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知府言罢,急匆匆地便往外跑,崔师爷忙忙拿起桌上的官帽,边追边喊,“老爷,您的官帽,官帽啊!”

------题外话------

第028章世态炎凉.

顾卿晚临来时将庄悦娴藏在床板下的荷包都带上了,而庄悦娴受了这一番罪,早便疲累不堪,两人出了衙门,顾卿晚便雇了一辆板车,将庄悦娴扶坐在上头,自己也爬了上去。

驴车走的很慢,车上顾卿晚用衣袖给庄悦娴擦拭着脸上的污秽,见她唇角都被打流了血,只恨不能那紫夜楼的老鸨去死。

“嫂嫂没事儿,之前你让衙役给那知府的是何物,为何他就改了主意呢?”

庄悦娴见顾卿晚一脸愤恨担忧,宽慰她一句,却惦记着方才顾卿晚给孙知府的东西。

顾卿晚知道再不告诉庄悦娴那两人的存在,事情也多半瞒不住,便附耳过去,低声将昨日的事情说了。

庄悦娴顿时紧紧捏住了顾卿晚的手,心中后怕不已,原来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这么命悬一线之事,若然昨夜小姑不够机灵,被那些人发现什么破绽,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她昨日从青楼回去的晚,夜里太累,睡的死沉,今日又一早出门,故而到现在都不知道昨夜旁氏已生产,且家里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

顾卿晚却笑着道:“嫂嫂别着急,都过去了。就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竟然一块玉佩就能把那狗官吓成那个样子!真是应了那句,恶人更有恶人磨!”

那狗官是小恶人,秦御就是大恶人,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庄悦娴这会子想到堂上的事情,却还是有颇多弄不明白的地方,道:“嫂嫂看,那紫海棠姑娘多半是死在莺娘子手上,可莺娘子为何要弄出此等事来呢,难道她就肯定若正经比试,紫夜楼的姑娘就定然会输给明月楼吗?”

顾卿晚也想不明白这里头的蹊跷,不过有一点她却看的明白,道:“紫夜楼和狗官狼狈为奸,既然能这般算计了明月楼,令明月楼一败涂地,趁机侵吞,做什么还去比试?再说了,真要明月楼输了,那也就是当不了青楼魁首,被紫夜楼压上一头罢了,哪里像现在,惹上了人命官司,直接被紫夜楼并吞来的痛快?”

她说着眯了眯眼,方又道:“左右不管明月楼,还是那紫夜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她们狗咬狗去吧。嫂嫂一定饿了吧,看,前头有卖烧饼的,好香啊,嫂嫂等我去买两个。”

顾卿晚说着就要往车下跳,庄悦娴却拽住了她,道:“一个烧饼要三个铜板呢,回去吧,家里有粟米面饼子,往灶台上热热,一样香脆,何必浪费这个钱。”

现在出了这等事儿,青楼是一定不会再请她去给姑娘们上妆了,暂时断了挣钱来路,顾卿晚的病却还没能养好,还要继续看病,庄悦娴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顾卿晚闻言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想到庄悦娴从前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掌着太师府的中馈,每日花销动辄千两,如今却连一块烧饼都要算计,不觉双眸微酸,却嘟嘴道:“哪里就香脆了,那粟米面儿饼子都硬死了,昨儿我咬了一口差点就崩坏了牙齿呢,我就要吃这烧饼,嫂嫂,人家一早出门,这会子都还粒米不沾呢,哎呦,头好晕。”

说着便要往庄悦娴的身上倒,庄悦娴见小姑这样鲜活的冲自己撒娇,生机勃勃的,一阵感动,顾卿晚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自然不会这样贪两块烧饼,她知顾卿晚多半是心疼自己,念着自己一早出门,半口热汤都没喝,方才一番磋磨又在堂上被泼了凉水,这才非要买饼子,心中领情,便也没再坚持,笑着道:“行了,行了,去吧。”

顾卿晚忙将驴车喊停了,片刻便买了四块烧饼回来,那烧饼烤的极为烫手,色泽金黄,外皮酥脆,还洒了厚厚的一层芝麻,香味四溢。

顾卿晚说起来已饿了好多天,早先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想睡回去,昨儿起了生念,却波折不断,就吃了半个粟米面饼,今日起来又脚不沾地,忙到现在,肚中空空。

