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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心中,这个儿子一直都是她的骄傲,有令人称羡的工作,有惊艳才绝的能力,有令人信服的果敢魄力与责任心,对于他,从小到大,她都甚少操心。

她性子再强,也终归是个女人,在他父亲走后,她更是下意识地将他当成家里的顶梁柱。

如今,看着他这样躺在病床上不愿意醒来,她才幡然醒悟,他不是钢筋铁骨,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会痛,会伤,对于不愿意面对的事儿,也会去选择逃避。

心里默了默,梅玲拉起他的手,用湿毛巾帮他擦拭着,嘴里一如既往地絮絮叨叨。

“枭子,妈知道你累了,可是,睡了这么久也该起来了,陈畅快做爸爸了,你作为好兄弟,也该对他说声恭喜;还有,蔡建带他的对象来瞧你,说是让你帮他参考参考,你这样睡着,可不礼貌;你爷爷身子骨越发地不好,你和你爷爷亲,你舍得他每日每夜为你担忧吗…”

梅玲一直说着,说着他那帮朋友的事儿,说着生活中的琐碎事儿,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寂寞中透着浓浓的伤感。

然而,床上消瘦了不少的男人依然一动不动地睡着那里,梅玲眼泪不自觉地溢出了眼眶,“你再不醒来,颜妮可就要成为别人老婆了。”

一声嘶吼,梅玲身子伏在床沿,嘤嘤地哭泣着。

就如她自己所言,再怎么要强,她也只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失去丈夫的中年女人,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让她心力交瘁,儿子女儿没一个安生的,她也有支撑不住的时候。

这些日子,她没放弃找颜妮,她知道,她儿子的症结在那个女人身上,只是,任她找遍了能找的地方,甚至让谨伟去M国找过,都一无所获。

会这样说,也只是希望他能听进去,这也是她最后的办法了。

盛谨枭这会儿沉浸在自己的梦里,在梦里,有颜妮,有那个明媚如朝阳,扫去他心里阴霾的颜妮。

梦里的他们,第一次相遇,她正被几个流氓欺负,那些人甚至亮出了刀子,她眼里虽然惊慌害怕,可还不忘想方设法地自救。

当时他心里就想,这小姑娘可真勇敢。

毫无疑问,他救了她。

后面,她倔强地跟他到他临时租住的小出租屋,他帮她处理伤口,不甚温柔,可她却一声不吭。

他问她家在哪儿,说送她回去,她可怜兮兮地说她没有家,她的眼睛很漂亮,清澈透亮,简单明了,所有的心思一目了然,而他在那双眼里,看到了排斥和恐惧。

鬼使神差地,一向认为女人这种生物很麻烦,对女人敬谢不敏的他,竟然心软地让她留了下来。

当晚,她穿着他宽大的衬衫,睡在他的床上,而他则是窝在沙发里。

他以为仅此一晚而已,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他便被一阵噼里啪啦地声音吵醒,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直奔厨房,入目的是一片惨不忍睹,锅碗瓢盆散落一地,半生不熟的米洒在灶台上到处都是。

而罪魁祸首却站在那里,尴尬地扒了扒一头柔顺的长发,“我想弄早餐来着,没想到这些东西不听使唤!”

一句话,让他哭笑不得。

一双千金小姐般的手,又怎么会做这些?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说她是千金小姐,可却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娇气,受伤了,吭都不吭一声,手烫的都起泡了,她还跟他说笑着。

她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的,眼睛眯起来想月牙儿一般,嘴角两个梨涡浅浅,娇俏而明艳,就像是一束不炙不烈的朝阳,暖人心田。

他很早便在部队里了,所接触的女孩子不多,就算有,也都是那些娇里娇气的豪门千金,或是被一堆规矩规范得娇柔做作的名门淑女。

这样明媚简单,聪慧坚忍又不失秀丽柔媚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可否认,他对她有种不言而喻地好奇之心。

所以,当她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状对他说“求收留”时,他想也没想地点头了。

他帮她买衣服,帮她买日常用品,渐渐地,他小小的出租屋里,塞满了女孩子所用的东西,多了一股温馨柔软,一向冷情的房子,会时不时地传出她银铃一般的笑声。

她喊他大哥哥,调皮的时候喊他冰山或是面瘫,因为不会烧饭,她会自动洗碗,她会帮他洗衣服,却在洗到他内裤的时候,会脸红地能滴出血来。

他不让她做这些,她总是会眯着眼睛笑道:“我总不能白吃白喝不是!”

