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三娘进来后,瞧着屋里的两个孩子还没动筷子,便道:“饿了就赶紧吃吧,还等什么,天这么冷,没一会饭菜就都凉了。”

“娘也吃。”白文萝说着就给她盛了碗饭,放到她跟前。

“唉——”芸三娘刚一坐下来就叹了口气。白文轩马上抬起头,白文萝不解地问道:“娘怎么了?难道是那人不愿走!”

芸三娘摇了摇头:“不是,他说尽量今晚就走,娘只是有些担心。”

白文萝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既是今晚就走,那岂不是很好的事,娘还担心什么?”

“娘是怕他走的时候,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得怎么办。”芸三娘说着就又叹了口气。

“不会的娘,白天的时候,衙门那么多的人都没抓着他,他的本事肯定不小,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

芸三娘看着白文萝那张还显稚嫩的脸,忽然一声叹笑:“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反倒让你安慰起来,好孩子,吃饭吧,总归事情都到这份上,多想也无用。”

“咱们家,是不是会有事?”白文轩在一旁忐忑地问了一句,脸上明显有些紧张,似乎真被吓到了。

“不会。”白文萝看着他认真的回答,然后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道,“吃饭吧,快凉了,你的手能拿勺子吗?”

“能。”白文轩说着就握住那个勺子,闷着头,往口里扒了一口饭。芸三娘这会满腹心事,也没太在意他的情绪低落。

于是一家人心事重重地吃完饭后,白文萝趁着和芸三娘一起做针线活的时候,先看了一眼在桌那边认真读着论语的白文轩,然后才轻轻开口道:“娘,今晚让文轩同你一块睡一晚吧,我回我那屋去。”

“为什么?”芸三娘停下手里的活看了她一眼。

“我当心他晚上一个人睡会害怕,娘刚刚没瞅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呢。白天才刚出了那事,回来后又碰着这事,可能是有些吓着了。还是让他在娘身边睡一晚吧,我回那屋,晚上关好门就没事。”

听她这么一说,芸三娘也往白文轩那看了看,刚刚吃饭的时候那孩子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话也少了很多。眼下他手上带着伤,晚上让他一个人确实不放心,芸三娘想了想便道:“你晚上一个人不怕?”

白文萝微微一笑:“我夏天的时候不也都是一个人睡在那屋的吗。”

芸三娘叹了一声,其实她也在为这事发愁呢,没想这孩子就提了出来。这两个孩子,她从没偏爱过哪一个,但是很多时候,就只能多顾着一个一些。然而他们却从没为此抱怨过一句,反而都是为她这个做娘的着想。有这样一双儿女,她真的很知足了,再不怨什么了。

“好吧,有事,一定得喊一声。”芸三娘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不放心的嘱咐一句。

“我知道的,娘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白文萝心里头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找着机会了。

第8章 解药(一)

是夜,白文萝回了自己的房间,铺好床铺熄了灯,躺到床上后,却一直没闭眼。三更天已过,门窗皆捂得严实,屋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从熄灯到现在,她时刻都在仔细注意着那屋的动静,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那个面上看着吊儿郎当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有耐心。也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能让衙门的人挨家挨户的搜捕,想了想,随之就把这事抛开,她没兴趣也管不上。她现在只想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离开,她什么时候过去合适,而她过去后,他不给解药的话她又该怎么应对。

思来想去了许久,却还是未能想出个完全的法子。似乎从没这么犹豫不决过,两年了,心里第一次生出许些无力的感来。这里,很多客观条件,束住了她的手脚。

没时间再这么犹豫下去了,若那人真就悄悄离开,那她可就真麻烦了。

可才打定主意要起身的时候,她心中却忽的就一紧,起床的动作即停住,脸往门那边偏了偏,一手悄悄探进枕套里头,握住那只三寸来长的针锥,眼睛紧紧盯着房门。

果然,没一会,就听到门闩被动的声音,很轻,若是睡熟的话,肯定是听不到的。紧接着,那平日开着总会吱呀响的门这会似润过油一般,被无声的推开了。直到看到那个身影从外头闪进来,又关上门后,白文萝才把手从枕套中轻轻抽出,然后慢慢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那人进来后见白文萝已从床上坐起来了,便叹道:“这样的家,怎么会养出像你这样的小姑娘?”

