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关乎程顺的事情?江素梅很激动,连忙道:“那咱们赶紧去了,不能让皇后娘娘等。”

刘氏就在不远处,好似是正巧碰到,就见她们一见。

二人上去跪拜行礼,刘氏让她们起来。

姜雪卉坐了会儿,推说要如厕,让陈妈妈带了去,她看得出来,她们是有话要说。

刘氏道:“也是麻烦你了,只我想来想去,好似也不知同谁去说。”

江素梅忙道:“能为娘娘分忧,实乃妾身的福分。”

刘氏笑了笑:“不必如此,上回幸好你提醒,我才知加害于我的是谁,但这次。”她居然把信拿给江素梅看,“你有何看法?”

江素梅一惊。

这信是怎么回事?

她双手接过来,细细看了一下,眉头越皱越紧。

按字面意思,这信是在威胁皇后啊!

最底下,还列出了几个名字,有一个她是知道的,乃是本朝兵部尚书戴以中,但是这五姑娘是什么意思,戴以中的五女儿吗?

“窦家想让我促成太子的婚事,以他们的要求。”刘氏解释。

这就说的通了!

江素梅把信交还刘氏:“看来窦家对娘娘一直怀有仇恨呢,只怕这结是解不开了。”这些年过去,窦家还以这种方式来胁迫皇后,还是在失利的情况,这要是占了上风,刘氏还能好好过下去吗?

窦家将来是一定要除掉刘氏的!

想必刘氏心里也清楚,所以她把此事看得十分严重。

她低头沉思,但她该怎么做呢?

现在她代表的是整个余家,假使冒然就站在刘氏一边,若是时局再起变化,他们余家可会受到影响?可不帮皇后,此前已经打算要合力对付程顺,她难道能抽身而退,对今日之事装作没有任何建议?

那势必又要得罪皇后!

江素梅在这一刻,很是矛盾,也有些为难。

刘氏也没有说话。

昨日晚上,她已经想得很是清楚,假使此前她尚且还想与窦家平和相处,或至少可以假装一下,那么,现在她知道,她总有一日要与窦家有你死我活的一天,只要窦家还有人,只要太子还在,那斗争就绝不会停止!

现在是她应该为将来考虑的时候了,她的人生,不止她自己,也有女儿,还有他们刘家。

她绝不能后退。

“余夫人,此事甚是棘手,不若你多考虑几日?”刘氏挑眉。

江素梅后背有些发凉,多考虑几日,或许是真得宽限,或许是从此就要为敌了!

“娘娘,妾身有个主意,不过在此之前,想问娘娘一个问题。”

 

110 表白

刘氏没有犹豫:“你说罢。”

江素梅略略抬头:“娘娘觉得此事可与太子有关系?”

刘氏怔了怔。

这个问题她也考虑过,可是她没有答案。

在危险面前,谁都会失去一些理智,会少了勇气,少了相信别人的勇气,她当真怕太子也参与此事,那么,她这一局就更加难走了。

刘氏沉默会儿,吐出一口气:“我并不知。”

江素梅垂下眼眸:“妾身的建议对娘娘来说,兴许有些危险,但妾身仍希望娘娘可以与太子殿下直说。依妾身的看法,此乃他们的家事。”

家事?

刘氏瞪大了眼睛。

“此话何意?”

“实不相瞒,当初窦家是想与咱们余家结亲的,把窦秀嫁与咱们家大少爷余晋元,后来此事传到太子耳朵里,这桩事便没有成,咱们余家现在也算得皇上重用,假使太子有这个意思,应当是不会反对的,可显然,他阻止了这桩事情。如今信里几位官员十分显赫,想必这还是窦家的意思,太子应当并不知晓。”江素梅分析给刘氏听。

刘氏讶然,她是一点也不知道有过这些事。

“所以娘娘可与太子殿下直说,当可解决。”

刘氏咬了咬嘴唇,又叹口气:“若是窦兆辰揪住不放呢?此事捅出去,更是说不清楚。”

窦家若指使人上奏,说刘植仗着皇帝岳父的身份杀人,不服法,她如何自处?皇上还能通融吗?可那是她的父亲,就算是流放,那么大年纪的人,还能活下来吗?

她于心何忍?

“娘娘不必着急。”江素梅想一想道,“娘娘在这节骨眼上并不合适与皇上求情,妾身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假使刘大人想要保全自己,保全娘娘的名声,一则当自首,二则去那户人家亲自道歉,以表诚意。”

这样才能起到效果,虽则是门面功夫,可要做的,还是得去做。

至于那户人家,难道当真还敢把皇帝的岳父报复打死?但刘植这个举动多多少少却可以堵住别人的口。

刘氏还没有想通里面的关键:“这样的话,父亲仍是要被抓起来。”

“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娘娘,恕妾身斗胆说一句,娘娘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假如持续下去,娘娘您也能猜到后果,不若再下一次狠心。”让刘植得个教训,平日里,没事少跟人瞎混,江素梅道,“再说,杀人一事,要定案也不是一时能定下来的,有时候时间说不准,三五年都有,窦家能有此把握,让刘大人当真偿命么?更别说还是失手了,只要与那户人家协商好,他们没理由真的会追究到底,除非受了窦家的蛊惑,可窦家现在算什么呢?”

