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记得很清楚,头一日主子不回内宅正是文试出事儿的当天。

那日主子晚上回府挺早的,也没什么政事需要处理,可是主子却让他往内宅传话,说是有政务要歇在前院。

然后当夜,主子便坐在书案后,推开窗拿了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着,目光却频频看向外头的回廊。

宋宁便不算什么精细人,也看的明白,主子分明是在等着卿晚姑娘出现,请他回去呢。

可是那夜等到了二更天,也没有等到该来的人,主子气冲冲的进屋睡去了。

第二天主子索性二更天才回了府,回府的头一件事儿,便是问卿晚姑娘在干什么,可曾问过他,结果得到的答案是。

“雪景院已经熄灯落匙了,内院今日并没有派人过来问过二爷。”

宋宁还清楚记得当时主子那个表情,那浑身上下的冷意,简直让人想退避三丈之外,免得被冻成冰雕。然后主子便迈着大步进了屋,甩了门。

第三夜和第四夜,主子都是正常时辰回的王府,回来后既没有打听卿晚姑娘的事儿,也没有吩咐他们往内院送任何消息,就像府里从来没有顾姨娘这个人一般,主子在翰墨院该睡睡,该吃吃。

如果忽略主子迅速消瘦的脸型,眼底明显的青痕的话,大抵连宋宁也会觉得自家主子是放下顾卿晚了。

可是这两日主子明明伪装的挺好的,何故今夜突然就不装了,反倒如此在夜里寥落的吹冷风呢。

果然,他的预感是对的。

就知道顾姑娘就算是进了王府,主子的日子也不会就此消停下来,瞧吧,这进府还没两日功夫呢,闹的比从前还厉害。

宋宁瞧着秦御在夜色中的那一抹沉凝的残影,想过去,却又不敢过去。

最后到底忠诚战胜了胆寒,他咬牙握拳走了过去,站在窗外,垂首拱手道:“属下拜见二爷。”

隔着窗户,秦御半响没动静,良久才略动了下被寒风垂的僵硬发麻的身子,缓缓转头看向宋宁,声音暗哑,道:“忙完就歇着去吧,退下。”

他的声音很平静,宋宁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揪心的难受,跟着主子十多年,何曾见过主子这幅模样过。

他站着没动,罕见的没立马听从命令,道:“今夜属下奉命带刘惠佳去刑部大牢,可惜出了纰漏,刘民生在刘惠佳到前死掉了,说是用裤腰带缠在牢门上,硬吊死了,属下事后检查过,牢房里有挣扎的痕迹,并且刘民生的尸体虽然确系窒息而死,可脖颈下却有两道勒痕。”

秦御闻言果然被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冷笑一声道:“爷倒不知,周首辅的手竟然都伸到了刑部去!”

很显然,周鼎兴在刑部大牢有人。那人发现了他们的安排,提前一步处理了刘民生。

宋宁也垂首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让察觉了。”

秦御摆了下手,道:“不怪你,是我们都小看了周鼎兴,够狠辣,够谨慎。”

他言罢,想到他口中的我们,说的是自己和顾卿晚,一时间便又怔住了,身影像是凝住了一般,又化成了一抹沉凝不动的黑。

宋宁飞快的抬眸看了凝滞不动的秦御一眼,咬牙道:“主子和顾姑娘有什么,不妨回内院当面说清楚,这样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躲着算怎么回事。”

宋宁说完这句,默默为自己竖了竖大拇指,又点了根蜡,缩着脑袋,准备迎接暴风骤雨。

然而他预想的却没有发生,秦御甚至轻笑了一声,道:“你小子倒比爷懂了?”

宋宁简直觉得难以置信,怔了怔才像打了鸡血一样,抬头道:“是属下娘说的,属下爹娘有了争执,便是说开了就好了,属下娘还说了,床头打架床尾和,千万别抹不开脸拧着躲着,时间越长越伤感情。二爷这样,说不定人家顾姑娘还以为二爷是真有政事要忙,顾不上回内宅呢,还有,这若是万一顾卿晚以为二爷没回雪景院,是去外头风花雪月了,或者看上了旁的什么人,这可如何是好!”

