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京城翻腾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来,先前她说刘家她自己能解决,秦御其实是不信的。

顾卿晚一个闺阁女子,甚至都没特意向他讨要人手,又整日困在内宅,刘民生说什么也是礼部四品侍郎。

秦御觉得顾卿晚说能解决刘家,简直就像是在说梦话,可她的口气太理所当然,倒让秦御生出了好奇和看戏之心来。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顾卿晚竟真做到了,竟然闹腾起了怎么大的动静来,且让她办成了!

方才他在衙署中,听闻贡院的事儿,他甚至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到现在,他都还处在惊叹惊艳中。

为眼前这个女人的手腕惊叹,为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才智惊艳。

瞧着仰头看来的顾卿晚,秦御半响才开口,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今京畿卫大都督,一等将军冯子业,连同礼部官员半数官员都入了大狱?你竟然还有心思看书?若非爷知道你前些天一直让马腾云在查刘民生和武举的事儿,爷怎么都想不到此事能和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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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顾卿晚的手段

秦御的话令顾卿晚高高挑起了眉,笑着道:“大概刘大人也没想到,此事会和我有关呢。”

秦御不觉好了起来,确实,怕是刘民生到现在,人都已经住在刑部大牢了,却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呢,又是谁算计了他呢。

秦御都有些替刘民生可怜起来了,他在美人榻上撩袍坐下,这才再度看向顾卿晚,道:“爷有些不明白,卿卿是如何得知今日武举的文试题目的?”

顾卿晚闻言倒诧的将手中的医书放下了,微微瞪大了明媚映着满树金桂的眼眸,道:“青云楼售卖的那些文试题目小抄里当真有今日武举文试的试题啊?中了一道?”

秦御,“…”

他仔细盯着顾卿晚瞧了半响,她脸上的惊讶神情太过逼真,秦御相信,她是真不知道文试题目就只有六道,可她让马腾祥在青云楼兜售的那试题小抄里就中了三道。

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秦御抬起俊逸的长眉来,道:“难道不是你提前得知了文试的题目,这才设下的此局吗?”

顾卿晚顿时便笑了,指了指自己,道:“旁人这样猜想也就罢了,殿下还不知道我吗?我手里又没有高来高去的武功高手,更没有什么隐势力,今年武举文试的试题可是京畿卫大都督冯子业出的啊!冯子业何许人?一品将军,且不说冯子业的大都督府邸守备森严,一只苍蝇都难飞进去,便是冯子业本人,那也是出名的武功高手吧。殿下说,我怎么可能从冯子业的手中拿到文试题目呢?”

见秦御面露难以置信之色,神情有些古怪的盯着自己,顾卿晚摊了摊手,道:“别不信,殿下,小抄上的试题真是我瞎猜的!”

瞎猜的!

所以这些天,在青云楼中,不少武举人都花了大把银子买来的试题,都是顾卿晚胡乱编写的?

这女人根本就不知道试题是什么,就敢行事这样大胆!简直…秦御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了。

顾卿晚却含笑道:“其实也不是瞎胡猜的,我可是做了大量功课的。不管是什么科考,题目都是有迹可循的,我让马腾祥帮我收集了历代历朝武举文试的试题,又翻了好几日的《武经七书》,我还让马腾祥查了冯子业这两年来的行踪,接触的人和事儿,还有负责的差事。总之,我做了不少整理汇总的功课,这才试着写下了小抄上的那二十道题目,心想着能有一道题目蒙对了,也就能坐实刘民生和马腾祥售卖文试题目的罪名了。没想到刘民生这个人作恶多端,大抵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竟然还我蒙对了三道题,这瞎子好了,刘民生和冯子业是真满口长嘴也洗脱不清了。”

顾卿晚前世好歹也是学霸,从前上学时到了考试时,没少给班上同学押题画重点,对猜题她还真有些门道,只是也没想到,这次运气竟难得的好。

秦御不觉晒然一笑,道:“如此…卿卿可有想过,若是一道题都没中呢?”

