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跑进来的丫鬟你看到了吧。”

“嗯,后来直接被堵住嘴给架了出去,我才要打听是怎么回事,那几个丫鬟就赶紧避开了,我也就只好闭了嘴。”

白文萝点了点头,没做声。木香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才说到:“姑娘,我听说栖风院之前有好几个丫鬟得了急病,被送出去,不久就死在外头了。”

“都是新买进来的吗?还是也有府里的家生子?”白文萝似闲聊一般,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

“好像都是买进来的,要是府里的奴才死了,就不会这般静悄悄的了。”木香想了想才说道。

死的,全是新买进来的白文萝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也不再问什么,便慢慢走回了梨香院。

一天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晚上沉香人等服侍白文萝用完晚膳后,便也自行去吃饭。于是几个丫鬟凑在一块的时候,难免就会聊到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而木香今天在栖风院里看到的那一幕自然就成了焦点。

“我刚刚听那几个看门的婆子说,今天有个丫鬟得急病,被送了出去呢,会不会就是木香姐姐说的那个丫鬟?”六儿扒了一口饭,想了想,就赶紧咽下去悄悄说道。

“有可能,沉香姐姐,你觉得呢?”木香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向沉香问道。

“我瞧你们两个都是嫌命长了,主子的事情也是由得你们这样多嘴多舌的吗!”沉香自木香提起那事开始,她的脸色就有些阴沉,这会顿时瞪了她们一眼,厉声喝道。

“我们哪有讨论主子的事,不是在说那丫鬟嘛,姐姐这么生气干嘛。”木香有些委屈地说道。

“什么丫鬟关你们什么事,把梨香院的事情做好就行,赶紧吃,别磨磨蹭蹭的,吃完赶紧干活去!”沉香说着就把自己才吃了不到一半的饭菜收走了。

“沉香姐姐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生气起来,咱们也没说什么啊!”等沉香出去后,六儿才有些怯怯地问木香道。

“不知道,算了,咱也别说了,多嘴多舌有时是挺讨人嫌的。”木香笑了笑,然后就闭了嘴,专心吃饭。

第22章 好女沉香

精致的绣花宫纱灯罩透出橘红色的烛光,使得那条白色的绸缎帕子也染上几分暧昧的暖色,就连绣在帕子一角的那支娇嫩的迎春花,此时看起来似也多了点特别的意味。

这是秦月禅的东西?白文萝拈起那张帕子,看着那支迎春花,即便一个是画的,一个是绣的,她也能认得出来,这是出自一人之手。只是她却有些想不通,手帕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是属闺私,不会轻易赠人。可是这条手帕,她却是从那人手里得的,难不成他们两人有私情?白文萝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像,至少从那人身上感觉不出来。而且若真是定情物的话,那人也不会把这手帕当成包布来包东西,还随意就扔给了自己。

白文萝沉吟了一会,就放弃了想这件事。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如果这帕子真的是秦月禅的,至少说明一点,他们两个肯定是旧识。而且当时那人也说了,如果秦月禅主动交出那份信的话,他便会让她如愿以偿。

如愿以偿能知她所愿,想来是关系不浅,那秦月禅为什么不直接把东西交出来呢?是因为顾及另一方也在找这东西的人,还是,她身上根本就没有那封信呢?白文萝半垂着眼睑,手指轻轻抚着那几朵绣工精致的迎春花那人当时说那封信的时候,不也是没那么确定,他只是说了可能。

既是可能,那就是无法确定,既是旧识,却又无法确定。白文萝微微勾起嘴角,是他们双方都互不相信吧,不,应该是三方,还有一方藏在这府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即便真的有那封信,那可以藏的地方也太多了。只要愿意,让人一辈子都找不到都行。她要怎么找?就算天天过去,也不可能随意去搜人家的屋子,收买贴身丫鬟吗?这事之前那人不已经安排过一次,却还是无果而终。而且眼下秦月禅身边的丫鬟没准就有另一方的人混在其中,自己一有动作,保不准会被发现,到时估计东西没找到,秦月禅就遇难了。

白文萝微蹙了蹙眉,眼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时时监视着秦月禅,等着另一方的人露出马脚,并找到那封信,然后她再抢过来。不过对方那边肯定也跟她是同样的想法,可行性不高,却又很危险。第二个法子便是让秦月禅主动拿出来,这样不费时不费事,还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双方都相安无事。