她会在他沉思之际,突然在他耳边大吼一声吓他,她会在他抽过多的烟时,一把抽掉他手里的烟,温柔地告诉他,“抽烟有害健康”,她会在他喝多了酒时,体贴地给他冲一杯蜂蜜水,她会在他深锁眉头时,用她软绵的手抚平他的眉心…

她拥有一手极好的茶艺,时常会在某个安静的午后,用优美纯熟的动作,给他冲泡一壶唇齿留香的清茶,给他讲解着当地的风土民情。

她时而调皮娇俏,时而安静乖巧,时而暖心体贴,时而婉约优雅,时而看着天空发呆,她身上有十八岁少女的青春活力,有另男人怦然心动的柔媚纯真。

久而久之,他的目光会不自觉的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追寻着她的身影,每每看着她的笑脸,他心里的阴霾会自然而然地消散。

因为有她的陪伴,他心底困扰了他许久的郁结也逐渐解开。

他知道,他是对她动了心。

对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二十四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那时候他足以认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自己的职责,因为赵翔的事儿,他也没了那股年少轻狂劲儿,这般美好鲜活,炫目耀眼的年轻女孩,他怕自己会要不起。

他盛谨枭这辈子,也只有在面对一个叫颜妮的女人的事时,才害怕过。

然而,感情来的凶猛,让他猝不及防,在她大声对他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如鼓一般的心跳,那颗平静了二十四年的心脏,第一次跳得如此欢快。

他看了她良久,直到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他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认真严肃地开口问她,“喜欢我就要一直喜欢下去,你确定?”

她听到这话,黯淡的眼神瞬间晶亮,笑靥如花地点头,“我确定!”

“我不懂浪漫,不会有很多时间陪你,跟我在一起也许会很累,你确定要喜欢?”

“我确定!”

两个“确定”一落,他第一时间吻上了那张渴望已久的红唇,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她唇的味道,一如他想象中的美好,跟果冻一般,柔软得不像话。

他爱不释口,抱着她吻了很久很久,后面才发现她居然不会换气,白皙明媚的脸庞涨得通红通红的。

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了。

比以前更加的亲密,她喜欢窝在他的怀里,她喜欢把玩着他的手指,他们一起出去玩,手牵手走过丽江古城,云雾缭绕的梅里雪山,风韵迷人的香格里拉,如水墨画一般的元阳梯田,诡异迷离鬼斧神工一般的元谋士林…

情到浓时,他们跨越了防线。

他们的第一次,是在香格里拉的旅馆里,她很紧张,他轻柔地安抚着她,吻着她,撩着她,让她放松。

穿透那道防线时,她疼得哭了,却还是笑着对他说,“我将自己交给你了,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

他俯身去吻她的泪,“傻妮儿,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欺负你!”

她笑着去搂他的脖颈,配合着他一次次冲上巅峰,他听着她因他而娇吟,他看着她在他身下绽放,看着她娇艳如花,看着她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那种满足与愉悦感,就像是得到全世界一般,让他永生难忘。

如同所有陷入爱河的年轻男女一样,他们在一起笑着闹着,他会帮她打理那一头如瀑布般柔顺的黑发,会半夜跑到一里之外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帮她买卫生棉…

她会窝在他的怀里,霸道又任性地说,这个怀抱是她的专属,他若是抱了别个女人,她便不要他了,她会疯狂地站在大街上说爱他…

他宠着她,疼着她,惯着她,将她当成心中的唯一,倾尽所有的柔情与爱恋;她爱着他,迷着他,恋着他,将他当成她的天,用去全部的力气与热情。

他们的爱情如火如荼地绽放着,以最美好,最令人难忘的姿态。

她是他今生的妻,是他认定的女人,一辈子。

过去那样美好,盛谨枭沉浸在这份美好中,始终不愿意醒来,可是,耳边谁他么地在说颜妮要成为别人的老婆?

不!

颜妮怎么可以成为别人的老婆?

她是他的,她说过会一直喜欢下去的,她说过她这辈子只当盛太太的。

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颜妮?

对了,颜妮哪儿去了,他的妮妮去哪儿了?

