆了七八年才算养好了身子,皇后娘娘自然不想他跟邪祟扯上什么关系,更何况是要用他的命格去压宋楚宜的命格。

崔夫人咬了咬唇,似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半响才叹了口气,赶着宋楚宜往外走:“你不如去瞧瞧你表姐,我们在这说说话。”

其实崔夫人不必特意支开宋楚宜,宋楚宜也猜得到皇后娘娘如今是个什么态度,元慧上一次说的事毕竟是成真了,围场的确出了事,也的确死了人见了血。这回又借着从前的话说她血光之灾近在眼前,不管是谁也不可能当作没事发生。

大范氏指望着借着这个由头叫周唯昭彻底不敢再和宋家扯上关系,也指望皇后疏远宋家。那到时候东平郡王要是不计前嫌伸出手来拉她一把----也不必非要娶她,把她嫁去一户不错的勋贵家里,宋家和她也照样要怀着感恩之心。

崔老夫人的寿辰眼看着近在眼前,说不定元慧打的还是崔家贵女的主意。

宋楚宜还没来得及站起身,黄嬷嬷就隔着帘子在外面回话说:“外头镇南王府来了个嬷嬷......”

宋老太太和大夫人相视一眼,再看看崔夫人和余氏,彼此都有些意外,忙一叠声喊着快请。

崔夫人压低了声音跟宋老太太说:“皇后娘娘听说镇南王府的叶二少爷同小宜向来走得近,又说他们年纪相当,昨天跟荣成公主和我透露了些意思......”

那镇南王府这次派人来,是听见了风声,害怕的来拒绝来了?

元慧这个老秃驴可真是,一句话就把事情坏的差不多了......皇后娘娘想把宋楚宜嫁出去不妨碍太孙殿下,又不好得罪长宁伯府,因此干脆想起了镇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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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详

来的是镇南王妃跟前最得力的管事嬷嬷桑嬷嬷,说是奉王妃的命,家里正好摘了新鲜的草莓,特意送了一筐来给宋老太太尝尝鲜。

宋老太太笑着让人给她搬了锦杌,见她只是斜欠着身子坐了,这才笑道:“多谢王妃想着,正听说王妃的庄子上用大棚围着养出了草莓,没料到这就送来了。”

宋老太太其实跟崔夫人的想法差不多,叶景川不管是人才品貌都是好的,最重要的是对宋楚宜难得的上心,过日子图的无非就是个夫妻和睦平安喜乐,镇南王府家大业大,也不需要叶景川再去拼什么,宋楚宜嫁过去也不必当宗妇,老老实实的当个受宠的小儿媳妇就好了。若不是因为宋琰的事耽误了一阵,她早已经写信去问崔老夫人的意见了,谁知一耽误就出了事。现在宋楚宜背负着这样的名声,说什么要贵极的人才压得住宋楚宜的命格,那普通人压不住的岂不是七灾八苦的都要替宋楚宜受着?这放在谁家也不能答应,荣成公主既然昨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那肯定是透露给镇南王妃知道了,镇南王妃这回这么巧在天使屁股后头就派了人来,总不能真的是为了送草莓来的。想到这里,宋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就忍不住淡了一些。

早就担心宋楚宜的婚事会被人拿来当筹码,可是千防万防没料到有人会出这么损的招,这分明是要宋楚宜无人可嫁......

桑嬷嬷笑了一声:“用大棚围起来种,里头还要搁炭盆什么的,听起来的确是费事。不过好歹给种出来了,我们王妃的意思是送来给大家伙尝一尝,也显摆显摆她并没说大话的意思。”

顿了顿桑嬷嬷就又笑:“只是没料到郡主也正好在伯府,恐怕潘达家的要白走一趟了......”

崔夫人不耐烦再和她打机锋,饶有深意的搭了句话:“哦?我也有?”

