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双会说话的明眸!

容娘子本能的感叹,可紧接着,她便愈发觉得不对了。

这丫头的样子可不似作假演戏,这神情,那是做不得假的。

难道说,旁氏真有什么预谋?旁氏这么做为什么?

容娘子狐疑的瞧向旁氏,旁氏这会子也反应了过来,一把甩掉顾卿晚的手,满脸诧异,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演什么戏?什么我给你通风报信,才叫你毁了脸?明明是你偷听我和你哥哥说话,这才知道的。还有,要死你们一起死,我活的好端端,腹中还有骨肉,才不会陪你们这些疯子!”

旁氏如是说罢,又急急冲容娘子道:“容妈妈,我这小姑狡诈多端,又不知打什么鬼主意呢,你别听她的,我怎么会给她通风报信,断自己的财路呢!”

顾卿晚却摇头,哀哀的苦笑一下,轻轻一叹,竟是垂眸不语了。

旁氏不由挑眉道:“容妈妈看,她无话可说了!这是心虚了!”

容妈妈却觉得不是,这顾卿晚的神情怎么瞧都是古怪的,只除了心虚!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顾卿晚虽然前世并非娱乐圈的人,可奈何她有一双演技精湛的父母,从小耳濡目染,也没少给沈天王和余美人对戏,演戏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她故意表现出妥协无奈和让步来,反倒勾得容娘子愈发不安了。

“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她是在演戏!?”容娘子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顾卿晚的手臂,一双眼睛精明锐利,神色阴冷,好似在说,再不老实交代,就要你好看。

顾卿晚身子一抖,似被容娘子吓唬到了,哆嗦着道:“容妈妈是聪明人,就不怕这前朝公主还没带来钱财,倒先引来前朝余孽吗?呵,我可听说南边现在有个什么红花教的,正准备反秦复周呢。”

顾卿晚这话简直像一颗炸弹,一经说出,容妈妈顿时脸色都白了,浑身一哆嗦,本能的甩掉顾卿晚的手,竟然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目光看向还靠在顾卿晚身上的庄悦娴,那眼神就好像在看瘟疫。

可不是嘛,这秦朝才只建朝七年而已,旧朝的势力本来就不可能肃清。

这时候若想用庄悦娴捞银子,那就得将她前朝公主的身份说出去,不定真还没挣来钱呢,便先引来了前朝余孽。

到时候再牵连进什么谋逆的大事儿中,她明月楼就算后头有什么后台,那也不顶用,这庄悦娴简直分分钟都是害人斩首灭九族的祸端。

好啊,这个阴毒的旁氏,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是要害她明月楼啊!

容娘子这种人最是审时度势,谨小慎微,闻言,竟是再不敢在这小院中逗留,转身一挥手就往外走。

只她经此一吓,心情更差了。想到旁氏不仅给顾卿晚通风报信,害的她丢了如花似玉的姑娘,此刻竟然还存了如此阴狠心思,让她带前朝公主回去招祸。

容娘子到底不甘,不敢动庄悦娴,却是几步上前,拽着旁氏的衣襟,挥手便是啪啪啪的几巴掌,左右开弓,瞬间旁氏一张脸就肿若猪头,其间带着几道子血丝,末了还给了旁氏一脚,怒道:“定金一千两,半个字都不能少,三日内不交清就拿了你抵债!”

旁氏都没反应过来便被打的不成样子,鬓发散乱,一身狼狈,踉跄两步,本能撑着床沿才站定,惊恐万状地瞧着容娘子带了龟奴们一阵风般消失了。

院子中彻底恢复了宁静,被打的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顾弦勇也挪进了屋,有些迷茫的道:“他们怎么突然都走了?”

他方才在外头被一群虎狼龟奴围攻,只来得及护着脑袋求饶,根本不知道屋中发生了什么。

旁氏听到丈夫的话,被打懵的脑子这才缓过了劲儿来,她顶着一张被扇的扭曲红肿的脸茫然四顾,目光触及床上的顾卿晚,却是变得复杂而痛恨起来。

她有些不敢相信,小姑怎么变得这般厉害了,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把那些人都吓跑了!还让容娘子的所有火气都朝着她发泄,将她弄成这副鬼样子。

脸上火辣辣的疼,鼓起的腹部也隐隐作疼,似是动了胎气,旁氏心中惊异又痛恨,可这些都提醒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姑真轻轻松松就让那群虎狼退缩了!虽然她用的法子很简单,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却不是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借力,懂得如何找借力点的,起码旁氏便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这便是庸者和智者的区别,都说顾老太爷智计无双,是圣祖爷的智囊,小姑这难道是随了祖父?

