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就到了固原!

他们现在简直是腹背受敌!韩正清听见是昌宁那边主动放行,简直气的七窍生烟,碰上恭王这么个拖后腿的盟友和主子,简直是他前世不修。

他这世聪明世,明明什么都已经想到了计划好了,竟然可能要死在这个疯子手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完蛋

选错了盟友的报应就是这样,来的又急又快让人根本猝不及防,韩正清这回是真的觉得自己被气蒙了,抬脚脚就把茶几踹了个底朝天。

心腹心里苦,他也想踹东西,这他娘的实在太刺激了,他有些接受不了。原本是打定主意了要功成名就的,没想到造反这么大的事儿闹到最后却跟儿戏似地,恭王竟然也能办的出来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实在让人太伤脑筋。

而且现在伤的还很可能不止脑筋了,还有性命。他咳嗽了几声咳掉了喉咙里的痰,仰着头看韩正清:“侯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他问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声音都是抖的,根本说不出句不抖的话来。

开玩笑,为了跟着韩正清造反,他们什么也不顾就闹起来了,家老小可还都在老家呢,造反成功当然是带着他们鸡犬升天,可造反不成功,那等朝廷腾出手来,他们就是家老小共赴黄泉了。

韩正清自己心里焦躁的更是厉害,连夜召集了人议事,连也谈那边派来盯梢的人也叫上了,仔细说了墓前情形,很是沉重的告诉他们已经没了后路走,要是失败了-----就要跟也查样,生死不知,如今恐怕还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里。

底下的人七嘴舌,可是说的都没什么底气,都知道恭王这个家伙反了水,猪油蒙了心,没了恭王,现在镇南王定远侯又到了固原了,只能拼尽全力战了,而就算拼尽全力,恐怕也未必就能赢。

韩正清恨不得把恭王大卸块,恭王也恨不得把韩正清大卸块,在他看来,他自己会让人撤兵是情有可原的,他为什么要帮韩正清当这个踏脚石?韩正清要是不先起坏心思不算计人,他又怎么会让人撤兵,又怎么会眼看着西北成了盘乱局?

听见说崔绍庭把庆州府攻破了,他觉得开心又觉得恼怒。

开心的是让鞑靼人看看只认识韩正清的后果和下场,恼怒的是崔绍庭居然有这个本事,这么快就把庆州府攻下来了,这么来,那等收拾完了崔绍庭,很快就是自己了呀。

他平时脑子转不动,现在脑子却是转的动的,忙让韩止跟过来,看着韩止很是烦躁:“那我现在怎么办?就等着韩正清被崔绍庭打死吗?”

他会觉得韩正清会被打死是因为崔绍庭确实厉害,连鞑靼铁骑现在都被他打的到处跑,听说也查都不见了踪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崔绍庭这股子冲劲儿,又有定远侯镇南王的援兵,打败韩正清只怕不是那么难。

毕竟韩正清的兵力又不全是在荆州,几个府都布了兵力,荆州恐怕也就两三万人守着,崔绍庭手里能用的就有三万左右,再加上定远侯他们的人,韩正清根本没有优势。

韩止不慌不忙的抬了眼皮去看他,反问他声:“难道您不想看着他死吗?”

当然是想的,恭王最恨被人当工具利用。

可是现在看着韩正清死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自己好像也快倒霉了啊-----广平府丢了也就算了,现在连平安县都丢了,平安县都丢了不要紧,黄清已经陈兵万摆开了架势,显然是要冲着太原来了。

他可不想看着别人的热闹,自己也不声不响的就跟韩正清样死了,那看热闹的就变成他在京城的爹和娘还有他那个惹人嫌的大哥和太孙了。

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生,因此朝着韩止吼了几声,很是热血上头气的厉害。

韩止点了点头,又劝他:“您别急,黄清不是刚吃了个败仗吗?”

这倒是,黄清想着要先从太原的补给下手,去西路截粮食,被灰溜溜的赶走了。

韩止见他神情放缓,就又笑道:“何况您急什么呢?崔绍庭和黄清再厉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西北的粮食都被咱们囤起来了,他们又不会变出粮食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现在是靠着抢了几座城池下来才暂时坚持住了,否则,其实他们根本就个月都撑不下去。

恭王想通了,又眉开眼笑起来,最近他的情绪向来很是大起大落大开大合。

对对对,他们再厉害,可是他们没粮草啊,没粮草就是纸老虎,他怕他们这些纸老虎做什么?