只是,她会拿出来吗?先试探一下吧。

白文萝想着就把那张手帕收了起来,暗叹了口气,这事还是有些麻烦,幸好今天也没白过去一趟,算是有意外发现。瞧那丫鬟当时的模样,那白玉堂估计是个虐待狂。不过总感觉秦月禅也不简单,死的都是新买进府的丫鬟,没有府里的奴才,只是巧合吗?按说,她院里大多数丫鬟都是家生子才对。还是她也怀疑自己身边可能有藏着要找那封信,并还可能会对她不利的人,所以才故意这般安排,假借白玉堂之手,一个一个除去?

接下来的两天白文萝并不急着过去,直到第三天的午后,秦月禅身边的双燕忽然过来请白文萝,说是栖风院有盆绿牡丹今儿开花了,大奶奶想请三姑娘过去赏花。

“绿牡丹?”白文萝愣了愣,看了旁边的沉香一眼,牡丹不是夏天才开花的吗。

“是一种名贵的菊花,花色碧绿如玉,光彩夺目,因此取名绿牡丹。老太太房里也有一盆,那花儿确实特别好看。”沉香轻笑着解释道。

“哦,虽我不太懂得那些,却难得嫂子有这番雅兴,还想着我,你且等一会,我换身衣裳,这就过去。”白文萝笑了笑,就对那丫鬟说道。

“多谢姑娘肯赏脸,大奶奶还说了,沉香是个识花的,也请赏个脸,就陪三姑娘一块儿过去吧。”双燕笑着说道。

沉香一听这话,正帮白文萝整封腰的手突地就是一僵,她顿了顿才勉强笑着道:“我哪识得什么花儿,不过是在老太太房里见过几盆,认得一些名儿罢了,快别说这话来笑话我!”

“你就别谦虚了,到底也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谁不知道原那一屋里,老太太就只让你打理那些名贵花儿,别人碰一下都是不行的!”双燕说着又转头对白文萝说道:“三姑娘还就带着沉香一块儿过去吧,大奶奶说了,多个人说话也热闹些。”

“嗯,反正我对那些个花儿草儿的也不懂得欣赏,沉香就随我过去,多少还能说上话。”白文萝点了点头。

“姑娘,我那还有活儿没做完呢!”沉香有些着急的说道。

“这里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活儿,我也不催你们,回来再做不就是了,走吧。”白文萝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要出门。双燕赶紧上前给她撩开门帘,然后又回身拉着沉香,推着她一块出去了。

于是三人才进栖风院,秦月禅就赶忙从屋里走出来,亲热地拉着白文萝的手说道:“可算是把三妹妹请过来了,那天回去后也没见你再过来,以为你在忙着什么。今天瞧着那盆绿牡丹开后,就让丫鬟过去请你,还担心你会不过来呢。”

“嫂子说笑了,我不是担心常过来的话扰了嫂子的清净。”白文萝任她拉着手,同是一脸亲热地笑着说道。

“你也太多心了些,我不过是前段时间身子不太好,老太太让我静养,又不是闭门谢客。行了行了,不说那些了,难得沉香也过来了,都快来瞧瞧,看开得好不好。今儿早上才半开,现在又大了一些。”秦月禅说着就拉着白文萝小步走厅内,就见那张紫檀架子上正摆着一盆浓绿晶莹,似的绣球般正展芳吐艳的花团。再走进一看,只见那花瓣如勾环,层层叠叠,朵朵向上卷曲,向内正抱,不露花心。花形丰满大轮,姿态优美,颜色动人。

“说出来嫂子可别见笑,我原就不懂这些,只是看着好看,要说出什么名堂来可是不行的。”白文萝看了几眼后就笑着说道。

“就你这张嘴,什么不会说的。”秦月禅嗔了她一眼,然后才看向沉香说道:“老太太屋里的绿牡丹应该也开了,你出来后也不知是谁在照看着呢,我瞧着老太太那盆绿牡丹在你的照看下,可是一年开得比一年好啊!可惜我也不会照看这些娇贵东西,三妹妹若不介意的话,就让沉香时常过来帮我看看可好。”

还不等白文萝回答,沉香就赶忙说道:“大奶奶说笑了,我哪会照看什么花儿,老太太那屋里的花其实大多是如意在照看的,我不过是跟在旁边打打下手而已。”