可小姑既有如此智计,当初又干嘛划烂自己的脸?

眼前这个还是她那柔弱带着些酸腐呆气,每日只会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小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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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夜遇.

顾卿晚到底怎么回事,这会子旁氏已经没心思想这个问题了。

她只知道,这下好了,庄悦娴有身份护着,青楼不敢碰,顾卿晚坏了脸,青楼也不要了,如今账都算在了他们夫妻头上!

旁氏浑身都疼,却敌不过心中的焦虑担忧和恐惧,她瞧着若无其事,正跪坐起来,扶着庄悦娴往床上躺的顾卿晚尖叫一声,道:“你这个祸害,害死老娘了!”

她说着就要冲上去厮打顾卿晚,在她看来,她落得此番境地,都是被顾卿晚害的。

却也不想想,若非她想着将顾卿晚卖进青楼,如何会招惹上明月楼?更何况,本主还因此而丢了命,若然本主活的好好的,说不定她沈晴此刻还在工作室里美滋滋的睡大觉呢。

顾卿晚恨死了作俑使者的旁氏,一把抓住了旁氏挥舞过来的手腕,冷声道:“我若是你,就不会蠢的大着肚子和人撕扯!哦,还是你希望早早弄掉肚子里的肉好进青楼发挥魅力和余热?”

顾卿晚是个柔弱如水的性子,何时如斯硬气过?

此刻她满眼寒霜,一脸嘲讽,那眼神更是若刀子一般往人身上割,偏又顶着一张鬼厉脸,那股子气势,直惊的旁氏想要往后退。

旁氏瑟缩了一下,再度生出股违和感来。

顾卿晚这几日都没正经用过饭,每日里靠药汁吊着,一番折腾这会子身上早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见旁氏怕了,便也顺势甩开了她。

旁氏回过神来,不觉怒火滔天。顾家没落魄前,她是庶子媳妇,整日里舔脸跟在顾卿晚这个嫡女的后头讨好卖乖,可自从顾家落魄,顾卿晚和庄悦娴落到了他们夫妻手中,她便变本加厉的欺辱两人,如今早已习惯被她吓的瑟瑟发抖的顾卿晚。

此刻如何还受的被顾卿晚压制?

她顿时就冲顾弦勇道:“你就眼看着这小贱人欺负我吗?你是死人吗?还不过来帮忙!”

顾弦勇却一脸困苦之相,摆手道:“老子腿脚都被打断了,你这婆娘就甭惹事了,赶紧给你男人去请大夫!”

说罢,也不理这边的官司了,转身一瘸一拐出了屋。

旁氏喘息着,可她腹部真不大好,一直觉得有些下坠的疼痛着,到底不敢再和顾卿晚撕扯,只得恨恨捧着肚子去了。

屋中彻底清净了下来,见庄悦娴还晕睡着,顾卿晚探了探她的鼻息,感觉很是平和,心知庄悦娴这是太累了,一时睡了过去,想着让庄悦娴好好休息下,顾卿晚便也没再唤醒她,只给她压了压被子,便坐在旁边发起呆来。

只是不待她理清思绪,外头便再度响起了动静。

“人呢?庄娘子可在?”

那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伴着声音脚步声已进了院子。

见无人应声,那脚步便往厢房这边来了。旁氏方才出去并未带上门,此刻外头天色已黑,今夜大抵有明亮的月光,屋中已不知不觉被晕染了一层银霜。

顾卿晚望去,就见门口多了个纤细的身影,瞧样子还是个没长足的小丫头。

那丫头探头往屋里瞧了眼,大抵看清了床上的黑脸顾卿晚,顿时发出一声尖叫,身子一软,竟就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顾卿晚白了她一眼,神情怏怏的,已经不想多说半句话。左右那姑娘自己叫够了就会停下来,谁知道那姑娘一声接着一声的,竟然没玩没了的尖叫个不停。