“看郡主娘娘说的这话,少了谁的也不敢少了您那份。”桑嬷嬷笑的更欢:“我这趟来也不光是送草莓来了,我们王妃还叫我捎了帖子来,专程给六小姐和明姿小姐,十七那天我们府上办个堂会,请姑娘们去听戏耍乐。”

这个时候了还给宋楚宜下帖子?镇南王妃已经听了荣成公主的话之后还决定请宋楚宜去镇南王府听戏?

叶云岫也觉得自家母亲是吃坏了脑子,她有些着急的攀着镇南王妃的胳膊,急慌慌的噼里啪啦把元慧大师给宋楚宜断命的那些说词都说了一遍,着急的都快哭出来:“母妃这不是叫二哥往火坑里跳吗?!人家元慧大师说什么来着,要贵极的人才压得住宋六小姐天煞孤星的命格,要是压不住的这不是找死......”

镇南王妃瞪她一眼,使眼色叫丫头把桌上的凤仙花汁端下去了,伸出手看着染得通红均匀的指甲,这才不紧不慢的回头呵斥她:“你懂什么?元慧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叶云岫觉得母亲颇有些不可理喻:“元慧大师说的不准,那要谁说的才准?当初在围场的时候元慧大师就说她命犯天煞孤星,后来果然围场就出了事。她自己没事,倒是带累了不少旁的人......这样不详的人,旁人避着走都来不及,母妃您居然还想着要替二哥哥求娶她,您是不是.......是不是......”她跺了跺脚,有些说不下去了。

整个大周朝都是信奉神明的,镇南王妃自然也是个信徒,只是她佛道两家都信罢了。可元慧的话,她却是不信的。

叶景宽说得对,上次围场的事,就是有人想要借着元慧的口把宋楚宜的命说的凶险,好顺理成章的派杀手杀了她,都栽赃在她命格不详的头上。

而这次,分明是有人怕太孙跟宋楚宜越走越近,建章帝又过问周唯昭的婚事,催的越来越紧,怕宋家会想着把宋楚宜嫁给太孙,进一步跟太孙绑在一起,所以才干脆又把这个之前已经说过一遍的事拿出来再说一次,好叫太孙也顾忌这个名头,叫长宁伯府为了名声断了把宋家女孩儿嫁给太孙的念头。

什么不详,要真是不详,怎么不见宋家其余人出事?怎么反倒宋家顺顺利利,崔家也顺顺利利的?

宫里皇后娘娘虽然也看得透这个道理,可是不想太孙涉险,顾忌这些东西,可他们镇南王府却又不一样。

镇南王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一身的血,怎么会害怕这些东西?再加上......镇南王妃苦笑着看了女儿一眼,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还担心我害你哥哥不成?你放心吧,他比谁都开心呢!”

她原本也有些不高兴,觉得皇后娘娘不想失去宋家这个助力,又不想太孙涉险,所以把这个难题扔给了他们镇南王府,好似把叶景川当做试验品一样。可是耐不住叶景宽的劝说,更耐不住小儿子的死缠烂打。

这个混小子说当初在围场,就是宋楚宜故意让太孙殿下去皇后跟前提了一声,皇后又亲自过问了一声,宋楚宜这命格的名声才传出去的,根本就没元慧说的那么邪门。

儿子是她的儿子,这世上哪还有比她更了解自己儿子的?一听儿子这话,再想想儿子素日对待宋楚宜的上心,就知道叶景川是巴不得把宋楚宜娶进门的。可是这么一想,她就又恍然大悟,皇后娘娘也根本早就知道所谓命格乃无稽之谈,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不想太孙殿下跟宋家绑的太紧的缘故、

镇南王妃向来不是个刻薄的人,加上家里有个镇得住人的丈夫,又有年少有为能当大任的儿子,甚少对这些闲事操心。

既然小儿子喜欢,名声这东西又都是秃驴瞎编乱造打算拿来对付宋家的,她自然不是很在意,何况丈夫和大儿子都说了,太孙如今为了避嫌不好过多跟宋家接触,可宋家这么大一只肥鸭子总不能被推到旁人那里,他们作为太孙殿下的人,自然该为太孙殿下分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意

镇南王妃这样豁达,倒是叫宋老太太意外之于又觉得感动不已,抓着崔夫人和余氏的手,抿了唇叹了一声气:“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管怎么样,听了荣成公主的话,镇南王府还能有这个态度实在是难得了。这样的人家,嫁过去了小宜也不会吃亏......”