顾卿晚点头,道:“当然想过了,没中就没中呗,左右等从刘民生的家中搜出我拐弯抹角送给刘民生的那些银子来,刘民生售卖试题的罪名是跑不了的。没有猜中,那刘民生售卖的就是假试题。我想,售卖假试题,贪婪敛财,坑骗举子,扰乱武举,这样子的程度,也够刘民生喝一壶了。即便是要不了刘民生的命,他那个礼部侍郎也是甭想做了的。”

所以,不管她猜中,还是没猜中试题,刘民生是都跑不掉的,区别只在于,刘家倒台的程度罢了。

顾卿晚言罢又扬唇笑了起来,冲秦御眨了眨眼,道:“如今我猜中了三道试题,刘民生这售卖试题,阻扰朝廷选才的罪名是板上钉钉了,这个结果倒比我预想的要好一些。”

秦御闻言低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笑意从胸腔中一下下溢出来,声音有着低沉悦耳的磁性。

他的笑声很突然,也很愉悦的样子,凝视着她的眼眸灼热而专注,顾卿晚被他瞧的有点不自在,禁不住道:“你笑什么?”

秦御见她微红了面颊,这才渐渐停了笑声,道:“还有一个问题,卿卿让马腾祥做这事儿,虽是设计的都极是巧妙,但如今皇上已经命刑部,兵部和大理寺联手,严查此事,难保便不会查到卿卿的头上。更有,就算马腾祥易容了,如今又藏在府中不会被发现,朝廷也查不到卿卿的头上。可刘民生和冯子业抵死不认罪,就凭刘府那些来历不明的银子,还有周,牛两位大人看到的那些事儿,也许刘民生和冯子业还有脱罪的借口呢。”

顾卿晚嗤笑一声,道:“嗯,兵部,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是吃干饭的,我虽设计的巧妙,但也难保没露出什么披露。但是殿下应该最清楚,这京城里永远不乏权利的争夺永远也不缺闻风而动的政客们,比如义亲王府,再比如…”

顾卿晚冲秦御眨了眨眼,这才又道:“礼亲王府。说实话这京畿卫大都督和礼部可都是实缺,这回,冯子业和礼部要腾出好几个位置来呢。相信,礼亲王应该对京畿卫大都督,礼部尚书,侍郎之类的位置很感兴趣才对。我其实很奇怪,殿下现在不是应该忙着安排自己人补空缺吗,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和我闲话?”

顾卿晚的意思很明白,她只负责搅弄风云,即便有什么不齐全的罪证,也有义亲王啊,礼亲王府帮着她描补,将此事完善好。

所以她这事儿,从一开始,便将礼亲王府和义亲王府也都算计在里头了。她算准了,即便她行事有疏漏错漏的地方,也有人巴不得替她遮掩,推动事情的发展,帮她拉刘民生和冯子业下地狱!

秦御渐渐收起了笑意,眸光沉沉盯视着顾卿晚,半响无言,良久他才出声,道:“卿卿若生为男子,这大秦朝堂必有卿卿一席之位。”

顾卿晚却含笑道:“若是礼亲王府这次拿到礼部和京畿卫大都督的位置的话,殿下怎么谢我?”

秦御却将右臂一下子探到了顾卿晚的腿弯下,铁臂一抬,顿时便将顾卿晚从美人榻上横抱了起来,轻笑着道:“不用等礼亲王府拿下礼部和京畿卫大都督的位置,爷现在就可以好生谢谢卿卿,爷现在就以身相许伺候卿卿,何如?”

他言罢,也不顾还在院子中,已是俯下头来,动情而忘我的吻上了顾卿晚的唇瓣,顾卿晚僵了一下,挣扎踢腾起来,压着声音斥道:“秦御,你耍无赖啊!什么以身相许!你这是赖账!我不要!”

秦御却咬着顾卿晚的耳珠,低而哑的道:“不要?爷马上会让你哭着求着要爷的,爷拭目以待。”

这禽兽,大白天的说这样露骨的话,顾卿晚脸上有些发热,不是说古人不兴白日宣淫这一套吗,眼前这个是怎么回事!?

她被秦御带回房中,直接便压在了床帐间,接着秦御火热而急切的吻便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顾卿晚本以为他是闹着玩儿的,没想他竟是动真格的,她惊愕道:“秦御,现在外头一大堆的事儿呢,你怎么能贪图美色,不务正业呢!”

