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心猛地跳了一跳,这一跳险些叫他把心都给从胸腔里跳出来,他觉得比在逃难的时候还要紧张些,跟令长史对视了一眼,盯住了邹言征问::“他有法子?”

如果有法子弄死了建章帝,那么,自然是再好不过,建章帝之前宣布他死了,他就大可以推到周唯昭身上去,说他这个侄子挑拨生事,暗中陷害,假借马圆通余党之名想置他于死地,却被他侥幸逃脱云云。

邹言征想起韩正清的大胆也忍不住手抖,可纵然手抖的厉害,该说的还是得说:“侯爷的意思,是内外皆来,这朝野一乱,自然而然的人心也就乱了。”

令长史眉头微动:“邹大人说的具体些!”

邹言征急急忙忙的吞下一口茶润润喉,看着恭王和令长史,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把韩正清大胆的想法说出来:“侯爷的意思,天下大乱,则朝廷也乱。而朝廷一乱,手脚就好做了。”

这回他不等恭王和令长史着急发问,先就说了韩正清打算怎么让天下和朝廷乱起来:“天下乱......侯爷的意思,是他打开大同城门......”

饶是恭王自诩要造反已经是胆大包天,也不由得被邹言征这话惊得一个趔趄,险些没从凳子上翻下去,他捂着一阵嗡嗡嗡闹的厉害的头,瞪着两只眼睛看向邹言征,咬牙:“你接着说!”

令长史已经皱眉,打开大同城门,迎鞑子从大同进门?!那西北门户岂不是朝鞑靼大开?这也太大逆不道了!他不由开口劝阻:“殿下......这万万不行,这天下以后也是您的天下啊,您怎么跟自家人斗都是自家事,要是敢跟异族有牵扯来往......”就更别提什么民心不民心的事了。

恭王伸手打断令长史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邹言征:“你接着说。”

“殿下和令长史都别担心,侯爷当然不会叫殿下您背上这个罪名,他会叫鞑靼人以不满朝廷禁止互市、崔大人屡屡杀他们族人为由发兵,这事儿跟殿下您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了这句,他只觉得胆气也壮起来了,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把韩正清余下的打算也一口气说出来:“这是西北大乱,还有福建......”

恭王瞪大了眼睛:“福建又怎么样?”

“福建有范将军。”邹言征笑了笑:“范氏一族因为范良娣的死和太子的事,早已经跟东宫疏远,他能说服范家。”

恭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当然听得出邹言征话中深意,韩正清竟然不止是想打开西北大门,还想着把福建也给搅浑。

天下大乱......果然是天下大乱......

第十九章 筹谋

照着韩正清这么个做法,天下想要不乱也难,恭王心神大震,觉得头都有些晕,是真的坐不大稳当了,手颤的厉害,用尽了全力方才稳住了心神,问邹言征:“那天下大乱,朝廷也自然有朝廷应对的法子!”

恭王很快就从震惊和兴奋里稍稍清醒过来,看着邹言征蹙眉却又充满希望的问道:“比如说西北有袁虹和宣府的文远,此二人都是当朝大将,素有军功,不是那等无能之辈。更兼还有崔绍庭这个杀神坐镇......”他说着,语气又逐渐低了下去:“福建就更不必说,虽然倭患厉害,可是郭怀英更厉害,他跟邢玉德是两尊门神,有他们在,福建就算有范将军在中间使力,恐怕也乱不了。”

恭王不在乎当乱臣贼子,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如果他不行非常之法,他爹如今不会手下留情,一定会宰了他。至于在自己死和敌人死之间怎么选,他觉得只要神智清醒的,都知道该怎么选。

何况他的敌人全都在京城,在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他实在是太想要叫这些仇人倒霉了。

纱灯罩着的烛火噼啪绽出一个火花,令长史被惊得一跳,正要说话,邹言征已经开口了。

“福建军费年年攀升。”邹言征说起这话,就想到韩正清当时形容,不由得正色,如同韩正清附体了一般,敛容肃穆的道:“西北军费支出也不小,去岁九江大水、前几年扬州弊案,桩桩件件的闹下来,国库还支撑的动吗?”

恭王眼里迸出精光,催促着邹言征:“接着说!”

他自来知道韩正清是个狠人,可是叫他说实话,这些狠招他真是做梦都没想过,想过要谋反夺位,可是真没想过以这样的法子。

虽然不光彩,虽然有卖国的嫌疑,可是就跟韩正清说的那样,西北的事大可以一推三四五,全数推到朝廷和崔绍庭身上去,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而福建,那更不必说了,年年都有倭患的,这几年闹的尤其的厉害。

这两地闹起来,内忧外患,天下不大乱也难。

邹言征目光阴沉的看向恭王,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势头:“还有一说,湖北也可做文章。”

恭王在京城几个月也不是白去的,他的情报网也不弱,自然知道湖北发大水闹瘟疫,后来又有江田平罔顾百姓死活放火屠城,导致流民大增,朝廷不得不派钦差下去的事。

他激动的真的控制不住声音了,声线颤的厉害:“湖北又怎么?”