崔夫人也是同样的意思,叶景川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沈鸯写信回来也说叶景川年在福建的时候跟一般的纨绔子弟不同,既服管教又听得进去旁人的劝诫,事必躬亲待人和善,日后绝对不是个池中物。这样年纪轻轻却不靠着祖荫混吃等死的少年郎,又对宋楚宜上心,家里人又都是好相处的,门当户对的,怎么也挑不出不合适的地方来。

虽然镇南王府肯定也是想着不能叫宋家真的跟元慧打算的那样跟太孙彻底疏远的意思,可到底此情此景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极难得的。

想到这里,崔夫人也跟着点头,想了想就道:“咱们先问问小宜的意思,看看她是怎么想的。若是小宜喜欢......干脆就趁去晋中之前定下来,也叫老夫人她开心开心。”

余氏却并没搭话,崔应书跟崔夫人都对宋楚宜关心则乱,总喜欢替她做好决定。可是这么长的时间接触下来,她却发现宋楚宜根本不是那种喜欢别人替她做决定的人。最重要的是,这小丫头根本就没这个风花雪月的心思,旁人家的小姑娘去参加花会,就算碍于脸面和矜持,可听见打趣的时候那脸上的羞态是遮不住的,只有宋楚宜,从头到尾连一点波澜都不起。

崔绍庭说得对,这小丫头太厉害,看事情也看的太明白,要真是想要找个过一辈子的人,得找一个压得住她的。可叶二少爷人好是好,想压住宋楚宜,却着实是太难了。

她听见宋老太太和崔夫人叫人去向明姿那里把宋楚宜叫回来,就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

叶家来送礼的却不止桑嬷嬷一个,叶景川立在宋珏和宋玘宋琰跟前,不知道为何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出汗,手里抱着一个通体漆黑描金漆牡丹花样的八宝箱一动都不敢动。

宋珏坐在中间,一左一右立着宋玘跟宋琰,就好像立着两尊门神,摸了摸下巴看着叶景川问他:“送东西?送东西怎么不叫县主送,你一个爷们胡乱送人东西,严重些可就叫做私相授受,要是旁人拿这个当把柄又往我们家小六儿头上泼脏水,算你的还是算我们的?”

叶景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父亲跟大哥,还有宋家的这尊杀神-----宋珏在羽林卫算是炼出来了,自从羽林卫大清洗过后,宋珏就扶摇直上,隐隐有要升任副指挥使的迹象,他向来喜欢那些靠自己本事吃饭的人,因此对考上了武状元的宋珏很是尊敬,再加上他是自己心上人的大哥,这份敬畏自然又添了一层,此刻听宋珏这么说了,就不敢跟在宋玘跟前那样软硬兼施耍无赖,忙伸出空余的左手摆了摆:“原本母妃是要自己派人送的,是我......我自己揽下了这桩差事......”

他听说元慧那个秃驴又把宋楚宜的命格拿出来说事后恨不得把皇觉寺都给砸了,可惜元慧那个秃驴躲得快,说是闭关了,他只好怀揣着一肚子的闷气回家。谁知峰回路转,听见父王跟大哥商量,说是叫他求娶宋楚宜,替太孙和宋家脱困,他高兴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飘在了云面上。又听母亲说过几天办堂会专程请宋家的人听戏,还特意给宋六小姐准备了一身衣裳和一些首饰,就更是开心,自告奋勇的抱着东西撒丫子就跟着桑嬷嬷来了伯府。

谁知道就被这三兄弟拦下了......

