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气得顿住脚,猛地就转过来道:“你就这般对我不放心吗?你就肯定我会把七叔如何了是吧?小九啊,你有没有良心啊。”

阿九有些委屈,他是对自己很好,尤其是林思敏走后,总是对她无微不至地关怀着,她没想到的,他想到了,就替她办了,她办不好的,提都不用跟他提,他也帮她办了,她的织布机如今快要试运行了,他是有功劳的,没有他的帮助,阿九一个女儿家确实不可能如此快就能办到这一步来。

可是,一码归一码好不好,七叔是阿九的亲爹啊,自己累死累活拼命赚钱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让亲人家人过得好一点,他却还拿老七当佃农看待,给他看房子,待遇虽优,可扛不过那一顶佣人的帽子啊,凭什么自己的爹要比他卑微一等啊。

他们两个已经再无婚姻关系了,他自己也说放手了,还把七叔控在手里做什么?不是徒让自己心里不痛快么?

“我也没说你会把我爹怎么样啊,只是,让我们骨分离着,我娘心里难过嘛。”阿九小声嘟嚷。

“小十也在边关呢,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小十啊,阿九,你就是不放心我,从你进林家大门起,你就没对我放心过。”大少爷冷声道,眼底的那抹沉痛和不甘又浮了出来。

“怎么又说到这上头去了,不是说好了,以前的都过去了么?你就带个信去,让我爹回来看看娘,再回京城也是好的呀,至于说小十,表哥不是在么?他那个人那般好面子,我的小十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有脸见我么?”他生气嗓门大,阿九就细声细气一派委屈。

“他为什么没脸见你?许大将军这一仗若是胜了,班师回朝就能得个二品,离柱国也只差那么一点距离了,便是当年的平国公,在这个年纪也没达到这种成就,他哪还有心来看你?你也知道他是好面子了,你再一次伤了他的面子,他还会像以前那般在意你么?小九,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一些?”大少爷下眼来讥诮地说道。

阿九的心猛然一恸,眼前就浮现出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随即自嘲地笑道:“也是呢,不过,没有他,不是还有三哥么?天底下,三哥最疼的就是我,而对我最好的,也是三哥,三哥才舍不得我伤心呢,他一定会照顾好阿十的。”

这话阿九说得很有底气,而林思捷听完后,眼里的戾一闪,冷冷地撇过脸去,不再看阿九,却是淡淡地说道:“是啊,你总是最容易发现三弟对你的好,也最接受他对你的好,打小你就是这样,一直就把我和三弟放在不同的天秤上称,我做什么,都让你不放心,三弟不做什么,你也觉得他好。”

从吵过这一架后,大少爷就真的来得少了很多,阿九也不在意,正好少了闲言碎语,更加一心一意的扑在她的织布机上。

终于,织布机改良好了,而水动力器械阿九也设计好图纸交由工匠们锻造打制。

剩下的,就是在三江口建厂子了,这件事,没有男人出面,阿九自己去还真的不行。

头个头痛的事,就是厂址处的拆迁转移民众的问题,三江口码头边上住着许多世代打渔为生的渔民,这些人的房子破旧,有些只是搭些窝棚住着,但不管多破多旧,那也是他们的赖以生存的家,强制赶走他们实在有违人道。

再就是与当地的乡绅里正之类的打交道了,虽然有大老爷的大力支持,这件事办下来也并不困难,难就难在阿九是个女子,亲自出面与那些协调实在不方便,更会引来不少非言非语,阿九自己不在意,可是林思敏的面子还是要顾着的。

阿九无奈,只好亲自登门拜访大太太,请她将林管家借自己几先用着,林家的管家出去,那份可是比岳阳县的县令还要尊贵呢,只要林管家出马,很多麻烦就能迎刃而解。

阿九进得林府时,涂妈妈得了信就迎到二门处来了,见了阿九一脸的笑:“今儿是什么风把姑娘给吹来了,太太前儿还在念叨着呢。”

阿九笑道:“难为妈妈还迎出来了,还怕小九不知道去正院的路么?好久没见太太了,心里怪想念呢。”

