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扫了下顾卿晚身上的嫁衣,道:“姑娘方才说…冥婚?”

苏子璃却拍了拍身上,理了理被顾卿晚厮打的略乱的袍子,道:“本公子乘坐马车在那边岔道上瞧见姑娘你的马车好像惊马了,特意赶过来帮忙,没想到还没追上,就见姑娘你好像是生了什么误会,竟往这棉花地里躲避。”

推了下苏子璃,顾卿晚站起身来,略往后退了一步,冲苏子璃福了福身,道:“这位公子不知对小女子穷追不舍是为何意?”

她从不知道,原来这古代的纨绔登徒子也是如此和美人搭讪的。

顾卿晚,“…”

苏子璃愣了一下,见顾卿晚突然软倒,便探手揽住了她,四目相对,他眸光微凝,却道:“姑娘好生面善,我们从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顾卿晚的容貌本就清艳绝俗,这种容貌沐了幽凉静谧的月光,便更加冰清玉润,清丽无双,若月下白莲,高洁却又不乏清媚之姿。

顾卿晚打量苏子璃时,苏子璃也看清楚了顾卿晚的模样。

并不是吴国公三人追上来了啊,顾卿晚长长松了一口气,忽而觉得浑身一软,往下栽倒。

不过这都不影响他俊美的模样,倒是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这样的男子,自然见上一回便能有印象,顾卿晚肯定她没见过他。

他生的肌肤细腻,额头上有好看的美人尖,一双墨染般细眉下是一双同样细长的桃花眼,这样的眉目,让他瞧着便有些风流多情,眼眸黑且亮,好像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一般,挺直的鼻下是色彩略有些浅淡的唇,因唇边儿习惯性挑着几分嘲弄,让他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雅痞。

眼前男人穿一件月白色绣银线莲纹的长袍,头上带着白玉冠,玉冠被她打歪了,散落下来两缕长发,发丝在他清雅绝俗的俊面前晃荡着。

顾卿晚被他控制住,对上一张陌生又俊美的面孔,这才眨了眨眼,愕住了。

发髻都被拍歪了,苏子璃才抓住了顾卿晚乱招呼的双手,狠狠握住,沉声道:“住手!你这女人看清楚,本公子不是要抓你的人!”

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回招,竟然就被顾卿晚抓了几下,还逼退了两步,直接撞在了一颗棉花树上。

她先前表现的太安静了,以至于苏子璃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作,且他平生没少个武功高手低手过过招,却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女人疯狂撕扯攻击过。

她疯狂的又扯又抓,又踹又捶,完全没有章程,就跟个疯子一般,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来。

她今日一天已被折腾压抑到了极点,顿时也不想再冷静的思考了,再不忍下去,她猛然转身抬手抬脚便劈头盖脑的朝着身后人厮打起来,口里喊着,道:“我去你妈的怜香惜玉!姑奶奶跟你们拼了!让你们让姑奶奶去冥婚!让你们欺负人,让你们恃强凌弱,我打!我打!”

被追上也就算了,这人竟然还想要先强后杀,完了还要让她的尸体去冥婚!

顾卿晚从巨大打击中回过神来,察觉到苏子璃的动作,回想着他的话,顿时便觉得这世上果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反倒从背后靠近,冲着顾卿晚的右耳轻吹了一口气,又从她的发丝间将挂着的两朵棉花摘了下来,道:“别怕,爷对美人一向怜惜宽容。”

自认识女无数,苏子璃觉得今日自己是遇上极品了,如此他倒是不着急绕到前头去看脸了。

从背后看,就能看出这是个美人,嫁衣下的身段瞧着纤细柔弱,可却也突兀有致,曼妙天成,明明是一身狼狈和风尘,可身上竟半点异味都没有,且还有股幽幽的清香,从她的发丝和脖颈间扩散,那是少女才有的体香。

他说着指端缠着青丝,嗅了下,叹道:“好香啊。”

苏子璃站在顾卿晚身后,挑起她的长发,见顾卿晚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便道:“新娘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身后一声闷响,顾卿晚感觉有人从上头跳落了下来,接着她的长发便被人撩动了起来了,顾卿晚闭着眼睛没有转身,也没去看,她有点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需要冷静一下。

好容易跑了,难道就这么再被抓回去冥婚吗?!这比先前没希望还让人难以接受好不!