令长史眉毛抖了抖,又喊了一声王爷,恭王没有理他。

邹言征自己的声音也同样是在抖的,他看着恭王:“湖北流民暴增,朝廷虽然派了钦差去,可是江田平因为丑事败露反而下定了决心同朝廷对着干,在中间使使力气,要叫湖北乱起来,也是不难的。”

而这三地一乱,建章帝纵然再如何沉稳的心,恐怕也得跟着颤上几颤,必定要疲于应对。

邹言征看恭王心动,就道:“这三处一乱,何愁天下乱不起来?”

恭王就问:“不是说内外皆乱,外乱我知道了,内乱从何而起?”

邹言征整容垂目:“内乱,自东宫始。”

恭王更加精神,连日来被追杀的疲惫,设计陷害镇南王的绞尽脑汁,失败后的郁闷一扫而空:“怎么自东宫始,愿闻其详。”

令长史看着恭王,眼里闪现难以言喻的失望。

他是个野心家没错,是恭王的死忠没错,支持恭王也没错,想恭王造反保全自身,自己跟着飞黄腾达有从龙之功更是没错,可是他绝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

他这样想着,左袖空空荡荡的地方似乎疼了起来,他捂着早已失去的空空的左臂,叹了口气,觉得心口处隐隐犯疼,逐渐疼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邹言征还没开口说话,外头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吴千离求见,吴千离是恭王的心腹,被他派去跟吴峰一起搜寻镇南王的,想必是有了消息。

恭王不得不遗憾的停了这番关于未来的无限美好的畅想,温言对邹言征道:“言征稍微等我一等。”

令长史却不肯顺着恭王的意思留在书房待客,他亦步亦趋的跟着恭王出门,看着恭王眉飞色舞仿佛年轻了几岁的样子不由皱眉:“王爷果真打算做这卖国求荣的事吗?!”

令长史终究有些文人风骨,恭王造反,他是建章帝的亲子,顶多算是内部夺嫡,夺嫡之事古来有之,兄弟残杀父子反目之事比比皆是,他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是勾结外患引狼入室的做法却绝不是他这等人可以接受的,他见恭王皱起眉头停下来,也不曾有眼色的停住不说,反而越发慷慨激昂:“王爷,这如何使得?您若是真的敢这么做,他日就算夺得了大位,您也是......”

恭王猛地回头看他:“是什么?!”

表情如同要吃人一样的凶恶,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在京城的屈辱,少年青梅竹马卢太子妃的绝情,父母的狠心还有逃亡路上的生死攸关,早已把他逼得没有退路。

他跟东宫,甚而跟自己父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令长史知道他不愿意听,可仍旧尽职尽责的劝告他:“殿下当为长远打算,您要是听了锦乡侯所言做下此等不可挽回的千古错事,恐怕要遗臭万年啊!”

史笔如刀,何况鞑靼和倭寇哪里就那么好说话,白白给你当枪使,日后如何收场还是两说。令长史固然想恭王夺嫡成功登上大位,可他之前连造反都不想,何况是如今韩正清所说,跟外族勾结!

“不必再说了!”恭王一字也听不进去,回头近乎冷漠的瞧他一眼,再看看他空荡荡的左臂:“你跟着我劳苦功高,以后享清福就是。”

令长史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意气风发扬长而去,竟头一次觉得自己跟错了人,大风吹过,他打了个寒噤,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已经汗湿了一片。

第二十章 料错

一个长史官的想法,被前景冲昏了头脑的恭王不在意,而始作俑者,出这个主意给恭王的韩正清就更不在意了,如今能叫他在意的,唯有两件事。

一是如何应付崔绍庭,二是东平郡王的反应-----这两件事,一件攸关他的性命,另一件却攸关他的香火后继。他除了东平郡王,也还有旁的儿子,可是唯有东平郡王不同,这是他最爱的女人跟他的孩子,是他咬牙忍过这么多年的支撑。

比起前者来,实际上更叫他在意的反而是后者。

在这难挨的等待来,他陆续的接到了几条消息,一是恭王那边传来的,说是镇南王下落不明,大约是去了晋中,二还是恭王的,跟上一条消息前后脚到了他手里,说是一切都听他的,请他千万代为筹谋,日后必定不负他的拥护之功,三.....三说起来,是个不大妙的消息,他被建章帝下了急召,要求他立即返京听宣。

他皱了眉头,眼下这个关键的时候叫他回京,要说真是为了福建的事,谁信?

可他也知道如今处境,固然大同是他的地盘,可这么些年崔绍庭在西北也不是白待,袁虹文远这些人都被他收服的死死的,他要是抗命,崔绍庭立即就会奉朝廷命令收拾他,而现在这个时候,他绝不是能被收拾的时候-----他现在就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那恭王那里怎么办?