宋珏是过来认,哪里看不出眼前这个傻小子的心意?正要说话,就听见玉兰来说是宋老太太那里听说有客人来了,叫他们领进去。

虽然已经小时候叶景川也常常因为通家之好的原因进出长宁伯府的内宅,可自从年纪渐长之后就甚少了,除了偶尔跟着镇南王妃的时候能进去跟宋老太太问个安,向来他来都是在外院由他们兄弟招待。

现如今宋老太太叫他们把叶景川领进去......宋珏跟宋玘宋琰互看一眼,隐约猜出了宋老太太的意思。

宋楚宜向来感觉很敏锐,到了院前见玉兰几个的眼神都闪闪烁烁只顾看着她笑,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上一世要出嫁之前,虽然不是很光彩的出嫁方式,是她自己死乞白赖要来的,可是家里人对她好的,也都是拿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笑容对着她。

她站住了脚没再动,仔细一想,不知道为什么就联想到了叶景川身上。

祖母和舅母一直觉得叶家是很好的人家,叶景川更是从身份到人品都无可挑剔的女婿人选,现在她被元慧大师这么断命,镇南王府不是那等落井下石撇清关系的人家,加上叶景川的坚持还有叶景宽和荣成公主......他们十有*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跟宋家提亲,好替太孙拉拢住宋家,也送给宋家一个人情。

她也知道叶景川全然是一片真心,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都在散发着笑意,送的东西件件不是多么名贵却一定都是精了心挑选的......

可她忽然前所未有的感觉害怕,那种害怕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慌乱把她整个人都冻在了原地。

要她嫁一个喜欢的人这一世是不可能了,她觉得她已经不会再喜欢上什么人。

可要她嫁一个喜欢自己的,好似也有些艰难。上一世没人喜欢过她,她一腔热血最后都冷冻成冰,可这一世有人喜欢她,她却宁愿不要有人喜欢她。

对她太好了太喜欢了,日后要是不喜欢她了.....她是不是就秋扇见捐了?

得到了之后再失去,不如不伸这个手去拿。

她觉得心乱如麻,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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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魔

宋老太太和宋大夫人问了叶景川几句话,越发觉得这个孩子可靠-----并不是她们想着摆脱宋楚宜,实在是有些时候人言可畏,就像成国公府那位九小姐,就因为被认定是妖怪附身,一把火就给烧了......

她们是想宋楚宜好的,镇南王府有镇南王和叶景宽坐镇,又有荣成公主和皇后娘娘庇佑,他们要护住一个已经嫁进镇南王府的儿媳妇,是很容易的事情。

何况叶景川又对宋楚宜这么上心,宋老太太看着那只八宝箱,眼里露出些慨叹。一层层抽开,像是伏牛望月这样的金钗也有,雕刻得格外细致,栩栩如生的水晶十二生肖也有,女孩子喜欢的新奇首饰和玩意儿几乎都集全了,可见这位叶二少爷的用心。

可等了许久,她们也没见宋楚宜进来,正要叫人去催,玉兰就提着裙摆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看了一眼叶二少爷,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六小姐.......走到院子里了转身又走了......”

余氏看宋老太太和宋大夫人的脸色就猜到自己的猜测怕是成了真,想了想起身和宋老太太说去瞧瞧向明姿,却拐到宋楚宜的关雎院去。

宋楚宜正好要出门,身上披着墨绿色的斗篷,墨绿色绣着兰草滚着粉色碎花边的斗篷衬得她的皮肤格外的白,像是上好的羊奶冻,仿佛一戳就会溢出来。

余氏上前几步拉了她的手,才惊觉她的手竟凉的像块冰,不由得皱了眉:“才刚在雪地里站了多久,怎么身上这么冷?”