她僵着身子,站定了,双拳紧握,狠狠闭上眼眸,心中充满了愤恨和不甘。

顾卿晚骤然停下了脚步,她知道,这一下是警告,她若是固执的继续跑下去,下一刻说不定又射过来个什么,扎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一道清喝声从头顶传来,接着眼前寒光一闪,顾卿晚面前的三步开外,地上斜插了一柄亮闪闪的匕首。

“蠢女人,你再给本公子跑个试试!”

顾卿晚心脏一缩,惊的回头就跑,脸颊被树枝挂到都顾不得,即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也想尽量的往前跑,就好像这样就能出现奇迹一般。

这官道旁的地里却是种的棉花,如今正是开花的时候,颗株极为密集,顾卿晚弯着身子埋头直往里头钻,却忽而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急速的掠来,她抬头看了眼,正见一道月光色的身影遮挡了天上的月光,踩着棉花树顶,飞快的向她靠近。

眨眼间,苏子璃便到了那马车处,停了马,他的身影直接从马背上跃出,也跟着进了官道边儿的田野。

前头的女子是不是在逃婚他是不知道,但这女子竟然能召唤狼群,这却太古怪了,他一定要抓了她问个究竟。

凭借着苏子璃的眼力,自然也瞧清楚了顾卿晚身上的鲜红嫁衣,闻声他勾了下唇,却没答话,只将身下马驾驭的更快了。

随在其身后的侍卫不觉惊异道:“公子,这女子莫不是逃婚的吧?”

远处,这快马而来的自然便是那被狼啸声引来的公子苏子璃,他离的老远,便瞧清了顾卿晚的身影。

奔的这么急促,来势汹汹一般,顾卿晚觉得办成是吴国公三人追上来了,她也顾不上找下去的地方了,慌不择路的就往下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小坡,弯着身子便往地里钻。

顾卿晚顿时血都凉了,回头瞧了眼,果然就见路的尽头好像尘土飞扬,有几骑正奔驰过来。

七月流火,天已是凉了,如今夜里更是幽冷寒人,顾卿晚身上发着抖,又冷又饿的,手脚便有些僵硬。从官道到下头的田地连着一处小沟,她沿着路沿儿,寻找能下去的地方,还没找到被农人踩出的路,就听官道上响起了马蹄声。

顾卿晚也不敢在此多呆,四下瞧了瞧,她提起裙摆往东边的田地里走。

不过吴国公武功不弱,那些狼能拖的住一时,大抵却也要不了他们的性命,等他们脱身,一定会来追赶她。

这马是不能再跑了,她往后看了眼,官道尽头黑漆漆的,凉风呼啸,半个人影都没有,那狼群和吴国公等人早已经被远远的甩到了后头。

顾卿晚揉着酸疼的手臂,缓缓趴下了马车,望去却见那马儿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微闭,一副快不行的样子。

她勉强抓着窗户才再度稳住身体,这般也不知道又跑了多长时间,车速才渐渐慢了下来,那马儿发出最后的哀鸣,前腿跪地,接着庞大的躯体重重砸在了尘土地上。

马车在官道上疯狂的颠簸奔驰,那拉车的马儿被吓疯了一般,带的车厢晃动,顾卿晚抓着车门框的手因长久用力,一个脱力,后撞进了车厢,被甩的东倒西歪。

第111章原来竟是她.

苏子璃闻言眸光大亮,禁不住笑了起来,道:“顾姑娘果然是此中行手!若然顾姑娘能帮本公子寻到这处密道,本公子便兑现方才承诺!如何?”