心下一阵烦躁,对于前来宣旨的司礼监的太监却是仍旧眉开眼笑气定神闲。

他不能回去,此时回京就是一条死路,恐怕只要出了大同的门,他就会死在路上。

韩正清安抚住了宣旨的太监,商定将在职之事都同前来接替的定远侯交割清楚之后就上路。

可是注定是没有交割清楚的那一日的,韩正清转过头就同心腹商量此事。

“若是答应进京,绝对不能活着回京城。且定远侯肯定是同崔绍庭沆瀣一气的。”他面色阴沉,眉眼偏偏又俊秀,这俊秀里带出来的阴鸷便格外的显眼渗人。

他的心腹叹口气,也觉得朝廷这是起了疑心了:“必定是东宫所为。”

之前韩正清毕竟唯东宫马首是瞻,自从范良娣出事之后,他就同东宫断了往来,太孙那边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这里头猫腻,还是那句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去查,总能掌握些许风吹草动蛛丝马迹。

这几乎是不消说的,只是这计谋确实有用,他如今就在其中不尴不尬,要走,大同立即就会大换血,他之前给恭王定下的计谋就只能泡汤,要留,崔绍庭毫不犹豫的就会伙同袁虹等要了他的命,走还是留,都好像是必死无疑。

心腹目光沉了沉,侧脸在墙上被灯光照出一个轮廓来,他往前凑了凑,声音低的几乎不可闻:“不如拖一拖。”

韩正清眉间顿生烦躁,目光冷然:“怎么拖?”

装病?朝廷圣旨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福建军情紧急,不可拖延,他要是敢装病,宣旨的太监和接任的定远侯就会说回程路上定然有杏林妙手沿途诊治调养。此法不通。

心腹朝他摇摇头,以目示意北方。

韩正清福至心灵,忽然就明白了心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心腹压低了声音:“侯爷,范家闲的也太久了,何况您不是总担心范大爷不肯就范听命吗?若是范家卷入此事,范大爷能否独善其身?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侯爷,当断即断。”

韩正清充当了范家这么多年的保护伞,给范家提供了不知多少便利,范家也没辜负这些便利,成功的在西北经营了这么多年,跟关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

而能在关外做这么多年生意,还把手伸到了战马头上且最后能安枕无忧的,自然也不能只靠着韩正清这一个靠山-----关外也得有人啊,他们跟关外的鞑靼人自来关系都不错。

尤其是他们的贿赂给的够多够厚,鞑靼的太师他们都沾上了边。

韩正清眉间仍旧一副淡漠镇定的模样:“此计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一旦闹大,怕是失了先机.....”

心腹深以为然:“所以分寸都要侯爷您来掌握,只要不叫他们立刻入关,给崔绍庭由头,您尽可借着定远侯不熟大同军务为由不动身。等拖到您给王爷出的主意顺利施行了,也就不必再拖了。”

眼下之计也只能拖一步是一步了,韩正清双目微眯,过得一会儿低声道:“打听打听前来宣旨的太监喜好,投其所好。另把范二爷给请来。”

心腹答应了要去,又被韩正清叫住。

“湖北那边有消息了没有?”儿子在湖北,他最担心的如今倒不是自身的处境,而是儿子的安危,生怕他在湖北出什么事,毕竟湖北乱的很,坐镇的又是崔应书那个狡诈的狐狸。

心腹摇摇头:“还未有消息传递回来。”

韩正清忍不住顿生烦躁:“再派人手过去,不管如何一定要说服他。不......”他垂下了眼睛冷笑了一声:“他毕竟做了那么多年废物的儿子,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无法接受现实的,他要是不肯来,就绑了他来。”

他可以跟江田平合作,却绝不会放东平郡王涉险,说起来这也是他的一腔慈父心肠了。

可东平郡王受不了这等慈父心肠,他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把韩正清派来的人给打蒙了,目眦欲裂的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大喝:“荒谬!荒谬至极!”

这些人嘴巴里说的究竟是什么鬼话!什么叫做他不是他父亲亲生的?!

他是正正经经的皇孙,是玉碟记录在册的太子之子,今上亲封的郡王,他的血脉不容质疑,这些人真是疯了,真是得了失心疯,居然敢拿这样的疯话来污蔑他!

他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一把甩开了钱应的手,又一个巴掌甩在来人脸上,双目血红的叫人围住了门:“关门!这些恶贼,一个都不许放过!”

第二十一章 清明

东平郡王怀疑过他母亲大范氏的贞洁,可他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份-----皇家血脉,没有能混淆的道理,他绝对是正正经经的皇孙没错。

这两件事,对于东平郡王来说,并不矛盾。

钱应跟黄翌青二人皆被眼前这些人惊得三魂去了两魂,只觉得剩余的那一魂也是摇摇晃晃在身体里呆的不甚安稳,随时要破体而出似地。

当初就怀疑过韩正清在大范氏杀他妻儿的时候仍旧对东宫忠心的理由,可是饶是他们再敢想,也从来没想过里头还有这等隐秘啊!