走过浣溪沙的院门,正好遇见英姑从大太太院里出来。

迎面碰上了,阿九也不想与英姑说话,就让到一边去,让英姑先过。

英姑着并不显怀的肚子傲然地从阿九边走过,似乎没看到阿九,但走了好几米远,又回过头来道:“哟,这不是九妹妹么?瞧我这眼神,刚才还没看见呢?是来看娘的么?我还以为你会先去灵堂拜见三姨娘呢。”

三姨娘死了好几年了,阿九在自家屋里也为三姨娘立了个牌位,每拜忌拜忌,难得到林家一趟,实在不用这般麻烦,而且也会引得大太太心里不痛快。

英姑这话分明就带着挑拨的意思,更是责怪阿九势力,只认大太在这个嫡婆婆,不认庶母。

“不年不节的,我拜忌三姨娘做什么,偶尔回来看看娘罢了,林二觉得有何不可么?”阿九对英姑真不用给什么好脸色,这几年,赵家在朝中也越发的弱了,赵老太爷体不好,虽然还挂着吏部尚书的职,但卧病在家,许久没有上过朝会了。

而赵大老爷官职甚小,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五品,虽是实职,但权势比起林家来,实在小很多,赵凤淳那一年没考取进士,如今还在苦读之中。

“林二?九妹妹还真是生疏呢,怎么?你不是要嫁给三弟的么?怎么说我们也是妯娌,哪有这般称呼自家嫂嫂的?到底都没开过蒙的,学识举止就是差了些。”英姑冷讥讽着。

“一没进门,阿九就一不是林家人,更不是你的弟媳,就没什么嫂子之类的贵清要认,林二若无他事,阿九先进去看望太太了。”阿九懒得与他啰嗦,抬脚就往院子里去。

英姑回手就扯住阿九的衣袖,涂妈妈眼疾手快地就接拦住道:“二,当年三姑家作过的事,如今再演一次也就太落下乘了,您这肚子里的孩子真要有什么问题,您认为,以九姑娘今时今的地位本事,大老爷会罚她么?罚得了么?连太子下都要让着姑娘三分,你还是收起那些不干净的心思的好。”

英姑听得脸色一阵发白,老羞成怒地抬手要打涂妈妈,阿九轻轻巧巧地就捉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英姑就惨叫一声,她带的几个丫环就忙拥了上来,想要相帮,阿九道:“涂妈妈说得很对,林二,你信不信我现在一掌打在你肚子上,大老爷也不会对我如何?你这些个把戏玩得太早了些,要耍绊子,还是等我进了门,真正成为你家弟媳时,再来玩吧,我保证陪你。”

说罢,手轻轻一甩,差一点将英姑摔到地上,昂首进了大太太的屋。

英姑握着自己发紫的手腕,脸上闪过一丝笑,对跟着的丫环道:“走,哭到公主屋里去。”

阿九见过大太太后,与她亲昵了一阵子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大太太就有些犹豫:“小九啊,不是娘不帮你,你也知道,如今二房正想着抢管家权呢,娘手上可用的人也不多,林管家还算是个公正的,很多庶务每都由他向我汇报,不然,你娘我呀,真是…”

阿九一想也是,大太太是个不会斗的,如今二房又还仗着公主的势,大老爷又是个偏心的,大太太在府里的子确实不太好过呢。

阿九正要无功而返时,大少爷正好进来了,见她在,有些诧异,随即脸上就带了笑:“还以为小九生大哥的见,再也不肯来了呢。”

阿九就有些不自在道:“哪里呀,只是最近很忙嘛。”

“哦,你的织布机如今到了哪一步了?”

“就差开厂子了,现在就是没人在外头跑,实在为难了,所以来求娘了呢。”

“林管家最近也确实抽不出,不过,让林海去吧,他也是府里的大管事,岳阳府不少人都认得他,有他在,一样也能办好这事。”大少爷想了想才道。

“还是大哥脑子转得快,我怎么就只想到了大管家呢。”阿九适时地拍着巴庇。

也算是个意外之喜,林海的地位在林家仅次于林管家,所以,他去也一样能办成这事,阿九又在大太太屋里闲坐了好一会,陪大太太说了些话后,就起告辞,出门时,却看到大少爷在院外头站着,临近年关,早开的茶花像孩儿面一样,迎风绽开笑脸,他好似被眼前的美景迷住,阿九走近时,他也没发现。