却见那牛皮纸上用黑线画着些山川地形图,另一边还有一张小图,上头弯弯绕绕的,跟迷宫一样,马车晃动,一时也难瞧真切,她只凝神看了片刻,便道:“这是一张密道图?这密道莫非建在这处山川之中?”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牛皮纸来递给了顾卿晚,顾卿晚接过展开,因马车中没有掌灯,光线晦暗便凑到了窗边,略推开车窗就着月光仔细的瞧。``

苏子璃闻言神情果然专注了起来,道:“本公子这里有张图,还请顾姑娘看上一看,可否能瞧出些眉目来。”

她这会子自然不会藏拙,便回道:“不瞒公子,我略懂得一些机关暗道之术。”

顾卿晚倒不奇怪他会问起这个,就像苏子璃说的,她如今什么都没有,苏子璃请她帮忙,多半是能用到她的某些才能,而她在苏子璃面前表现出的才能,也就当日发现密室这一道了。

苏子璃倒了杯茶,兀自呷了一口,方才开口,道:“当日在义亲王府,顾姑娘是如何发现那密室的?”

顾卿晚闻言眸光微闪,转身落了座,冲苏子璃抬了抬手,示意他说。

接着他倒松开了顾卿晚,又坐了回去,道:“顾姑娘当真是个妙人,且坐下吧,本公子倒有件事欲请顾姑娘帮忙,倘使顾姑娘能替本公子做好此事,从前的人情便都抹掉,本公子还能替顾姑娘摆脱如今困境,送顾姑娘到安全的地方去,不知姑娘可有兴趣一听?”

他本就生的极是俊美,比秦御的妖冶少了些攻击性,比娄闽宁的清冷多了些亲和力,这般一笑,竟明艳不遑于女子,却又不显女气,愈发显得俊俏风流,多情翩翩起来。

顾卿晚说着冲苏子璃眨了眨眼,一副你别装了,我快看不下眼的表情,苏子璃怔了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顾卿晚并没有真离开的意思,见此便站定了,道:“公子身边必定佳人无数,方才的碧娇姐姐便是难得一见的可人,对公子更是一片痴情,要说公子伤美人的心,小女还信,说有人能伤公子的心,那不是笑话吗?”

不过,眼前人绝对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好色,也许他只是逗她玩的?

他说着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顾卿晚倒被逗的略弯了弯唇角,不过她也瞧出来了,这人好像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至于觊觎之心,他这玩世不恭,风流多情的模样,她还真辨不出真假来。

苏子璃略抬起身子来,一把拽住了顾卿晚的手臂,道:“宁肯冥婚都不跟着本公子,本公子有那么差吗?姑娘也太伤本公子的心了。”

顾卿晚豁然站起身来,作势便要往外走,道:“我还是去冥婚吧。”

她这是才出狼窝又落虎口吗?难道是这具身体有问题,天生就是做小妾的命?怎么随便碰到一个男人,就将她往小妾的路子上引呢!

顾卿晚,“…”

他说着翘了个二郎腿,冲顾卿晚勾了勾手指,道:“还不坐爷身边来伺候。”

见顾卿晚目瞪口呆的哑口无言,苏子璃心情大好,却又道:“如今你这样子,一贫如洗,落魄失势,除了以身相许,大概也没什么能还人情的,本公子行行好,便收了你吧。”

眼前这人也太能扯了吧,比她还能忽悠人呢,这么会算账怎不去做生意,还是她看走了眼,这人本来就是经商的?