他将她弄丢了,他找不到她了。

他要找到她,他不能让她嫁给别人。

颜妮,妮妮,妮宝…

他在梦里一遍一遍喊着颜妮的名字,可是始终没有人应他,他开始焦灼,开始激动,他寻找着,在梦里乱窜着,可是都找不到他的妮妮。

他觉得心好痛,那里像是破了一个洞般,身子就像是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好冷好冷。

嘟嘟嘟——

病房里仪器发出刺耳的鸣叫声,梅玲整个人像是触电般,一下子弹跳起来,她看着儿子剧烈起伏的心脏,听着他嘴里不知名的呓语,此时她的心,比他还跳的厉害。

回过神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外面,焦急地喊,“医生!”完全忘了,床头上方有紧急呼叫铃。

------题外话------

么么~枭爷其实不渣的~

第一百章他的债,他愿意还

昏睡了一个月之久的盛谨枭醒了,医生过来检查,基本没什么大碍,就连身上的伤都在他昏迷期间愈合了。

在医生留下一句,“留院观察个几天,若无碍便可出院回家休养后”梅玲喜极而泣,她双手捂捂着脸,低低地抽气声隐隐从指缝中传出。

盛谨枭躺在病床上,他睁着眼看洁白的天花板,眼睛没什么焦点,他瘦了很多,眼眶深深陷了进去,本就棱角分明的刚毅五官这会儿越发地深邃冷硬。

“枭子,你有哪里不舒服的,跟妈说啊!”

梅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拉着他的手,语气慈爱中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她是真的怕了。

小时候她没为他们操多少心,没想到长大了,因为感情的事儿,几个孩子会过的如此苦。

在她的认知里,枭子最是刚强理智,沉稳内敛的一个,然而,越是这般,当心理情绪压抑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他才更加的支撑不住。

盛谨枭没有看她,缓缓抬手抚上了心口的位置,他感觉哪里都好,就这里又疼又空。

他的妮妮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他的心和魂。

人活下来了,可他却觉得整个人都是空的。

梅玲看着他的动作,神色紧张,“胸口不舒服吗?妈去叫医生帮你看看!”

说着,她就准备去按呼叫铃,盛谨枭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妈,我没事!”

许久都未出声,他的声音粗嘎嘶哑透着一种干涩。

梅玲听到他说没事,突然一下子明白他抚着心口的原因了。

心里不舒服,却不是医生能医得了的。

想到这里,梅玲心疼着,她抬手帮他掖了掖被角,“枭子,颜妮…她出去旅游散心了,等她…”

“妈,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几乎是自虐般,盛谨枭语气平平地打断她善意的谎言,任由心尖儿上的伤再一次撕裂。

她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真的不要他了。

梅玲眼眶里的泪再一次忍不住下滑,她抬手狠狠地抹了把泪,言语犀利地劝慰:

“枭子,后面的日子还长,你是盛家长子,不可以沉浸在儿女情长里,妈不求别的,只求你好好地,活得像个人,人的一辈子,不止有爱情,轰轰烈烈的爱情固然炫目迷人,可是,过日子是需要相濡以沫细水流长,你和颜妮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再适合,以后感情的事儿,顺其自然就好!”

盛谨枭在医院住了几天,每天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不知是不是被谁交代过,所有人皆一致绝口不提颜妮这个名字,有些不知情的人尽管好奇他那个宝贝疙瘩似的新婚娇妻,可也不会突兀去问什么。

醒来的第四天,盛谨枭出院,而他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转业报告。

他这一举动,不止惊到盛严昌,更是将一众上级领导和利剑特战队的部下们打得个措手不及。

要知道,他从小生活在大院儿里,十七岁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一等一的军事学府,后面顺理成章地入了部队,历经现在,已经有了十三年之久的军人生涯。

一般人都以为他爬的那么快,是因为家里的关系,可是只有看着他一路走来的人才知道,他所拥有的荣耀,都是他用血汗去拼来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中,他为国家立过无数次功勋,更是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也就是说,他比谁都热爱军人这个职业。

如今,他半点前奏都没有,突然要转业,着实让人大跌眼镜,同时也感到可惜,毕竟,他还年轻,上升潜力是无限的,以他的能力,再过个几年,升上将官都不在话下。

盛严昌当晚找他谈话,谈了三个小时之久,都没有说动他,相关单位也给他做思想工作,最后说给他放两个月的长假,让他好好休息,另外慎重考虑这个问题。

盛谨枭决定的事儿,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所以,也不需要什么考虑,做好了交接工作,他背着简单的行李,踏上了飞往云南的飞机。