“呵呵想来沉香是觉得我这儿没三姑娘那边好,不愿过来。”秦月禅说着就轻轻一笑。

“大奶奶这话可真是折杀我了,我不过是个丫鬟,平日里是尽本职服侍好姑娘,那可能会想哪边好哪边不好的。”沉香说着就垂下脸,脸色微有些发白。

“好了好了,不过是说几句逗你玩罢了,你可就当了真,一会三姑娘可要怪我欺负她身边的丫鬟了。”秦月禅说着就拉住沉香的手轻轻拍了拍。沉香只觉得自己整个手臂都僵硬了起来,想抽又不敢抽出来,只得任她拉着,垂着脸,抿着唇。

白文萝看了她们几眼,这会才开口道:“难得嫂子看得起,不过是她不识抬举,嫂子别跟她计较才是。”

“瞧,越说越严重了,今儿是叫你们过来赏花,又不是来领错的。来,都到那边坐下吧,茶点都准备好了,咱边说边聊。沉香也坐下,今儿你是客,三姑娘自有人服侍着,怠慢不了。”

沉香看了白文萝一眼,白文萝笑着说道:“既然大奶奶让你坐你就坐吧,这会也不用讲究那么多。”

“这话说得是,难得在自己屋里,还要讲那些虚礼,也太累人了。”秦月禅笑着点了点头道。

沉香这才告了罪,挨着椅子的边坐了下去。

只是才坐下没一会,茶水才沾了唇,点心也还未动,双燕就进来告了声罪说道:“扰了奶奶和姑娘的雅兴了,我想管三姑娘借一下沉香出去说几句私话儿。还有上次做了件衣裳,结果穿上身后却不是那么回事,想让沉香帮我瞧瞧,就一会。”

“你也太会挑时候了,没瞧着三姑娘才坐下吗,就赶忙着过来扫兴!”秦月禅假意生气地责备了一句,却不说不让沉香出去。

“你一会把那衣裳拿来给我吧,我回去就帮你改,有什么话也到时再一块儿说不就行了。”沉香说着有些生气地看了双燕一眼。

“好姐姐,就一会,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难得你过来一次,这不是顺便了吗,还让我再送去一次,得耽误多少时候!三姑娘,您就恩赏一会可好,谢谢您了!”双燕似没看到沉香生气的眼神,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又朝白文萝请求着。

“瞧说得这么可怜,三妹妹就让她们姐妹两说会话去吧。还有那件衣裳,这丫头那两天没少跟我叨叨着,直说沉香手巧,准一看就瞧出哪做得不妥的。”秦月禅笑了笑,就朝白文萝说道。

“既然这般,你就出去吧,反正都过来了,也没道理再让双燕姐姐一会又跑一趟。”白文萝喝了口茶,然后便看着沉香道。

“姑娘我”沉香着急地张了张口。

“急什么,像出去一趟还能把你吃了似的。去吧,也别趁机偷懒,坐得不知时间了!”白文萝手指轻轻敲了敲手中的茶杯,淡淡地交待了一句,于是双燕便拉起沉香走了出去。

第23章 相互试探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巴巴地叫我出来!”沉香一被拉出去后就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瞧你,还生气了,就那么舍不得大奶奶那的茶点,一会我讨一些让你带回去吃个够!”双燕一边笑着,一边拉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沉香悄悄往周围看了一眼,见旁边一直就有丫鬟进进出出,而且这边离大奶奶的小厅也不远,便只得瘪了瘪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双燕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呀,还是这个脾气,一有不顺心的马上就拉下个脸,又那么牙尖嘴利的。幸好是在我跟前,难道你在三姑娘跟前也这般。”

“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三姑娘是个好人。”沈香白了她一眼,然后就跟着进了双燕的房间。双燕是大奶奶身边的一等丫鬟,日常的吃穿用度几乎顶半个小姐,就是这房间的大小连同里面的摆设,看着甚至比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还要好上几分。而她在梨香院虽也是自己住一个单间,但却是没法跟这比的。

“愣着干什么,随便坐吧,又不是第一次进来,难不成我这比姑娘的闺房还要好,让你看得愣住了。”双燕说着就打开柜子拿出一件粉红缎圆领褙子出来,拿到沉香跟前说道:“瞧,就是这个,领口那照你上次说的法子弄了双滚边,结果穿上身后,不知怎么,总觉得不服帖。”