顾卿晚,“…”

他说着微微直起腰身来,道:“当日若非本公子闯了义亲王的书房,引得了王府侍卫和隐卫的注意力,姑娘早被王府的人发现行踪了,这算姑娘欠了爷一回。密室虽是姑娘发现的,但却是本公子拉姑娘进的佛堂,当时即便姑娘发现不了那密室,本公子既赶闯义亲王的书房,便有本事甩脱王府的侍卫离开,如此也算不得姑娘帮了本公子。密室之事儿,便算两不相欠。从密室出来,本公子明明是可以杀人灭口的,却放过了你,这便算是你欠了本公子两次。事后,本公子既知道你和娄世子间的勾当,却没出面揭露你们,这便是你欠了本公子三次,本公子查到了你女扮男装的事儿,却没揭露出来,你又欠了本公子一次,周睿明明就是你弄死的,本公子却没去周家高密,再算一次,今日本公子将救回来,再算上一次,这么一算,啧啧,顾姑娘欠了本公子六次人情,你说,你打算怎么还吧。”

苏子璃被她噎了下,脸上一恼,旋即倒被逗笑了,道:“牙尖嘴利!这个账,顾姑娘算差了,本公子重新给姑娘算上一算。”

她这话有点绕,却分明说苏子璃就是没长脑子。不然怎么会自己说自己没长脑子呢。

顾卿晚却眨了眨眼,闷声道:“原来公子没长脑子?我先前都不知道这事儿,如何会欺负公子没长脑子呢。”

听她这般说,苏子璃不觉笑了起来,道:“顾姑娘这是欺负本公子没长脑子吗?”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探究的看着苏子璃,又道:“上次若非我发现那密室,公子可就被王府的侍卫当场抓住了,我也算是帮了公子一场,今儿公子让我坐顺风车,咱们便算两清了吧?”

苏子璃放下手,却挑眉笑道:“贼?姑娘见过似本公子这样俊俏的贼吗?上次本公子不过是去义亲王府借点东西瞧瞧罢了,怎么能说是贼呢。”

顾卿晚闻声不觉双眸微瞪,这声音好耳熟,在哪儿听过来着,她正想着,就见苏子璃略抬手遮挡了下额头和鼻脸,顾卿晚一下子便想了起来,指着他愕声道:“是你!义亲王府那个贼!”

苏子璃眯眼瞧着她,忽而略压低了声音,道:“这才没几日怎便认不出爷来了,真是令人伤心呢。”

却见她方才装模作样时,身上有些唯唯诺诺的,虽美却打了折扣,如今见骗不过人去,不再那么谦恭,背脊挺直,微微昂着头,神情略冷的端坐着,整个人便像是拂去了尘埃的明珠,焕发出灼灼然的清华来,倒比方才又美上了几分。

这一身衣裳和簪子,都是前两日他陪着碧娇刚买的,自然还记得,如今瞧顾卿晚穿戴在身上,心中便难免有些异样,将顾卿晚打量的更仔细了一些。

她身上如今换了一件茜红色长褙子,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红海棠,长发挽了起来,上头只插着两根金簪。

马车摇晃,她站不安稳,索性就近找地方离苏子璃远远的坐了,道:“敢问公子是何人,以前见过我?”

只不知他到底是何人,是敌是友。

顾卿晚听闻苏子璃这般说,一颗心往下沉了沉,知道苏子璃必定是肯定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再装也是无用。

他玩味一笑,道:“姓黄?顾姑娘随意更改姓氏,不知道顾首辅在天有灵,会不会气的吹胡子瞪眼。”

苏子璃见她装模作样,神情茫然诧异的连他都要觉得自己弄错了,不觉有趣的眯了眯眼睛,有些明白,怎么燕广王倒为她不昔和镇国公世子抢起人来了。

她这样说着,脑子却转个不停,回忆了下,确定自己在穿越以前记忆中也没眼前人。

她浑身紧绷起来,面上却露出茫然之色来,道:“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姓黄啊。”

顾卿晚自从被苏子璃所救,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碧娇,可从来没提过自己姓氏的。

顾姑娘?!

苏子璃却挑起眉来,慵懒的往车壁上靠了靠,道:“她自有她的去处,顾姑娘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

马车忽而就动了起来,顾卿晚身子一晃,忙扶着车壁站稳,却惊道:“公子,碧娇姐姐还在下面呢!”

