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侧妃倒台,赵夫人抬侧妃简直是指日可待,顺理成章嘛。

至于另一个侧妃魏氏,听说从前年轻时也坐了两次胎,只可惜一次小产了,一次生了个女儿,还早早夭折了。这些年,好似是灰了心,一直很低调,在自己院子里吃斋念佛,很少出来走动。

礼亲王还有两房夫人和几个侍妾,不过都是无子的,也没特别得宠的,这事儿好似和她们牵扯不大。

秦御闻言抿了抿唇,亲了顾卿晚唇瓣一下,道:“此事爷会让人往深里查的,母妃头风之症发作了,起不得床,不过想来陈嬷嬷也会深挖此事的。”

顾卿晚却惊讶道:“王妃头疼发作起不得床?”

秦御叹了一声道:“老毛病了,这些年太医一直给母妃调理,可天一凉,头风症却还是如期而至,太医针灸和汤药也只能起到些缓解作用。”

顾卿晚对礼亲王妃还是很有好感的,下意识的抚了抚手腕间挂着的玉镯,道:“一会子我想去探望下王妃,是不是不和规矩啊?”

秦御却眸光一亮,盯视着顾卿晚,忽而揽着她的腿弯,像颠孩子一样,将她上下抛了两下,笑道:“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一会子爷带你过去便是。卿卿愿意和母妃多亲近,爷很高兴。”

他一副兴奋过头的样子,顾卿晚倒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两人用了晚膳才一起往秋爽院去,他们到时,礼亲王妃正靠在大迎枕上,由向雪伺候着喝粥。

她脸色发白,额头上还缠着宽宽的抹额,神情有些恹恹的,只用了小半碗便摆手道:“撤了吧,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她言罢,抬手按了按一直作痛的两额。

向雪轻叹了一声,站起身端着托盘出去,恰顾卿晚和秦御进来。顾卿晚扫了眼还剩大半碗的粥,跟着秦御进了屋。

“母妃可好些了?”秦御上前关切问道。

礼亲王妃打叠起精神来,笑了笑,放下揉按额角的手来,道:“好多了,卿晚也来了啊,过来这边。”

顾卿晚这还是进府后头一次见礼亲王妃,她乖巧的走了过去,福了福身,礼亲王妃倒还笑着问了问她可适应之类的话。

只她没几句,额头便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来,神情更加疲倦痛苦了。

顾卿晚瞧在眼中,恰好陈嬷嬷端着药碗进来,顾卿晚便忙接了过去,侧身坐在床边,舀了一勺送到了礼亲王妃的嘴边,礼亲王妃勉强笑着道:“放边儿上吧,等凉些了,一口气喝便好。”

顾卿晚却坚持,道:“药还是这么趁热喝,药效才最好。卿晚笨手笨脚的,旁的活儿也做不来。从前在闺阁时候,倒没少伺候祖母用药,这种活儿还是做的来的,王妃便让卿晚伺候一回吧。”

礼亲王妃闻言便没再推辞,顾卿晚是拿捏着时辰过来的。汤药喂了一半,果然就感觉手腕上有熟悉的微热感传来。

她知道是玉莲花要渗透花蜜了,不动声色的引导礼亲王妃和秦御说话,趁机便将一滴花蜜弹进了药碗中。

自从知道这花蜜食用和加入汤药都对人体有极好的帮助,顾卿晚便偷偷给关心的人食用花蜜。

上次在家中,她专门弄了几坛子果酒往里头加了不少花蜜,言道看医书说每日少喝两杯果酒对身子好,劝庄悦娴每日都喝一些。庄悦娴已答应了她,那些加了料的果酒,顾卿晚预计庄悦娴也能喝上两三个月了,等下次回去了,她寻机会再加。

礼亲王妃对她还算不错,顾卿晚还是愿意尽一份力的。

喂礼亲王妃喝完加了料的汤药,见礼亲王妃神情疲惫的很,顾卿晚便和秦御告退出来。

又过了两日,秦御却告诉顾卿晚,刘侧妃和三郡王受罚的事儿,查来查去,只发现,当日是三郡王的通房丫鬟紫燕在秦剑面前嚼了舌根,秦剑这才冲动之下跑去了碧云院,闯出了祸事来。