白文萝不语,她尽量让自己放松,呼吸正常,集中注意力。

那人似知道她不会应他这话一般,说完后,又接着问了一句:“你识字吗?”

“你问这干什么?”白文萝静默一会,才开口,声音很低很稳。

“识字的话就有解药,不识字的话就难说了。”黑暗中,她看不见那人面上的表情,但光听那语气,她都能想象得出来,此时他脸上一定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认得一些。”不清楚他到底意欲如何,她想了想才如实回了一句。她所继承的记忆中,白文萝因自小身子就不好,为了不让她费神,芸三娘连针线活都很少让她碰。但又怕她会闷着,便在闲着的时候,教她识几个字,久而久之,便也就认得一些了。

“呵呵那么,给你,记得吃完啊。”他说着就往她床上丢过来一个东西,白文萝伸手一摸,是一条帕子包裹着一小块东西。

“还有,再送你个消息,一会可能还会有衙府的人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那人将东西扔出去后,又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然后也不等白文萝开口,就见那门一开一关间,他已经不见了。

白文萝听了那话后,心里一惊,也顾不上确认那帕中包着的解药,一掀褥子,往里一塞,再把那只针锥重新放入枕套里,就滑下床,套上鞋子,拿起床头的袄子披上就往外跑去。

由于这天一整日都是阴着脸,晚上也无一粒星光。浓黑如墨的寒冬深夜,空气中似夹了冰粒一般,猛地吸一口,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往脑门上冲,呼吸瞬时一窒,身上突地打了个激灵。她赶紧捂着鼻子哈了口气,然后往隔壁走去。

那人走后,那房门是虚掩着,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摸着墙慢慢挪到屋内唯一的那张桌子旁,伸手往桌上一探,就碰到了托盘,再一挪手,便碰到了正立在桌上的蜡烛。

将蜡烛点起来后,第一眼就看到那托盘里的饭菜,丝毫未动。她没顾着收拾这个,而先是扫了屋子一眼,然后走到床边,把那床上的东西恢复到白天时的样子。再把屋内的炭盆拿到厨房那,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水浇灭了,然后再寻个东西盖上,小心放好。随后又回屋仔细检查了一遍,小心处理掉一些细微的痕迹后,她才吹灭蜡烛,并把窗户开了条缝,最后将那些饭菜拿到厨房到锅里盖上。这大冬天的,普通人家晚上没吃完的饭菜,一般都会留到明天再吃,就是一会让人看到也不会被怀疑什么。

做完这些后,差不多就过去一刻钟了。在厨房开锅揭盖的,多少还是碰出了点声响,芸三娘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给惊醒过来,马上就想到那人还在家里,是不是他这会要走了?她心里放不下,便抹黑起来,小心拉开一条门缝,却不想竟看到自家厨房那亮着光。

芸三娘心里一惊,又因开了条门缝,半夜的冷风吹了些进来,正睡在床上的白文轩忽然动了动,似乎是蜷了蜷身子。芸三娘掩上门回头看了一眼,见孩子并没醒,她轻轻吁了口气,然后重新拉开门。借着厨房里发出来的微光,这会才注意到白文轩那间房的门是敞开着的。

她心里又是一惊,赶紧把门拉开侧身出去,却刚反手把门拉好,就看听见外头忽然响起一溜儿急促的拍门声。同时一个蛮横的叫喊声传了进来:“开门开门,衙府查人!”

芸三娘顿时慌了神,正不知该怎么办好,这会厨房里头的亮光忽的一下灭了,然后就看到白文萝从里面走了出来。

“萝儿,你怎么”芸三娘慌忙把白文萝拉到身边,却一时间不知该说哪句好。

“娘,你别慌,那人已经走了。”白文萝握着芸三娘的手低声安抚了一句,然后才接着道,“我去屋里看着文轩,娘你去开门,他们进来后随他们搜,娘别担心,刚刚我已经把什么都收拾好了,不会有事的。”

外面的拍门声越来越不耐烦,左邻右舍也是一阵鸡飞狗跳,官差骂骂咧咧的声音,东西被撞翻的声音,老人小心翼翼哄着的声音,还有小孩惊慌的啼哭声。

眼下这情况容不得芸三娘多问,她急忙交待了白文萝几句,让她在屋里看着轩儿,千万别出来,然后就小步跑到前面的铺子那开门去了。而白文萝刚一进芸三娘的房间,正好瞧着白文轩从床上跳下来,乌漆抹黑的一片就要往外冲,没头没脑地就撞到她身上。