钱应跟黄翌青对视一眼,只觉得肝胆俱裂,这回真是被吓得,不仅是这些人提到的东平郡王不是太子血脉而是韩正清亲子的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隐秘之事,还有影藏在这事之后的目的-----韩正清从前不曾跳出来说这件事,现在着急忙慌的跳出来说这件事做什么?!

他总不能是忽然心血来潮就想认回儿子而已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真是活的万分不耐烦了!而且也分明是不想东平郡王继续活了!

钱应跟黄翌青心有灵犀的猛地抱住了暴怒的东平郡王,这事儿不能外传!动静闹的这么大,崔应书那边要是听见了消息,大家都难逃一个死字!

可是这事情是一定要弄清楚的,这不仅关乎东平郡王的身世,更关系到东平郡王和他们这些依附东平郡王的人的性命前程......

东平郡王的一举一动素来都在崔应书掌握之中,钱应和黄翌青固然能干,可崔应书毕竟师从清风先生,座师乃是常首辅,他虽不同崔绍庭那般擅用诡计,可是从来不是蠢人。

钱应咬牙安抚东平郡王:“殿下,需防隔墙有耳啊!”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句话当中了,这事来的叫人措手不及。

钱应跟黄翌青险些没当场一口血喷出来要了命,可就算没立即要了命,半条命也是去了的。半条命归半条命,不管这事是真是假,现在都绝不能闹出来,否则......

东平郡王的理智总算是归了位,一拳头砸到了为首那人的头上,险些没把人砸死,他虽然养尊处优,可是这几个月跟着崔应书在湖北,着实没少历练,再艰难的差事都咬着牙挺过来了,原本还指望着这次得他皇祖父的青眼,回京城以后再进一步的,可是忽然来了这批人说他不是太子的儿子,是韩正清的儿子,简直笑死人了。

东平郡王阴沉沉的盯着这十几个跪在地上的人,眼神冷淡得可怕,他回头看着黄翌青和钱应,根本不用他们两个给意见了:“这些江田平的同伙,企图污蔑本郡王,论罪当诛!”

什么韩正清的儿子,韩正清的儿子是韩止,早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韩城相对于东平郡王的快吐血,是真真正正的一口血吐了出来------是被东平郡王打的,可见这个郡王受到的震惊之大。

本来么,好端端给人换个爹,谁也受不了,何况谁也不是傻子,东平郡王更不是,是太子当他父亲好,还是韩正清好,不言而喻。

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韩城呸了一口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也不敢拿手去揉自己的头,忍气吞声的伏下身子去,砰砰砰的给东平郡王磕起响头来。

他是韩正清的庶出弟弟,自幼都是托赖韩正清教养,要不是韩正清带着他,就凭韩正清那个万事不管的爹,早不知还有没有他的命在。

现在自己的靠山兼兄长要他来接侄子,他就算拼了命不要也得办成,否则......他那个弟弟的手段,他也是领教过的。

“不是我们信口胡说,我们也是有凭据的......”韩城顶着东平郡王要吃人的目光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封信递给东平郡王:“郡王殿下您看了就明白了......”

钱应瞳孔微缩,直到此时此刻都还觉得神魂不稳,觉得或许自己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可是眼前这场景,哪里可能会是梦?他咬了咬舌头努力叫自己清醒些,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颠地难受-----他是东平郡王的心腹之臣,一路跟着东平郡王走到如今的,从以前到现在,再艰难的场面都同东平郡王一起经历过来了,说实话,心里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了,可是以后东平郡王老老实实的,总算这身份地位还是有的-----建章帝叫他跟着崔应书来湖北抚灾就很能说明这一点了,就凭着建章帝如今还在位的怜惜,他跟着东平郡王,最不济还是有些前程。

可是现在,不说前程,如果韩城这话当真,恐怕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了。

他想了这么多,可是其实也就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做了决定,看着东平郡王劝道:“殿下......”他是个聪明的人,拽着几乎一佛出世二佛涅的东平郡王,缓了缓晕眩站稳了脚:“皇家血脉哪有混淆的道理?一定是有人故意设局害您,您千万不可上当!”

东平郡王也这么想,要他相信他母亲跟韩正清有些暧昧他是信的,可要他相信自己不是太子的亲生儿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信-----不为别的,他母亲就没这么蠢!

他一把夺过韩城手里的纸撕了个粉碎,咬牙切齿的把他揪起来揪在手里:“本王不看!你们这群人就是想害我!”

他一面说,一面吩咐黄翌青:“去!去把陈德忠叫进来,这帮人来历不明身份可疑,竟敢诬陷我......”