他言罢,见秦御不自觉坐直了,显然是听进了他的话,顿时兴致更高了,忙又补充道:“再来了,二爷没瞧见,说不定顾姑娘这几日也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呢。”

秦御闻言异色眼眸像是一团死灰,突然被风一吹燃起了星星之火一般,他盯视着宋宁,道:“这两日你总往内院通消息,是不是她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她这两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宋宁迎着秦御灼灼迫人的眼眸,却哆嗦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浆糊了才敢来开解主子,如今才面对如此前所未有的压力。可他的脑子好像真的浆糊了,因为在明知道骗主子的后果是什么的前提下,他竟然冲着秦御点了点头。

瞧着窗户后,秦御猛然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宋宁狠狠的又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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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家里网线忘交钱了,突然就断网了,大晚上出门找网吧也是醉了

第183章百炼钢已成绕指柔

秦御回到内院,却见雪景院的大门已经落了匙,远远望去,院子里静谧无声,只有两盏红灯笼散发出一点微光,显然整个院子以及里面的人,都已经陷入了安眠中。

若真是宋宁说的那样子,顾卿晚又怎么会连个门都不给他留?

秦御脸色发黑,心里发凉,站在雪景院的门前,想要转身就走,却又像被施了定身咒,怎么都挪不动脚步。

几日了,他好容易鼓足了勇气率先迈出了这一步,走到了这里来,离她那么近。秦御发现虽然心寒难受,又自觉丢面子,可那些却抵不住跨过这一道门,就能见到魂牵梦绕的那人的渴望。

就像宋宁说的,床头打架床尾和,拧着躲着大抵真不是办法,这几日来,他已经受够了翰墨院的冷寂和清寒。

也许,顾卿晚这几日也并不好过,也许她这会子也不曾安睡,还在辗转反侧,甚至偷偷的哭呢。

他就不信,他几日不回来,她能半点感觉都没有。

秦御这样想着,上前便叩响了院门,守门的婆子被惊动,披着衣裳迷迷糊糊的出来,隔着门不满的问了一句,“谁啊,大半夜的叫魂啊!”

“开门!”

秦御低沉的声音响起,婆子吓的瞬间清醒,忙忙摸了钥匙开了门,院门打开,秦御便大步越过要请安的婆子往里去了,身影像一阵风。

婆子瞧着秦御的背影,嘀咕倒微微出了一口气。这些天,秦御突然就不进内宅了,院子里难免就有些风言风语,大家都在嘀咕,是不是顾姨娘刚进府就失宠了。

她们被分来跟着顾姨娘,主子得宠她们才好混,本还提着心,琢磨着要是顾姨娘不好了,该怎么谋求出路,如今瞧着二爷那急切的模样,倒是能放心了。

婆子打了个呵欠,锁上门,拖着步子又回去睡了。

今夜文晴守夜,听到动静忙爬起来穿了件外裳便打开了门,见秦御一身清寒站在廊下,愕了一下,忙道:“二爷?奴婢去唤…”

她话没说完,秦御便抬手阻了她,道:“退下。”

秦御的神情不大好,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力,文晴不敢多言半句,手心渗出了汗。

之前,秦御日日都早早回府,只要回来,便和顾卿晚呆在一起,哪怕是处理政务,也习惯让顾卿晚呆在旁边。这些天,二爷突然就不回内院了,连着五日都没见人影,便文晴也早瞧出了不对劲来。

不过文晴问了问,当日二爷离开雪景院时,丫鬟们也没听到什么争执声,反倒还要了水送了避子汤的。

文晴便有些猜不出究竟来,有心想问问宋宁吧,可她实在是害怕那人,又怕引起误会,让秦御觉得顾卿晚有意打听外头的事儿,不安于室。

本来没什么事儿,再让她闹出事儿来。文晴便隐晦的提醒了顾卿晚两回,问顾卿晚要不要将新做的糕点拿去外院看看秦御之类的,但每次顾卿晚都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轻描淡写的便岔开了话题。

这会子秦御自己回来了,这是好事儿。

但是文晴觉得,要是让秦御看到顾卿晚裹着被子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说不定好事儿便会变成坏事儿了!