“大哥,冬已残,天就要到了。”阿九含笑说道。

“是啊,冬天总算要过去了,天就要来临,小九,大哥对下个天,可是盼望得紧呢。走吧,我送你回去。”边说边不经意的去牵阿九的手,阿九就顿住脚,让自己落后他一步,也收回了手。

大少爷回头眸光黯了黯,自苦地一笑道:“习惯了,好难改。”

“外头风寒,大哥不用送了,回去吧。”阿九就福了一福道。

大少爷随手摘下一朵茶花来,趁阿九垂首之际,轻轻擦在阿九的鬓间,神温柔而专注,声音轻柔着,带着一丝轻痛:“小九,七年了,我竟然连朵花都未给你戴过,大哥真是后悔啊。”

阿九愕然地抬手想要取下那朵花来,大少爷迅速捉住了阿九的手…

“你们在做什么?人,你可是他的弟媳?还有没有伦常道德啊!”公主突然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大声喝斥道。

还真是凑巧呢,这一两个月,阿九回林家的次数虽不多,但几乎都没有碰到过永宁,偏是今天碰上,还且还让她捉了个正着,自己还真是百口莫辩呢。

她不由抬眸看了林思捷一眼,他素来行一步想三步的,行事大方得体又稳重,刚才难道是难自控了?

可他这种人,真会难自控,又怎么会娶公主回来?明知那样是会气走自己的。

“你又胡说些什么?我不过给小九戴朵花罢了。”大少爷淡定松开阿九的手,仗着高,又抚了抚那朵被碰坏了的茶花。

“林思捷,你莫要以为本宫对你深一片,就真的不会将你如何?当着本宫的面,你还敢与她如此苟且,你真当本宫是个泥捏的么?”永宁公主大声吼道。

“进得我林家的门,你就是我的妻,皇上没教过你三纳五常么?嫁夫随夫,你对着你的夫君我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不快快进屋去!”大少爷冷声道。

“林思捷…”公主怒可遏地冲过来道:“你的妻?你也有脸说我是你的妻么?嫁进林家小半年了,你拿我当妻子待过么?从新婚之夜到如今,你一直就冷落我,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圆房,以前你说,你答应过这个人,要把第一次留给她,等与她圆房之后,再与我做真夫妻,我由着你,不去计较,还帮你哄她,求她挽回她,可她根本就不领,她三心二意水扬花,一会子跟许明鸾勾勾搭搭,一会子又要嫁给你三弟,好了,她都成了你的弟媳了,你该死心了,你还是照样冷落于本宫…”

公主边说边哭,这些话肯定憋在心里很久了,以前怕没面子,一直没说出来过,如今也是气急眼了,才冲口而出。

阿九心中大震,没想到林思捷竟然一直不肯与永宁圆房,这事虽然是他们夫妻间的私事,可是…

算了,不关自己的事,还是少管的好。

抬脚就想溜,永宁一巴掌就甩了过来,阿九听到风声,稳稳地捉住了她的手,冷冷地看着公主道:“你骂了我两声人,我瞧在太子下的面上,不与你计较,你还得寸进尺了,是不是上一回,脸上的伤好得太快了?我虽没有毒虫,但将你的手腕子掰断的力气还是有的。”

公主被她捏得手痛,大喝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没看见这人胆敢冒犯本宫吗?”

几名粗壮的婆子就冲了上来想要打阿九,大少爷冷喝道:“下去,主子间的事,什么时候由得你们这些奴才来管了?”

那几个婆子果然畏惧林思捷,被他一吼,就不敢上前了。

却没见到羽林军,是被太子带走了,还是没进内院?阿九甩开公主,抬脚往外走。

公主歇斯底里喝道:“杨玖,终有一天,本宫要让你生不如死,让你一无所有,像一条狗一样活在这个世上。”

阿九出了门,公主怨毒的吼声还久久在耳边弥留不散,心中不觉有些抑郁,又劝自己,等太子一回朝,自己的封诰就会下来,好歹也是朝庭亲封的四品县主,公主想要杀自己,怕是还得掂量掂量吧,再说,经了上回的事,太子早就对她起了疑心,她应该不会再胡乱下手了。

果然,接下来的子过得很平静也很顺畅,永成果然只是嘴里叫嚣得凶罢了。

又过了两个月,三江口的厂子终于修建好了,水动力器械也已经制成,阿九就想去岳阳府试着安装,打点好行装,正要动时,门前来了一队穿盔甲地官兵,一风尘,头戴缟素,腰间的白带看着触目惊心。

阿九的心像悬在半空的称砣,随时都会往下坠…

红绡站在她边,声音也是微颤:“姑娘,不是来找咱们的吧,看着不像守城的,倒像是…”

就没说得下去。

为首的一名将官翻下马,几步奔向阿九,单膝跪弟:“可是杨姑娘?”