而紫燕却是从另一个通房丫鬟紫苏口中听到凌寒院的事儿的,三郡王罚跪了两日祠堂,回到院子,便查问了那日的事儿。

紫燕哭着喊着说冤枉,一口咬定,她当时只是见秦剑心情不好,这才随便说了些闲话调节气氛。

又辩解到,她根本就不知道礼亲王在碧云院,怎么也不可能是故意跟秦剑说那些话的。更何况,她是秦剑的通房丫鬟,秦剑受罚没脸,她也没好处。

而秦剑相信了紫燕,却恼了将流言蜚语传进院子的紫苏,还将嚼舌坏事的紫苏重打了三十大板。

秦剑受伤,紫燕不辞辛劳的精心照顾,倒隐隐成了秦剑身边第一得宠的丫鬟。

秦御还查到,当日礼亲王是衙门清闲,心血来潮回的王府,且去碧云院也是突来之举,并非有人特意安排。

故此,秦御也好,陈嬷嬷也罢,深查之下,都觉得当日的事儿,大抵只是三郡王身边两个最得宠的通房丫鬟,紫燕和紫苏之间的争斗。

顾卿晚听了这些,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既然礼亲王并非有人特意引去碧云院的,这事儿便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本来此事虽然因顾卿晚而起,火最后却没烧到她的身上,查不出什么来,顾卿晚便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因为随着武举的文试越来越近,顾卿晚开始忙着处理刘府的事儿了,也着实没那么多心思再揪着王府那点没影的事儿不放。

这日,刘民生从衙门出来,便和几个同僚相约了到仙岳楼吃酒。一行人从仙岳楼出来,已有些微醺。

刘民生在酒楼前和同僚道别,带着个小厮却往前头不远的刘氏笔墨铺走去,到了笔墨铺前,他许是觉得一身酒气,进笔墨铺子不大好,便站在店铺前,指使了小厮进去买东西。

小厮刚进去,便有个穿布衣的青年撞在了刘民生的身上,青年低着头,匆匆冲刘民生道了个歉,飞快的就跑了。

刘民生先还没反应过来,接着才觉出不对来,这铺子门前宽敞的大道,人也不拥挤,怎么那人就偏偏撞在了他的身上呢?

他低头一检查,果然,腰带上系着的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配件被刮断了系绳,没了踪影。

好啊,小贼,顺东西竟然顺到了他这个四品官的头上!

刘民生顿时大喊一声,酒气上头,追着那跑远的身影便冲了过去。

还是鼎风茶楼,正是牛,周两位大人在茶楼上听说书吃茶的时辰,周大人听到下头街上有动静,往下瞅了眼,正好就瞧见一个布衣男子在前头跌跌撞撞的跑着,后头刘民生带着小厮使劲的追。

眨眼间几人就从鼎风茶楼外的街上跑了过去,周大人好奇呀,隐约可听着刘民生那小厮吆喝着抓小贼呢。

刘民生身上可还穿着官服呢,小贼偷到了官员身上,这事儿多稀奇啊!

周大人觉得自己得跟上去看看,万一是真的,他得弹劾啊,得弹劾京兆尹不作为,京城贼人才猖獗成了这样。

周大人一跳而起,旁边的牛大人也不甘落后,拍拍屁股便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又是哈哈一笑。

“联名?”

“成啊!”

于是,两人匆匆下了鼎风茶楼,缀在后头便跟了上去。

前头刘民生追的气都喘不过来了,就见小贼终于钻进了一条小弄巷,刘民生瞧了眼弄巷,冲小厮使了个眼色,道:“你去前头堵他!”

小厮答应一声,继续沿街往前跑,刘民生却追进了弄巷。他拐了个弯儿,却见那小贼大概是知道跑不掉了,竟然停了下来,刘民生冷哼一声,还没说话,那小贼就捏着玉佩冲他跑了过来,道:“大人,给您!”