“起来干什么,快回床上去。”白文萝一把抓住他手,低喝了一声,然后就关好门。

“姐,我听到衙门的人来搜查了,娘呢?”白文轩要挣开白文萝的手,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甩,似乎都没法挣开他姐姐那只瘦弱的手。

“是衙门的人来了,娘给他们开门去,你好好待着,别给娘添乱。”白文萝说着就把他推到床上,再摸出火折子,把屋里油灯点亮,然后才回身同白文轩一块坐在床上,并稳稳握住他的手。

“姐姐,咱们家被发现了吗?”白文轩的脸上有些发白,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惊惧。

“没有,别害怕,那人已经走了。记住,咱们家从没有出现过那个人,咱们也不知道官府在搜查什么。记住了吗?”白文萝握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交代一句。

“我,我记住了!”白文轩咬着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才说着,外面那吵杂声和脚步声一下子涌了进来,透过纸糊的窗户,只见屋外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那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还是白天那个姓赵的铺头,带着一身阴森的寒气走了进来。

白文轩瑟缩了一下,抓紧白文萝的手。

第9章 解药(二)

“捕,捕爷,别吓着孩子。”芸三娘一脸惊慌地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娘。”白文轩和白文萝同时低声叫了出来,一个惊惧地睁着一双大眼睛,一个害怕地低垂下眼。

那赵捕头却似没听着芸三娘的话,他先在这巴掌大的房间里像模像样地转了一圈,然后才扫了芸三娘一眼:“你家里就这么几个人?”

“是,奴,奴家外子早年病逝,就,就剩下这两孩子。”芸三娘一脸紧张地走到白文萝和白文轩身边,用身子挡住他们。

那赵捕头根本没兴趣去瞧那两孩子,干咳了一声后,就挪着脚走到门外大声喊道:“好好搜搜,这大冷夜的,别偷懒啊!”

白文萝见那捕头出去后,悄悄拉了拉芸三娘,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芸三娘怔了一下,这才会过意来,便赶紧从她床头的褥子底下翻出一个荷包。打开后,里头是几块碎银子,她捡了一块稍大的,想了想,又拿了一小块。然后交待白文萝把东西收拾好,就揣着银子走了出去。白文萝瞅见芸三娘在那捕头旁边低语了几句,就把那点银子悄悄放到他手里。

赵捕头先掂了掂手中的那两块碎银后,又干咳了一声,然后才重新开口道:“走了走了,没搜到就去下一家,别一个个磨磨蹭蹭磨的,天亮就是大年三十了。”

终于送走那些人后,芸三娘只觉得手脚都像商量好的一样,全发起抖来。好容易关好门,回了房间,见着那两孩子后,她的心神才稍稍稳住。

“娘,他们都走了?”白文萝这会也放开了白文轩,起身去扶芸三娘。

“走了,幸好你机灵,那些人就是想趁机刮点油水,给他们送走得了。”芸三娘点了点头,真是虚惊了一场。

“家里的东西没什么被碰坏的吧?”将芸三娘扶着到床上后,她就转身去倒了杯水。

“没有。”芸三娘摇了摇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才看着他们,“没吓着吧。”

“没有。”白文萝和白文轩都乖巧地摇了摇头。

芸三娘搂着白文轩,把杯子给白文萝递过去:“萝儿,你是怎么知道那人走的,还想着收拾那房间。”

白文萝接过杯子,很自然地说道:“是我夜里肚子不舒服,起来上茅厕的时候,看到文轩那房门正敞着呢。我心里疑惑,就走进一看,见里头果真没人了,我便进去把那炭给熄了。反正都动手了,也就连那床铺和碗筷都顺便收好,却没想刚一收拾完,衙门的人就又过来了。”

“好孩子,幸好你做得周全,不然让那些人看到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事。”芸三娘连连叹着,又忙念了句阿尼陀佛。

“他,他们不会再来了吧?”白文轩在一旁满脸担心的问道。刚刚那些衙役进来的时候,白文萝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还有胡老汉临死前的模样,还有胡老汉家人伤心哭嚎的情景全都袭涌上来。他姐姐没有吓唬他,这种事情,很可能会降临在他家。