秦御却抬起头来,趁机飞快的扯下腰带,脱下长袍,道:“外头那点子事儿,有大哥便好,爷刚刚挨了廷杖没多久,还得多休息。再来,男人贪美色不是正常吗,卿卿该庆幸,爷只贪卿卿的美色。”

他言罢,已经飞快除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开始撕扯她的。

顾卿晚,“…”

一个时辰后,帐幔中才渐渐平息下来,空气中漂浮着一股令人脸红的味道,顾卿晚趴在锦被间一动不动,像是死过一回一般,有些回不过神来。

秦御撑着身子瞧了她一眼,顿时便瞧见了她铺散的青丝间,露出的布满吻痕和各种捏痕的肩背,就像是白布上落了污迹,那些遍布的痕迹显得有点碍眼。

顾卿晚的皮肤水嫩剔透,白皙如雪,皮肤又有些薄,本来就很容易落痕迹,平日里两人在一起,即便他有时候会特意提醒自己温柔点,也还是会留下痕迹。

不过今日…这个好像有些过分骇人,他方才有点失控了。

秦御有些心虚的转开了视线,清咳了两声,赔笑凑近顾卿晚,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拨弄整理着顾卿晚散乱的长发,道:“你还好吧?”

顾卿晚略侧了下身子,避开秦御的碰触,摆出排斥的姿态来。

秦御的手便僵在了那里,脸上闪过懊恼之色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心底深处总有些不安。本来他已经觉得眼前女人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可是今日他才发现,她不愧是有足智多谋之称的顾明承的孙女。

她的聪明才智,眼界手段,全然不似一个闺阁女子。她如今不过是被折断了羽翼,被困住了,加以时间,这个女人,必定能翱翔于空。

秦御有点害怕,他不知为什么就生出一种,握不住她,早晚他会眼睁睁看着她挣脱他,振翅飞走的错觉。

这让他有些疯狂失态,方才一贴近她便只想狠狠的要她,一门心思的想让她臣服求饶,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甚至忽略了她的感受。以至于这会子才发现,他太急切也太粗鲁了,竟然在她身上落下了这么多的指痕吻痕。

见顾卿晚生了气,也不回答他,秦御脸上一时懊恼更加明显,又闪过些许的狼狈之色,道:“我只是…只是有些患得患失。”他说着苦笑了下,方才又道,“爷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过。不管怎么样,对不起,你莫恼了。这样,你想让爷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只要你说,爷都答应你,嗯?”

秦御说着想去碰碰顾卿晚,大掌抬起,就要触上她,却又有些迟疑的顿住,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秦御确实是弄疼了她,不过顾卿晚现在也没那么娇气矫情了,最主要是,大抵她对秦御真没寄托多少希望,所以有时候对他的过分之处,倒没那么放在心里了,总是想着,左右早晚铺好了路,她就马上离开他。

听到秦御的话,顾卿晚将秦御方才的粗鲁暂且记账放到了一边,略动了动身子,扭头神情冷淡看着秦御,道:“当真?”

秦御简直恨不能将自己赎罪的心挖出来给顾卿晚看看,见她总算肯看自己,肯回应自己了,忙道:“当真!当真!卿卿说吧,让爷做什么,爷都甘之如饴,保证完成。只望着卿卿能给爷一个将功折罪的几乎。”

顾卿晚抿了抿唇,道:“两件事,我对付刘家,一来是刘家该死,可更重要的是,刘家背后的人。刘家充其量就是杀人的刀,刘民生背后的周家才是那只捅刀的手,既然伸到了我顾家头上,就要有被砍手血流而亡的认知!我需要殿下借我个人用用,最好能帮我打通刑部。”

她言罢,这才挑眉看向秦御,道:“有那半块玉玺的原因,想必殿下也是很想知道顾家覆灭的真相的吧,这事儿殿下和我合作不亏。”

秦御脸色因顾卿晚的话变得有些沉郁难看,顾卿晚却没发现,继续道:“第二件事是酒楼的事儿,我已经画好草图了,动工的话,我总是要去现场看上两回的,不然也不能放心,可如今我身在内宅,只怕诸多不便,殿下能否到时候帮忙安排下?”