想通了,他就松口气了,又赶紧再让人出去打听消息。

打听消息的很快就又送回消息来了,说是韩正清应付的很是吃力,崔绍庭却打的越神勇。

恭王笑了阵,他就是爱看利用他的人倒霉,可是笑完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又去问韩止:“那他们打下了荆州,荆州可是有不少粮食啊!”

孙二狗摸了摸头,看着恭王,心里啧啧了两声。

看样子还是没彻底失心疯,没蠢的直接去吃屎,还是能想得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嘛。

韩止仍旧轻描淡写的抬了抬眼皮,根本不担心的模样:“崔绍庭打进韩正清那里,韩正清也不是好欺负的,到时候就算他打败了韩正清肯定也是损耗不小。我们趁机......”

恭王回过神来了,拍手叫了声好:“对!趁虚而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直接把崔绍庭弄死。”

到时候西北只剩了他,鞑靼人要是还想继续往京城去,只能跟他合作。

那还有什么能限制他?

韩止看上去很是坦诚的再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这才转入了重点:“若是王爷不嫌弃,我愿意充当先锋官,先往荆州去探听消息,到时候好抓紧时机举把崔绍庭拿下。”

恭王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让他领着两千人充当先锋营,先赶往荆州了。

韩止当然不是真的去做什么先锋官的,他是去要韩正清性命的,这个人的性命,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他要亲手杀了他,送他下去见小范氏,让他去地府和大范氏做伴,两个人起跪着给小范氏忏悔。

第一百八十七章 熟人

年少的时候韩止从不喜欢自己的母亲,相对于和善可亲的姨母来说,他母亲简直对他冷淡的不像是个母亲,可是孩子想亲近母亲乃是天性,最讨厌小范氏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想着,以后等小范氏后悔了,他也不理她,好让她知道知道被人无视的痛苦。

就算他母亲真的恨不得他死,他再变态,他也不想母亲死的。

可他母亲就是死了,而且还是为的他,为的他妹妹,这个事实逼得他几乎疯了。

他曾经最信任依赖并为止谋算奋斗的两个人,起摧毁了他的信仰,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如是。

韩正清却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他现在只为崔绍庭的事心烦的紧,可偏偏崔绍庭那边又没动静了,这让他在觉得有喘息的时机的同时又觉得很是伤自尊。

从前什么时候在乎过崔绍庭的逼迫,有阵子,这西北甚至都差点尽数落入他囊中,可现在听见崔绍庭三个字就得吓得抖抖,这日子过的,太他娘的憋屈了。

他从枕头里拿出信来看,看了遍再看遍,摸着信又是痛又是累,东平郡王不认他,现在又被人围着打,连原本想着打进了京城以后再和东平郡王说清楚的指望如今看来也极难实现了,他心里难受。

定远侯和镇南王可不管他的难受,他们只怕他难受的不够。

真到了固原,他们心里这口气就彻底松下去了,从开始镇南王步步失利被迫龟缩在晋中动弹不得,到后来定远侯在大同被韩正清逼得生死不明,谁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天,连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劫后余生的滋味实在太让人庆幸,又让人觉得不安,现在直到见着了崔绍庭的面,他们才觉得心里踏实了。

他们是连夜领着韩阳韩语奔赴的肃州,现在肃州庆州府都被崔绍庭拿下了,他要在那边处理接下来的事,要是没人看着,恐怕士兵们没了分寸,连自家人的东西也抢也拿-----肃州虽然是个小粮仓,也经不过这么多人马的吃喝,早就快山穷水尽了,但凡他们再晚些拿下庆州府,他们就完了。

现在拿下了庆州府,还顺带拿到了鞑靼人的不少辎重和粮草,实在是太划算的买卖。

正看着人登记造册,把俘虏的名单也都整理出来,伤亡的名单要重新去确立,就听说镇南王和定远侯来了,立刻就立了起来,亲自出了营帐去迎。

老友相见,又是此情此景,都有些红了眼眶。

路然听见消息赶来,哭的最狠,他跟定远侯起在太原混了那么阵子,对定远侯的照顾很是感激,情分也在生死与共里堆出来了,直替定远侯悬着心,现在看见定远侯活生生的,真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逗得定远侯都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往他肩膀上锤了下:“好了!你这模样,倒不像是当过双面间谍的,倒是没见过世面的穷书生。”

韩阳拈着颗花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哭,等定远侯把他喝住了他才挠了挠头问路然:“莫不是崔大人不给你吃不给你喝?怎么把你委屈成这样?”