“再叫我就吃了你!”顾卿晚到底出了声。

不得不说,“鬼”的恐吓力真的很惊人,那尖叫顿时就停住了。

“小红?”床上睡着的庄悦娴却被吵醒过来,撑起身子,瞧着白着脸坐在门口的小丫头道。

小红望去,看到好端端躺在女恶鬼身边的庄悦娴,这才算回了魂儿,不安的又看了顾卿晚一眼,恰好就看见顾卿晚翻白眼,顿时忙忙又收了视线。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那不是什么恶鬼,听闻庄娘子的小姑毁容了,大抵这就是庄娘子的小姑了。

小红想着,有了气力,站起身来,似乎是想掩饰方才的丢人举动,小姑娘挺了挺胸膛,提高了声音,怒气腾腾的道:“庄娘子你怎么回事儿,我们姑娘还等着你去上妆呢,别以为昨儿你画的桃花妆姑娘喜欢,就做张做势起来了,知道我们姑娘今儿夜里要招待谁吗?洛京卫千总王大人家的公子,耽误了事儿,你担待的起吗?!”

庄悦娴闻言撑起身子来,笑着道:“小红姑娘先回去,容我收拾一下,这便过去,一定不会耽误海棠姑娘的事儿的。”

小红这才哼了一声,点了点头,又瞄了顾卿晚一眼,匆匆收了视线,转身走了。

见庄悦娴就要起身,顾卿晚忙扶了她一下,庄悦娴方问道:“明月楼的人走了?如何走了?发生了什么?”

顾卿晚将方才的事儿大致提了下,庄悦娴这才放下心来,拉着顾卿晚的手,眼眸中满是欣慰的泪水,道:“晚姐儿如今是真的长大了,真是厉害,都能护着嫂嫂了。”

大抵这就是亲人吧,即便你哪里不对劲,她也只会为你寻了理由来,且还都是善意的理由。

顾卿晚在庄悦娴身上多多少少看到了些老妈余美人的影子来,心中暖暖的。

庄悦娴却叹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又道:“当日母亲真不该救顾弦勇这狼崽!平白搭上了母亲和腹中未出世的小叔两条人命,却救了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顾卿晚的母亲许氏是个大气端庄的女人,对庶子并不刻薄,还救了顾弦勇的命。

可也因这个,顾卿晚的父亲痛失爱妻,对顾弦勇这个庶子便有些厌憎,从来不管教,只当没有这个儿子,这也使得顾家,却养出了顾弦勇这样的浪荡纨绔,不学无术的后生来。

大抵也是被忽视,所以顾弦勇和顾卿晚这个受尽荣宠的嫡长女并没有什么兄妹情。

不过当日抄家,彼时顾家上下还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发落顾家的女眷,庄悦娴却在第一时间让身边的丫鬟和旁氏换了衣裳,装扮成旁氏的样子,令人将旁氏藏护了起来。

只因旁氏有孕在身,想为顾家留下一线血脉。

庄悦娴在那等情况下,谁都不曾救,独独安置了旁氏。

却如今旁氏还是这等狼心狗肺,也可见,这一双夫妻,心本就是黑的。

顾卿晚想着,抿唇道:“嫂嫂,方才那个小红可是前头街上青楼里的丫头?嫂嫂去给青楼里的姑娘化妆?嫂嫂给我看病的银子竟是这样得来的吗?”

庄悦娴闻言身子竟是一颤,忙忙拉了顾卿晚的手,道:“晚姐儿莫要怪嫂嫂,你听嫂嫂说,我…我这是…”

她脸上满是焦急,眼睛中有着无措,似乎急于解释,可又不知该如何说,额头都冒出了汗来。

顾卿晚一愣,旋即想到本主清高的性格,顿时了然。

顾卿晚,曾经一品大员的孙女,二品大员的嫡长女,伯府的天之骄女,又容貌无双,才学出众,伴随而来的便是清高自傲,目下无尘。

莫说是进青楼了,便是提及那等腌臜地儿,那都会让才女加美女觉得受了玷污。

如今庄悦娴竟然到那种地方去,还给下九流的卖身女化妆,庄悦娴是怕顾卿晚听了这话,会责怪她,会受不了,甚至连刚吃进去的汤药都要吐出来不可。

顾卿晚瞧着这样惊慌的庄悦娴,眼眶微热,倾身拥住了她。

庄悦娴的话一时顿住,身子僵硬了起来,却似更加失措了。

顾卿晚却拍了拍她的背脊,道:“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只是羞惭,愧疚,嫂嫂何等出身,却是为了给我瞧病,进那种地方,做这般事情。可我却只会添乱,若非我,嫂嫂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即便是在现代,人们也是瞧不起做皮肉生意的小姐,这古代,妓女之流更是卑贱。庄悦娴何等出身,即便如今落魄,相信骨子里的骄傲还在,若非为了她这个小姑,又怎么可能做这等事情。