顾卿晚的声音冷静,和他算的清清楚楚,秦御突然觉得自己的患得患失,害怕恐慌也许袒露在她面前就婉然一件笑话,瞧着她眉目清冷,有事说事的模样,秦御只觉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般。

他很疼,可是他却连喊都喊不出来,也无从喊出。

他定定瞧着顾卿晚,半响才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开口道:“好,爷知道了。”

他言罢,翻身便下了床,随手捡起衣裳一件件套在身上,头也不回的大步就往外走,只在快走出内室时,脚步顿了下,到底还是出声道:“你歇着吧,爷外头还有事儿。”

声音落下,人已消失在了屋中。

顾卿晚趴在床上,翻了个身,总觉得秦御方才的语气很低落,离开的背影也极是消沉寥落,迈步的动作僵硬,步子却很大,像是匆匆的想要逃离什么一般。

她拧了下眉,不过转瞬便将秦御抛在了脑后,只因现在快到礼亲王妃用药的时辰了,她得赶紧收拾下自己过去。

她在礼亲王妃的汤药中加料还真起了作用,陈嬷嬷说,礼亲王妃这次恢复的特别快,往年头风犯了要疼个上月甚至数月,今次不过几日倒有减轻的状况。

顾卿晚觉得既然有用,便得继续添料,并且她这些天也确实这样做了。

刑部的大牢中,刘民生两个时辰前还穿着朝服,带着官帽,威风凛凛的在贡院中监考,此刻却已被扒掉了朝服,拽掉了官帽,关押在阴暗又肮脏的大牢中,受尽折辱。

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武举文试正好好举行着,就突然闯进来那么多的禁卫军,封锁贡院,拔了他的衣裳便将他下了大牢。

到底怎么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刘民生拽着牢门,不停的吆喝摇门,却无人理会他。

“快来人!来人!本官无罪,放本官出去!”刘民生声音已经喊哑了,却还在坚持不懈的叫着,因为他内心深处有种恐慌感。

若是不做些什么,这安静而脏污的牢房会让他更加恐惧害怕。

一个穿狱卒服的中年男人,总算是受不了刘民生的叫声了,他迈着大步便走了过来,刘民生被关押进来这么长时间,也没人来问话,也没人搭理他。

这会子见狱卒过来,他一喜,谁知道还不等他问上两句,狱卒便一鞭子抽了过来,那一鞭子准确的落在了刘民生抓着牢门的双手上,顿时便带起一道血色来。

“啊!”刘民生惨叫着收回手,狼狈的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跌到在地。

十指鲜血淋淋,刘民生瞪着狱卒,道:“大胆!本官乃是四品礼部侍郎,你一个小小狱卒不要命了,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

那狱卒却哈哈大笑,不仅嘲讽,道:“别说是被摘了官帽,扒了官袍的四品命官,便一品大员,老子也见的多了,到了这里老子照样收拾。你鬼嚎什么,再嚎老子拔了你的舌头你信不信!呸,到这儿充起朝廷命官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刘民生被狱卒如此嗤笑对待,脸色涨红,神情激动,喊道:“不!本官和他们不一样,本官是被冤枉的,皇上圣明,皇上很快就会放本官出去的。”

狱卒闻言想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道:“来这里的,哪个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最后能走出去的又能有几个,奉劝你还是赶紧想想遗言写什么,再保佑祖宗显灵,能有个埋尸的地儿吧。”

听了狱卒的话,刘民生不知道为何,竟然一下子想到了顾明承和顾景阳来,从前一个是首辅,一个是吏部尚书,父子两人,何其威风。可是最后,却落得身首两地,扔到了乱坟岗,没有个埋尸之地…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惊恐的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的。

刘民生梗着脖子道:“不,本官是真没罪!”

他确信这一点,他升任礼部侍郎只有不到一年,一向谨小慎微,从来没做过什么丢官服的事儿,如今莫名其妙的就进了刑部大牢,这一定是弄错了。

他正这样想着,却听走廊中又传来了一阵喧嚣声,狱卒的驱赶声,杂乱的脚步声。

来人了!

刘民生忙盯着走道,双眸亮了起来,可他很快就看见,礼部尚书郭大人在前,后头跟着好几个礼部官员都被除掉了官服,个个如丧考妣的被狱卒驱赶着而来。

刘民生一愣,那些人也看到了他,顿时一个个就像是疯了一样,全部涌向了这边,用杀人一样的眼眸盯视着他。

“刘民生!你贩卖文试题目,自己不要脑袋,他娘的还牵连我们,你这个害群之马!”

“李民生你去死!”

“李民生,老子若是出不去,做鬼都不放过你!”

他们七嘴八舌的喊着,文试是礼部主持的,现在出了事儿,不管最后的调查结果是怎样的,即便证明他们清白,出去后也得降官职,若是搞不好,被不定就要给人背了黑锅,牵连家中老小。

这会子若是没有牢门护着,他们真能将刘民生给撕碎了。

他贩卖文试题目?那是什么鬼话?