她有些忐忑的本能追在秦御身后走了几步,前头的秦御却顿住了脚步,扭头目光淡淡扫了文晴一眼。

文晴顿时也不敢跟了,福了福身,捏着一手心汗,老实退下。

秦御进了内室,就觉一股淡淡的幽幽的熟悉的暖荷香萦绕在鼻端,他站定在门前,心神竟有片刻的恍惚,焦躁的心也像是被这气味安抚了一些。

天气冷了,已经换上了厚些的床帐,垂落下来,遮挡了拔步床里的人。秦御兀自站了片刻,这才迈步走过去,掀开了帐幔。

屋子里没掌灯,帐幔掀开,秦御略适应了下光线便看清了卧在锦被之间的女人。

她没有辗转反侧,相反,睡的很安宁。

外头寒风四起,这暖帐之间却暖香融融,女人神情恬静安然的卧在枕上,黑发散了一床,睡姿比他在时好似要随意不少。她甚至没穿亵衣,两条纤细优美,宛若羊脂玉雕琢的雪臂探出柔软的锦被,右手臂睡意的搭在颈边,左手臂就那么伸展着。

锦被下隐约的起伏弧度能看出,她两条美腿一条蜷缩,一条肆意叉开横在床上,姿态实在算不上优美,可却怎么瞧怎么舒坦随性,娇小的人躺在床榻中间,倒占了整张床。

暖帐高枕,睡意酣然!

什么黯然伤神,什么辗转反侧,果然都是他想出来的,她根本就是冷心冷情,没心没肺!

秦御气的肺都要炸了,俊美的脸上浮现一团黑沉之气,映着那过分妖冶的眉目,俨然来自地狱,淌着血腥的魔君。

他恨不能扑上去捏死这女人,他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是不是将这女人掐死了,他就再不会被如此影响,心情忽高忽低的备受折磨了。

他在床上坐下,缓缓的俯身凑近,探手触上了顾卿晚的脖颈。

她没穿亵衣,锦被本来盖的就有些低,露出肩颈来,这很方便就让秦御触到了顾卿晚的要害。然而手指碰触上她温润的肌肤,秦御却发现,他好像丧失了那种能力。

他从八岁杀第一个人起,杀人便像是日常生活,像是捏死一只蚂蚁,虽然不至于麻木不仁,却也融入骨髓,稀松平常。

然而秦御发现,他心里再恼恨,手指触碰上这女人,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他使不上一点力气,他甚至在想,她的肌肤有点凉,是不是没盖好着了凉气。

在脑子意识到不对以前,他已经探手捏着被子提了提。

秦御觉得自己真是犯贱,一瞬间,他的脸色又像刮过了一阵飓风难看非常。

秦御手握成拳,就想要收回自己不听使唤的手,然后毫不留情的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再不回来了!

秦御吹了大半夜的冷风,自己不觉得,可他的手是真凉,整个人都像是移动的冰块。他的手贴上她的肌肤,顾卿晚其实已经被冰醒了。

即便是突然被惊醒,也不曾睁开眼眸,她也瞬间明白坐在床边的人是谁了。事实上,这是秦御的内宅,除了他,也不会是旁人。

顾卿晚当日秦御离开时确实没察觉他的不对劲,可秦御连着几日没回来,连句话都没传过来,没两日顾卿晚便知道他不对了。

更何况,文晴还明着暗着的劝她服软好几次,顾卿晚却并不想去找秦御回来。一来,他不回来,她巴不得呢,不用伺候这大爷,她的日子更悠然随意。再来,秦御跟发神经一样,莫名其妙就恼了,顾卿晚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自然也不会去惯秦御这臭脾气。