小贼说着,从怀里摸出两样东西来便塞进了刘民生的手中,接着小贼二话没再说,转身便又飞快的跑了。

刘民生怎么也没料到会这样,略怔了下,那小贼已冲过弄巷尽头没了身影。

刘民生低头看,却见手中除了他的玉佩外,还有一个极厚实的荷包。这荷包可不是他的东西啊,他怔了下,将荷包打开,抽出里头的东西一瞧,顿时便倒抽一口气。

好家伙,竟然是银票!

面额很大的银票,一沓,打眼一瞧少说也得有三五千两银子啊。

刘民生大吃一惊,心思微转,顿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荷包一定是小偷顺来的,现在被他追的急,大抵是知道他是官员,怕惹不起,后怕了,害怕之下,归还了他玉佩不说,连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荷包竟都慌乱的一并给了他。

刘民生觉得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他本能的将银票赶紧都塞了回去,又四下看了两眼。

眼见弄巷里什么人也没有,刘民生咳了一声,迈步往前匆匆去了。他拐了弯儿,却不知道他方才和小贼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藏在暗处的周,牛两位大人的眼中。

周,牛两位大人从暗处走出来,望着刘民生消失的方向,皆是若有所思。

周大人道:“这不对啊,那小偷明明有机会跑掉的,做什么又转回来将东西还给了刘大人?”

牛大人道:“刘大人刚升任礼部侍郎没多久,礼部素来是清水衙门,刘大人身上怎么会带那么多的银票?”

周大人点头,认同的道:“是啊,刘大人上衙门,带那么多的银票做什么?还有,老夫方才瞧的清楚,那装银票的荷包也不大对,银红绣荷花的,这瞧着可不像是大男人会用的荷包啊。”

“这事儿怎么如此蹊跷呢。”牛大人附和。

周大人沉吟了片刻,道:“这事儿不大对头,最近咱们还是多盯着些刘府的动静,弹劾京兆尹的事儿缓缓,再看看。”

牛大人认同的点头,道:“周兄所言甚是。”

那边,刘民生转弯儿没走几步,他的小厮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道:“大人…小的无能,没…没能拦住他,让他给跑了。”

本以为要遭受一番训斥的,谁知道刘民生却不在意的摆手,道:“罢了,玉佩本老爷已经亲自追回来了。回府吧。”

回到刘府,刘民生便先进了书房,仔细数了数,荷包里不多不少,足足四千八百两银票,都是金鑫钱庄的票据。

银票是小偷不知从什么地方顺来的,如今到了他的手中,神不知鬼不觉啊,即便他偷偷将这些银子提出来,小偷也不敢找他麻烦。

至于那被偷了的人,说不定到现在还没发现丢了银钱呢。

刘民生刚刚升任了右侍郎,家底没起来,俸禄有限,应酬却多了,府里为了摆四品官的排场,开销也比从前大,加上给刘惠佳准备嫁妆,又出去老大一笔,刘民生最近正缺银子。

这些银子刚好能解燃眉之急啊,简直是不拿白不拿。

刘民生只思索了一瞬,便定了心思,叫了心腹官家来,将银票给他,吩咐道:“提银子的时候先在四处多瞧瞧,看看有没有人在暗处盯着钱庄,确定没问题就赶紧将银子取出来,也不要露了任何行迹。”

管事只以为这银子是自家大人收的贿赂,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带着人便匆匆的去了。

刘民生就在书房中来回走动的等着,他有些担心,害怕丢银票的失主已经发现了银票被偷,让人守在钱庄的附近埋伏。万一闹出动静来,就不好看了。

小半个时辰后,官家带着人,押着白花花的银子回来,再三保证没露出任何行迹,也没被人看到他们押银子进府,刘民生才扬声而笑,屏退下人,丢着白花花的银锭子哼起小曲来。

又过了七日,便到了刘惠佳出嫁的日子,想到刘惠佳婚前闹出的那些事儿,再想到刘惠佳是高嫁,刘民生到底有意挽回锦乡伯府这个亲家,咬牙将白得来的银子又往刘惠佳的嫁妆里添了一千两银子。

日子一晃便到了武举文试的前三天,鼎风茶楼里,周,牛两位大人听了说书吃了茶,晃着袖子刚从茶楼下来,就见街上一个穿藏青色箭袖锦缎长袍,束方巾的男人低着头匆匆自鼎风茶楼门前经过,往前头的青月楼去了。

周大人拧了拧眉,道:“我怎么觉得方才过去的那人有些个眼熟呢?”