韩语忍着笑往他头上也凿了下,瞪他眼。

路然跟韩阳也是熟的,呸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去看崔绍庭,见崔绍庭带着笑,知道崔绍庭也是开心坏了,眼睛热眼泪又流出来:“总制大人担心的不行,我也担心的不行,还以为你们熬不过来了......”面坐下来接了韩阳倒过来的水喝了大口,哄着眼睛道:“不过我们也快熬不过来了,差点就要死了,你们应该听固原知府说了。当时只要恭王再晚那么两天撤兵,我们就真的死透了。”

说起这事儿来,他到现在还是忍不住后怕。

定远侯点头:“我们听说了。”说着转过头来看崔绍庭:“知道为什么退兵了吗?”

崔绍庭也是刚知道,之前虽然好奇,可毕竟没渠道,而且那个时候,趁机鼓作气才是正经道理,去关注这些事根本没什么意义,等闲下来了,才有空想想为什么恭王会脑子忽然被屎给糊住了,做出这么个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来。

他从袖袋里拿出封才刚塞进去的信给定远侯和镇南王让他们看,嘴角含着点半是嘲讽半是沉重的笑:“托了旧人的福。”

旧人?谁是旧人?镇南王伸手拿了信看,面色都有些复杂奇怪。

“真活着?”良久还是镇南王先问出了声,看着崔绍庭颇觉不可思议:“不是死了吗?”

韩止居然还活着,这实在太让人震惊了。当初锦乡侯府闹的那场可是令人记忆犹新,都说韩止为了抵抗官兵被烧死在船上了,怎么又说活了?

这里头的缘故就多了,崔绍庭总不能说是自家外甥女故意放走的,含含糊糊的没说,反倒是看着韩语和韩阳:“你们两个知道这人的性子么?”

他来西北来的久了,没赶上韩止闹的那些事,只从外甥女信里知道星半点,只知道韩止很是偏执,却不知道偏执成了什么地步。

现在韩止在恭王身边,撺掇着恭王要跟韩正清撕破脸做对,可是等韩正清完了之后呢?这个人蛊惑人心的本事那么厉害,他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也是不能再放走的。

韩阳跟韩语都被问蒙了,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没回过京城,哪里知道京城是个什么模样,更别提嫡母和嫡兄了,只知道嫡母嫡兄都死了,没想到现在又说嫡兄活了,而且还回来找韩正清算账来了,完全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错愕了会儿就都忙着摇头。

镇南王却有些知道韩止这个人的毛病,摇了摇头把叶景川和叶景宽对这个人的评价都说了,末了皱着眉头:“就是个脑海的哪吒,没浪也能搅出风浪来。他既然是为着韩正清来的,就真的是为了韩正清来的。现在咱们也别管他了,先集中精神把荆州拿下吧,拿下了荆州,才能对付鞑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眼熟

拿下了荆州,韩正清就不成气候,而韩正清旦完了,就能集中精力全力对付恭王了,拿下了恭王,才好继续收拾这些在他们大周境内肆虐横行的鞑子。

崔绍庭没说话,他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许久,才绽出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来:“韩止,来荆州了。”

韩止这人,向来是惹人嫌的,镇南王就很嫌弃他,两个儿子也通通瞧不起这个手段太过阴毒的人,可是现在听见韩止的身世,又觉得韩止有些可怜。

个孩子,从小就被别有用心的养大,到最后养大他的那个人又要杀他,而且还把他和他母亲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么多年,这换做谁,也要疯掉的。

他顿了顿,问崔绍庭:“按理来说,他从福建到这里,不论如何也得费番时间和功夫......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得先安全上岸,然后从南到北,可是他哪里来的路引?据我所知,郭怀英看福建看的极严,对身份盘查也极为严格......”

这绝不正常,王伦他们这么厉害也照样不敢上岸,再厉害也只能在海上和东瀛打转,而个韩止,哪里来的这个本事?

崔绍庭就朝他笑了笑,脸心照不宣的表情。

镇南王立即就明白过来他这个笑的意思-----是有人在提供便利,是有人故意放韩止过来的,而这个人,除了宋楚宜,还有谁呢?

“他有那个本事?”镇南王向来很相信宋楚宜的能力,更相信宋楚宜料事如神的本事,可是他觉得韩止不能以常理来推断:“他或许会杀了韩止,自己占领荆州......”