刘民生闻言整个人都傻了,他觉得这一定是一场梦,而且是一场极为荒诞的梦!可是这个梦为什么一直都不会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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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被虐的秦御

“赶紧走!都围在这儿像什么话!走!”

“有什么冤,皇上会查明的,这次的武举舞弊案可是朝廷大事儿,各位大人还是稍安勿躁的好,皇上英明是不会冤枉各位的。”

狱卒的驱赶声传来,不过这些狱卒也都是老油条了,知道刘民生是首犯,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便对刘民生毫不客气,对这些礼部的其他入狱官员,但要略客气一些,懂得万事留一线。

被狱卒驱赶,这些人才略收敛了一些。谁知道在牢房里的刘民生却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红着眼睛道:“我没有售卖过试题?!这是诬陷!是诬陷!”

礼部尚书好好的尚书当着,却突然遭受这种事情,心里已经将刘民生的祖宗八代都杀了一千遍,此刻见刘民生还在抵死不承认,他顿时就怒了,道:“刘民生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然企图拖着本官和你一起下水!牛,周两位大人亲眼所见,你和在青云楼中贩卖试题的那人在巷子里接头,那人还塞给你一包银票,且如今脏银已从你的书房中被搜了出来,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礼部左侍郎也出声道:“方才禁卫军已经搜查了贡院,有十多个举子都夹带了小抄,里头都有文试的题目应答,且那些举子已经承认,事先在青云楼买了文试题目。皇上已经暂停了今科武举,要严办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刘大人已经无从抵赖,逃脱不了,还请看在咱们共事一场的份上,早些认罪,莫牵连同僚的好。将来刘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了,说不得我们还能瞧在昔日情分上帮刘大人照顾下家眷。”

后头进来的冯子业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试题是他出的,可他一直都保管的很好,怎么会有泄题的事情发生呢!

他的书房防卫严密,他竟然之前没发现题泄了。是谁在陷害他,试题又是怎么到了刘民生的手中?冯子业觉得他的亲近之人,一定是出了什么内奸,如今他百口莫辩,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洗清自己。

冯子业像一头困兽,看到刘民生,他真恨不能弄死刘民生,他觉得刘民生一定和那陷害他的人有什么关联,不然试题怎么会经由刘民生的手流传出去呢。

冯子业冲上前去,双手穿过了牢门,直接便掐住了刘民生的脖颈,双眸血红的道:“说!谁给你的试题!快说!”

刘民生拼命的挣扎,口中胡乱说着不知道,冯子业见他如此,愈发气恨愤怒,掐着刘民生的脖颈,激动道:“老子弄死你!”

他用的力气很大,又是武功高手,刘民生一个文官文弱的很,挣扎不开,顿时便被掐的喘息不过,直翻白眼。

狱卒忙着将两人分开时,刘民生已丢了半条命,像被丢弃的臭虫一样软在地上剧烈咳嗽。

武举舞弊案在大秦闹的沸沸扬扬,刑部兵部和大理寺的共同查证下,在礼部右侍郎刘民生的书房中发现了一大笔来历不明的赃银,并且脏银还有一笔被当成其女的嫁妆带进了锦乡伯府。

其后更是在冯子业的外室宅中发现了不少银票以及一本账本,账本上明确的写明了购买文试试题的举子名单,交易金额。没过两日,大理寺又追查到,负责在青云楼中贩卖试题的正是刘民生府上一个妈妈的儿子,不过在文试开考的前一日,刘民生便打发了此人回乡躲避。

可是此人却在回乡的路上不慎跌落悬崖而亡,这进一步证实的刘民生和冯子业联合起来贩卖试题,其后还杀人灭口的罪证。

礼部的其他官员虽然没有涉事,但舞弊案影响恶劣,极为损坏朝廷形象,令皇帝颜面扫地,秦英帝严惩了一干官员。

刘民生和冯子业判斩立决,家眷男的流放,女的充入官妓,礼部尚书罢官,其他礼部官员,各降官一等罚奉三年。

参加文试的武举子,凡买了试题的,有贿买、夹带被查出来的,一律取缔了武举资格。

又任命了新的礼部尚书及一干官员,令其速速整顿,尽快再安排时间,进行武举。

锦乡伯府,明心院乃是世子夫人刘惠佳的院落。

天色黑了,府中所有的院落都点起了灯,可明心院却像个死寂的荒院一样,半点光亮都没有,显得暮气沉沉。

堂堂世子夫人的院落,竟然并没有多少下人,伯府的下人都知道,世子夫人还没嫁进伯府便传闻被个外地商人给骗财骗色,已非清白之身。

后来事情闹上京兆府,算是得了清白,可这种事儿,哪里是能说的清的,风言风语还是不少。下人们原本还纳闷,怎么都这样了,锦乡伯府还娶了刘惠佳。世子夫人一进门,便有点瞧出来了。