牛大人也正蹙眉想着,听周大人这么说,道:“老弟也觉得他眼熟。”

两人对视一眼,牛大人一拍大腿,道:“是他,那日被刘大人追着跑的那小偷!”

“是了,那小偷鼻子边上老大一颗黑痣,额角还有一小片青色胎记,当日老夫瞧的真真的,准错不了!”周大人也想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事儿愈发古怪了。

怎么当日穿布衣,做小贼的人,几日功夫,摇身一变,又穿锦衣,进了武举人聚集的青云楼呢。

再想到这次武举文试由刘民生负责,周刘两位大人愈发觉得不对头了,果决的迈步往青云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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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顾卿晚出

青云楼也是一家酒楼,因酒楼中有个极大的空场,做成了擂台,能让人切磋文墨和武艺,故此很得举人们的欢迎。

武举临近,青云楼的擂台早就收拾了出来,撤掉了平日里摆放的笔墨等物,放上了兵器架,三层高的酒楼建成了环形,中间围着个室内天井,天井中央便是擂台。

擂台的一侧,还设了一处赌局,一面红木雕花架子,上头高高的挂着些金漆木牌,木牌上写着名字,上头的名字都是今科有望夺魁的武举人的姓名,再下头,还写着赔率。

武状元,武榜眼和武探花都开了赌局,此刻尚有一些穿箭袖锦袍的举子们围在旁边下注。

青云楼如今出入的多是武举人们,周牛二位大人一瞧便是文官出入这种地方太扎眼,两人吩咐小厮先进去跟着那小贼,进了旁边的成衣铺子,换了一身衣裳,这才相携进了青云楼。

一进楼就瞧见了赌局墙,武状元的一列上,头一个上头的名字便是熟人,赫然写着金光闪闪的“景戎”二字,下头的赔率是一赔七。

大秦并不限制勋贵子弟考功名,不过寻常的勋贵子弟也大多不走功名这条路,既然不靠功名便能凭借渠道入仕,非得去考功名,倒让人家非议和寒门子弟争,这会让权贵们觉得掉了身价。

宣平侯作为一品侯,虽早上朝参政,有直面上奏皇帝的权利,但景戎到底年纪太小,其实是没有正经的差事的。

景戎七年前机缘巧合,还是小屁孩就考中了大秦的第一届武举人,震惊天下。其后便一直没了动静,世人也不意外,毕竟都是一品侯了,也没必要再考什么武状元。谁知道今年宣平侯就报了武举。

也因此,这赌局上会有宣平侯景戎的名字。

周大人瞧了眼下头的赔率,道:“宣平侯到底还是太年幼,看来相信他能夺得武状元的人可不多。”

牛大人闻言点头,道:“武功可不像旁的,总是要一年年勤学苦练才成的,宣平侯爷才多大年纪,便从娘胎开始习武也才十三四年,还是个孩子呢,根基再好,资质再高,平日里在京城耍耍威风,当当纨绔也就罢了,这可是全大秦武举人的比试,莫说是武状元了,老夫看他能进一甲都难。”

“两位老爷,这里,这里。”

两人正说着话,之前派进来的小厮站在楼梯口冲两人招手示意,显然是发现了先前那小贼的踪迹。

两人没了心思看什么赌局,忙着过去,跟着小厮往楼上走。

两柱香后,一直隐在暗中观察的周,牛两位大人,震惊看到了两个举子跟着那小贼偷偷到了一处僻静地儿,然后各自掏出几张银票交给了小贼,而小贼则从怀中摸出一份不知是什么的纸卷分别给了那两个举子,末了还压着声音道:“小爷能做这种事儿,上头没人也不敢冒这个险,你们可莫走露了风声。若是露了风声,惹来什么后果,呵呵。”

两个举子见其阴笑,连声保证,接着三人鬼鬼祟祟的四下望了望,迅速的各自散开了。

周,牛两位大人胆战心惊的藏着,大气也不敢出,倒是没被发现,待得几人都走了。两人才匆匆进了一处雅间,神情凝重的议论起来。

周大人原地走了两步,道:“牛兄怎么想?”