定远侯现在倒是听明白了,还没等崔绍庭说话就紧跟着摇头:“这不大可能的。”他说:“韩止如果真的如同你们说的那么聪明,那他就该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他要是杀了韩正清占领荆州,头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他-----就算是他打算杀了韩正清取而代之然后和恭王鞑靼人合作,可是我们会给他机会吗?他应该看得懂局势的。”

镇南王并没因为他的话而觉得安慰,这种事谁能说的准,有准备总比没有准备的好。

显然崔绍庭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样,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了。”

路然自告奋勇要去做细作打探消息,他从前是韩正清的人,对韩正清很是了解,打探消息很是有手,现在这时候,情报工作尤为重要。

崔绍庭也答应了,见韩阳和韩语从头到尾没开口,就问他们要不要先回固原去。

韩正清毕竟是他们父亲,就算是他们再恨韩正清,要亲手杀了他,恐怕也是心里不好受的。

韩阳埋着头没说话,过了半响才决然摇头,脸上带着点嘲笑和讥讽:“他让我哥去湖北的时候,已经知道叔叔死了,已经知道那边出了事,东平郡王根本不认他。可他还是让我哥去......在他心里我们从来不是他儿子......”他顿了顿,冷笑出声:“我们也的确不是他儿子。”他们两个的母亲都是被韩正清强取豪夺弄到身边的,玩了阵子现她们贤良淑德没有个性,就又弃如弊履,这样的人,要他们认他,实在太难了。

韩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也笑:“他说的是,总制大人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不会手软的,遇上他,我会亲手杀了他。”

崔绍庭朝他们点了点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这两个孩子真的都是好孩子,可惜碰上的是韩正清这样的父亲。

叙旧完了,该谈正事,也查还没找到,绝不能让他逃走,庆州府守城门的兵力增加了两倍,韩阳韩语亲自带队下去挨家挨户的搜查,不会说汉语的通通要抓起来审问。

也查过的如履薄冰胆战心惊,最紧急的时候几乎已经跟那些周兵面对面,幸亏他的个亲卫聪明,大喊了声就跑,让他有可乘之机逃走。

可是这样的幸运能有几次呢?城里简直如同铺地毯样,每个角落都没被放过,他觉得寒风刺骨,也觉得烈火烧身,整个人半冷半热,差点儿被自己吓死。

韩正清倒是没被自己吓死,他在想后路。

如果万不成,真的被崔绍庭攻进来了,那他能怎么办?

悄悄的,带上些亲卫,往也谈那里跑,或许还是成的,可是去了之后,地位就大不如从前了-----从前他虽然也帮鞑靼人做事,可他位高权重,说了是算的,顶多也就是个合作关系,互惠互利,谁也别想叫谁孙子,可如果旦投奔去了也谈那里,那以后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得当鞑子的狗,潜意识里,他是不愿意当鞑子的狗的,谁愿意不当人去当狗呢?

这么忧心忡忡地想,他有些疲倦的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算起来他已经连着三天没合眼了,只在跟众人商议如何排兵,如何布阵,实在是累得厉害。

没过会儿,他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安,晃了晃头醒过来,坐直了身子。

本来空无人的营帐里有个清瘦的士兵低着头在擦桌子,他皱了眉呵斥了声:“谁让你进来的?!”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私自不经通报就进他的帐篷,若是崔绍庭那边的奸细,那......他面色铁青,面无表情的冲他道:“你过来。”

背影站着没动,头也没抬。

他越觉得诡异可疑,冷笑了声加重了语气:“我叫你过来,你没听见?!”

背影僵了瞬,极缓慢极缓慢的转身。

韩正清正好站起身来朝他走了两步,目光抬就看见了那人的正脸,不由僵在了原地,这脸怎么看怎么熟悉,倒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地。

他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不甚在意的问他:“谁让你不经通报私自进来的?!”

训斥完了又觉得不对,眼前的人面貌简直太熟悉了,熟悉的让人完全无法忽略这熟悉感......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吓傻

韩正清想了好一阵,也没有想起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只是对面的人眼睛里流着的莫名的光,却又莫名的熟悉。

他过了很久很久才想起来,好似在十几年前,他身边也有这么一个,看见了他双眼就会发出光亮来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休息脑子有些转不动,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趔趄坐在椅子上,垂下了头很困惑,怎么看怎么熟悉,可偏偏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好像是被谁塞了一团棉花,浸满水就沉甸甸的,让人什么也想不清楚。

直到眼前这个熟悉异常的人朝他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甚至算得上是诡异的微笑,朝他喊了一声:“父亲。”

他才终于惊觉眼前这个杵着的像是一根木头一样的人究竟是谁。

韩止!他脑子里的棉花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想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又好像仍旧混混沌沌什么也不知道,生平头一次害怕起来。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害怕,他从来就不信鬼神不信轮回,当年小范氏骂他和大范氏的时候,常常对他们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从来都嗤之以鼻。真的举头三尺有神灵的话,这世上还会有这么多不平事?简直笑话。

可是现在一个明明已经应该死了很久的人忽然站在了他跟前,他却又想起这句话来了,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么,眼前的韩止.......还是他之前的儿子吗?