白文萝瞧着他眼中的惊惧还未退去,便摇了摇头轻声安抚道:“快过四更天了,估计他们搜完这几条街,这天也该亮了。反正刚刚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明儿又是除夕,想是不会再来了。”

“好了,没事了就好,才刚睡没多久就把你们都给折腾起来。这天寒地冻的,快回去睡吧,别着凉了。”大半夜起来折腾最伤神,芸三娘瞧着这事算是过去了,终于松了口气,说着就摆手让白文萝回屋去。

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后,白文萝也轻轻吁了口气。搓了搓微有些发僵的双手,看着芸三娘那屋的灯灭了后,她才回到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会。估摸着芸三娘和白文轩差不过都睡着后,她才又从床上起身,把灯点上,然后从褥子底下掏出那包东西来。

那是一块白绸锦帕,上好的料子,帕子一角绣着几朵迎春花,嫩嫩的鹅黄色,绣工倒是很精细。白文萝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暗记,这样的帕子,外面一些绸缎铺子里就有卖的,就是价格稍高点而已。只是,这锦帕怎么看都是女子用的东西,那人怎么她沉吟一会,就把那锦帕解开,里面还包着一层油纸,又打开那层油纸,只是看到那里面包着的东西后,却是一怔。

竟是几块约莫一寸长的金黄色小条,外面还裹着一层芝麻。白文萝有些不解的看着这几块玩意,这不是寸金糖吗?刚才把那帕子解开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芝麻的浓香和蔗糖的甜味了,却不想竟真是几块糖。去年春节的时候,刘婶曾送过来一小包这样的糖。听说这种糖还是用宫里头传出来的法子做成的,外裹芝麻里包馅。她对糖没什么偏爱,当时只吃了一块,就全给文轩了。

愣了会神后,又仔细地翻了翻那几块寸金糖,再看看那条帕子,依旧没发现别的什么蛛丝马迹。就是五块寸金糖,一张油纸,一条料子上乘绣工精细的普通锦帕,再没别的了。

吃完吗?那人扔给她的时候特意说的,之前还问了她识不识字,到底什么意思?白文萝觉得自己被弄得有些迷糊了,她又看了看那几块寸金糖,难道那解药是被包在这里面?或是容在其中?

她想了想,终于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嚼了起来,浓浓的蔗糖味,里面似乎是红果夹心,嚼起来是甜中略带点微酸。她慢慢品着这味道,却不是贪口腹之欲,而是想尝出这糖里面是不是真有解药,跟她以前所吃的可有什么不同。

然而五块寸金糖都嚼完了,口中除了甜腻的蔗糖味,就是芝麻的浓香和红果的微酸,除此外再没别的味道。没有弄错,这些,确实就是普通的寸金糖。

既然这不是解药,这么说那粒毒药果真是假的。

白文萝又看了看那张帕子,还是,那解药是无色无味的?微皱了皱眉,多成是被那人给涮了。

沉吟一会后,她便起身倒了杯水漱了漱口,然后回到床上再拿起拿条帕子看了一会。正打算将它烧了了事,只是将动手的时,忽然就听到芸三娘那房间似乎有动静,她赶紧缩回手,吹了灯。

在黑暗中静静听了一会,原来是文轩没睡好,觉得渴了,芸三娘便起来给他倒水。随后又听到芸三娘对白文轩轻轻安慰了几声,听得隐隐约约的,再一会那声音就淡了下去。夜,恢复了宁静,白文萝忽然打了个哆嗦后,才发觉自己坐得久了。

这夜越发冷了起来,还是睡吧,别真冻感冒了。她想着就把那张油纸捏成团,先扔到墙角那,然后把那条帕子折好,塞进枕套里。

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又习惯性地把手叠加覆在丹田上,练起那套养身气功,直至不知不觉中熟睡了过去。

第二日,刚从床上醒来,就觉得外面特别亮。白文萝以为是自己睡过了头,便赶紧翻身起来,今天是大年三十,说好一早要把那些荷包送到箫家的。利落地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后开门一看,不想就看见了一地银白,原是下雪了。此刻放眼一望,只见屋檐片瓦间,琼花片片舞,银色紧相连。

她在屋檐下看一会,芸三娘也穿戴好从对面那屋走了出来。跟着外面就传来几下温和的拍门声和一个甜脆脆的声音:“萝妹妹,芸婶,醒了么?我是箫蜜兮。”