这会子咬了一口烧饼,吐着热气,烫了舌头,却舍不得松口,只觉再没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两人一人两个烧饼,很快下了肚,身子也暖了,也有了气力,庄悦娴想到家中的两位公子,不禁道:“坏了,人家那秦公子用玉佩救了嫂嫂的命,想来一早上也不曾食用什么东西,嫂嫂怎就忘了让你多买几个饼子。”

她说着就要喊停驴车,顾卿晚却拦着,道:“都走出这么远了,算了吧,家里不是还有粟米面饼子呢,烤烤给他们吃便是,又香又脆,不比烧饼差什么。”

“看你,人家好歹也是救命恩人,方才还说粟米面饼崩牙,这会子怎又成不差什么了。”庄悦娴一阵好笑。

顾卿晚却歪理多多,道:“他们是男子,哪里吃个饼子就崩了牙了,再说了,他们一瞧就不是寻常人,平日里定然山珍海味吃的多,说不定就爱吃些粟米面饼这样新鲜的呢,而且嫂嫂不知道,这粟米面虽是粗粮,可对人好处多着呢,吃了健康!”

她说着便催促车夫快点走,钱袋在她的手中,她不愿意,庄悦娴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折。

驴车快行到胭脂巷,顾卿晚付了车马钱,正要搀扶着庄悦娴进巷,忽而后头有马蹄声追来,有人喊道:“前头可是庄氏姑嫂,且留步。”

顾卿晚回头,就见骑在马上迅速而来的人,竟穿着公门衙役的服饰,心一紧,那人已跳下了马,态度极谦和的从怀中取出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呈给顾卿晚,道:“顾姑娘,这是我们大人让属下特意送还给姑娘的,姑娘且收好吧。”

顾卿晚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道了谢,那衙役便打马走了。

顾卿晚却直接将手中玉佩递给了庄悦娴,道:“嫂嫂看看。”

庄悦娴接过来,打开帕子,那玉佩便暴露在了阳光中,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愈发显得玉佩剔透,如绿水流动,间或一点幽蓝之光,莹润闪现。

庄悦娴先前做了顾家七八年的主母,自然是比顾卿晚有眼力见识的多,只看了一眼便惊呼一声,道:“这是燕广王的玉佩!”

又想到顾卿晚说家中那两位落难的公子都姓秦,这便更加肯定了。

这也是顾卿晚心想秦逸两人,多半不会以真名示人,告诉庄悦娴时便没说他们的名字,不然庄悦娴何至于此刻看到玉佩才知道秦御的身份?

想到顾卿晚说,家中两位公子,其中一人唤另一人大哥,庄悦娴不觉又道:“莫不是礼亲王世子也在?可你以前是见过他的啊,怎却不识得了?”

她说着盯向顾卿晚,有些诧异疑惑。

顾卿晚虽然接收了本主的记忆,可那都是在晕睡时,以梦的形式知道的,似梦非梦,醒来后虽记得大半,可也不过对特别重要的东西记忆深刻罢了。

她可不记得什么礼亲王世子,对上庄悦娴的目光,便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他啊,我不记得了。”

庄悦娴见她这般迷糊,便也笑了,道:“这礼亲王世子一向和娄世子交好,多年前曾陪同娄世子去过你外祖徐国公府上,那时候你们见过的,不过也好些年了,嫂嫂记得那时候你好像是十岁?时日太久,想是你小小年纪,不记事儿,忘了也是有的。”

一时又想,那秦御肯帮忙,说不定是秦逸相托,而秦逸肯出手,多半也是看在娄闵宁的面子。

想到这些,心里便有些沉甸甸的,留意顾卿晚的神情,见她在自己提到娄闵宁时,半点反应都没有,庄悦娴一时倒不知是该不安还是该庆幸了。

正怔怔出神,就闻一阵阵响亮齐整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又有兵戈碰撞铠甲的声音,驱赶人群的声音传来。

大地震动,到好似来了千军万马。

顾卿晚和庄悦娴面色皆变,凝目望去,正见穿着知府袍服的孙俊伟,骑马打头,后头领着一群乌泱泱的兵马官员,挤进了胭脂巷。

“官府办差,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吆喝声响起,胭脂巷里的人,顿时便像是受了大惊吓的地鼠,跐溜溜地,眨眼功夫都奔回了家,紧紧关上了门。

瞬间,就剩巷子口,顾卿晚姑嫂二人独独立着。

那孙知府到了近前,翻身下了马,挥手道:“尔等先进巷部署防御,立岗守卫,动静都轻点,莫惊扰了贵人清静。”