韩城急的脸都发白,惊恐交加之下忍不住梗着脖子大喊:“郡王真的要把我们交出去?!您可想仔细了,我们是侯爷的人.......侯爷跟您和良娣的关系.......”

东平郡王一脚把他踹了个狗吃屎,上前几步一脚踩在他胸口,气的头一阵阵发晕。

第二十二章 皇孙

东平郡王活了这足足十六年,除了范良娣的死和太子的中风,人生当中着实没有出过比如今这件事还要更叫他惊恐的,他气的双手打颤脚发抖,抿唇阴恻恻的看着韩城身后的一众人,再看看被自己踩在脚底的韩城,第一反应是-----这是不是周唯昭的伎俩?是不是周唯昭发现了他母亲的一些事,所以借而给他设了个局想叫他彻底行差踏错?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他不是太子的儿子,说实话他头一个反应除了震惊,居然还差点有点心虚-----实在是范良娣同韩正清本来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他之前连自己都怀疑过。

现在韩城说出韩正清的名字,扯出他的母亲,要不是他脑袋转的快钱应提醒的也快,他还想不到这头上,现在稍微缓缓精神想想,他只觉得这肯定是有人刻意想要害他-----他要是真的听从了韩城等人的说法,跟着韩城等人走了,那他岂不是自己就承认自己不是太子的儿子了?其心歹毒!

可是他再踢了韩城一脚,转念又觉得不对,韩城是韩正清的庶弟,除非周唯昭有本事从韩正清手里挖人,否则韩城怎么可能听周唯昭和崔应书的话来给自己挖坑?

他一时只觉得脑子乱的厉害,好似有无数苍蝇在眼前飞,头晕眼花的厉害。

黄翌青此刻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先上前看着被踩着的差点喘不过气来的韩城,问他:“你什么意思?!”

他跟钱应一样,也知道天家血脉断然没有开玩笑的道理,太子也是有起居注的人,何况太子对范良娣的掌控也远超想象,想在太子跟前弄鬼,哪里那么容易?范良娣又不是手眼通天!

可是韩城这话说的信誓旦旦,范良娣之前又的确跟韩正清有牵扯,就算是东平郡王,之前也拿了韩正清有毒的人参往上献给了太子不是?一旦按照东平郡王的意思把韩城等人抓去审,那固然韩城等人是死定了,东平郡王自己身上的污点却也洗不清了。

他拉着东平郡王,又看了钱应一眼,示意钱应也帮着劝一劝,叹口气道:“殿下!人言可畏啊。何况这事儿一旦闹开,不管结果是怎么样,您都何以自居呢?”

被人怀疑过血脉的皇家子孙,哪里还有立足的余地?

东平郡王原先争荣夸耀的心瞬间都被浇熄了,连一丁点火苗都没剩下,此时此刻,他哪里还在乎什么大位不大位,这么一刺激之下,他只觉得自己还能以皇孙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在世间行走就不错了。

韩城见黄翌青拉住了暴怒的东平郡王,也先松了口气,猛地呼出一口气看着东平郡王,尽量以平和的口吻道:“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可这事儿确实千真万确,殿下要是不信......侯爷还叫我带了良娣娘娘的亲笔信来给您瞧......您瞧过之后就明白了......”

他断然没理由无的放矢,说有亲笔信,真就该有的,东平郡王眼前一黑,真的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在了桌旁,钱应跟黄翌青连忙伸手去扶,也惊得不能言语。

最后还是钱应做主,尽量平缓了心情,看了韩城一眼,换上了一副恳切的神情:“你若真是替锦乡侯办事的想要亲近我家殿下,就该知道如今我家殿下是个什么处境。到了这个地步了,你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我们才好信不是?否则,我们贸贸然就听了你的话跟你走了,你若是太孙那边的人,我们怎么办?”

韩城松了口气,只要肯听人说就是好的,听钱应的意思,是有了几分相信了,他忙点头:“有的有的!真的有良娣的亲笔信,就在我怀里,郡王尽可拿去看!”

钱应亲自伸手去掏,退后几步交给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一目十行,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险些两眼一闭直接晕过去。

屋子里静的吓人,东平郡王隔了极久才重新有了反应,他红着眼睛吩咐黄翌青:“叫陈大人带几个人进来看着他们。”

一面同钱应绕过了屏风进了内室。

东平郡王向来认钱应做个心腹,有什么事情并不瞒他,何况此事攸关性命前程,他如今已经六神无主,实是没了主意,伸手把信递给了钱应。

钱应有一瞬间犹豫,若是看了这信,那他可就再也脱不了关系了,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是不看这信,他作为东平郡王的属官,也同东平郡王脱不了关系的,于心内无声叹一口气,拿了信扫了一遍。

他倒是比东平郡王镇定许多,许是因为东平郡王除了性命前程之外还被换了爹,不管哪一点都难以承受,他以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事儿就没那么糟了。

“通篇有哪一句话写明了您不是太子血脉?”钱应松了口气,他当初总觉得范良娣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就是容易感情用事,做事不计后果,可现在这么看来,范良娣在男人身上却还真有几分本事,这封信暧昧固然是暧昧至极的,可是要说有哪一句话是写明白了的,却真的找不出一句来。

最露骨的也就是一句‘死了个韩止,你害怕以后没人为你我摔盆捧灵不成?’,这话自然可以理解为范良娣是想说明不止韩止是锦乡侯的儿子,可是也可以理解为不知多少种意思啊!