第10章 除夕(一)

“箫丫头,是你娘叫你来取荷包的吧。”芸三娘一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小红棉袄,头梳丫髻,同白文萝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直乐着眉眼站在门口。

“是咧,娘要得急,一早就打发我过来问一声,不知婶做好了没有。”箫蜜兮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她是个长得很讨人喜的小姑娘,圆圆的小脸,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弯着,嘴角边的两个小梨涡也毫不吝啬地露出来。

“难为你一大早就过来取,我正打算送过去呢,快进来吧,怪冷的。”芸三娘赶紧侧过身,把门拉大了些。

“因为娘说中午要去姨妈家一趟,就紧着要。我都跟她说了,芸婶答应了肯定一会就送来。偏她就是不放心,怕你们赶不出来,催着我过来看看,说实在不行的话,少一两个也没关系。”

“放心吧,知道你们要得急,我和萝儿昨儿晚上就做好了。”芸三娘笑了一下,然后又朝厨房那喊了一下,“萝儿,别忙了,先把箫丫头领到你屋里去,娘再把那些荷包拿过去点点。”

“好的。”白文萝正好把火给烧上,应了一声后就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

“萝妹妹也是刚起的吗?”箫蜜兮一看见白文萝,那两小梨涡笑得更深了。

“嗯,箫姐姐早啊。”白文萝淡淡一笑。

两人进屋后,箫蜜兮往白文萝床上一坐,然后瞅着她问了一句:“昨儿晚上你们家被搜了吗?”

“搜了,挨家挨户的,谁家能躲得过。”白文萝往炭盆里加了几块新炭。

“其实要真有藏人的,那么大张旗鼓的搜,人家还不早跑了。还半夜三更,闹得人心惶惶的,到底也没听说搜出什么来,昨儿晚上我爹是给他们塞了点银子才把他们给送走的。听说有的人家,愣是被翻了个底朝天呢。你们家昨晚没事吧?有没有被翻得很厉害?”箫蜜兮脸上带着几分愤愤之色,说着又关切地看了白文萝一眼。

“没事,我娘也给塞了点银子才走的。”白文萝倒没她那么激动,“别说这事了,大过年的,听着多闹心。”

“也是,算了,总之都没什么事就好咧。”箫蜜兮点了点头,说着又笑了起来,两个小梨涡时隐时现的,好不讨人喜。

白文萝看着她这模样,似被感染了一般,面上也不由浮起几分笑意,不多时芸三娘就拿着一个盖着蓝花布的小编筐走了进来。

“来,一共八个荷包,都是照这你娘说的样子和花样绣的,你看看可是合意。”芸三娘说着就把那小编筐放到床上,掀开那块蓝花布,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八个精巧的小荷包。

“哪能不合意的咧。”蜜兮刚扫一眼那几个荷包就已经笑弯了眉眼,并随手拿起一个桃形的鱼戏莲荷包放在手中细看了几眼,就连连叹道,“好精巧的绣工啊,我都舍不得让我娘拿去姨妈家了!”

“那个是萝儿绣的。”芸三娘笑着说道。

“这个是萝妹妹绣的!”箫蜜兮眨了眨眼,转头看着白文萝又是一声叹,白文萝无声轻笑,未多言。箫蜜兮却马上有些丧气地说道:“我可不能让我娘知道这事,她要知道了又该说我了。萝妹妹比我小一岁,学针线也比我晚了好几年,可这活儿做得却比我好了不止一点半点的。”

“箫丫头可是谦虚了,你打的络子就比萝儿好多了。”

箫蜜兮的丧气也就是一瞬,听芸三娘这么客气的一说后,即马上笑弯了眼,露出那两个小梨涡:“也就芸婶才会这么说,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娘还会急巴巴地托你给她绣这几个荷包,直接让我打络子可不就得了。”

芸三娘被她说着笑了,白文萝瞧着她是都中意了,便道:“给你包起来吗?”