牛大人灌了两口茶,道:“周兄怎么想,小弟便是怎么想的。”

周大人顿时便在桌子前停下脚步,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道:“这个刘民生太胆大包天了,泄露买卖科举考题可是抄家砍头的罪名啊!”

那小贼将刘民生带进胡同里,偷偷的给了刘民生一叠的银票。如今小贼摇身一变,又身着锦衣,混迹在青云楼这种武举人聚集之地。

刚才两个武举人和小贼明显是在进行着一种交易,两个武举人买的是两张写了东西的纸。

那纸自然不会是字画,不是字画,却还要用大面额的银票来买,什么纸那么值钱?

再联想到刘民生作为礼部右侍郎,负责这次武举文试的事情,周牛两位大人,自然马上便猜想到了,这是又一场科考舞弊案,毕竟这种事情并不是头一次发生。

牛大人脸色也不大好看,见周大人气愤的胸膛起伏,给他倒了一杯茶,扯着周大人落座,这才道:“周兄也莫太过生气,科考舞弊案,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武举的文试不像考进士那么严苛受朝廷重视。刘民生…人为财死,心存贪念,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儿。只是老夫却没想到,刘大人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只差没公然出面售卖试题了。”

周大人喝了一盏茶,这会子平静了不少,道:“牛兄看,咱们眼前该如何是好?不行,老夫这便进宫去面见皇上,揭发此事。”

他说着就要起身而去,牛大人忙忙拦住了他,道:“周兄这是作何?不能如此冲动!且不说咱们现在手中没有实证,便是有实证,文试还没过,便不能说文试就一定会出问题。咱们即便将刘民生告到了皇上面前,刘民生也有不少推脱之词,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能是刘民生自己一人所为,说不好,礼部旁的大人也脱不开干系,咱们得查个清楚,才好行事啊。”

周大人闻言渐渐平静了下来,坐好道:“还是牛兄沉得住气,依牛兄看,咱们该如何行事?”

牛大人便掳了两下胡子,道:“这样,咱们先从那小贼的手中弄一份试题来,然后再派人在青云楼中埋伏,瞧瞧到底有多少举子,买了这东西。再三日便是文试,等文试开始,看看这试题到底是不是真泄露了,若是彼时真应了,那咱们从小贼手中买来的试题便是板上钉钉的罪证。另外可得多派几个人盯着这小贼,文试一开,便拿下他,不能让他给跑了,彼时人证物证俱在,倒要看看他刘民生如何狡辩!”

周大人顿时一拍桌子,道:“好!就如此行事!”

想要买到试题却并不是容易的事儿,若是直接寻上那小贼,是容易暴露他们自己的。打草惊蛇了就全完了,周刘两位大人知道些这其中的道道,在青云楼混迹了两日,这才在文试的前一天,通过暗中的渠道,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到了一份试题。

大秦的武举制度沿用的是前朝的武举,文试有武足安边科、智谋将帅科、军谋越众科、制度已算完备。还有专门为武举而编制的专用教材《武经七书》,武举文试的难度,虽然没有文举考进士那么难,但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通过的。

因为武举中后,直接授予官职,故此靠武举的人,虽然没有进士科那么前仆后继的,但也是大秦的一场盛况。

武举人们进了贡院,周,牛两位大人便在贡院外来回的焦急的转悠,过了大抵两柱香时辰,总算有穿着绿色朝服的兵部右侍郎高大人走了出来。

周,牛两位大人忙迎了上去,道:“怎样?文试的几道考题高大人可都记下来了?都是什么,快跟我们说说。”

武举考试由礼部负责,但到底是选拨将帅之才,兵部也得出力,今日文试的监考官便出自兵部。

高大人奇怪的看了周,牛两位大人一眼,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位对武举文试的试题如此感兴趣,简直是迫不及待的要知道啊。

“两位大人家中本官记得也没有参加今年武举的后生啊…”高大人纳闷道。

周,牛两位大人却再度催促道:“左右现在武举人们都已经进了贡院了,试题没什么不可说吧?高大人快快告诉我二人,此事事关重大!”