他一声令下,身后兵甲哗啦啦便涌进了那条肮脏泥泞的胭脂巷,眨眼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甲林立,肃穆森严。

庄悦娴和顾卿晚面面相觑,那孙知府已是满脸笑容走上前来,一张圆脸笑的愈发像包子,冲庄悦娴躬身作揖,道:“方才本官不知竟是顾夫人,多有得罪,还望顾夫人看在本官也是身在其位,秉公办案的份儿上,原谅则个。”

庄悦娴瞧着面前鞠躬陪着笑脸的知府,想到方才堂上的怒目金刚,脸上神情恍惚。

世态炎凉,莫概如是。

顾卿晚却瞧着这一番变故,有些目瞪口呆,怎只见到一方玉佩,这狗官就知道燕广王在此了,还迅速这般作为,可见能做到一方知府的,确实不是寻常泛泛之辈,这玲珑心思,便是她拍马都赶不上啊。

------题外话------

第029章请罪.

厢房中,秦逸依旧一身素白亵衣靠在床头,修长的手中捻了一块秦御从茶楼带回来的玫瑰糕,轻轻送到唇边,那玫瑰糕透着一层薄粉色,映衬的他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唇色,平添几分清隽的体弱之态。

一双眼眸却深邃沉静,正听秦御说着此番衙门的事儿。

听到秦御提点顾卿晚用那块玉佩去救庄悦娴时,他探手拿糕点的动作一顿,手指动了动,弹去指间碎屑,将手收了回来,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手指,道:“到底是友人之妻,你行事太过莽撞了。幸而无事,若然真出了事儿,大哥却不好再见闽宁了。”

前朝余孽周利王带着兵马退居南陵一带,建立了后周政权,一直在负隅顽抗。他们兄弟奉命领兵平定,一个月前大胜,生擒后周皇帝,原本是要随着大军一起凯旋的。

然而到了荆城,却收到了朝廷的传书,言道太皇太后病重。他们兄弟便带了一队人马,快马加鞭得往回赶,谁知一进寿州地界便遭受大股兵马追杀,一路从寿州过随州,经湖州,身边带着的人,一个个护主而死。

他们兄弟二人也一路逃进了这洛京城,那样大股人马明目张胆的扮成官兵以搜捕钦犯为名,追杀他们,寿州随州等几州官府视而不见,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待进了这洛京城所在的沧州,那些大股的官兵便分散成了好几队,这般有所收敛的情景,令秦逸猜测,这沧州当还算安全。

然而到底不敢肯定此点,所以才暂时躲避在了这胭脂巷。秦御这两日就打算探一探洛京官府的情况,秦逸却没想到,他会趁今日之机便利用顾卿晚姑嫂办了此事。

也就是说,若是这沧州也和前头几个州府一样,那么顾卿晚拿着秦御的玉佩现身,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一去无回的!

说白了,顾卿晚就是秦御丢出去的一颗探路石,信手拿来用的一枚棋子。

看孙知府对待顾卿晚的态度,自然便能猜测出沧州官府的态度,若然孙知府拿下了顾卿晚,有所行动,秦御自然会立马带着秦逸在官兵到来前离开胭脂巷。这也是顾卿晚在衙堂中自辩清白,秦御却会在对面茶楼中观望的原因。

并非他担心顾卿晚姑嫂的死活,只是在观察孙知府的态度罢了。

不过,好在,这沧州果然如他们所料,是安全的,顾卿晚姑嫂二人有惊无险。

秦逸和娄闽宁是至交好友,对顾卿晚也有意照顾,秦御明明还有旁的手段可以一试孙俊伟,却偏不愿多费事,随手就将顾卿晚当了棋子,秦逸念及娄闽宁便不认同的念叨了两句。

秦御闻言却不置可否,面色冷淡的道:“若然有事儿,也是她命该如此,关大哥何事儿?再说,那娄闽宁是大哥的至交好友,可不是我的。更有,什么友人之妻,不过是订过亲罢了,更何况如今那亲事早便作罢了。”

若然没有他,今日顾卿晚姑嫂是定然要死在孙知府手中的,秦御却并不觉得自己亏欠顾卿晚什么。

秦逸闻言却也没再多和他做口舌之争,只摇头一笑,却于此时,外头响起了一阵动静。

秦逸二人皆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自然是辨出了那大队人马正急速靠近的声音。

秦逸抬手揉了下额头,道:“你去应付吧。”