韩止把头上的帽子一把扯下来,转了转脖子活动了活动筋骨,很是悠闲自在的倚着桌子站住了,嘴角上翘的飞快开口:“怎么,吓傻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无所顾忌的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看起来:“这不像是侯爷的作风啊,侯爷是什么人,都敢造反敢勾结鞑子的人,可以说有通天之能,怎么会怕呢?你从前不是最爱说一句话,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吗?我现在就算真是个鬼,你也不该怕我啊。”

韩正清脑子有些混乱,嘴唇抖了抖没说话。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的原配没给他生孩子就死了----是被大范氏毒死的......不,他其实也有份,他明明知道,却还是纵容了大范氏那么做。

所以韩止,的的确确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虽然不信神佛鬼怪,可是对流着自己的血的孩子,着实做不到无动于衷,在韩止刚出生的那几个月,他甚至连大范氏都抛在了一边。

从前对大范氏求而不得的痛苦好像瞬间就被治愈了,小孩子天真的笑脸,亮的出奇的眼睛,每一样都击中他的软肋。

他那个时候甚至在想,其实得不到大范氏也不是那么要紧,小范氏也一样是表妹,还给他生下了孩子,他那时候还有些如释重负,觉得放下了执念,以后好好过日子整个人生都会轻快起来。

谁也没料到小范氏竟会因为自己对孩子太过亲近而想捂死孩子,他气急了,那时候还是大范氏想法子找了奶娘,给韩止配了得用的丫头,后来他还是尝试过亲近儿子女儿,小范氏就又想给他们下毒然后自杀,要不是大范氏找了名医,孩子们的性命早就没有了。

这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他也就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开始对小范氏不管不顾,听了大范氏的话觑准时机接了父亲的班,来了大同镇守,开始给大范氏充当马前卒。

得不到的越是想要,何况大范氏总是对他若远若近若近若离,他渐渐的,终于把畏他如蛇蝎的小范氏抛到了脑后......

这些过往他都不大记得了,以为自己是全然忘记了的,可是现在儿子站在了自己跟前,才知道他根本就从来没忘记过。

他喉咙有点干涩,半响才出声喊了一声:“阿止......”

这是小范氏临死之前喊过的小名,终其一生,小范氏也就喊过这么寥寥几次,韩止笑了一声,这笑里带着全然的嘲讽:“你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字,难得。”

他说完难得,当然不真的觉得难得,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头皱成一个奇怪的弧度:“东平说,你从族谱上删了我的名字,把我的骨灰拿出来洒了,他就认你做爹,你做了吗?”

韩正清愣住,没有明白韩止是在说什么。

他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醒了过来,韩止为什么还活着?韩止怎么会提到东平郡王?东平怎么会写信?

东平写信?东平有写信给自己?

他愣住了,一张口先问的居然是:“东平写信给你?什么时候的事?”

天要塌了,都不能阻挡他想东平郡王,韩止一颗心登时冷硬如刀,他嘲讽的牵了牵嘴角:“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没死?”

韩正清再一次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错愕的看他一眼,想说话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的思绪从来没有乱成这样过,死而复生的儿子带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已经没法儿正常思考。

可是饶是如此,刻在了心里已经已经成了心魔的东平郡王也是不能忘的,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了东平郡王的事。

韩止嗤笑了一声,他这个儿子跟东平郡王比起来在韩正清心里的分量,一目了然,他意兴阑珊,没有心思再去跟眼前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虚已委蛇了。

韩正清朝他走近了几步,好似这才彻底接受了他是真的活着的事实,大张着嘴巴问他:“你怎么还活着?那你这些年都去了哪儿?”

他有很多问题迫不及待的要问,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儿子能死而复生,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能找到自己跟前来。

朝廷都下了榜文了,削了户籍的人,怎么又出现了?

韩止盯着他笑了,笑的让人毛骨悚然心里发凉,轻轻的动了动嘴巴:“你知道为什么恭王会忽然撤兵吗?”

这一句问话把韩正清彻底钉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韩止,瞪大了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一百九十章 了结

韩止按了按手指,出咯咯咯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是渗人。

他曾经满怀怨恨,直到现在其实也依旧满怀怨恨,他早不把韩正清当爹了,可是韩正清欠他的,却定要还。

韩正清往后退了几步又猛地朝前扑,双手摁在韩止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头懵懵的问出的第句话居然是:“你把东平怎么了?”