窦家自窦氏被废之后,就一直没落了,即使太子的地方尚且牢固,对窦家也没有任何帮助,那些官员都是人精,就算抓了刘植,难道会弄死他么?怕没有谁有这个胆子罢?

窦兆辰真那么厉害,怎不一开始就抓了刘植,威胁刘氏,审理刘植,要他的命呢?

很显然,他没有这个本事,故而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刘氏的心稍稍一定,关心则乱,刘植到底是她父亲,所以她才会乱了方寸,如今被江素梅分析过后,才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的难。

“你说的极对,我没有找错人。”刘氏微微一笑,“谢谢。”

江素梅忙道不敢,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这次她虽然出了主意,可对太子持肯定的态度,算不得是站在哪一边,且她建议的都是刘氏能独立办成的,也不需他们余家出手。

“程顺一事,此次顺利的话,我或可与太子一提。”刘氏忽然道。

江素梅怔了怔,又了然:“祝娘娘一帆风顺。”

刘氏深深看她一眼,站起来走了。

江素梅松了口气。

姜雪卉回来时,她仍坐在亭子里,不曾动过半分。

姜雪卉想问,但还是忍住了,只羡慕的道;“皇后娘娘与以前仍是一般无二,这些年过去,我可是老多了,人与人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大嫂以前见过娘娘?”江素梅惊讶。

姜雪卉点点头:“咱们家早前与刘家也有过一些来往的,只后来娘娘入宫了,便不再走动。”

江素梅理解:“毕竟不一样了。”

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姜雪卉暗想,当年二婶可是看上刘氏的,只阴差阳错没有成,但双方也没有怎么明说,倒是没什么好隐瞒,但两家到底还是因此事不交往了。

江素梅自然不知道,回去跟余文殊说起此事。

余文殊也没有否认:“是见过。”

三个字说完,没了,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江素梅就有些觉得怪怪的,但她也没有兴趣追究,只与他讲最关键的。

听闻窦家还敢威胁皇后,余文殊大吃一惊:“好大的胆子,窦家野心不小呢!太子如今地位稳当,他偏还要拉拢权贵,当真是贪心不足!你如何处置的?”

“让刘植去自首,再让皇后娘娘却同太子说清楚。”江素梅歪头一笑,“你觉得如何?”

“当然好了,果然不愧我的娘子啊!”他从来都不吝啬对她的夸奖,“此计甚好,不过你不怕刘植在牢中被人杀了?到时候,皇后娘娘就会怨恨咱们了。”

江素梅挑眉:“怎么可能!窦兆辰疯了才会这么做,他又不是程顺,他应该不会想害咱们的,再说,把刘植杀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只会激发皇后的战意,到时候,窦家不惨才怪!他现在不过是想最快的帮助太子罢了,只是拔苗助长,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

“居然一下子能想这么多。”余文殊握住她双肩,又拍了拍,“虫娘,比起以前,你进步多了。”

“真的?”虽是问,她却是洋洋得意。

“可以独当一面了。”他点点头,“有你在家中,我也会放心些。”

“这话什么意思?”江素梅心里一跳,连忙问道,“你难不成要出远门?”

“嗯,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杭州了,咱们的军队又打了败仗。”

皇帝大怒,正命几位将军日夜操练大军,今日召见他,竟然还问了不少兵法,他侃侃而谈,皇上很是满意,言辞间是有这个意思的。

这也是他愿意去做的事情。

若是胜利了,那是莫大的荣耀,替国家保住了脸面,也为百姓赢得安宁。

他自小就有这样的志向,虽然岁月渐渐令他年少的热血平静,可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现在,他又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了!

江素梅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委屈道:“你怎么可以…我,我才生了两个孩儿啊,你现在去杭州打仗,我怎么办呢?你怎么能这样!”

两个孩子才几个月大,断是不可能带着去杭州的,她可以冒险,可她不能带那么小的孩子去冒险啊。

江素梅只觉得自己的心闷的好像要炸裂了一般,可偏偏又炸不了,只带来一阵阵的钝痛。

这样危险的日子,她不能陪在他身边了啊!

她一时无法承受。

余文殊伸手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乌发,柔声道:“我会很快回来的,你好好在家等我,不要胡思乱想。”

她怎么不可能胡思乱想么,他可是去战场呀,江素梅喉咙一堵,忍不住就哭了,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像是珍珠般,划过她的脸颊。

印象里,她好似从来不曾这样哭过,为他担心,而哭成那样。

余文殊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心疼。

他的妻子是真爱着他的,即便她从来没有说出口。

她哭了一会儿,见他嘴角弯弯的,竟然在笑,她震惊道:“莫非你是骗我的?你是混蛋啊!”

“怎么可能,这种事我岂会骗你?”

“那你笑什么?”她揪住他袖子,“我可是在哭啊!”

余文殊又笑了:“没什么,只是难得见你哭,也不知为何觉得欢喜。”

江素梅怔住:“欢喜?”