他松了一大口气,神魂终于归位了,觉得脑袋暂时也可保全了。

这分明就是韩正清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罢了,居然会对这样没有一点可信度的话信以为真......钱应忍不住嗤之以鼻,随即又觉得心里发沉-----韩正清总不至于真的傻成那个地步,凭着一张纸,当然由范良娣说破了天他也不会信,肯定是真的同范良娣有过不可告人的关系,他看向东平郡王,东平郡王的脸色俨然也难看到了极点,想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第二十三章 套话

这就委实有些尴尬了,可尴尬归尴尬,难堪归难堪,眼下这时候,还是保命要紧。

外头黄翌青跟陈德忠吩咐人把韩城看的死死的,也都进来了,这着实不是小事,不仅不小,还是足以左右他们性命前程的大事,他们也顾不得什么隐秘不隐秘的了,该听的还是要听的。

东平郡王见他们进来,面无表情的坐直了身子,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垂下了眼睛:“通篇的确没一个字提我不是父亲亲生的,可现在人都找到头上来了。”

说起来,东平郡王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韩正清要给他送有毒的人参,又叫他把人参送上去给太子了,可他半点不能为韩正清对范良娣的这份痴情感到多么感动,他只觉得恶心。

对,一个敢觊觎他父亲的妃子的男人,无比叫他恶心。

太子待他是极好极好的,他还记得无数个夜晚,身体不好的太子从前殿议事回来,还要来他寝殿给他盖被子,还有......到他出发来湖北,太子都用尽力气给他指了个陈德忠跟着,还帮他把有毒人参的事遮掩得天衣无缝。

有了太子这个父亲在前头做对比,任凭韩正清掏心掏肺呢,东平郡王也只会觉得他的心腥膻。何况韩正清给他有对人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被发现的下场?!

是,韩正清的话说的极是好听,说什么早有后招,到时候会把这罪名栽赃在太孙头上,可是到底是利用了他,到底是叫他承担了风险!

现在又要来用同一套说词诓骗他,打算让他跟着韩城去晋地。

去晋地做什么呢?!他好端端的,有皇子王孙不做,放着正统的身份不要,跟着一个乱臣贼子改名换姓?!简直可笑至极!

陈德忠较钱应和黄翌青想的又更加恐怖一些:“这不是,不是太孙他们......”他又自动闭上了嘴,韩城可是韩正清的亲弟弟,就是韩正清的一条狗,除了韩正清,还有谁指使得动他?

可是不是周唯昭,不是崔应书,事情就更可怖了,反正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接了钱应递过来的信展开来一看,头脑倒是比钱应和黄翌青清楚,面不改色的看向东平郡王:“无根无据的,殿下信它作甚?就算是字迹一样又如何?这天下能模仿人字迹的多了去了,如何证实这就是良娣所写?良娣已经仙去,说句不敬的,死人不会说话,任由谁都能波脏水,殿下自己却不可有这等想法,不说太子殿下有内起居注可供查阅,天家血脉,哪里是玩笑事?不必信他。”

东平郡王发紧疼的厉害的胸口顿时轻松许多,他不动声色的移开了放在胸前的手,双手改为抓紧了椅子把手,看了在场三人一眼:“不知韩正清意欲何为。”

韩正清是个疯子,这是他们几个人如今一致的看法。疯子是很吓人的,尤其是韩正清这样的疯子-----就算东平郡王真是他儿子,他这样闹出来也不是想东平郡王好的架势啊,这分明更像送东平郡王去绝路,当然了,也有例外,比如说这江山换人坐了,换成他姓韩的做,或者跟他熟的人做。

陈德忠嗤笑一声,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钱应机变,察觉出陈德忠的异样,连忙发问:“陈大人这是怎么了?”

陈德忠已经站了起来,奔出了外间,不顾自己五十多的年纪了,提溜着韩城的后领就把他给提溜进了内室。

钱应和黄翌青都跟着站了起来,东平郡王眉头动了动。

“韩正清为什么叫你来接郡王?”陈德忠把面部表情控制的还算不错,总算没有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可是黄翌青却眼尖的瞧见他手指在颤了。

是啊,好端端的,韩正清真的信了这信上的话的话,怎么会来带走东平郡王?他难道不知道东平郡王要真是走了才是前程全无?这不合乎情理啊。

韩城察觉了东平郡王的暴躁和杀意,生怕东平郡王一怒之下真把他给杀了,有些无奈的看着东平郡王:“郡王殿下,这信您也看了,别人说的您不信,侯爷给您带的话您不信,良娣的话您总该是信的吧?难不成侯爷还会害了自己的儿子不成?”