她在内宅悠哉游哉的,就跟度假一样。不过顾卿晚却也知道,如今秦御回来了,要是她就让他这么走掉,未来只会酝酿出更大的风波来。

她还没天真到以为自己这么晾着秦御能晾到让他遗忘了她的地步,顾卿晚很明白,秦御现在还不曾厌倦了她,她的冷淡只会令他更加暴躁疯狂,让两人之间变得更加纠缠失控。

与其将来面对秦御的狂风暴雨,还是早点将人哄回来的好。

于是,察觉到秦御想走,顾卿晚内心轻叹了一声,发出些嘤咛的细碎吟声。

秦御收到一半的手臂不觉顿了下,他望去,果然见床上的顾卿晚像是被惊醒了,她的睫毛微微颤了两下,接着便缓缓睁开了眼眸。

睡眼惺忪,她被浓密睫毛半遮半掩的明眸,似汪着两滩被薄雾笼罩的春湖,眼神是迷离朦胧的,却在看到他的瞬间,自然而然的抬起手来,抓住了他欲收回的那只手,红唇轻动,声音带着睡梦中的飘忽嘤咛,却道:“唔,不要走啊…”

她拉在手上的力量,甚至谈不上拉,不过是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那力道比兔兔趴在手上时也大不到哪里去,可秦御发现就这样的力量,他竟然都挣脱不开,生生顿住了动作。

顾卿晚却轻笑了下,似睡似梦的挪了下身子,靠了过来,抓着他手腕的手臂顺势一滑,抱住了他的腰肢,脸蛋蹭了下他的腰侧,似清醒了一些,又道:“殿下忙完了?怎么才回来啊。”

她似睡意正浓,只是下意识的挪了挪抱住了他,抬身时,满头黑发映着朦胧睡颜,莫名生出股缠绵痴缠之感,似梦似醒的女人,声音百啭娇莺,软糯甜腻。动作间锦被又滑落了一些,露出锦被中遮掩的雪色樱红,宛若牛乳里落了两朵新摘的桃花苞。

秦御呼吸一窒,身子僵硬,任由顾卿晚抱着他,娇躯靠过来,隔着锦被,贴着他的大腿。

她抱住他,蹭了两下,便安静了下来,像是又睡着了,方才的所作所为,似真的是混混沌沌时流露的自然而然的依赖和挽留。

秦御愣了片刻,冰冷的心间好似被注入了一道暖流,那暖流破开坚冰便越溢越多,一下子便溢满了心头,瞬间带来了花开春暖。

秦御想着顾卿晚的那些话,心想,原来她是真的在等他回来,原来这几日她不闻不问的,是真的没意识到他在生气,她是真的像宋宁说的那样,以为他外头的事忙,没时间回来。

也许她还想过找他,却怕耽误了他的正事。

这样想着,他便又回忆了一下那日自己憋着闷气离开雪景院的事儿,是了,当日他们相处的其实还算愉快的,他不小心弄疼了她,她都没有怪他。

他离开时,也不曾明确表示过不快,她当时那么疲累,兴许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再说,这些天确实因为武举的事儿有些忙,顾卿晚认为他是因忙才没功夫回内宅也是有可能的。

秦御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再瞧着顾卿晚揽着自己的柔顺依赖模样,他甚至觉得自己这几日的不正常很是没道理,他甚至有些弄不清楚,当日他为什么生气了。现在想来,彼时顾卿晚好似也没什么错。

或许秦御心底也知道,这么多天不回来顾卿晚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对劲,可这个时候,他莫名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了。他宁愿相信,她此刻给的依赖和挽留。

就像那日情绪来的快,来的莫名其妙一样,今日他的情绪也去的快,去的莫名其妙。秦御抬手扯了扯被子,给顾卿晚盖好,又去拉她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顾卿晚似有些不安,动了动,眼皮子颤了颤,秦御轻笑一声,道:“乖,爷不走。爷身上寒,你先松开,爷暖暖身体再陪你睡,嗯?”