她站着垂着头,虽然姿态很恭谦,但苏子璃怎会瞧不出她的戒备来,他迈步跨过去,撩袍坐下,目光饶有兴致的落在顾卿晚身上却没言语。

她一出去,顾卿晚便觉有些局促,心里想着苏子璃也不知道想要做什么,竟还让碧娇回避,不会真要兽性大发吧。

碧娇闻言笑容微僵,可却不敢不听话,目光幽怨的瞧了眼苏子璃,她才松开手,缓步出去关上了车门。

苏子璃并没瞧顾卿晚,却偏头看着碧娇,拍了拍她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柔夷,柔声道:“辛苦了,你先出去下,爷和她单独说几句话。”

话声刚落,马车的车门却被打开,苏子璃一跃上了马车,略弯腰也走了进来,碧娇忙笑着迎上去,挽着苏子璃的胳膊,靠上去,道:“公子瞧瞧,妹妹这收拾了一番,是不是愈发美的出尘了?奴家都瞧的错不开眼来呢。”

顾卿晚换好了衣裳,碧娇又给她梳发挽了发髻,这才道:“姑娘的身上有不少刮伤跌伤,且等等,奴家问问公子手边可否有药。”

他低声吩咐了两句,侍卫眸光微含杀意看了眼马车方向,点头应命。

苏子璃却不管侍卫被雷劈的神情,低声在他耳边吩咐道:“爷就这么带人走不行,得绝了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寻人之心才成。那个碧娇本便是不能留的,这样…”

侍卫,“…”

苏子璃却脚踹了侍卫一下,道:“送回去?送给谁?送给燕广王,镇国公世子不高兴,送给了镇国公世子,燕广王不得杀了你家殿下?所以这美人还是爷自己个儿留着的好,再说,老天都成全爷,爷给人送回去,岂不是辜负天恩?会遭雷劈的。”

侍卫闻言一愣,咽了咽唾沫,劝道:“殿下,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都不是好惹的,您别忘了您质子的身份,要是真有这么个祸水一样的女人,您还是赶紧给你送回去吧。”

苏子璃呵的一声笑,眸光流转着瞥了那马车一眼,勾弄着唇角,却道:“这倒有趣了。”他说着,看向那侍卫,问道,“你说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都在意的女人,却落到了爷的手心,该怎么办呢?”

不过这事儿于他没什么关系,他当时不过惊异感叹了下便丢到了脑后去。却不想今夜他竟又碰上了顾卿晚,且如今她又撞到了他的手上。

于是他便让手下去查这沈清,娄闽宁和秦御到底是怎么回事,且还真让他查到了沈清就是顾卿晚的事儿来。

燕广王的男宠倒得娄闽宁相救,且当时他瞧娄闽宁对沈清,颇有几分在意温柔,这事儿透着古怪。

娄闽宁临去还坑了他一场,后来他又打听到,沈清是被娄闽宁所救,也是娄闽宁作证,沈清才脱去了嫌疑。

当日他离开义亲王府,便仔细问过义亲王府的事儿,也推测出他遇到的小兄弟八成就是那沈清,那小兄弟最后可是被娄闽宁给带走的。

他才蓦然想起来,顾卿晚可不就和当日他在义亲王府遇到的那小兄弟有五六分肖似嘛。

如今想到周睿,知道顾卿晚是要去和周睿冥婚,再想到当日义亲王府都说是燕广王的男宠沈清害死了周睿。

故而今日再见,苏子璃虽然觉得顾卿晚有些面善,可却也一直不曾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这苏子璃却正是当日顾卿晚在义亲王府中碰到的面具男,当时顾卿晚一身乱七八糟的男装打扮,脸上又摸着污泥,脏兮兮的根本就看不出女儿身来,她因女扮男装,故此声音也是少年的。

这么想着,苏子璃把玩玉佩的动作突然一顿,脸上神情也是一滞,眸光一闪,接着惊异出声,道:“原来竟是她!”