他们催促的急,高大人便从广袖中取出了两卷试题来,递给二人,道:“都在上头,看吧。”

周,牛两位大人匆忙展开了绢布,只扫了两眼,顿时就面色大变,互视一眼,周大人一把卷起了试卷,便冲高大人道:“马上封锁贡院,不然有任何后果,高大人便要承担一份!我和牛大人这便进宫面见皇上。”

周大人言罢,拉着牛大人两人急匆匆就往宫了赶去,高大人拧紧了眉,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过瞧周,牛两位大人的样子,也知道是出了大事儿。

高大人犹豫了片刻,到底转身进入贡院,吩咐了几句,令人暂封了贡院,不动声色的所有人都看管了起来。

贡院外,不少陪同举人们来文试的家人下人都还没有离去,四处都可见或坐,或站的人。

东边的一颗梧桐树下,马腾祥身上穿着一套惯常小厮们都爱穿的绑腿裤装,做最寻常的下人打扮,脸上易了容,皮肤粗糙暗沉,不起眼的蹲在书下,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望天。

眼瞧着周,牛两位大人面色巨变,行迹匆匆的往皇宫去了,马腾祥双眸一亮,嘿了一声,吐出口中的草,站起身来便悄然离开了贡院,一路往礼亲王府飞奔而去。

那厢,秦英帝将周,牛两位大人召进了御书房中回话。两人进殿便一同跪下,口呼万岁。

秦英帝抬起头来,抬了抬手,道:“两位大人平身,两位怎这时候觐见?可是有事儿要禀?”

周,牛两位大人站起身来,由周大人出头,将从青云楼小贼手中买来的那份试题小抄,连带着刚刚从贡院拿到的卷轴一同呈给秦英帝御览,道:“皇上且看看微臣手中这两样东西。”

太监王福全忙上前,接了东西,呈给秦英帝。秦英帝将两样东西打开一瞧,顿时便蹙了眉。

却见两个卷轴上分别是此次武举文试三科的六道策论题目,而小抄上,却共有一二十道命题,上头的题目,竟然和卷轴上的有三道是一模一样的!

秦英帝顿时就觉出不对劲来,看向周大人,道:“这张小抄纸是爱卿从何处得来?”

周大人神情沉凝,道:“禀皇上,小抄纸是微臣二人昨日花费了三百两银子从青云楼购得,而卷轴却是方才微臣二人才从贡院里取出来的。皇上,武举文试的题,提前被人泄露买卖了啊!”

武举文试虽然没考进士科那么严,也不会寻好几个大儒来共同出题,防止漏题。但文试的题目却也是出好之后便密封看管了起来,只等今日一早才请出卷轴,送往贡院的。

若是有人能够提前知道这些试题,还在青云楼贩卖试题的话,只有负责这次文试出题的京畿卫大都督冯子业和礼部负责文试的上下官员才有此机会。且参与其中的,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秦英帝是很重视这次的武举的,只因大秦的江山还算不上很稳固,开国之初对武将还是比较重视的,秦英帝还想在这次武举中好生挖掘一些自己人,提为天子门生,收拢人心,将其放在顶用的位置上,慢慢培养,发展自己的羽翼,再蚕食两位摄政王在军中的力量。

如今倒好,武举还没开始,倒成了一个大笑话!

秦英帝面色铁青,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

牛大人却又火上浇油,将之前他们在鼎风茶楼跟上刘民生,亲眼看到刘民生在小巷中收了售卖考题小抄之人的银票的事儿告诉了秦英帝。

秦英帝闻言一把捏的卷轴皱巴巴,好似那就是坏他事儿的刘民生一样,他恨声道:“令禁卫军协助京畿卫封锁贡院,给朕搜,所有夹带,贿买的举子,一律剥夺举人身份,礼部所有涉事官员下狱,京畿卫大都督冯子业也关押至刑部大牢,传兵部尚书赵

濮纲,都察院都御史夏永胜,刑部尚书吴崇竣共同审理此案,暂停武举文试,文试时间,待整肃后朝廷再行公示。”