阿九颤着声问:“正是杨玖,不知军爷早杨玖何事?”

那将官手里就托着一块玉佩,双手呈上,阿九的眼神急缩,眼睛死死盯着那块玉,七年前,她一拳打破了极美少年的鼻子,将他摁在地上,夺了他上的玉佩权当自家稻田的赔资,后来,被抵押入了林家,她与林思敏几番争斗,却成了朋友,阿九就还了他那块玉…

林思敏出发前,腰间还戴着这块玉的,他说过,那是他与阿九相识相信的结成姻缘的见证…

怎么会在这名小将官的手上…。

“你…怎么也抢了他的玉么?呵呵,这是三姨娘留给他的呢?他说过,不会再丢的…”阿九喃喃地后退一步,颤抖着将手藏于后,像个傻一样道:“你拿回去,快拿回去给他啊,他每天都要摩上几回的。”

所有的军士都下马,悲创地看着阿九,默默地跪了下来。

有人泣不成声,轻轻呜咽。

阿九心里一阵着慌,那根用来悬着心的绳索绷得好紧好紧,她好害怕,怕它断了,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会进入无边地狱,阿九一回,捉住红绡的手道:“今天不去了,我头好痛,我要回去睡觉,红绡进屋,关门。”

红绡的手也是冰凉如铁,她木然地也随着阿九转,抬步,走回台阶。

“杨姑娘,将军让末将将此玉交给姑娘,说请姑娘不要念他想他,是他辜负了姑娘的意,没有履行诺言,失信于姑娘了,这块玉,就算他的赔礼。”

那将官声泪俱下,抬头急急地说道。

阿九只感觉眼前飘起漫漫飞雪,她的世界一般灰暗,天在旋,地在转,一把无的利剑旋进了她的心,将那根早就垂垂裂的绳索斩断,又在膛里翻搅,肆意的片割着她的无脏六腑,心,无声无息的往下坠,一直坠着,找不到底,落不了地,真的好痛,好痛啊,为什么,会有这么痛。

紧咬着牙关,阿九像只牵线木偶一样,机械地转,“我…我不要他的玉,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回来履行诺言,我等着他八抬大轿迎娶我过门。”

说罢,疯一样的冲进屋里,迅速关上门。

连红绡没进来,她都没有发现。

进门后,阿九的脚就像灌了铁铅一样的沉,再也迈不开半步,浑骨头都软了,她顺着门轻轻往下滑,蹲在地上抱住头,除了心像刀割一般的痛外,全麻木,脑袋了一片空白。

“杨姑娘,林将军他…为国捐躯了啊。”那将官撕心裂肺般喊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三少爷武艺群,又作战多年,怎么可能会被人杀死,我不信,我不信。”门外传来红绡疯了一样的哭喊声。

“姑娘,将军他…他不是死在战场上,他是…”那名将军一脸的悲愤:“他是被人用暗箭杀死的,那枝箭…来自大周军中啊。”

被大周的暗箭死?被大周的暗箭死的。

阿九的耳畔就来来回回地响着这句话,像是磨咒一样的在她的脑顶翁翁着,头,一阵剧痛,了股怒火从心底烧起,大周的暗箭!林思敏是个战是,他是将军,死在战场上是他的光荣,可死在谋里…

“三哥…”阿九冲天大喊,心口一阵剧痛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捂住心连退两步才站稳。

红绡冲进屋来,一看她满脸是血,吓得慌忙扶住:“姑娘!”