余氏来了,宋楚宜也就不好立即就出门,引了余氏进了暖间,抿着唇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青莺给余氏端上茶来,轻轻冲余氏摇了摇头。

她跟在宋楚宜身边这么久,很知道宋楚宜跟一般的千金不一样的地方------别人向往的无非是一门好亲,一个锦绣郎君,宋楚宜却对这些毫不在乎,甚至是避之莫及。

这回元慧的话间接引得皇后还有镇南王府和自家人通通都关注起她的婚事来,她是实在有些措手不及了。

余氏了然的隔着桌子握住宋楚宜的手,轻声问她:“你不喜欢叶二少爷?”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宋楚宜只觉得叶景川的小心翼翼和异常上心叫她如同背负着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事的无知少女,在经历过糟糕的婚姻之后要她继续怀揣着一颗真心去嫁人,实在是太难了一些。

就算重生以后,她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该选一个门当户对,能护着她也能护着宋琰的夫婿,可是心里准备做的再好,事到临头的时候也还是会觉得慌乱和害怕。

相比较起叶景川的这份热情,她宁愿选一个纯粹因为利益在一起的夫婿,没有爱情,只谈合作和利益,还能叫她自在一些。

余氏叹了声气,上前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小宜,你别害怕,这不是在你梦里......人的一生会遇上很多人,不能因为遇见过一个坏的,就看个个都坏......”

宋楚宜眼泪都涌到了眼里,有些惊恐的摇了摇头:“我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也知道叶二少爷是很好的,可是我并不喜欢他,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一个人了......舅母,他现在喜欢我,得不到我的回应也觉得付出得甘之如饴。可是以后呢?”

她仰着头揪着自己衣襟上的五彩盘扣垂下了眼睛:“两个人过日子不能总是风花雪月,我既不喜欢他,给他纳妾纳通房都是舍得的,可叶二少爷会不会有一天觉得不公?觉得两个人的付出并不对等?一旦他有了这个心思,那从前我在他眼里的好,就通通会变成不好......”

余氏不知道她想的居然会这么多这么远,这才惊醒过来-----宋楚宜毕竟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她人生的前八年,只在李氏的一味捧杀中度过,甚至没人教她怎么去爱。

就算是做了那个梦,梦里的痛苦也是远远多过于欢乐的-----丈夫不爱她另娶她人,她成了怨妇下堂妇,连儿子都死了,孤孤单单的过了一生。

纵然她清醒过来了,那个梦带给她的影响也如影随形.....

宋楚宜如今的想法实在是太过悲观,在梦里她有多喜欢沈清让,在现实里就会多对婚姻避如蛇蝎。

她虽然好像是真的醒过来了,可其实并没有,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心魔里,难以自拔。叶景川对她越好,她心里的负疚感和责任感就会越重,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这一份喜欢,所以才会害怕成这样。

她极有耐心的一下一下的拍宋楚宜的背:“我知道......这件事也未必就这么定下来,你先别害怕......”

这个世上哪有真正不嫁人的女孩子?恐怕别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你。

余氏沉沉的叹了口气,可宋楚宜这样的心态去嫁人,要想把日子过好又的确是太难了。她想了想,决定回去和宋老太太崔夫人商量商量。

虽然叶景川的确是无可挑剔,可是到底过日子看的是两个人自己的心意,就算是再优秀,心里要是存了不满和怨忿,那在一起也不能幸福,就像是当初的王瑾思和宋五老爷。难道宋五老爷不好吗?风度翩翩,少年进士,又有个重臣父亲,家风和睦自己又是个美男子,可是王瑾思不愿意,五老爷对她再好也捂不热她的心,两个人到底是成了怨偶。连带着生出来的儿女也都受罪,宋楚宾和宋楚宥多好的孩子,硬生生的被王瑾思带累成这样......

宋楚宜到底还是没能彻底从阴影里走出来,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去晋中,在崔老夫人身边呆一阵子,说不定这几个月时间,反倒有时间想想自己的未来,也就想通了自己到底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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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决定

宋楚宜心中还是忐忑不安,连坐在对面的赖成龙也察觉出了她的不对之处,皱了皱眉问她:“最近元慧的话叫你难做了?”

想想也是,毕竟大周崇佛信道,元慧大师之前在围场的时候预言宋楚宜有血光之灾就成了真,这次再旧事重提,更加叫人不得不信。一个女孩子,背上一个天煞孤星的名声,纵然身份再高贵,也不可能不受影响。

宋楚宜摇了摇头,定下心来看着赖成龙:“贾英鑫和许良都倒台了,最近一定很多人都来跟你拉关系了吧?”