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就只记得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事儿,而从他少年时期开始就心心念念惦记了辈子的,除了大范氏,和后来的东平郡王,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韩止抬脚砰的声踹在韩正清肚子上,看着韩正清如同直断了线的风筝飞到了椅子上连带着椅子起往后噼里啪啦的倒,冷笑了声欺身逼近。

说起来实在是让人心里太不平衡了,他只想着要找韩正清报仇,可是在韩正清眼里,不管是他的复活还是他的目的,居然都及不上东平郡王这四个字重要,。

他蹲下身来抬手捏住韩正清的下巴,用力死命的箍住了往上抬,捏的他的下巴都好像脱臼了,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眼里闪着阴狠的光:“东平?”他玩味的看着韩正清悬心的模样,好整以暇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和憎恨:“你说表弟啊?我能怎么着他?从小你跟姨母不就教我要对他好吗?”

外头心腹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声音带着仓惶的哽咽:“不好了侯爷,崔绍庭攻城了!”他痛哭流涕不能自已:“还是从我们防守最弱的西门攻的,定远侯亲自出阵,还带了火器,我们扛不住了......”

从得意到消亡,用的时间好像也就是瞬那么短,韩正清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向韩止,半响才张开嘴巴:“这也是你做的?”

心腹泪眼模糊的顺着他的目光去看,看见的居然是年少时的韩正清,不由觉得自己见了鬼,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年少时的韩正清,这压根就是韩止!

他的少主韩止!他瞪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连话也不会说了,连滚带爬的到了韩正清跟猴,牙齿打颤的问:“侯........侯......侯爷,这是谁啊?!”

韩止心情很好,他笑着喊了声叔叔,目光却是对着韩正清的,且毫无笑意,冷意森然:“你觉得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

心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看韩止,又看看韩正清,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毛都竖起来了。

韩止心情显然很好,还有空上下打量了他们眼,微笑着朝心腹努努嘴:“你出去。”

心腹我我我了半天,手脚并用奈何就是爬不动,欲哭无泪的正觉得心里冷,韩止就往他屁股上踹了脚。

然后他皮笑肉不笑的朝着韩正清走近几步,朝韩正清抬了抬下巴:“我们来算算总账。”

他说话的语气冷淡的吓人,韩正清眉目间阴沉沉的,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情绪,隔了许久才冷笑了声。

是真正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冷笑,他已经回过神了,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冷冷的拂了拂自己的袖子:“不管你为什么还活着,也不管你到底是为谁,我是你爹。”

从来没怎么尽过当爹的责任,事到临头却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我是你爹这四个字,韩止面色有些阴沉,觉得有时候母亲骂他骂的也不错,他果然跟韩正清流着样的血,都那么卑劣自私,又那么冷酷无情。

他也同般要控诉父亲不慈的儿子不样,拍了拍手掌笑了声:“你是我父亲?你是谁父亲?”他提醒他:“韩止已经死了,你忘记了吗?死在天津的码头上,尸体都烧焦了,朝廷不是让人去认尸了吗?既然你儿子都死了,你怎么又来认儿子?”

他瞧见韩正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觉得很受鼓舞:“你现在凭空说我是你儿子,你要不要脸?”

韩正清听的面色铁青,终于出口呵斥了声:“闭嘴!”

“闭嘴?”韩止觉得好笑,带着戾气猛地朝前扑,竟真的把韩正清扑倒在了地上,狠狠地按住了韩正清的肩膀,眼里怨气横生:“你敢做,还怕人说?”

韩正清觉得喉咙里干的厉害,忍着有些疼的关节,惦记着外头的形势,时顾不上韩止,使劲了几下也没挣脱,就有些急了,死命往旁边滚,跟韩止换了个方位,狠狠往他脸上甩了巴掌:“我是你老子!你看你跟我说的都是什么混帐话!”

韩止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是混帐话,他盯着韩正清的眼睛,几乎瞬不瞬的盯着,然后猛地笑起来,笑的志得意满,叫人心里慌:“我说的是混帐话?我说的是大实话。”他说完这生,见韩正清吩咐人进来,就朝他冷笑:“没人要理你的,周边的县都被崔绍庭拿下了,现在还有这城里,这城里也是守不住的。你们不是西门防守最薄弱吗?他们都知道的......”

句他们都知道的,说的韩正清毛骨悚然,他忽然想起之前韩止说的,恭王为什么要撤兵,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韩止,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多此举的问他:“你居然帮朝廷做事!”