“三哥…”阿九跪顿于地,仰天长呼,那双如浸水葡萄般美丽的星眸仿佛就在天边,那样温柔,那样宽容又宠溺以看着她,阿九恍然地抬手,想要轻抚那熟悉而漂亮的眉眼,她的三哥是最美,最英俊的男子呵,她的三哥也是最傻最厚道的老实孩子,她的三哥说,天底下,只有他是最疼阿九的,是有他,是最适合娶阿九的,她的三哥会为了她抛弃林家的份,背弃自己的家族,她的三哥会为她下厨,她的三哥说过,会一生一世,只娶她一个,会一生一世,只疼阿九一个,他说过,会完好无缺的回来娶她的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这个骗子,骗子!大骗子!你一生从未骗过我一句,却在我要嫁你时,撒了如此大的一个弥天大谎,林思敏,你是个大骗子。”喉头一甜,一口血再次涌进口中,呛得阿九连咳。

“姑娘…”红绡吓得魂飞魄散,忙用帕子帮阿九拭脸。

“杨姑娘,将军和太子一起押着军服到边关,已经靠近大营了,过大雁关时,却遇到一支蒙面人追杀太子,将军奋勇拼杀,保护了太子,却在离关时,突然被暗箭中,连中六箭…”那名将官冲进屋里来,手托住那块玉佩,边哭边道。

中六箭么?一箭还怕不死他么?他老实了一辈子,从不与人争权夺利,是谁,谁如此恨他入骨?是谁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阿九的脑子里不断有声音在质问着。

“你们都是三少爷的属下么?”红绡含泪问那名将官。

“正是,林将军平待属下亲如兄弟,有危险他冲在最前头,有赏钱先紧着兄弟们拿,他说,他有个很会赚钱的娘子,不缺钱…”

阿九的泪,迎风而飞,如雨坠落,她似乎能想像出林思敏说话时的样子:憨憨的抚着后脑,语气里带着自豪和幸福的甜美,笑得大眼微眯…

在林家,就算大老爷和二房再如何轻视他,欺辱他,他从无怨恨过,也从不与二房和大房争,他对谁都没有威协,也没影响任何人的利益,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仇敌?

究竟是谁,非要置他死地而后快?阿九想得头都要炸了。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我说过,打不赢了你就要跑啊,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阿九,对不起,本宫和林将军一道去,却没有将他带回来…”一声低沉的,略带哑涩的声音在阿九边响起,阿九愕然抬头,就看到太子脸色憔悴地蹲在她边,同来的,还有大少爷林思捷。

阿九猛地一把揪住了太子的衣襟,大吼道:“是啊,一同去,应该一起回才是,为什么?他死了,你却还活得很好?他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老实本份,怎么会有人要杀他,一定是为了救你对不对?那人要杀的是你,你是当朝太子,你是别人权路上的绊脚石,人家要杀你上位,是他为了你挡了箭,是不是?”

“小九…快放开太子下。”阿九素衣染血,俏面含怒,双眼微红,犹一只失去伴侣的小兽,目光凌厉凶狠,大少爷吓得捉住阿九的手劝道。

“你该死,还我三哥来,还我三哥来。”阿九猛地一掌击在太子口手,嘶声吼道。

太子的随护怒喝道:“大胆。”长剑直指阿九的喉咙。

“住手,放下剑。”大子由阿九揪住领子,大声喝道。

随护无奈,只好退开一步,剑却不肯放下。

“我也很难过,他是大周难得的将才,他是我最信任的臣子,杨姑娘,若是打我一顿,能让你出口气,你就来吧。只是,林将军在天之灵,只怕不愿意你如此伤心,他带回玉来,就是给你留个念想,是让你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

“是啊,小九,三弟最担心的就是你啊,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人死不能复生。”大少爷心痛地看着阿九,握紧她冰凉的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阿九如触电一般地弹开,凶恨地看着他道:“是你,是你对不对,永宁说,她会让我生不如死,让我一无所有,她办到了,办到了,我如今生不如死,没有了三哥,我所有努力的一切都是泡影,我原本只有他,只有他了,现在,一无所有了,是你害的,就是你害的…”

“小九…”大少爷子一晃,也捂住了自己的,沉声道:“他是我的亲兄弟,亲兄弟啊,小九,你可以要我的命,可你不能诛心啊。”

第八十章:阴谋1(不游泳的小鱼)

“老天爷,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的三哥带走,为什么要把最疼我的那个人带走。”阿九松开大少爷,双膝跪地,喝问青天。

“小九…”大少爷不顾一切地拥住阿九,将她的头揽进怀里,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疼惜和悲伤。