根本就不是伯府相信刘惠佳的清白,因为自从刘惠佳嫁进门,世子爷就没进过明心院一步,便连洞房花烛夜,世子爷都是在妾室那里过的。

翌日,伯夫人便生了病,世子夫人连敬茶认亲都没,还被看管在明心院中不准踏出一步。瞧这样子,世子夫人虽然嫁了进来,但根本就没得到认可,被囚禁了。

前两日,世子夫人的父亲因售卖武举试题入狱,竟然还查到世子夫人的嫁妆中有藏银,刑部的官差登门,从锦乡伯府搜走了那一部分银子。

锦乡伯府当真是丢尽了颜面,如今外头都在传,说锦乡伯府娶了个不干不净的媳妇,原本就是为了贪媳妇那些不干不净的嫁妆。

锦乡伯府都成笑柄了,世子今日才刚冲进明心院中,没多久就听到了踢打谩骂的声音,世子夫人的哭喊声更是传出老远。

后来渐渐的哭喊声就没了,下人们也不知道世子夫人如今是死是活。

刘惠佳还活着,她却恨不能自己已经死了。她心心念念嫁进勋贵高门,如今好不容易嫁了,却看不到一点希望。本来她还想着自己在锦乡伯府过的猪狗不如,等娘家知道了,父亲会给她撑腰的。

可是她等到的却是父亲被判斩立决,刘家被抄家的消息。刘惠佳嫁到了锦乡伯府,非但没有通过联姻帮助刘家,反倒成了锦乡伯府随意拿捏打杀的可怜虫。

刘惠佳不明白怎么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一个月前,她还是刘府的姑娘,还享受着不少千金小姐的艳羡,期盼着嫁入高门。

为什么眨眼间,一切都没了。刘惠佳认真想了想,她好像是从遇到了顾卿晚后,就开始频频出事儿的,所以,刘家的事儿一定和顾卿晚有关系,一定是她那男人燕广王帮她陷害的刘家,顾卿晚她果然是回来报仇的!

刘惠佳恨的要死,可如今她却毫无办法,恨意支撑着她,她想要活着,想要报仇!

身上一阵阵疼痛,她被李泽打的鼻青脸肿,可这也提醒了刘惠佳一件事儿,那便是再寻不到办法,再不逃走,她一定会被锦乡伯府直接弄死!

刘惠佳毫不怀疑此事!

她正焦灼不已,却好像听到了一点动静,她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终于辨明,那声音是从后窗发出的。

房门和窗户明明都被封了,怎么这会子后窗会有动静?难道是锦乡伯府终于忍不住了,准备今夜就结果了她,让她暴毙?

刘惠佳浑身发寒,毛骨悚然盯着窗户。

没片刻果然窗户开了,有个黑影探进来,刘惠佳正要尖叫,却听一道声音响起,道:“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那分明是她陪嫁妈妈,金妈妈的声音!

刘惠佳顿时便颤着声音道:“金妈妈我在这里,在这里。”

“姑娘快跟奴婢走,奴婢花了不少银子疏通,这才能到这里来。姑娘赶紧跟奴婢走,再不走只怕就要迟了。来,奴婢扶姑娘起来。”