他的儿子,个东平郡王不肯认他,孤注掷的要扒住朝廷大腿,另个儿子也费尽心思来坏他的事,还联合外人来算计他,这让他有种被背叛的厌恶感,他生气极了。

可是韩止从来不是会在意别人生气不生气的人,他喘着粗气看着韩正清,开口问他:“我帮朝廷做事怎么了?你们这种乱臣贼子,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吗?”

的确是人人得而诛之,韩正清脑子糊涂的厉害,觉得眼皮上下打架,好像是快要睡着了,他怎么好像半点力气都没有了?不,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一百九十一章 虐待

韩止从指甲里弹出剩余的点儿粉末来,话说的漫不经心残忍的有些可怕:“你看,这些鬼祟伎俩不是你教我的吗?怎么到头来,你自己点儿防备也没有?”

小的时候,韩正清就不大教他正常孩子该学的东西,他学的第课,是怎么防着人往他身上乱放东西,是别人给的东西不能随意接,这些习惯后来都渗进了他的骨子里,片刻不敢忘,可是他不敢忘,韩正清却忘了。

就好似他曾经把大范氏和东平郡王当成要保护的人,最后这两个人却朝他捅了最厉害的刀样,这种感觉实在不是很好。

因此韩止很不想叫韩正清开心,他伸脚踹开瘫软了的韩正清,居高临下的蹲着身子看着他,直看的韩正清心里毛,才从袖子里掏出了把刀、

韩正清想动,手脚却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思及刚才韩止刻意差点儿伸到他鼻腔里的手,就知道是着了道了,又看着韩止掏出刀子来,心里不知道怎么的重重的咯噔了下,目光终于有了慌乱:“你干什么?!”

韩止曾经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若是有天,他还能见到韩正清,他要把韩正清怎么样。

他给了自己性命,可是自己的辈子也相当于就毁在他手里,思来想去,实在做不到功过相抵,也实在做不到云淡风轻,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就跟对待范家那样,他要他们的命,而且不能让他们死的太痛快,这点上,他向来是有心得的,他从来就不是个有恻隐之心的人。

刀子早就被打磨得无比锋利,等这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他比划了比划,朝着韩正清额头狠狠划了刀。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韩正清有些懵,血很快流进他的眼睛里,可是他连抬手去擦的力气也没有,很快就有些看不清楚东西了。

韩正清又伸手在他喉咙上划了刀,这刀划得极轻极有分寸,韩正清能感觉到皮肉分离的声音,也听得见利刃划过皮肉的闷响,更能察觉得到股股往外涌的热流。

韩止其实已经有些没有分寸了,他不仅是想要韩正清的命,他还想韩正清能生不如死,可是他太想韩正清能晚点死又多受点苦了,所以饶是他经验丰富,时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叫韩正清的痛苦再多些了。

外头的骚乱越厉害,隐约友人哭喊着起火了起火了,韩止充耳不闻,也好似看不到韩正清面上的惊慌和挣扎,过了好会儿垂下眼睛,才看见韩正清血泪交织的模糊了的眼睛,嗤笑了声:“哦,你也听见着火了啊?”他声音很轻又格外的讥诮:“不过别急,这同你没什么关系,从我出现在西北那刻起,你就该知道你的死期将至了。这些都是我弄的......”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又带着几分满足:“都是我做的,我只想杀了你。”

知道自己会死,然后被逼无奈的等着血点点流干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韩正清吞咽了下,喉咙里好像是堵了口痰,韩止对着他说只想要他的命,他无论如何想不通。

外头隐隐现出火光,隔着这厚厚的帐篷,他也能感觉到外头的灼热,听说镇南王和定远侯对付吴千离的时候就是用的火,烧的吴千离放粮的帐篷干二净损失惨重,还有打也查的时候,也是放火,把也查逼得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还是关山闯了进来打断了韩止的动作,语气听不出什么急躁的告诉韩止:“少爷,打进来了。”

韩止笑起来,搁在从前,他是恨不得崔绍庭和镇南王他们死的,可是没想到居然也有他主动帮他们忙的时候,这么想着,手里的动作就更快了,韩正清像是团破败了的布偶,被韩止提了起来。

韩止把他重重的又重新掼在地上,跟他说了很多事。

说他从前是多么恨小范氏多么想疏远小范氏,说他对大范氏多好,说小范氏对大范氏多忍让。

然后开始说到大范氏怎么让韩月恒去东瀛当陪媵和亲,怎么算计他,怎么想让他死,怎么想让小范氏生不如死。

这些曾经生过的但是已经隔了很久的旧事重新被提起来,他心里的怨恨却半点也没有随着时间而减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见深刻。

他看着韩正清,目光复杂意味不明:“你既然不喜欢我母亲,为什么要娶她呢?你既然不想要孩子,为什么要生我们呢?”