顾卿晚闻声果然没再排斥他的动作,任由他将她的手臂都笼到了锦被中,喃喃道:“唔…快点哦。”

她声音有些含糊,秦御却听清楚了,轻笑了一声,他俯身动作轻柔的给顾卿晚抚了抚散乱在眉心的一缕长发,这才道:“好。”

他言罢,站起身来,几步到了桌前,从暖巢中拎出水壶来倒了两杯水,暖了暖身体,察觉身上已驱散了夜的寒凉,这才回到床边儿,褪下衣物掀开锦被躺了进去。

他刚躺下,顾卿晚便滚进了怀中,秦御这才发现,这女人锦被下竟然什么都没有穿!她浑身光溜溜的,温暖而滑腻,还散发着一股股清幽沁人的荷香,像一尾游鱼贴了上来,镶嵌在他僵硬的身躯旁,调整了个姿势,舒服的哼了一声,没了动静。

秦御身上还有些微凉,抱着这样暖香的娇人儿,简直浑身毛孔都舒展开,熨帖的想要叹息出声。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顶顶的傻子,明明是粗蛮的军痞子,闲着没事干做什么要学那吟风弄月,无病呻吟的文人呢,有这么的倾城美人夜里不睡,跑到外院那冷冰冰的书房吹什么冷风。

有病,太亏了!

他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这样想着,秦御拥住顾卿晚,异色眼眸专注的望向臂弯。顾卿晚娇艳欲滴的脸蛋就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丹唇樱红,微微张开了一道缝,甚至能瞧见一点皓齿内鲜的唇舌。

他眸光微黯,俯下身,温热的吻毫无半点隔阂的落在她的唇上,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柔软触感,令秦御轻叹了一声,含着顾卿晚的丹唇温柔的捻转流连,吸允舔舐。

片刻,他似是有些不满于这样的浅尝辄止,探出火热的舌想排挤开她微微搭着的上下贝齿,顾卿晚却往他怀中钻了钻,轻笑出声,道:“殿下别闹…睡呢。”

秦御于是抬起头来,蹭了蹭顾卿晚的鼻尖,抱着她竟真的就不闹了。他觉得有些奇怪,从前便是抱着穿了衣裳的她,他的每一个毛孔都能蠢蠢欲动,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多少肢体交缠的画面,不到一炷香时候,他势必得将她压在身下,扒了她的衣裳。

可是今夜,她就那么光溜溜的缩在身边,又是旷了五日,小别胜新婚的,可他心里竟充满了安宁,生不出多少旖念,就想这样好好抱抱她,看看她。

这种感觉,竟然不差,让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美好,感觉很充实安然。

他不明所以的摇头笑了下,将顾卿晚又往怀里抱了抱,闭上了眼眸。这几日,他就没怎么睡好过,这一闭眼,身子像是被丢进了母体中一样舒适疲懒,眨眼就沉睡了过去。

秦御的臂弯中,顾卿晚睁开眼眸,抬头拧着眉瞧了秦御两眼,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帐幔上隐约的花纹发了一会呆这才又闭上了眼。

翌日,顾卿晚醒来时,天光微亮,可秦御竟然没去上朝,正支着手臂侧头看她。迎上她惺忪的目光,他异色眼眸似荡过了清风的湖面,划过些笑纹,道:“卿卿这几日忙什么了?很累的样子,睡的倒沉。”

顾卿晚迷茫的看了秦御两眼,揉了揉眼,道:“殿下昨夜回来的吗?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一句话,使得秦御眼中的笑意直接扩散到了唇边,扯了扯顾卿晚的长发,道:“没清醒就敢往爷怀里滚,身上缠,你这女人真不让人省心!”

说着探手揽过顾卿晚,在她身上肉最多的地方拍了一下。

顾卿晚却扬眉控诉道:“才不是!我这几日要检查酒楼图纸的数据是否有错,要看医书,还要照顾王妃的花房,服侍王妃用药,还要吩咐宋宁外头的事儿,可不比殿下清闲呢。累了,夜里睡的才沉。再说了,我的床上,除了殿下,还能有旁的男人出现吗?”