秦御没多言,起身道:“夜里只怕不得安宁,大哥再睡会儿,养养精神。”说着扶了秦逸躺下,帮忙压好了被子,这才转身往院中去。

顾卿晚走在前头,轻轻将院门推开,孙知府低着头紧随其后。

“大人请。”

顾卿晚虽然恨死了狗官,可人在屋檐下,哪里能不低头?方才在巷子里已经表示过对孙知府将她们姑嫂无罪释放的感谢,此刻引着孙知府进门,态度也算客气。

她言罢抬眸却是一愣,只见院子中的那颗唯一的歪脖子老槐树下,此刻金刀大马的坐着一个人。

他身上还穿着的是今日一早那件月白色的云纹长袍,老槐上翠绿的叶间已经打了许多白色的花苞,一串串的垂挂下来,午后璀璨刺眼的阳光,从花蕾枝叶间洒下,落在那人身上,映的他那过分昳丽的容貌愈发恍若妖神临世。

午后的蝉声聒噪,那人坐在树下,略垂着眼眸,指间把玩着一柄薄若蝉翼的匕首,匕首在修长的手指间灵活的穿梭,寒光凛凛,忽而一道冷光折射进他的眉眼,凌冽却妖异的眉目愈发冷若冰霜。

他长腿伸展着,光影流泻,挺拔的身影愈见欣长,浑身气场全开,这样的一幕,竟令人一望不敢直视。再难感受到那扰人的蝉鸣声,好似这如火如荼的空气都清冷了起来,让人禁不住寒气凌头,只差打个哆嗦了。

顾卿晚正因这一幕愣住,身子却被人从后头撞开,直撞的她踉跄了两步,这才将将站稳。

她蹙眉抬头去看,只见先前在她后头跟着的孙知府已是踉踉跄跄的冲到了秦御的身前,扑通一声便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几乎是五体投地的砰砰磕起头来,口中痛心疾首的喊道:“下官有罪,下官渎职,竟然不知道有乱臣贼子进了我洛京城,还差点令七爷和九爷遇险,下官率人救驾来迟,九爷赎罪啊!九爷!”

顾卿晚看的目瞪口呆,她敢肯定,以这胖知府的吨位,就那么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那膝盖肯定是紫青一片了,还有这磕头法,这么胖的人,他到底是怎么就五体投地贴在地上的?这砰砰的磕头声,简直就像那额头不是自己的一般。

顾卿晚放在左肩上准备揉捏两下的手登时便顿住了,那里方才被胖知府撞了一下,她还觉得有点发疼,想要揉揉来着。

这会子都不好意思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娇气了,还是这古代人都这样生猛的,一个个都能对自己这么狠?

顾卿晚正感叹,那边,秦御却抬起眼眸来,淡淡扫了眼她,目光在她捂的肩头上划过,眼光收敛回来,下一刻,却是抬脚便踹在了孙知府的脑门上。

也没见他怎么用力,那孙知府却被整个踢了出去,圆滚滚的身子竟然在地上滚了五六下,这才停下。

头晕眼花,耳鸣转向,孙知府从地上爬起来,辨不清方向就动作敏捷的再度膝行着往树下爬,爬了几下发现方向错了,忙又迅速调转,眨眼便又滚到了秦御的脚下,再度砰砰的磕头,道:“九爷饶命,九爷息怒,息怒啊!”

蝉鸣声都好像被这冷凝骇人的气氛给惊住了,停了叫声,院子中一时间就只剩下孙知府不知疲倦的砰砰磕头声,秦御还是没有吱声,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匕首。

孙知府的额头上,鲜血一滴滴像小河般往下落,顾卿晚都不忍看下去了,耳边听着那磕头声,只觉着牙疼的慌。

她悄然移步往后退了两步,拽着庄悦娴的手臂,站在了她后头。

又听那孙知府磕了七八下,秦御的袖口动了动,兔兔懒洋洋的伸着脑袋钻了出来,好像是刚刚睡醒来,迷茫的揉了揉眼睛,不满的看了眼跌在主子脚下一直发出声音的孙知府,像是嫌他太吵,它抬手捂住两耳吱吱的带着些委屈叫了两声。

秦御扫了兔兔一眼,兔兔立马闭了嘴,然后眼珠子一转,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顾卿晚。