其实韩止知道为什么,生他们当然是用来当工具的,他可以当东平郡王的条狗,韩月恒也有很多用处。

可是这样被人安排好了走向,辈子好似都只是别人附属品,别人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的感觉实在太憋屈了。

他微笑着提起刀子,那上头原本还沾着韩正清的死,他再比划了几下,伸手重重的把刀子捅进了韩正清的左眼里。

先前的疼痛都不轻不重,再重也尚且能忍耐,不过是心里不好受,而这回,是实打实的痛,韩正清全身上下都痛的痉挛起来,在地上抽搐个不停,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关山面无表情的看着,始终没上去劝过句。

他和韩正清在福建吃的苦远比这些要厉害的多了,就算是把韩正清生吞活剥了,他也不会再眨下眼睛,何况是作为韩正清儿子的韩止呢。

韩止玩够了,也不再玩了,不去理会韩正清到底能不能听进去他说的话,脚踩在韩正清胸口弯腰告诉他:“这些只是个开始,你不会死的,我们会在外头看着,不会让人进来弄死你,你心腹也快来了......接下来,你还有很多好日子可以过,千万别着急。”

他说完,毫不留恋的领着关山转身就走,出了帐篷熟练的七拐拐又拐进了顶帐篷,问仓惶站起来的孙二狗:“好了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告密

孙二狗见是他们,松了口气的样子,还拍了拍胸口很有些后怕:“大哥,你吓死我了......”这一路上孙二狗跟着他的时间很长,从不曾掉链子,韩止对他难得的有些和颜悦色:“胆子怎么突然变小了?怎么样了?我们得出城了。”

孙二狗连忙点头:“好了好了。”一面说,一面已经站起身来凑近他:“大哥,都跟北门的王参将说好了,他那还有四百多人,护送咱们回太原。”

韩止是来报仇的,可他不是来送死的,他当然知道就算他杀了韩正清,崔绍庭一样不会放过他,韩正清固然罪不可恕,他韩止一样是朝廷钦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所以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荆州的形势不好大家都知道,他又是韩正清儿子,死而复生回来说什么都有人要信几分,很多天来回打转托关系,总算是勾搭上了不少人,顺利的进了韩正清的主帐,顺利的给韩正清下了毒,顺利的从王参将那里拿到了这一次韩正清的布防图,然后又散了出去,所以崔绍庭他们才打的这么轻松随意,否则以韩正清的本事,荆州城就算不是个铁桶,也和铁桶没什么两样,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攻破。

想起韩正清的惨样,韩止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是奇怪的是也就是吐出一口气了,要说有其他多余的感觉,是真的连半分也没有-----一个人怀着怨气的时间越久,那口怨气在没得到发泄的时候就越发堵得自己不舒服,如鲠在喉,可是一旦怨气轻而易举的得到宣泄了,那种空空荡荡不知所措的失落感又让人无法言说。

他开始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走了-----从前是强忍着一口气,觉得这世上处处都是仇人,范家是,韩正清是,宋楚宜是,他总得活到这些仇人都死了再死,可是现在这口气因为范家和韩正清的倒霉而吐出来了,他忽然就不知道前路茫茫该如何走了。

只是就算不知道往哪里走,终究还是要走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可是相比较面对死亡的畏惧,活着总是要比死了好的,何况不管怎么样,他如今还有个妹妹呢,这世上总算还有跟他血脉相连惦记着他的人。

关山自去安排了,去找了几身百姓们穿的衣服来给韩止换上,他们还得抓紧时间,要是崔绍庭彻底打进来了,一定会吸取之前在庆州府的教训,先围城,到时候想跑出去恐怕也难了-----崔绍庭和镇南王经验丰富,每每打完仗以后剩余人口的排查和登记造册是极为严格的,他不想冒这个险。

孙二狗也出去再联系王参将,只是同王参将说完了,他又额外往西边去绕了一圈,找了个好地方呆着,呆着呆着,过了不知多久,他总算见到了个熟人。

是镇南王,镇南王跟定远侯两人今天都掠阵,反倒是崔绍庭在肃州留守了,孙二狗看清楚了镇南王就松了口气,吸了一口气就埋着头只管往前走,没到镇南王跟前就先已经被拦住了,他有些发急,情急之下灵机一动,喊起了驸马来。

驸马......镇南王听的有些奇怪,人在外头,对家里的亲人的名字是格外敏感的,孙二狗这么一喊,他立即就往自己儿子身上想了,不由抬头往孙二狗这边看过来,一看见孙二狗先就愣了一下,心里生起奇异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