秦御闻言便笑了起来,道:“爷倒不知道,卿卿睡觉喜欢什么都不穿的吗?先前和爷睡的时候,怎没见你如此?还是…爷这几日太忙没回来,卿卿想那事儿了,专门不穿衣裳,等着爷回来呢?”

顾卿晚闻言脸上微红,她现代时就喜欢裸睡,不喜欢穿着睡意,觉得受束缚,裸睡的睡眠质量要更高一些。到了这里,裸睡不流行,她怕吓到人了,才没那么干。更何况,跟着秦御,这厮血气方刚,像是喂不饱一样,她哪里敢不穿衣裳,那简直就是自找罪受。

这几日秦御没回来,前日顾卿晚心血来潮,裸睡了一夜,结果就有点上瘾了,以至于昨夜躺下了又起来脱了衣裳,心想着大抵她不去找秦御,秦御也不会回来,谁知道倒被秦御抓个正着。

见秦御虽面带调侃,可异色眼眸里的神情却透着些认真,好像真以为她那样是等他回来做那事儿一样,顾卿晚便再皮厚都有些臊得慌,娇颜飞红,嗔道:“我才没想!”

秦御被她水眸嗔的骨头都酥麻起来,暖玉温香在怀,总算有了正常反应,翻身压在顾卿晚身上,沙哑着声音道:“好,好,卿卿没想。爷想了,想的要命!”

言罢,俯身再不等待,攫取身下的甜美。

两人再度能躺在床上说话时,已然是一个时辰后了,外头天光已大亮。秦御揽着顾卿晚软绵绵的身子,觉得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床头打架床尾和,他现在已经半点想不起昨夜以前闹别扭的事儿了。

他躺着不想动,倒是顾卿晚撑起身体来,一副准备起身下床的样子,秦御将她拽了回来,顾卿晚跌趴在秦御胸膛上,道:“殿下快放开,今日我还有事呢,昨夜我吩咐宋宁去刑部牢房查事儿来着,这会子宋宁一准回来了,我得早点听听他可听到顾家的事情了不曾…”

秦御闻言却脸色微沉,高高挑起眉来,道:“所以,卿卿在爷的床上,却急着去见另一个男人?是这个意思吗?”

顾卿晚,“…”

她怎么觉得秦御的神情和口气都那么不对劲呢,她哪儿是这个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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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酒楼筹备中

秦御竟然连宋宁的醋都吃,顾卿晚有些啼笑皆非,趴在他的胸膛上也着实笑了一下,这才眼波流转着道:“做殿下的属下可真是危险啊,不仅要尽心尽力的办事,还要准备好随时迎接主子莫名其妙的脾气,宋宁真可怜。”

秦御却将顾卿晚压在了身下,道:“若是为昨夜刑部牢房的事儿,卿卿大可不必寻宋宁了,他什么都没打听到。”

顾卿晚闻言笑意微敛,蹙起了眉,道:“难道将死,刘民生都不肯吐露顾家的事儿?”

刘民生不像是会替周家守口如瓶的人啊。

顾卿晚正纳罕,就听秦御道:“刘民生已经死了。”

顾卿晚一愕,惊讶道:“不是今日午时才斩首的吗?如何就死…”

她说着已是反应了过来,没到斩首的时候,刘民生却死了,宋宁那边没有听到任何有用讯息,说明刘民生是在刘佳慧到刑部前就死了。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儿,一定是有人察觉到了她的安排,故此提前一步杀人灭口了。

顾卿晚的脸色难看了起来,道:“周家可真够嚣张的,刑部要犯都敢动手,殿下不准备在刑部也安插两个礼亲王府的人吗?”