跑在前面的就是王侍郎,一门心思的先拉拢他的姻亲李家,实际上却要他帮忙捂住西北那边的事,生怕西北那边那条线还有人继续去查。

赖成龙不置可否,笑了笑就道:“最近你表舅应该很忙。”

杨玄私自走私战马的事弄的西北军中现在几乎无马可用,可是要培育一批新的战马又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完成的事,加上有韩正清从中作梗,崔绍庭在西北这个三边总制当的可以说是步步维艰。

可是这一点宋楚宜和崔绍庭都早已经料到了,鞑靼觊觎大周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几年要不是通州一事惨败,鞑靼大概在那一年就已经大肆进攻大周边境,后来又因为崔绍庭任三边总制之后开始大面积的巩固城墙操练兵马,鞑靼才有了顾忌。

他们会收买杨玄大量的买走战马,也是打着开战的主意。早则今年,迟则明年,西北边境战事一定会爆发......

“所以家里的事不能再叫表舅挂心。”宋楚宜扬着头和赖成龙对视,坦坦荡荡不躲不避:“虽然范良娣和东平郡王心里还是想要拉拢崔氏一族和宋家的,可是他们现在新的谋士元慧大师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崔家跟宋家......”

崔氏一族人才辈出,宋家有宋程濡坐镇,何况这两家还有姻亲关系并且这几年关系越发的亲密,元慧是不会允许未来的皇帝受这两家的影响的,所以在他一心一意辅佐东平郡王之前,他首先就会想要铲除宋家跟崔家。

虽然看起来如同蚍蜉撼树,可是宋楚宜知道,凭元慧的实力,他是做得到的。这个人心机极重,极会玩弄权术,看似是普通一个得道了的大和尚,可是皇觉寺的住持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傀儡。

宋老太爷曾经动过杀了他永绝后患的心思,可是被宋楚宜劝阻了。因为元慧本身就还是一个武学高手,听闻他年少时东渡东瀛,独自一人单挑土御门三大高手还保持不败。回归大周后他原先在福建少林寺挂单,恰逢东瀛倭寇来犯,他一人率领戒律院弟子,杀退四百浪人。连当时精通武术和排兵布阵的庾将军也要称他一声师傅。

这样一个擅于权谋又有功夫傍身,如今还是建章帝座上客的在民间已经有了威望的大和尚,单纯想杀了他是行不通的,还得要另外再想办法。

说起来他比东平郡王还要难对付一些,他肯辅佐东平郡王,是东平郡王的福气,是他挑中了东平郡王,而不是东平郡王请的动他。

赖成龙以为宋楚宜要对元慧下杀手,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他不好对付。”

学武之人总是对危险格外的敏锐,皇上接见元慧元空的时候他曾经陪侍在旁,元慧身上就有那种令人不安的危险感。

“是不好对付,可是也不是不能对付。”宋楚宜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算是笑了,把玩着石桌上摆着的棋子:“圣上信佛,可圣上更喜欢西王母赐药的传说......”

元慧代表的是佛家一派,而大周不止是佛家在百姓中得推崇,恰恰相反,要是比较起来,不管是上层贵族还是底层民众,都对道教更加亲近一些。这也是为什么龙虎山天师影响这么深远重大的原因。

赖成龙有些意外,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这意思是,想要利用道教来打压甚至是扳倒元慧?

可元慧这个人心机极深,要抓他的把柄简直难上加难......

他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宋楚宜已经站了起来,轻飘飘的转过了身面向已经结冰的湖面,透过薄薄的冰层看过去,能看见通体赤红聚在一堆的金鱼,它们全都游来游去,仍旧充满生气。

“赖叔叔不必担心,我知道你也不想介入东宫纷争,更不想得罪东平郡王。”宋楚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我不久后就要启程去晋中,若是元慧想要在这期间对我动手,去晋中的路上是最好的时机,我想向您借个方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