刘惠佳感动的热泪盈眶,跟着金嬷嬷从后窗狼狈的爬出,一路偷偷摸摸的往锦乡伯府的后门去。

金妈妈果然是摸清楚了路径,也打通了关系,两柱香后,金妈妈搀扶着刘惠佳逃出了锦乡伯府。

逃出生天正心情激荡的刘惠佳,并没有发现,金妈妈出了锦乡伯府便往东边的暗处看了一眼。

宋宁就站在那暗处,眼瞧着金妈妈带刘惠佳出来,他挑眉一笑,转身离开。

宋宁便是秦御答应借给顾卿晚用几日的人,很快,顾卿晚就得知了刘惠佳离开锦乡伯府的消息。

那金妈妈正是被顾卿晚收买了才带刘惠佳出府的,而顾卿晚帮助刘惠佳离开伯府,却意在刑部大牢里的刘民生。

这几日顾卿晚为了引出周家来,在刑部大牢也动了手脚,使得刘民生如愿得到了向周鼎兴递消息的机会。

可不管刘民生是央求还是威胁,他送给周家的消息都像是石沉大海,周家根本不搭理他。

而明日就是刘民生斩首的日子,相信刘民生对见死不救的周家一定恨之入骨,刘民生若真是手中握着周家的什么把柄,他一定会将这个把柄在他临死前,告诉他信任的人。

所以,顾卿晚要将刘惠佳送到牢房去见她父亲最后一面。

听刘惠佳已出了伯府,顾卿晚只让文晴传话给宋宁,道:“你去和宋宁说,让他安排刘惠佳去刑部大牢,不管怎样都得撬开刘民生的嘴!”

文晴应了,可想到马上又要面对宋宁,她就腿软发抖。

可主子的吩咐,文晴却是一定要做好的,她几乎是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到了二门。老远就见宋宁站在二门外,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灯笼的红光照在身上,没柔和那人身上的清寒之气,反倒像给他淋了一层血色,让文晴一下子又想到那日鞭打秋鹃的事儿。

文晴只远远看了一眼便忙低了头,一步一蹭的到了二门,也不抬头便道:“我主子说了,让宋…宋侍卫安排刘…刘惠佳进刑部大牢看刘民生,听听父女俩说什么。”

她好不容易憋着一口气说完,像是放下了什么大包袱一样,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跑的速度和来时的一步一蹭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宁眼见着文晴撒丫子眨眼间就没了影儿,想到这几日小丫鬟传递顾卿晚的意思都低垂着眼眸,拧着手指,一眼都不敢多看的僵硬模样,顿时好笑的摇了摇头。

宋宁前去做了安排,半个时辰后,刘惠佳便从金妈妈那里得知,金妈妈有一个远房的表亲就在刑部大牢中当狱卒。

明日就是父亲斩首示众的日子,刘惠佳说什么都要去见父亲一面的,她哭着跪地求着她从前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的下人,金妈妈到底答应了她,帮她疏通下关系,看看能不能让那个远房的表亲放刘惠佳进去见见刘民生。

金妈妈答应后便离开了她们暂时落脚的客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却带给刘惠佳一个好消息,道:“姑娘,奴婢答应事后给十两银子酬谢,奴婢那表兄总算是答应了。不过却要姑娘再等等,起码要三更天,才敢放咱们进去。”

刘惠佳顿时便感激的拉着金妈妈的手,连声道谢,撑到了三更天,刘惠佳瑟缩着身子,吹着寒风等在牢房外的暗处,快冷的晕厥过去了,才等到金妈妈那表兄招手让她们赶紧过去。

金妈妈扶着刘惠佳,跌跌撞撞的进了牢房,谁知道还没靠近刘民生的监牢,就忽听里头传来惊叫声。

“快来人,他娘的,刘民生上吊了!”

“妈的,谁值夜!怎么看的人,人死了明儿还他娘怎么斩首!”

谩骂声在寂静的监牢中尤其清晰,刘惠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金妈妈不知所措。带两人进来的狱卒也是愣了,半响他才回过神来,知道意外了,事没办成。

出了这等事儿,牢狱很快就要热闹起来,金妈妈和刘惠佳便不适合再呆在这里了,狱卒忙催促着两人赶紧离开,道:“这可真不是我不帮忙,如今人都死了,也没见的必要了,赶紧走吧,别连累我。”

刘惠佳想要大哭,却被金妈妈捂住嘴,连拉带拽的弄出了牢房。

小半个时辰后,宋宁回到了礼亲王府,却直接进了翰墨院。

如今已是深秋,夜里凉意刺骨,今夜的风有些大,将廊下挂着的灯吹的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要灭掉。

秦御书案旁边的大窗户却洞开着,书案上的灯大抵是被风吹灭了,微暗的星光下,依稀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太师椅中,一动不动的。

夜风从窗户灌入,那身影置身风口,却不知已呆了多久。

宋宁拧了拧眉,这几日也不知道主子和卿晚姑娘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主子已经有几日没进内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