秦御闻言却道:“刑部?尚书便是礼亲王府的人,至于下头的小虾小将…呵,不妨趁着这次整顿一二。周鼎兴敢将手伸到刑部去,便莫想再完好的收回这手。”

秦御这些天心情太不好,完全没心情顾忌顾卿晚的那些事儿,刘民生的事儿便忘记特别交代刑部尚书一声,让其重点防御下周家狗急跳墙了。结果就出了这样的纰漏,周家几次三番的跳出来和他作对,秦御显然是恼了,此刻他脸上的冷意有些渗人。

顾卿晚却没想到,秦御会将刑部尚书是礼亲王府的人,这样重要且隐秘的事儿,冲她脱口而出。

她怔住,一瞬又想起昨夜秦御被她轻易哄好的事儿,她心中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眸光微闪,瞧着秦御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继而,她却突然想到昨日去礼亲王妃那里奉药,陈嬷嬷还请示礼亲王妃过个几日就是王妃发帖请京城贵女们来赏花的日子,问王妃生病了,是不是取消了赏花会。

礼亲王妃当时还说,她这几日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必取消赏花会。而整个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王妃准备赏花会,就是为了给世子爷和二爷挑选未来正妃和侧妃的。

顾卿晚想着,晒然一笑,道:“可惜了…倒让周家暂时躲过了一劫。”她言罢,又道,“殿下想赖床便赖着吧,我可得起来了,昨儿我大嫂传了信儿,说是她想去瞧行刑的。我得去陪着大嫂,已经请示过王妃同意了。”

秦御闻言却拧了下眉,抓着已经坐起身的顾卿晚,道:“看行刑?你不会害怕吗?何必非要去寻那个刺激,瞧了也是难过。”

他眉宇间有些担忧之色,无意,看到冯子业被斩首,只会提醒她们顾家抄家时所发生的一切,只会提醒当初顾家的男人也是那样被刀斧手生生砍掉头颅的,可是有时候人就是会自找罪受,身处漩涡挣扎不出,毕竟看着仇人被斩首总是大快人心的。

顾卿晚笑了笑,道:“大嫂想去,我不能让她自己去面对那些。”

秦御叹了一声,到底松开了顾卿晚,却道:“收拾下吧,爷陪你们去。”

一个时辰后,顾卿晚接了庄悦娴,乘坐着马车到了午门前。

今日行刑,又是闹的沸沸扬扬的武举舞弊案,要被斩首的还是一品将军京畿卫大都督这样的大官,故此不少来瞧热闹的百姓和武举人。还没到时辰,行刑台前便站满了人,竟然很是热闹。

马车快到行刑台前便挪不动,停了下来。

顾卿晚和庄悦娴带好帷帽跳下马车,一眼就瞧见秦御也下了马,已站在马车旁边。他身上穿着一件寻常的藏青色长袍,没戴什么饰品,头上也扣了一顶帷帽,很低调的样子。奈何气质出众,人又高大挺拔,不管身在哪里都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还是引得不少人往这边看了几眼。

“走吧,本王已让人准备了一处隐蔽些的地方。”秦御言罢,上前轻轻揽着顾卿晚,避开拥挤的人群往前走,金桔也忙护着庄悦娴跟在身后。

人潮涌动,秦御将顾卿晚护在怀中,顾卿晚眼瞧着前头那高高的行刑台,双腿微微有些发软。

记忆中的一幕,在眼前闪过,漫天的血光,熟悉的面容被大刀带的飞起来,耳边是观刑百姓的谩骂声叫好声,还有庄悦娴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倒在地上被黑暗吞噬。

前头接近的行刑台就是一年前斩顾家父子的地方,阳光肆意照在行刑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清晰可见,那些经年累月染上的血色中就有她的祖父和父亲留下的热血。

顾卿晚双腿微软了一下,腋下便有一条手臂,有力而坚定的搀扶住了她,轻轻一带将她拉进了怀里。

顾卿晚靠在秦御身上,只觉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带着熟悉的气息,沉稳的心跳声贴着耳膜传来,似能传递给她力量一般,不管如何,在这一刻,靠在他怀里,她觉得格外安心。

近午时,刑部的官兵才押着刑车到了行刑台,监斩的是刑部尚书,冯子业被押上了行刑台跪下,刀斧手拿着明晃晃的大刀站在旁边。刘民生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却也不能免除身首两处的结果,尸身被拖上了行刑台,且因其的自戕行为,皇帝下旨降罪其家眷。