好似刚发现她回来了,兔兔两眼一亮,双腿一蹬,从秦御的手臂上一跃跳上孙知府的脑袋,又沿着他的脊背跳下,很快便到了顾卿晚的腿边儿,趴在她的绣花鞋上,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脚踝。

顾卿晚弯腰去抱兔兔,那边秦御也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道:“行了,起吧。”

孙知府这会子已磕的身子打摆,意识勉强还算清醒,闻言却没敢真起来,忙道:“谢九爷,下官还是跪着听候九爷训话吧。”

秦御好似不耐烦了,抚了抚袍角,又像是拍落方才孙知府靠近不小心碰到的靴口,起身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孙知府,吩咐道:“其一,准备笔墨纸砚,本王要送信进京,八百里加急,三日内务必送到。其二,本王懒得挪动,大哥也受了伤,暂时下不得床,你看着办吧。”

他言罢,负手而立,冷冷盯着孙知府。

孙知府忙又叩了个头,道:“下官这就安排。”

言罢,他撑着身子想要起来,谁知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额头上的伤失血过多,刚一抬身,整个人便又虚脱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院门还是开着的,里头的动静,外头人自然都听的到。

崔师爷本双腿发软的靠在墙上,这会子见自家老爷实在起不了身,这才颤颤巍巍的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汗,轻步进了院,将知府大人给搀扶了起来。

谁知孙知府已经无法自行站立行走,差点将崔师爷给压垮,还是庄悦娴站在门口冲外头的人摆了摆手,才进来两个小兵,战战兢兢的合力将孙知府给送了出去。

顾卿晚见那孙知府额头已磕的稀巴烂,留了一脸的血,不由唏嘘的撇了撇嘴。

庄悦娴这才拉着顾卿晚上前,行礼,道:“多谢燕广王仗义相助,民妇姑嫂感激不尽。”

秦御却只抬了下手,道:“顾夫人受惊了,且去歇息吧。”

他言罢,目光却落在了跟在庄悦娴身后的顾卿晚身上。那意思很明显,是让庄悦娴退避,他有话和顾卿晚说。

------题外话------

谢谢秋心自在含笑中送了第500章颗钻石,砸的素素俩眼冒粉红泡泡啊,有木有。

第030章她很无赖.

庄悦娴略愣了下,虽然现在不比从前,然而小姑总归是未嫁的女子,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她并不想让小姑和秦御单独呆在一起。

然而如今不过是寻常人家,她们以后免不了要出门为生计奔波,寻常人家的姑娘,再讲究这些实在可笑,更何况,人家燕广王刚刚救了她们,这样想,好想又没有道理阻拦。

庄悦娴正犹豫,顾卿晚便扶了她的手,道:“嫂嫂先进去歇着吧,我还没谢过王爷救命之恩呢。”

她说着安抚性的拍了拍庄悦娴的手,庄悦娴到底没再坚持,点头先回耳房去了。

知府带来的人都在院子外,并不敢踏足进来半步,院门关着,这会子房门一关,院子中便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两人。

顾卿晚察觉秦御的目光落过来便抬头极为友善的笑了笑,道:“多谢王爷相助,小女早就说过,王爷救了嫂嫂,便是我的恩人,但有吩咐,定在所不辞,便是小女子两肋插刀,也定要报得王爷此恩。”

左右如今这人连知府都舔着,估计也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顾卿晚不介意使劲说大话。

秦御却盯视着顾卿晚挑起右唇角一笑,突然略上前了一步,弯腰凑了过来。

他身量挺拔欣长,这样压过来,生生挡住了眼前的阳光,一道阴影,携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暖热扑面而来,顾卿晚觉得空气有些稀薄起来,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而生出些紧张和无措来。

她只能愣愣的看着秦御,却见他一张俊面竟然越凑越近,目光幽幽好像正盯着她的唇瓣,他似嘲似笑的浅勾着一边儿唇角,愈发显得容颜邪气的英俊,呼出的气息也越来越近,轻轻的抚上她的脸蛋。

那气息扫过新结的伤痂,顾卿晚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痒,直想抬手狠狠挠抓几下,偏她不知为何,一动也动不了,只闻从老槐树上传来的蝉叫声,知了知了似乎更加起劲儿了,带来一阵暑热,令手心额头都冒出了汗来。

蓦然的,秦御的脸就停在离顾卿晚一指距离处,定住了。

顾卿晚偷偷出了一口气,刚放下心神,就见那厮竟然抬起手来,抚向她的唇瓣!