“嗯,我得早点拿着回去,省得我娘老念叨。”箫蜜兮点了点头,便把那个荷包给放回编筐里,别的也不细看了,直接就从怀里拿出银钱递给芸三娘。

芸三娘客气了一句急什么,便笑着接了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后就疑惑地问道:“箫丫头啊,这怎么给多了呢。”

“娘说这是急活,又是大过年的,本就该比平日多点,不然她心里过意不去。”箫蜜兮接过白文萝给她包好的那几个荷包,然后就站起身笑着往外去。

“哎呀,这哪能行呢。”芸三娘说着就要把多出来的那几钱银子还回去。

“行不行我也做不了主,要不芸婶跟我娘说去。我得走了,不然回去我娘又该说我黏糊性子了。”箫蜜兮赶紧闪过身,然后对白文萝眨了眨眼道,“萝妹妹来给我开个门,送我一下吧,我还有句话要对你说呢。”

“娘,既然是箫姐姐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大过年的,这么推回去的话,人家心里也不会高兴的。”

“还是萝妹妹心里明白,这样下次我娘再有急活的话,可不就是容易开口了嘛。”箫蜜兮笑眯眯地附和了一句。芸三娘见她都这么说了,便也只得把钱收了,白文萝这才领着箫蜜兮出去。

两人出了铺子后,只见天空中的雪花还在不停地往下飘落,街道房顶,屋檐片瓦中全被盖上一层白皑皑的雪花。将家家户户那红艳艳的窗花,鲜亮门神、联对,还有挂在屋檐下的大红灯笼衬托得愈加红火,连空气中都带上了喜庆的味道。

昨日那些衙役带来的阴云,似乎都随着这雪花的飘落和年节的到来,而慢慢消散。

白文萝朝箫蜜兮道了一句慢走,便要转身回去,一会娘就要给刘婶家送春盘去了,她也得帮忙给邻居几家都得送过去。

“萝妹妹且慢着,我是真有事找你呢。”箫蜜兮忙叫住了白文萝,白文萝听着便站住了脚,询问地看着她。

“嗯我昨儿听我爹说,赵大叔他昨天傍晚的时候摔伤了脚,也不知到底摔得怎样。萝妹妹一会若是去赵大叔家看的话,嗯回头跟我说一下吧。”箫蜜兮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后才有些吞吞吐吐地道了一句。

白文萝听她这么一说后,心里却是更加疑惑了,但还是点头应下。

箫蜜兮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又道:“也不知是不是很严重,听说刘婶当时急忙忙地就去找郎中了,赵文哥也被赵武从铺子那叫了回去。”

“你要担心的话,一会你出来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娘一会正要送春盘过去呢。”白文萝瞅着她说道。

“不,不用了,我过去不太方便现在。”箫蜜兮忽然变得有些扭捏起来,面上还微有些红了。

白文萝瞅着她这样,愣了愣,随后恍悟过来,即由衷一笑:“难不成是箫姐姐和赵文哥的亲事定下了?”

“小丫头,鬼精着!”箫蜜兮脸更红了,瞟了白文萝一眼嘟哝了一句,然后又小声加了一句,“年后才定。”

“难怪呢,我刚刚还纳闷,箫姐姐这拐弯抹角地问来问去,原来是想让我帮你看看赵文哥,莫不是还要传什么话儿?”

箫蜜兮顿时红透了脸,想掐一下白文萝,可手里正拿着东西也不方便,只得跺了跺脚:“死丫头,有你嫁人的时候!”

“好姐姐,你别着急,我一会定把姐姐挂心的话带给赵文哥的。”白文萝说着就笑了起来。

“嘴贫,不跟你说了,我走了。”箫蜜兮红着脸又跺了跺脚,就转身跑开了。

白文萝看着那个在雪花中小跑的红色身影,再听那不时从左邻右舍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她眼中不由得又现出一抹淡淡的笑,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向往的生活,有家,有亲人,宁静、安详、幸福。

“萝儿,怎么还不进来?”屋里传出芸三娘的声音。

“哎。”白文萝回过神,应声进去,合上门,把风雪关在外。

第11章 除夕(二)

将最后一朵绢花插在盘中摆放好,白文萝再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便对正切年糕的芸三娘说道:“娘,春盘配好了,我去叫文轩起床。”

“行,去喊喊他吧,昨晚闹腾了之后,他一直到下半夜才睡着的。一会让他洗漱好后,咱吃点东西,就一起去刘婶家看看赵大叔去。”芸三娘点了点头,忽然叹了口气,“轩儿昨晚是吓着了,下半夜睡得不踏实,你一会再安慰安慰他。”

“娘别担心,我一会好好哄哄他去,不会有事的。”白文萝点了点,然后就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