苏子璃便勾唇露出了几分颇有兴味的笑,道:“她一身嫁衣想必这冥婚的话,倒是真的了,难道竟是去给周睿那色胚行冥婚的。”

那侍卫点头应道:“殿下记的没错,周家祖籍冀州云来县的,离这里大抵也就半个时辰的脚程。”

苏子璃闻言长指随意把玩着腰间玉佩,道:“竟是他!爷记得周家那色胚也死了有些时日了,停灵足了,这两日正该出殡吧?周鼎兴的祖籍可是在这冀州府?”

外头,苏子璃站在离马车十多步开外,正听底下护卫低声回话,道:“属下瞧的清楚,那被狼群在官道上群攻的就是吴国公。”

顾卿晚身上的嫁衣虽然也是刚换上没多久的,可从官道往田地下时滚了一趟,进棉花地又被树枝刮的不成样子,这会子也确实不能穿了,道了谢便换起衣裳来。

碧娇含笑将顾卿晚推坐下,这才转身,没一会便从软榻下的箱笼里翻出了一套簇新的衣裙,道:“我帮妹妹换上吧。”

顾卿晚忙将茶盏放下,起身福了福,道:“有劳姐姐。”

这样想着,她对顾卿晚顿时没了敌意,笑着道:“公子姓苏,什么来历奴家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京城来的,前些时日来了我们冀州,将奴家从青楼带了出来,奴家其实到公子身边也没几日。妹妹等会儿,你这身上的嫁衣也破了,我给你取身衣裳先换了。至于能不能送你回家,这个你可得问公子去了,奴家可当不得这个主。”

眼前姑娘离开的话,和她没什么利益关系,她也同情她的遭遇,眼前姑娘不走的话,人家生的这样貌美,得宠是一定的,自己现在结个善缘,将来说不定能一起进府,也能有个伴,免了人生地不熟。

此刻见顾卿晚虽生的美,可却并不目中无人,又是一门心思要离开的,碧娇心里便也想开了。

碧娇本也不是什么正头娘子,还能管着苏子璃不让他再找旁的女人不成?方才瞧见顾卿晚酸了几句,也不过是骤然看到苏子璃带回来一个女人,她这边才刚到苏子璃身边,还没得宠两日呢,若是再有了新人,她就得立马过气儿,心中自然有恼,便酸了两句。

她提这个,也不过是想要让碧娇知道,自己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不会碍着她的事儿。

说着将两碟子糕点推到了顾卿晚面前,顾卿晚冲她点头道谢,一边儿快速的食用,边儿便将先前糊弄苏子璃的那一套说辞又说了一遍,道:“得亏被你们给救了,不然我…碧娇姐姐,不知道公子是什么来历,可好说话?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能否送我一程回家?我爹娘和我未婚夫不定急成什么样子了。”

碧娇见她神情寻常,没对自己表现出鄙夷来,倒又瞧了顾卿晚两眼,道:“姑娘怎这么一副样子,荒山野岭的被公子救回来?”

顾卿晚早便瞧出这碧娇的身上多少带着些风尘气儿,且看打扮也不像是正经的女眷,听她这般说,便更肯定了,不过这些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便只笑着接了茶,道:“多谢碧娇姐姐。”

碧娇显然没想到顾卿晚会如此称呼自己,略怔了下,看了眼顾卿晚倒笑了,将热茶捧给她,道:“说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这种人哪里当的起,姑娘叫我碧娇便是。”

顾卿晚含笑点头,两人先后上了马车,碧娇给顾卿晚倒茶,顾卿晚便笑着道:“夫人怎么称呼?”