他想干什么?!这厮有饥渴症吗?这具身体的脸蛋是毁了,可身材顾卿晚看过了,那可是一等一的魔鬼身材,绝对的前凸后翘。

那一双腿,又直又长,套用网友们调侃大长腿的话,那就是头部以下都是腿啊!

且那一身的冰肌玉骨,养的水润柔滑,又绵又嫩连她晚上摸着都禁不住浮想联翩,感叹连连…这妖孽遭逢追杀,狼狈成这样,想来是有些时日不曾有过女人了,所以就真饥渴的连她这毁了容的都不放过了?

对了,她听说古代很流行欠人恩情,就以身相报什么的,可是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

她该怎么办?该不该叫停?

顾卿晚眨了眨眼,正胡思乱想,秦御的手已重重蹭过了她唇边脸颊,粗粝的拇指划拉的顾卿晚刚结痂的伤口一阵刺疼,哎呦一声,眼泪便不受控制冒了出来。

疼痛令顾卿晚整个回过神来,一手捂住脸,嘶嘶抽着气,控诉地瞪着秦御。

这人神经病吧!

却见秦御抬手将拇指往阳光下照了照,突然冷笑,道:“偷吃麻烦擦干净嘴,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他说着将拇指转了个方向,示意给顾卿晚看。

男人的指腹上,分明沾染了一点烧饼碎屑和两粒黑芝麻!

顾卿晚愕然看着,对上秦御毫不掩饰冷嘲的眼神,蓦然一张脸热气腾腾的泛起一层层红晕来,饶是她从来脸皮厚,可说谎话当面被赤裸裸的揭开,也禁不住羞臊尴尬的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见她一脸涨红,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秦御莫名心情极好,直起身来,用帕子拭去了指上东西,这才转身往树下撩袍一坐,道:“爷的玉佩呢?”

顾卿晚见秦御不再揪着方才的话题不放,顿时那粗壮的神经便得到了恢复,脸上热度自减,道:“王爷什么意思?那玉佩既抵给我做了药钱,却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吧,还是,堂堂燕广王殿下要赖账?”

秦御见这女人方才还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眨眼间便恢复了战斗力,不觉还有些惊奇,盯着顾卿晚看了两眼,方才道:“那玉佩非寻常之物,你将玉佩还给爷,爷让人将药钱五百两支给你便是。”

顾卿晚闻言却暗自撇嘴,当初说好的,药钱三百两银子,这会子多加两百两就想将玉佩换回去,想的美,堂堂王爷恁是小气。

莫说是五百两了,如今见识了那玉佩的价值,就是一千两,顾卿晚也没想还回去。

到手的东西,让她吐出来,没门。

顾卿晚想的清楚,她和嫂嫂两个弱女子,将来就算有了什么挣钱的门路,也未必能守的住银钱,就像那明月楼。

养着那么多的龟奴打手,也算是这南城烟柳巷的恶霸了,结果怎样,到了知府衙门,分分钟被冤的楼破人亡。

既然秦御的玉佩这么好用,她还指望着留着做护身符呢,多少银子都能挣来,这东西却是可遇不可求的,既然机缘巧合,到了她手上,那便要握紧了。

顾卿晚眼珠子一转张口便道:“当初王爷买汤药,可是说好了,用玉佩抵药钱的,我这里又不是当铺,王爷也没给我立字据,也没说好了将来要拿银子赎这玉佩,如今汤药都进你大哥肚子里了,王爷却又要收回玉佩,这是哪里的道理?王爷没听说过银货两讫这话吗?寻常商人都懂得的道理,我想王爷堂堂天潢贵胄,该不会连卑贱的商人之流都比不过吧?不过,王爷若是执意要拿回玉佩,仗势欺人,民女不过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也是无法的。”

顾卿晚说着柔弱的低了头,一副反正我不给,你非要拿回去,非要欺负弱质女流之辈,那就悉听尊便好了。

她这样无赖,秦御简直要被气笑了,只当初确实是他自己将玉佩拿出来抵药钱的,那会子没有说清楚,这会子再强硬行事,倒真有些没品,好似输不起一块玉佩般。秦御虽下手从来狠辣,想做的事儿不择手段,可该有的骄傲还是有的。

他当下也不再多言,站起身来。

顾卿晚心里一阵窃喜,谁知还不等她唇角扬起来,秦御便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她,道:“那玉佩爷当初是当做药钱给你的,故此你也只能用它换银两,当做银子来使用,若然让爷知道你用做它法,胆敢扯虎皮做大旗,打着爷的旗号行事,你会知道何为悔不当初。”

他言罢转身大步去了,顾卿晚却蹙了眉,抬头狠狠瞪了秦御后背两眼,心道,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越是皮囊好的男人越是小心眼呢!