“是啊,欢喜。”他捧住她的脸,低头印上一吻,“虫娘,你是爱我的罢?”

江素梅脸一红,低头拽他的玉带,嘟囔道:“老夫老妻说这些。”

“再老更不能说了。”他抬起她下颌,“你快回答我。”

“那你呢?”她才不会先说呢。

“我就你一个女人,还用回答么?”余文殊自问,这是他做的最好的事情了,他也知道,江素梅最在乎的也在此,故而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爱一个人,最应当的便是知道她的需求,然后去满足她。

这是他所领悟的爱情。

江素梅认可了他这个回答,但她还是想听,扭了扭身子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这下轮到余文殊的脸有些红,一时竟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对着喜欢的姑娘,不好意思说喜欢,那时就是要娶江素梅,也没有说过喜欢,只说因为她是江素梅。

酝酿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虫娘,我爱你,一辈子爱你。”

醇厚动人的声音直透心脏,江素梅只觉浑身都麻了,差点都站不稳。

他扶住她腰身:“虫娘,你高兴的要晕倒了么?”

江素梅不答,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余文殊,我也爱你,很早很早前就爱你了。”

好似有一道电流瞬间击在了他的心上,他一时都不能说话。

“余文殊,你也高兴的要晕倒了么?”她俏皮的询问。

余文殊大笑起来,长手一用力就把她横抱而起,准备用行动来表达他此刻的想法。

卧房里,帐幔拉下来,春光一片。

111 决定

刘氏很快又把刘植叫了去,这次她没有留情,近乎是命令般的对刘植下达了要求,刘植虽然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会给女儿带来那么大的麻烦,哪里还有脸拒绝呢?再说,这事儿若真的捅到皇上那里,那些包庇他的官员都要倒霉,他怎么对得起人家?所以,自首就自首,道歉就道歉罢!

就当是为女儿挡灾,反正女儿承诺,这些事做完,就算了了,那他又有何害怕的?

自家女儿总不会害自己!

刘植踏出了第一步。

但是,现实与理想的差别是很大的,刘植本以为没什么,结果去登门的时候,还是被那户人家打的头破血流,哭爹喊娘,最后还被收监,等候审查。

幸好他的身份发挥了作用,在牢里不必再受折磨。

这时候,刘氏去见了太子。

她把几个重臣家的姑娘们告诉太子,说打算在里面给他挑选太子妃。

太子被弄得一头雾水,明明之前已经差不多定了,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且这些姑娘的家世都不一般,比起原先的小户人家,实在是太不符合本朝历来的规矩了。

这是怎么回事?

“母后,这些姑娘,怕是不合适罢?”他小心询问。

看他面露疑惑,像是对窦兆辰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刘氏想起江素梅说的话,兴许他是真不知道罢,不然未免也演的太好了!

刘氏沉默片刻道:“你与你舅父多久不曾见面了?”

太子一怔,随后答道:“有一段时间了。”

自从他上回因窦秀的事情去见过窦兆辰之后,便没有再见,他知道窦兆辰对他很不满,但是他也不想违心的答应窦兆辰的要求。

刘氏点点头,把一封信交予他。

太子展开一看,慢慢的,手都抖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窦兆辰会做出这种事!

“母后,请您不要怪责舅父,他多年卧床,心性比起往日也是不同,故而才会造次,母后,还请您不要告知父皇!”他跪了下来。

他们窦家的直系血亲除了他,就只剩下窦兆辰了,假如皇帝知道窦兆辰竟敢威胁刘氏,那他还有活路吗?

他太子的地位只怕都会受到波及!

舅父,真是疯了啊。

太子痛心疾首。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撇开关系,而是为窦兆辰求情,刘氏心想,光这一点就能看出太子的善良,他对窦兆辰是真有亲情的,也并不赞同此种做法。

那么,她是来对了。

刘氏扶起他道:“今日我来此,便是不想告知皇上,毕竟是你舅父,不过,”她顿一顿,斟酌着语句,“一直以来,我也知你们窦家对我的怨恨,窦皇后因我而死,我甚为愧疚,只是,也不知如何消除此恨。仲裕,这些年,你知我是怎么待你的,我想,我也已经尽力了。”

这些年,她从未在皇上面前说过任何挑拨离间的话,她很认真的做着后母的职务,适当的关心太子,也没有刻意的讨好。

刚才这些话,她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然而,今日却很自然的说了,好像并不是多么困难。

太子的身体一僵。

刘氏表现的太过坦然,他有些无所适从。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道:“儿臣知道那事与您无关,母后,此事就让它过去罢,不管如何,您都是我的母后,儿臣很感激您所做的一切,此生不忘!”

因为他知道刘氏说的是真心话,不然以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要动些手脚,他的地位兴许就会动摇了。

然而,她不曾。

至于他生母当年下毒的真相,他早已调查过,刘氏只是受害人,他的生母,与现在的舅父一般,已是走火入魔,作为儿子,不是不伤心的,然而,他也只能选择忘却,往前而行。

他心中含着仇恨的种子并没有发芽,反而是渐渐消淡了,随着他的成长,终究化为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