钱应摸了摸鼻子,韩正清会不会害自己儿子他不知道,可韩正清对亲生儿子的死活无动于衷这一点他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陈德忠看得出东平郡王的厌倦和暴怒,他用安抚的眼神看了一眼东平郡王,转头看着韩城温声道:“这信不信的,关键他不合情理。我们郡王这王爷当的好好的,忽然要他去晋地做什么?他可是郡王,他这么一走,你们知不知道干系有多大?牵连有多广?”

韩城双手被捆绑在背后,听陈德忠这么说就讥诮的笑了一声:“有什么干系?!这朝廷马上就要大乱了,到那时候,谁还顾得上郡王您?就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我们侯爷为了保全您,也为了您以后的荣华富贵,才要接您走啊!”

来了!钱应跟黄翌青乃至陈德忠和东平郡王心下都是一惊,这心跳声几乎可以媲美惊雷。

陈德忠很惊讶,于是这只狡猾的黄鼠狼就真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拔高了声音:“什么朝廷大乱?你莫不是在跟我们郡王说笑话?这朝廷好端端的,怎么乱的了呢?!”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韩正清这个时候派人来,就绝对不可能是心血来潮。

韩城挪了挪自己的手,又挪了挪屁股坐的舒服一些,抬头看着他们:“我骗诸位大人做什么?!现在是为了郡王安危,只要郡王一到晋地,朝廷必定就乱起来了!”

妈蛋,所以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摊手,我姑姑因为照顾我奶奶的事跟姑父打起来了,简直天都塌下来了一样,我也是惊呆了。呵呵,只有我活该的样子。

第二十四章 抉择

东平郡王终于表现出了不符合他年纪的冷静与沉稳,他抿着唇淡淡的瞥了韩城一眼,一撩袍子坐下了,坐的端正笔直,连语调都平淡的出奇:“那你跟我说说,怎么个乱法?”

他实在是对他母亲失望透顶,从前心里或许还有一丝母亲能操纵男人对她死心塌地的庆幸,可是当事过境迁,当事到临头,那丝庆幸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厌恶。

他是天之骄子,是太子捧在手心里疼宠了这么多年的皇孙,他原本就算是不争那个位子,也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前程,可是就因为他母亲的贪婪无知,也因为韩正清的痴心妄想,他父亲跟他的名声都即将要毁于一旦。

韩城见东平郡王彻底平静下来,似能听进人说话了,终于吁了口气。眼下时间紧急,何况他来湖北的事情虽隐秘,可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崔应书那边也是很难应付的,能劝服东平郡王,自然是越快越好。思及此,他也不能再卖关子,一气跟他说了韩正清的打算,看屋里几个人包括东平郡王都目瞪口呆,还咳嗽了几声把他们给咳嗽的回了神,才眉飞色舞的跟东平郡王畅想起将来:“您瞧,是不是只要您一跟我们走,朝廷就会大乱?”

钱应跟陈德忠互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面如死灰的脸色-----依韩城这么说,恭王竟然是要反?!而且勾结恭王,给恭王提供支持的居然还是韩正清?!

恭王是疯了吗?韩正清也是大同守将啊!

饶是狡猾如陈德忠也只觉得一阵晕眩,顿觉自己死期将至,看一眼东平郡王,生怕东平郡王动了心-----一旦东平郡王真的决定要跟着走,那他们作为东平郡王的心腹,当然是必定也得跟着去的,要是不跟着去,韩城不可能放他们活命。而一旦跟着去了,那他们的家族呢?那他们的妻儿亲朋呢?!甚至不用再多说,陈德忠都觉得自己喉咙隐隐作痒,险些一口鲜血喷出,却强忍住了看着韩城。

韩城见把几人都镇住了,更是完全的放了心,一鼓作气的再说了下去:“我们侯爷也是为了郡王的安危着想,要不是为了郡王,早也闹起来了。就是怕到时候有人发现郡王跟他的关系对您不利,所以才派我们快马加鞭的赶了来,就是为了把您接到晋地去。”

他说着说着,松了口气恳切的看向东平郡王:“虎毒不食子,我们侯爷怎么会对您不利呢?就是上次老参的那事儿,其实他也是有了周详的计划才敢让您献上去的,您的前程,他早给您打算好了。日后......日后恭王得势,凭我们侯爷的功劳,怎么也能封王拜相,到时候您跟现在也差不离。”他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口水示意东平郡王上前。

钱应和黄翌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刚才才缓和了的一口气顿时又堵在了胸口,让人堵得难受,韩正清这些打算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简直不可置信。

可是事情偏偏就发生了,韩正清还真的打算做个乱臣贼子,助恭王谋反。简直何其愚蠢,这样的蠢事都做的出来!