顾卿晚钻了一回棉花地,如今鬓发散乱,身上也满是尘土,碧娇应了声才拉着顾卿晚道:“姑娘随奴家来。”

苏子璃却好像没发现气氛不对,只淡淡吩咐碧娇,道:“她这身上衣裳也破的不成样子了,你带她进马车收拾一下。”

顾卿晚,“…”

碧娇顿时脸上笑容一僵,拉着顾卿晚的手改成了抓。

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碧娇不和顾卿晚比才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比,确实是比下去了。

苏子璃听其说话一股子酸味,倒挑唇一笑,斜眸扫了眼顾卿晚,方才冲美人道:“碧娇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何必和她比呢。”

她说着就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苏子璃挑了下眉,勾唇收回了手。那厢美人却已下了马车,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先冲苏子璃福了福身,这才笑着拉了顾卿晚的手,道:“呀,公子这是从哪儿带回来的新娘子,可真是容貌无双,气质出众,一下子都把奴家给比下去了呢。”

她想着,忙冲苏子璃摆手,道:“不用劳烦,我自己就行。”

有女人好啊,这公子身边带着个女人,总不至于再怎样她吧?

她这样子一瞧便是这贵公子的女人,顾卿晚双眸发亮,一颗半吊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他跳了下去,顾卿晚便瞧见了那从马车中探出身子的女人,见其正用一双放射强光的杏眼蹬着自己,眼眸中分明有敌意闪过。

他说着已策马到了车前,自己从马上跳了下去,便冲顾卿晚抬手,道:“来,本公子扶你下马。”

他听惯了女人撒娇的声音,根本没觉得那女人的声音有问题,只当顾卿晚是冷的,便微微扬声安抚她,道:“马车上有热茶水和糕点。”

马背上就那么点地方,虽然顾卿晚竭力抓着马鞍,身子往后微仰着,不想靠苏子璃太近,可却也只是不紧紧靠在他身上罢了,她这一哆嗦便立马让苏子璃感受到了。

顾卿晚坐在苏子璃的身后,被他高大的躯体遮挡,倒是没看到那女子,只这一把子娇滴滴发嗲的声音却让顾卿晚没控制住自己,狠狠哆嗦了一下。

也不过奔了一炷香时候便在一条岔道汇合了先前那辆马车,还不待他们的马儿停下,马车门打开,便有个妆容精致美貌多姿的女子满脸惊喜的探出头来,声音颤巍巍的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人家都被吓坏了。”

言罢,他狠狠一抖马缰,身下坐骑便飞驰电掣的狂奔了起来。

且说顾卿晚这边,她自己强上了马背,苏子璃虽愕然,倒没再硬将人赶下马背,只是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让顾卿晚掌控着马,从她手中扯过了缰绳,扬声道:“抱好了!”

宋宁应命下去安排,一炷香后,秦御也带着人往冀州府奔驰而去。

都这时候,主子还能为顾姑娘考虑的这样周全,宋宁表示,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还真就没见主子对任何人能像这样用心仔细的。

宋宁闻言便知秦御是不想让礼亲王妃知道顾卿晚被吴国公带走的消息,一个姑娘家的,即便是做妾,王府也不可能要一个不清白的女子,主子这分明是怕王妃知道了此事,会对顾姑娘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娄闽宁言罢,也不再等秦御,便招呼一声,带着镇国公府的人先行离开了。秦御却冲宋宁吩咐道:“让人去查今日可曾有人又去过全丰当铺赎当,若有的话,便速来回报,若没有,便让人给爷守好全丰当和那个金权!再令人看看周家大夫人和大姑娘可曾跟去冀州府,若是没有跟去,便给爷绑了送到了冀州府来。点十个人,跟爷去冀州府,对了,送消息回王府,就说爷内伤迟迟不愈,带沈清去冀州府散散心,让母妃不必多担心。”

吴国公抓顾卿晚必定还是因为周睿的原因,若是吴国公要为外孙报仇,当然是在外孙的坟墓前杀了顾卿晚才最能告慰周睿的阴魂。

娄闽宁听闻秦御咬牙切齿却非常坚定的咬出“吴国公”三字来,眉宇微蹙,虽不清楚秦御是如何猜测出是吴国公的,但秦御问询陈河的几句话却让他也觉得和吴国公带人相符合,他开口道:“今日周睿出殡,一早棺椁出了京城往冀州府周家祖籍去了,若是吴国公抓了晚晚,必定会往冀州府去!”