不让扯虎皮,那她留着玉佩还有什么用!

上房中,顾弦勇一直都不知道秦御二人的存在,方才他在屋中听到巷子里的震天动静,这才忙想出门查看,谁知隔着门缝竟然瞧见,正房前的树下赫然坐了一个人。

顾弦勇是男子,整日在外行走,自然是见过燕广王秦御的,突然看到这一幕,顾弦勇还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掐了掐大腿,这才回过神来。

这位燕广王脾气不好,又出身高贵,为人孤冷,行事跋扈,顾弦勇从前虽然是太子太师,宰府公子,可他一个不成器的庶子,自然和燕广王攀扯不上关系。

这会子顾弦勇不明所以,是大气也不敢出,只缩着身子隔着门缝瞧动静。

此刻见院中安静下来,他才拖着也凑过来看的旁氏进了内室。

夫妻俩进屋后,相对着坐了半响都没说话,过了许久,旁氏才扯了扯顾弦勇,道:“刚才那个真的是燕广王?”

先帝爷兄弟三个,当年先帝没登基,不曾分家,子侄们都是一处论的排行,礼亲王的两个儿子,一个排第七,一个排第九,当今皇上排第四。

这九爷,自然便是礼亲王府的燕广郡王了。

见顾弦勇木愣愣的点了点头,旁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的拧了他一下,道:“那你还等什么,快去给王爷请安啊,听刚刚说的,好像是礼亲王世子也在呢,似乎还受了伤,如今咱们家里连个侍婢都没有,你说妾身要不要先过去伺候一二?”

顾弦勇闻言却一把甩开旁氏,道:“你一个月子婆娘,去伺候什么世子,你不嫌晦气,人家还嫌呢。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货,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给王爷请安的?没见那孙知府都没敢硬往上凑!让爷去,你可真看得起爷!”

旁氏却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道:“你个天杀的,就会对妾身发脾气,装大爷,如今贵人已到了自家院子里,你都不会争取一二,我们娘俩没指望了,妾身…妾身还不如现在就抱着荣哥儿撞死去。”

她说着便要去抱床上睡着的孩子,顾弦勇忙忙去拉,两人撕扯起来。

------题外话------

第031章刁钻.

片刻后,顾弦勇和旁氏才重新坐下,旁氏被拉扯的鬓发散乱,却双眼愈发炙热,就像是赌徒,道:“我就说昨儿夜里那队官兵来的莫名其妙,却原来是冲着厢房那两位主儿来的,那厢房平日里都是你妹子住着,她昨儿也古古怪怪的,一定是一早便知道那两位爷在,说不定还是她将人藏进来的。”

她说着一拍手,道:“没错,一定是这样,既如此,那你就去找你妹子,让你妹子引你去见两位爷,快去!”

顾弦勇眼珠子一转,心道确实如此,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却犹豫了下,道:“都怪你这婆娘,我就说了不要动晚姐儿的主意,说不定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偏你眼皮子浅,如今人都得罪了,人家凭什么帮爷?”

当初顾弦勇说顾卿晚生得好,说不定和娄家的婚事还能有指望,那娄闽宁就算不能娶她当妻子,将来安排成外室,他们也能跟着分上一杯羹。

可旁氏却冷笑,只说那娄家是规矩人家,对娄闽宁又寄予厚望,哪里会让娄闽宁乱来?更何况,娄闽宁出京多年,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如今他们就揭不开锅了,如何如何。

最后到底说动了顾弦勇,这才和明月楼接上了头。

此刻旁氏听顾弦勇抱怨,却有些心虚,随即她便抬头厉声道:“什么凭什么,就凭你是她亲哥,就凭以后她还要跟着咱们讨生活!再说了,你过的好,立了起来,有了势力,她不也跟着享福嘛!”

顾弦勇一听也觉是这个道理,遂转身就往外走。

耳房中,顾卿晚脸色惨白的躺在了床上,兔兔正焦急的在她的床头跳来蹦去,吱吱吱吱的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