顾卿晚不得不心生感触,感动非常。

庄悦娴万没想到顾卿晚会有此反应,不但不生气责怪,竟还如此的体谅懂事。从前小姑虽然也和她亲近,可却从来没像现在一般让她觉得贴心暖意,真真是可人疼。

她顿时便有些哽咽起来,身子颤抖,哆喏了几下嘴唇却是没能说出话来,只流着泪也拍了拍顾卿晚。

明亮的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打进屋中,笼着床上两个单薄颤抖的身影,那一双相依为命的姑嫂,沐着静静流淌的银霜,一瞬间仿似清冷的月光也柔暖了几分。

“好了,别说傻话,我们晚姐儿今日都能护着嫂嫂了,怎么就只添乱了?快松开,嫂嫂得出门了。”片刻,庄悦娴才推了下顾卿晚,张罗着下床。

见她如此,顾卿晚忙阻了下,道:“嫂嫂方才还晕了过去,今儿便莫去了吧。”

庄悦娴好容易才寻到了这么一份活计,能挣些银两来,她是前朝公主,在妆容处理上自然有超脱常人之处,化的妆容得青楼姑娘喜欢了,倒也能得半两一两银子的赏钱。

青楼里姑娘争奇斗艳,她倒也有些生意。

这些天给顾卿晚请医问药就用的是这些钱,只是妓女们虽身份低贱,可却并不好伺候,动辄便恼。

今日不去,明儿可能就要丢了这份活计。

如今顾卿晚的身子还没养好,脸又那般模样,今后用银子的地方更是多的是,庄悦娴却不想丢了差事。

她一面利索的下了地,一面笑着冲顾卿晚道:“嫂嫂已经答应了,怎么能失信于人。再说,不过动动手,摆弄些胭脂水粉,也累不着。况我方才也就是一时情急才晕倒,如今已经无碍了。只是,这一晕,倒耽搁了给你做膳食,你只怕饿坏了吧?”庄悦娴说着就又犹豫了起来。

顾卿晚岂会瞧不出她的无奈,想着自己现在半死不活,初来乍到的,也确实没能耐挣钱,两个人的生计以后真真是个问题,便没再多劝,只道:“这会子我也累得紧,只觉困倦,倒也不饿。”

庄悦娴这才匆匆去了。

只是今夜,似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顾卿晚刚送走了庄悦娴,上房便传来了一阵动静。先是旁氏的惨叫声,接着便是顾弦勇的惊呼声,很快顾弦勇的脚步声便纷至沓来,冲进了厢房,道:“晚姐儿,快,你二嫂直呼肚子疼,二哥去请大夫,你先去照顾着你二嫂!”

他言罢,急匆匆的去了。

顾卿晚瞧着空荡荡的房门口一阵无语,这人是有健忘症吗?

他凭什么就以为他一喊自己就要去,凭什么就以为,都害得人家丢命毁容了,人家还会在他有困难的时候以德报怨帮上一把手?

旁氏两口子的为人,顾卿晚算是看清楚了,这会子去了,若然旁氏真有个什么事儿,顾弦勇还不将过错推在自己身上才怪!

顾卿晚对上房的动静充耳不闻,顾弦勇请大夫倒是快,约莫一盏茶时候,脚步声响起,有人跟随顾弦勇进了上房。

没一会儿外头又响起了大夫离开的脚步声,“你媳妇这是要生了,拉老夫来做什么?!找稳婆去!真是,害的老夫半条命都给跑散了!”