第112章惊吓.

顾卿晚原本就不想和秦御,娄闽宁多做牵扯,若非逼不得已,她也不会接受娄闽宁的帮助,在娄闽宁的安排下离开了。

如今既逃了出来,若是借着眼前人的力量,走的远远的,秦御也好,娄闽宁也罢,都寻不到她,那才叫好呢。

故此听闻苏子璃的提议,顾卿晚眼珠子转了转便道:“我会尽力,但我一个闺阁姑娘,也不过是看了些密道机关的事儿,并不算精通,未必便能帮上公子,若是帮不上忙,公子也不能为难我。”

苏子璃便算准了她会应下,一抬手道:“本公子不是那么没品的人,自然明白这个。咱们击掌为誓,本公子帮姑娘从这里脱身,顾姑娘替本公子寻这密道,且对外保证不透露此事,如何?”

顾卿晚瞧了眼苏子璃,抬手便毫不迟疑的和他对击了一下。

放下手,顾卿晚瞧着苏子璃,道:“既然咱们已经暂时结成了同盟,我却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的。”

苏子璃眯着眼睛笑了下,道:“本公子姓苏,如今暂居在京城,顾姑娘冰雪聪明,难道猜不出吗?京城中姓苏的,又像本公子这么**倜傥,风姿俊美,雅人深致,才貌双绝,有逸群之才,又兼器宇不凡,颠倒众生,轩然霞举,惊才风逸的美男子,该是独此一家,一猜便中的吧?”

苏子璃扬眉看着顾卿晚,脸上好似写着,你快猜,很好猜,爷很出名的,你一猜保准就中。

顾卿晚唇角抽了抽,禁不住满头黑线。

谁说古代人含蓄的,谁说古代人谦逊的?狗屁!

她想了想,还真没听说京城有这号不要脸的人物,禁不住开口道:“像苏公子这样,狂蜂浪蝶的京城可能真不多,只是小女子从前拘于深闺,又自来只关注正经人,眼界有限,还真想不起一个姓苏的有大名气的公子。”

苏子璃,“…”

狂蜂浪蝶,只关注正经人?这女人分明暗骂自己是小倌馆里的不正经人!

他冷哼一声,扭过了身去,冷着脸闭上了眼睛,一时间是真不想搭理顾卿晚了。

这么牙尖嘴利,不讨喜的女人,燕广王和镇国公世子都瞎眼了吧?!

顾卿晚是真没想起来京城有什么姓苏的公子,京城的高门大户中也就建安侯府和左都御史家是姓苏的,可两家都没有公子是符合苏子璃年纪的啊。

见苏子璃生气了,顾卿晚也没多在意,撇了撇嘴从窗口看出去,这一瞧,倒见马车边儿跟着侍卫,可却并不见碧娇的身影,她钻出马车确认了下,果然不见了碧娇,不觉诧异的看向苏子璃,道:“碧娇姐姐人呢?”

苏子璃闻言这才抬起眼眸来,古怪的看了顾卿晚一眼,却抬手指了指她身上穿的衣裳,道:“这件衣裙是给碧娇置办的,你穿在身上倒也大小差不多,你们俩的身形却也相差无几。”

他言罢,便又闭上了眼眸,一副不准备再开口的模样。

顾卿晚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心道这人什么意思啊,她问碧娇,他说她们俩身形差不多,这驴唇不对马嘴的,什么和什么啊。

那厢,几匹狼确实也杀不了吴国公,马车跑远没多久,吴国公便摆脱了困境,不过那些狼倒也乖觉,许是知道官道上人来人往,并不安全,见马车载着顾卿晚跑远了,它们片刻便也相继离开了。

吴国公和吴丙三个汇合后,却多多少少都挂了伤,那后来接应的人,伤的最重,被撕掉了一条手臂,还没止住血,吴国公伤的最轻,可身上衣裳也已不成样子,伤口却也不少,狼狈不堪,只是没伤到要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