男子流放苦寒之地,女子由官妓沦为军妓。

看完了行刑礼,顾卿晚将庄悦娴送回去,却被秦御带着去了仙岳楼。秦御趁此机会将沈择几个约了出来,同来的还有陈心颖的父亲陈三爷。

大家坐在一起用了膳,顾卿晚便将画好的图纸拿了出来,笑着道:“我预算了一下,除去了买临河那块地的银子,咱们的酒楼要建起来,再添置好所需的东西,加上买厨子和活计这些,大抵还要四万两银子之多。不知道几位爷都准备拿多少银子?出的银子多,将来占的干股便多,不过银子少也没关系,这看着建造酒楼,忙前忙后的,以及酒楼建起来做掌柜,经营的都需要有人来负责,总之手头不宽裕,便可出力,也是一样的。咱们今日最好商议下各占多少干股,然后正式的将文书签好。”

顾卿晚言罢,将画好的图纸放在桌面上推了出去,道:“这是我画好的酒楼草图,第一张便是酒楼建造后的大致模样,各位都看看,也好心里有个数。”

李东哲离的最近,顺手就取过了那图纸,只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道:“这是楼?这怎么会是楼?楼阁还能建成这个样子?”

他的反应太剧烈了,以至于大家都好奇了起来,旁边郭栋一把抢过了图纸,顿时也呆若木鸡,沈择和陈咏砚等不及了,侧过身子去瞧,皆是惊讶不已。

看了半响,沈择才指着那图纸道:“这好像是四层的楼阁,不要看这个盘旋的楼梯的话,再将上头遮住,倒也有些楼阁的样子。”

他说着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啧啧出声,道:“这样的楼阁,当真不曾见过,若真的能建造起来,想必便是咱们酒楼的菜品一般,也能客来如云。小爷觉得准备的入伙银子太少了,准备回去再搜刮搜刮再追加五千两!”

顾卿晚闻言不由扬眉,道:“所以呢,沈大公子最后准备出多少银子入伙?”

沈择手中折扇在指端转了一圈,又滑进手中,道:“小爷拿八千里银子。”见顾卿晚唇角抽了抽,沈择不好意思的甩开折扇,略挡了一下脸,道,“其实小爷就是平日里太爱收藏些古玩字画,手头这才紧了些。”

言罢轻咳了两声,捅了捅郭栋,道:“栋子有银子,多拿点凑出四万两银子不成问题。”

郭栋笑了下,将图纸拍在了桌上,道:“就冲这图纸,小爷把家底都拿出来,出一万五千两!”

他身子不好,长辈们难免溺爱,平日里没少补贴,相比而言,倒比沈择几个要有钱一些。

陈咏砚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小爷只能出三千两了,不过这京城的好厨子,小爷倒可以找来几个!厨子的事儿就包在小爷身上了。”

陈咏砚和李东哲平日都是爱花天酒地,出入烟柳巷,挥金如土的,还真没什么存项,他们说穷,是真穷。

李东哲也嘿嘿笑着,不好意思的瞧了顾卿晚一眼,道:“可惜了,平日不该肆意挥霍,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都没法好好把握啊。小爷也能力有限,也出三千两吧。不过我母亲的陪嫁里,倒是有一本私家食谱,小爷可以将食谱想法子弄到手,贡献给咱们的酒楼。”

顾卿晚点头,道:“食谱不能白要,也是可以算上干股的。伯父您呢?”

陈三爷正拿着那图纸看的认真,不同于沈择几个,他从前乃是工部尚书,工部是朝廷掌管营造工程事项的衙署,耳濡目染,陈三爷却能从图纸中看到一些门道。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神情也越来越激动狂热,顾卿晚又唤了一声,陈三爷才从图纸上抬起视线来,道:“伯父…只准备了一千两银子,这酒楼营建的事儿,若是世侄女放下交给伯父,伯父保证建的和这图纸上一般无二。另外,酒楼将来的经营之类也可交给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