很快顾弦勇便又冲了出去,好在这条街巷里就住着两三个稳婆,没片刻顾弦勇便重新又找了稳婆来。

上房里忙忙碌碌,其间顾弦勇又过来支使顾卿晚烧热水,顾卿晚见实在推脱不过,又念着那没出生的婴孩到底无辜,这才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出了厢房,挪进了灶房。

可她只会用电热壶烧水,哪里会用古代的柴火灶?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这具身体,那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直折腾了半天,连怎么引火都没弄明白,后来还是顾弦勇又请了个稳婆来,这才烧起了火,用上了水。

上房那边灯火明灭,不时传来稳婆的吆喝声,旁氏的喊声,顾弦勇的走动声。

这不是旁氏的头胎了,前头曾经有过一个夭折的女儿,故此生的倒不慢,顾卿晚约莫着稳婆端水进去也就一二十分钟,正房就听到了一声婴孩啼哭声。

很快,顾弦勇送了稳婆出去,临出门那稳婆还骂了两句。

“穷鬼,添了儿子都没多给几个喜钱,也不怕小鬼趁夜勾了孩子的魂!”

外头再度安静下来,顾卿晚这才打着呵欠从灶台边儿的小凳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将贴在锅沿边儿的一张粟子面饼子拎了起来,倒换着手,吹着烫手的饼子晃回厢房。

烤的焦黄的栗子面饼,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倒比卖相要勾人的多。

顾卿晚着实饿了,不及进屋便用两指捻着那面饼,吸溜着舌头,咬了口滚烫的饼子,一面用劲儿嚼着,一面抬脚,一脚踹开了房门。

她一步跨入,饼子入喉,明显的粗粝感,她嘶了一声,泪眼汪汪的吹着饼上热气,又撕了口下来。叼着饼抬眸,却顿时瞪大了眼。

我勒个去,猜猜她看到了什么?!

古代美男子啊,就在她方才还躺过的床上!

一双美男!一上一下,衣不蔽体!此刻正以古怪而火辣的姿势交缠在一起!

天哪,这是什么,古代版花样美男子搞基现场?

要不要这么美绝人寰啊,要不要这么火爆晃眼啊!

随着她踢开房门,一股夜风吹入,那跪坐着居于上位的男子骤然直起精瘦的腰身来,一头披散的墨发如水流泻,幽光闪烁,如阳光散落在一弯墨色瀑布上折射出了粼粼波光。

入夜的凉风穿过,墨色被风挽起,青丝飞舞,刹那露出那妖冶无双的剑眉,其下魅惑而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因眯眼而微垂的眼角弧线慵懒,甚至于妩媚,可那望来的目光却凛冽不带半分温度,让人瞬间似置身数九寒冬。

一滴汗珠映着清冷月光,缓缓自额头沿着挺直的鼻梁落至削薄的唇边,那还带着点血染的殷红薄唇张合,接着屋中便响起了一道暗哑的低喝,恍然带着地狱魔使般的肃杀冷厉,只吝啬的吐出一字来。

“滚!”

顾卿晚嘴巴大张,双唇间叼着的那块栗子面饼块,吧嗒,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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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投怀送抱.

也许是那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强大,也许是他的口气实在太不好,更或者是他的眼神,太过骇人。

顾卿晚头脑都没清醒过来,脚步却是半点不慢,退了两步,张了张嘴便道:“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啊!”

话落,她已利落无比的闪身出了屋,并且极为体贴没骨气的轻轻带上了房门。

没有尖叫,没有软倒,甚至都没有犹豫和惊恐。

屋中,秦御眼见那女子风一般无声无息就退了出去,竟恍惚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不过那女人的声音好似还不曾消散,提醒他,方才确实有人闯入过,还曾说了一句话。

只是她的话,怎么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呢。

手下压着的肌肤一阵紧缩,秦御没有多余的心思多加追忆,忙收回了心神。

触目,躺着的秦逸原本光洁白皙的胸膛已沾满了污血,左胸腋下方寸之地,赫然插在两支箭羽。

如今那箭羽露于外的尾杆已被消掉,只露出寸许长狰狞的断岔,紧紧镶嵌在骨肉中,随着秦逸胸膛起伏,细细密密的黑血往外渗透着,触目惊心。

秦御一手按住秦逸近心处,抬眸望去,却见秦逸已禁不住毒液攻心,晕厥了过去。

他不敢再拖延,利索的抽出贴小腿放着的匕首,用嘴咬开刀鞘,迅速地在伤口处划了几下,在秦逸心口处穴道上点压两下,毫不犹豫扶起秦逸,令其靠在肩头,一手按着秦逸的肩头,空出的右手,一掌重重拍向那两处断箭。