他悄悄去医院探望了段阳,去了他们曾经承载了他们所有美好的出租屋,以往他每年都要来这边一两次,同时也怕她回来这里找他,所以这间房子,他一直都租着,就连锁都没换过。

他在这里住了下来,白天去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晚上回到这里,独自一人承受着那份噬心的孤独落寞。

他去了香格里拉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旅馆,去了承载他们姻缘的庙里,只是当他站在姻缘树下,再也找不到属于他们的那个香囊时,他的心彻底空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一般,内心荒凉而绝望。

摇着蒲扇的老和尚走了过来,他像是看不出他的苦痛,依旧笑得如弥勒佛,“你等的那个女娃子前不久来过,她解下了你们的姻缘,她说你们有缘相识相知相恋,却无份相守到白头。”

因为他每年都来,经常和老和尚下棋,久而久之,两人倒是成了忘年之交。

盛谨枭听着他的话,眼底有些温热,他仰着头,努力不让里面那种代表懦弱的东西流出来。

原来,她早就决定放弃他了。

如果那天他应了她的请求,满足了她眼底的期盼,他们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他的性格也不可能让这个如果发生。

可是,要他就此放弃,他又做不到,未来的日子那么长,他害怕没有她的陪伴,光是几天,他发现他已经承受不住。

每每夜里,没有她那软软的身子在怀,他感觉空荡荡地,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寒冷,让他颤抖,灵魂深处想念让他夜不能寐,就算浅眯一会儿,也是噩梦连连,梦里都是她倒在血泊时的样子,她痛苦绝望的眼神。

盛谨枭在卖香囊的大娘手里重新买了个香囊,他记得她的生辰八字,他重新写下彼此的,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他从大娘那里借来针线,将那两个角缝成与先前那个一样的形状。

他缝得很用心,周围来来往往不少的年轻情侣,看着一个阳刚硬朗的冷峻男人拿着针线缝香囊,画面着实诡异的紧,众人纷纷侧目指点,窃窃私语。

他神色不动,就像听不到别人的指点,全副心神都投注在手中的香囊与针线上,好似手中的活儿是件了不起的大工程,一针一线皆是小心翼翼,尽管动作很笨拙,可是在他的用心之下,居然缝得像模像样。

老和尚见他这般,摇了摇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抱着一颗顺其自然地平常心来对待,你会发现,自己轻松不少,人之所以痛苦,那是因为一味地追求错的东西,心中执念太深,只会自己束缚了自己!”

盛谨枭将缝好的香囊挂上原来那个位置,语气铿锵有力道:“命也是由人去创造的,而且,我心甘情愿被束缚!”

老和尚依旧是笑眯眯地,却不再多言。

盛谨枭在庙里呆了很久,他陪老和尚下了几盘棋,在连输三盘之后,老和尚一句“你心思不定,咱们下次有缘再下”,便结束了棋局。

他去了大雄宝殿,看着坐在高台之上以慈悲的眼神俯瞰着世人的佛祖,一向对神佛之说嗤之以鼻的他,此时却虔诚地跪在了佛像前,他不求别的,只求他的妮妮能幸福安乐。

他欠她幸福,如果终究无法弥补,他愿意用十年,二十年或是更多的寿命,去换取她幸福。

这是他的债,他愿意还。

M国

某家特殊机构的私立医院里,身穿白袍金发碧眼的年轻医生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单,再看看对面的几人,挑了挑眉:

“你已怀孕十周,目前若是动手术,就意味着放弃胎儿,另外,我要提醒你的是,你子宫内膜过于薄弱,能怀孕已是奇迹,不过,就算怀孕也容易导致胎儿流产,检查结果上显示,胎儿并不稳定,至于你是住院保胎,还是放弃胎儿,进行开颅手术,你自己好好考虑下。”

医生的一席话,让在场的几人脸色变了几变。

孟小裸剔着指甲,艳红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呵,这下好了,居然带了个球回来!”

没等颜妮说话,她脸色一变,“操,你丫的办事儿都不带雨衣的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各种病毒横行吗?你难道不知道养一个小鬼要浪费多少钞票吗?”

咳咳…

对面的医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祁逍脸色阴沉,直接拧起她的衣领将她给丢到了外面,“滚到一边儿抽去!”

简雪旸见到这场景,见怪不怪,她抬眸看着神色不定的颜妮,眸色闪了闪,“颜,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