秦英帝下了旨,挥手令周,牛两位大人退下,接着便恼恨的将龙案上的东西扫落到了地上去。

贡院的动静太大,以至于这边秦英帝的旨意刚刚下,朝廷的衙署那边便炸了锅,没多久,舞弊案就传遍了。

雪景院中,顾卿晚好容易完成了酒楼的图纸,见阳光温暖,便让婆子们抬了美人榻到了院子中的金桂树下,躺着翻看医书。

文晴快步从外头进院,到了顾卿晚的跟前,俯身在顾卿晚的耳边轻声道:“姑娘,外院马侍卫传进来消息了。”

文晴其实并不知道顾卿晚吩咐马腾祥去做什么了,但马腾祥到底是外院的人,又是出府办的顾卿晚的私事,故此文晴本能的选择避人耳目,压低了声音。

顾卿晚闻言却没抬眸,口中念念有词的,将刚刚记了一半的一张草头方记完,这才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道:“马侍卫说什么了。”

文晴忙道:“马侍卫说‘事儿成了’。”

顾卿晚唇边不觉有了笑意,这才抬眸,看向文晴,吩咐道:“往外院传话给他,让他这些时日莫在出府,避着些,毕竟容貌虽有改变,但身形却也容易暴露。就说我谢谢他了,再从我的箱子里包五十两银子,就说他辛苦了,便算是酒钱,让他势必拿着。”

文晴闻言一一记下,往正房去开箱笼拿银子。

顾卿晚便头靠在大迎枕上,背起了医书。顾卿晚从小便记忆力好,好些诗词的,她虽不说过目不忘,但是看过两三遍,是一定能记下来的。

现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玉莲花的花蜜有增强记忆力的作用,顾卿晚发现即便是这种晦涩难懂的医书,她便是看不懂,竟然看上一遍也能死记硬背下来。

若是这么低吟出声的瞧,那就记的更牢固,简直倒背如流了。

这样有个好处,看一本医书时,当时没懂,可看另一本时,可能就有关联的地方,记的医书多了,慢慢的顾卿晚发现自己有些融会贯通的意思了,如今倒已找到了一些门道。

秦御迈着大步从院外进来,一眼便瞧见了顾卿晚。

高大的金桂,枝叶茂盛,叶子苍翠欲滴,小小的花瓣一簇簇开的正盛,迷人而悠长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金桂的香味令人魂牵梦萦,而姿态慵懒卧在金桂下美人榻上的女人却更是让人魂牵梦绕挪不开眼。

她身上穿着件烟紫色绣缠枝玉兰花的长褙子,下套一件素白织锦长裙。如水的裙摆从美人榻上散落了下来,随着清风微微荡漾,裙裾上绣着银线点点梅花,折射出斑斑银光。

她乌黑的长发只松散的挽了一个如意髻,上头插着梅花白玉簪,简洁清雅,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随着她翻书扭头的动作,流苏轻晃,打在白皙剔透的修长脖颈上。

清晨的阳光从金桂花枝间洒落,映照在她的身上,浓黑卷翘的睫毛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柔暖的光,闪动间露出潋滟波光的眼眸。

美人如画,赏心悦目。

秦御顿时将方才急匆匆赶过来的目的,还有那些急于问出口的话都忘到了脑后,还是文晴拿了荷包出来,瞧见秦御,福了福身问安。

这才惊动了秦御,也成功让看书的顾卿晚扭头看向了秦御。

秦御重新迈步,扫了眼文晴手中捧着的一大包鼓囊囊的荷包,道:“是什么?”

文晴余光瞥了眼顾卿晚,见顾卿晚没反应,这才回道:“是姑娘让奴婢拿去赏赐马侍卫的银子。”

秦御摆了摆手,示意文晴可以离开了。他迈步走向顾卿晚,在美人榻前站定,低头目光犹如实质的专注盯着顾卿晚。

顾卿晚仰着头迎上秦御的目光,见他只盯着自己看,竟然半天也不说话,她抬手揉了揉脖颈,道:“怎么了?殿下看什么?我有什么不对吗?”

她神情静淡中带着一点茫然,秦御心中却愈发翻腾起惊涛骇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