阿九像只发狂的小兽一样奋力想要挣开他,胡乱挥舞着手臂,手肘一下又一下地猛击着大少爷的,腹,大少爷却拼了命地死死抱住她,就是不肯放开,一任自己被阿九打得唇角涌血,瘦削的子如破败的棉被一般缠在阿九上,嘴里喃喃呼唤着:

“小九,我的小九,别怕,别怕,大哥会疼你,大哥会疼你的。”

一功夫的阿九怎么也摆不脱大少爷的束缚,她一口咬在大少爷的手臂上,用力撕扯。

血,浸漫了大少爷的厚厚的棉袖,他似乎没有了痛感,任阿九撕咬着,仿佛那血之不属于他,只是一味地抚着阿九的头柔声轻哄她。

太子看得心中酸涩难忍,扯了扯林思捷道:“放开她吧,让她发泄,发泄出来了反而更好,这会子她哪里听得话进去,莫把你自个给伤了。”

大少爷置若罔闻,仍是死死抱住阿九,而阿九则不顾一切地攻击着他,这时,永宁从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个木棒子,对着阿九就是一棒,阿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子大怒,回手打了永宁一巴掌:“放肆,永宁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本宫的面行凶?”

“不打晕她,就让她打死我相公么?”永宁红着眼对太子吼道。

看着怀里突然昏迷的阿九,大少爷像是呆了一样,刚才还像只发怒的小野猫,现在安静的,乖巧的,温顺地偎在他怀里,无助得像个失去了家的孩子,眼角清泪未干,清眉秀丽却紧锁,便是昏睡着,眉眼间的悲痛还是那样的浓,浓得他怎么抚摸,都不肯轻展半丝,大少爷的眼神温柔至极,又怜至极,“小九,你乖,大哥抱你回家可好?”说着,就要用羸弱的子抱起阿九。

“你自己都走不稳了,相公。”永宁心痛地说道。

“走开!”大少爷的子晃了晃:“我带小九回家。”

他的声音并不大,永宁却畏惧地退开一步,心疼地看着他,想要扶,又怕他骂。

太子沉着脸默然地看着,并没有阻止他。

红绡眼色通红,愤怒地看着大少爷,双手握紧成拳。

“放下她。”一个悲创却又沉冷地声音从外头风卷而至,桂花嫂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横在大少爷面前。

“七婶…”大少爷创然道。

“放下她,大少爷,你该知道,她不喜欢跟你回去,除了三少爷,没有人能抱她进林家。”桂花嫂肃然地双手持棍,向大少爷一指道。

大少爷子又晃了一晃,眼中全是哀求:“七婶,三弟他…殁了。”

桂花嫂眼中泪如泉涌,态度却坚决:“放下我女儿,除了三少爷,谁也不可以再碰我的小九,再不放,别怪老妇人不客气了。”

桂花嫂徐徐举高了烧火棍,神凛冽。

前来报丧的那名将官铮地一下抽出腰前长剑,指向大少爷:“放开嫂子,林大人,当知男女授擞不清,杨姑娘是您的弟媳。”

跟来的那一队人马迅速将大少爷团团围住,一个个充满敌意地看着大少爷。

太子微沉了眉眼,却是心生感动。

“放下杨姑娘吧,这位大娘说得对,杨姑娘若是醒着,是一定不会跟你回家去的。”

永宁担忧地看着大少爷,美眸凝泪,却不敢劝。

“她是我的亲人,我为什么不能带她回家?”大少爷颤声质问那些将士们。

“因为,姑娘是被公主击晕的,请问大少爷,你刚才可曾护着姑娘了?”红绡往桂花嫂边一站道。

“本宫会将杨姑娘带回行宫保护起来,林卿,不要忘了,你是驸马,本宫可以理解你痛失手足的心,但是,皇家的颜面,请你顾及。”太子冷冷说道。

“对不起,太子下,我女儿哪也不去,就在家里,民妇说过,除了林思敏将军,谁也莫想带着我女儿。”桂花嫂像抱婴儿一样,双手从大少爷怀里挖回阿九,红绡见了,忙上前去搭了一把手,两人一起抱着阿九向屋里走去。

那边将军收了剑,也默然地跟着。

红绡回头看他一眼道:“敢问将军贵姓?”

“末将免贵林沈,姑娘叫我沈默就是。”

“哦,那沈将军,麻烦您把不相干的人都请出去,帮我关门。”红绡向沈默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