如果东平郡王要答应.....东平郡王或许会答应的,钱应黄翌青担忧的互相对视一眼,皆闭上了眼睛。

东平郡王果然朝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韩城旁边,陈德忠一声殿下吞进了肚里,长叹了一声。

韩城悄悄附在东平郡王耳边:“郡王不必为了除了皇室身份而可惜,侯爷说了,只要您想,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您要的,他都会给您的。”

在韩城看来,自家哥哥对东平郡王这个儿子是真的没话好说了的,他对韩止也算得上不错,可是那也只是不错罢了,跟东平郡王这么一对比,就很不够看了------为了东平郡王,连谋反的事都肯做,简直豁出了性命去了。

东平郡王垂下眼睛退后了几步,须臾,毫无预兆的抬脚往韩城胸口重重的踹了一脚。

韩城被踹懵了,全然不知道东平郡王这是发的什么风,他可是东平郡王亲爹派来的,东平郡王到底知不知道事情严重性?!

真是,好说歹说的,怎么就听不明白?韩城实在忍不住了,虽然双手绑在身后抬不起来,也不方便坐起来,仍旧没忍住嚷嚷起来:“郡王殿下!您还看不清楚局势吗?现在除了我们侯爷那里,您哪里还有活路?!我出现在这里,您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啊!崔应书又跟个狐狸似地,哪里有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他,恐怕不久之后他就要过来了,到时候您打算怎么跟他解释?!您还是快跟我们走吧!”

东平郡王面无表情的看向陈德忠:“堵住他的嘴巴!”

陈德忠一声不吭的照做了,半点犹豫也不曾有,转过头来看着东平郡王欲言又止:“殿下,这人虽然胡言乱语,可有句话说的没错,崔侍郎他的鼻子向来比狗都灵......”

他们来了湖北之后先就解决了魏氏父子的事,而后跟着崔应书抚灾,虽算不上有矛盾,可天生立场就不同,崔应书是天然的太孙党,无时无刻的没派人盯着他。

韩城他们进了他的门,恐怕他转头就知道了。

这也是韩正清的另一层打算吧?怕软的不行,就打算来硬的,威逼利诱通通上阵。

东平郡王到了此刻反倒是想开了,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一刻思绪这么清明过,他朝陈德忠摆了摆手,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口:“如果依陈大人的意思,是要本郡王跟着他去吗?”

跟着去了,就是乱臣贼子,以后人人得而诛之,他们的父母亲人,全都不可能保全。陈德忠当然不愿意,可是还是那句话,不跟着去,现在他们也因为韩正清被推入火坑了,朝廷哪里能容的下他们?简直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死字。

第二十五章 将军

到了此刻,也的确没什么好避讳的了,东平郡王坐在椅上,脸上还带着闲适的浅笑:“我要是跟着走了,我母亲和我就成了什么人?我父亲又该如何自处?他是堂堂一国储君,哪里容人这样污蔑?!”

太子对他,仁至义尽。他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也的确是想跟周唯昭分个高下争个输赢,更想把周唯昭踩在脚底,可,不是这么个踩法。

绝不是这样,祸国殃民,遗臭万年的踩法。

钱应跟着东平郡王最久,情分也最深,听他这么说就猜出几分他的意思,压低了声音问:“那殿下的意思?”

东平郡王言简意赅,斩钉截铁:“不去。”

陈德忠松了口气----他毕竟是太子的人,东平郡王能想到这里,也不算对不起太子的偏疼了。

韩城简直目瞪口呆,着实不明白为什么东平郡王蠢成这样,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威逼利诱哪一样都用了,怎么东平郡王这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

他有些急了,竟真被他磨得把嘴巴里的帕子吐了出来:“郡王殿下,您可想清楚了,您现在就算留下来,恐怕朝廷也容不下您,太子殿下更不会认您当儿子了!”

他顿了顿,心一横干脆扯开了嗓子喊了一声:“何况侯爷毕竟是您亲父,您如此忤逆不孝,可不是人子所为!”

东平郡王的怒气并没被他激起来,他转头看了韩城一眼,冷笑了一声:“什么父亲?我父亲现在正位东宫,我乃是玉碟上记载的皇孙!”

韩正清这等佞臣贼子,怎么可能是他的父亲?!

钱应一把拉住了他:“殿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顿了顿:“既然殿下有了决定,那咱们就商量商量。”

韩城说的也没错,留下来恐怕朝廷也容不下他们,实在是韩正清这一招太损了,崔应书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的确是该好好商量商量,东平郡王还是一副冷静过头的模样,把他们三个都看了一眼:“把他们通通交给崔侍郎。”

这回不仅韩城目眦欲裂,连陈德忠和黄翌青钱应都惊得呆在了当场,尤其是陈德忠,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由喊了一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