噗噗两声,断箭直接穿胸而过,叮当两声竟是随着他拍击的力道飞溅到了墙上,又滚落地下,三角带勾刺的箭头染血,森寒发出绿光,是粹了毒的。

剧烈的疼痛引得晕厥中的秦逸浑身剧烈抖动,猛然睁开眼眸,一双黢黑的桃花眼已烧的通红。

他本能挣扎,被秦御压着的长腿弓起,却又被死死压下,接着便像是被抽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软倒了下去。

秦御舒了一口气,将秦逸重新放倒在床上,飞快的在伤口处洒了大量金疮药,用他早准备好的绷带层层包裹,又打开瓷瓶喂了两粒清毒丸和护心丹。

他这厢心无旁骛的忙碌,院子中,顾卿晚眨了眨眼睛,凉夜的风吹送过来,使得糊了膏药的脸一阵冷飕飕的凉,顾卿晚才恍惚回过神来,扭头又望了眼紧闭的房门,瞪了瞪眼睛。

搞什么!那是她的房间啊!

顾卿晚咬了咬唇,这会子却是怎么都不敢再闯进去了,更不敢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要回自己的房间。

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杀气,可是人对危险总是有本能的感知,方才在那屋中,她便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空前危险。

她甚至现在都还在想,若然方才自己晚退出一刻,这会子是不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抬手抚了下此刻还砰砰乱跳的心,手心里还溢着潮湿的汗水,顾卿晚缓缓吁了一口气。

要说前世她有一双爱女如命的父母宠着,也惯的一个胆大包天的性子,却没想到如今竟也有被人一个眼神吓的心肝乱跳的一日。

不过,方才在屋中骤然看到那一幕,顾卿晚未曾细看,难免便因那床上两个男子的姿态生出了些旖旎想法来,这会子冷静下来,她方才觉出一些不对劲儿来。

她又细细回忆着方才进屋瞧见的画面,味道的气味。

空气中似有股腥甜的血味,而那躺着的男子,侧面对着房门这边,鬓发濡湿,面色潮红,她瞧的不是很真切,可也看见了,那男子口中似咬着什么东西,额头青筋暴起,倒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痛。

更何况,那是两个男人,真要做那种事儿,这姿势也不对啊。

顾卿晚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又扭头望了眼紧闭的门,竖耳倾听,果然听到几声压抑而破碎的呻吟声,自闭合的门缝间溢出。

那躺着的男子受伤了!而那漂亮妖孽的不可思议的男子应该是压着他,以便控制挣扎,在给其处理伤口。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顿时更加毛骨悚然了。

这两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跑进这处院子来,会不会带来什么危险?

正常情况下,人受伤了,不是应该去寻大夫吗,应是进医馆才对,哪里有这般躲起来疗伤的。

所以,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是朝廷钦犯?

盗窃犯?杀人犯?谋逆犯?不会是强奸犯吧?

想到那男人绝世的姿容,恍然若妖魅的俊脸,顾卿晚唇角抽了抽,甩了甩头。

这样的人不会是强奸犯,遂又想起来,自己如今毁容了,她顿时冷汗直冒,只觉那男人要是强奸犯倒好了。

她脑子转着,屏着呼吸,脚下也试探着挪动了下,果然,不待她一脚抬起,倏然一道亮光闪过,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

她身后的门上被穿了个小洞,而她抬起的脚边儿地上,深深地斜插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刀片。

那刀片就贴着她绣花鞋的边儿,她的脚趾甚至已经顶到了刀刃,寸寸冰锋,触之森然。

门还关着,且从床上到这里并非在一条直线上,顾卿晚不知道屋中的男人是怎么将飞刃射过来的,可她却知道。这般瞎射,危险性必定极高,想到方才那男人稍微弄错一丁点,如今这飞刃就不知插在自己身上哪个地方,说不定运气不好,直接射进脑子,顾卿晚便脸色发黑,浑身发软,本就没多少气力的身体摇摇欲坠,跌坐在了地上。

好在理智还在,跌倒时她抬手紧紧捂住了嘴,压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入夜的地面即便是在这暑日也凉冰冰的,不知什么地方的蛐蛐儿窸窣叫着,正房那边也传来了低语声。

顾卿晚似从地狱走了一趟,又回到了人间。

现代时,好友给沈晴取了个绰号,娇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