沉香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道:“把针线拿来,我给你改改,一会你照着这般做就行了。”

“我就说你是个心灵手巧的,一看就知道问题在哪。”双燕笑眯眯地把针线篮子拿过来,一并坐到她身边说道。

“少在这哄我,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赶紧说吧!”沉香深呼吸了一下,做好心理准备,然后一边动剪子一边开口道,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双燕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心里暗叹了口气,即便这般生气的模样,却也还是那么好看,难怪大爷念念不忘的。其实大奶奶初怀孕那会,大爷就暗示着这件事了。只是因为那会沉香是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年纪也才刚满十五,大奶奶当时不好开口,正巧当时有叶眉顶上,这事也就暂时搁下了,却不想现在又提了起来。

昨儿大奶奶才劝了两句,大爷就发怒了,只撂下一句,说既然不愿的话,就让大奶奶自己过去陪他,晚上让奶娘带喜姐儿就行。她是在外头听到这几句话的,后来大爷被人扶走后,她再进去一看,大奶奶的脸色简直像张纸一般惨白,叫了几声都没应。吓得她差点就要跑出去告诉老太太时,大奶奶才终于出声给拦下了。然后就交待了她今天的事双燕暗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这两年来,大奶奶什么事都任着大爷,只要他看得上眼的丫鬟,二话不说就送过去,所以大爷才会越来越那般

但是,现在沉香已经是姑娘身边的丫鬟了,这事就不怕老太太知道后会生气!这哥哥讨妹妹身边的丫鬟,说出去怎么也好听不起来。而且三姑娘可是会愿意?就算是刚从外头接进来的,但到底也是得了老太太的承认三姑娘若是不愿,大爷可是会就此罢休?

沉香虽是手里一直在做着活儿,但那心早就悬在半空中了。她因为模样儿长得好,难免性子要强些,平日里嘴巴也不饶人,得罪了不少人。多少就有人背地里乱嚼舌头,说她爱攀高枝什么的,气得她不知掉了多少眼泪,却面上更是厉害起来。后来也不知谁传出,说大奶奶要给大爷张罗妾室,好像是看中了她当时还以为又是那些小丫头乱嚼舌头,恶意中伤她,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大爷来老太太房里请安的时候,趁机在外头拦住她她才知道那事不假,吓得从此只要一听大爷过来,就赶忙借口躲起来,再后来隐隐听到一些关于栖风院那边的话,她就更是小心翼翼。平日里老太太若有事让她去栖风院那边,实在推不过,她也只是找双燕传话,一来二去,两人倒也就熟络上了。

自那天木香跟着姑娘回来,说了那件事后,她心里一直就有些不舒服,又很庆幸自己当年小心行事,不然没准这会她也像叶眉一般了。可是,还没庆幸两天,双燕居然带来大奶奶的话,特意让她也过去赏花。她又不糊涂,一听就知道那是借口,难道叶眉走后,大爷又想起自己来了?实在躲不过,一路忐忑地跟着姑娘过来后,一听大奶奶那话,她心里就更加确定了!那颗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她有些恨,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害怕和不安,她的意愿太渺小无力根本起不了决定作用!她服侍了老太太那么多年,自是知道老太太有多疼爱这个长孙。

双燕心里暗叹一声,然后起身从旁边的小屉里拿出一个长条锦盒,递到沉香跟前说道:“这个是大爷给你的。”她说着就打开那锦盒,只见那金黄色的内衬上放着一支雕工精美的簪子,上头还镶嵌着一颗足有拇指大,华光流转的珍珠。

“大爷说,这是用千年沉香木雕琢而成的,很适合你。”

终于来了!沉香停下手中的活,僵直地抬起脸,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要!”

双燕没想她会这么干脆生硬地就拒绝了,嚅嗫了一下才说道:“这事,大奶奶也没办法,她拗不过大爷。大奶奶说了,你一过来她就给你开脸,姑娘那边她会帮着说,只要你答应”

“我说了我不要!”沉香豁地站了起来,一下子把伸到自己跟前的那个锦盒拨开。双燕一个拿不稳,那盒子就掉了下去,簪子从里头摔了出来,她吓一跳,赶忙起身蹲下去捡起来,小心看了看,见那颗珍珠还好好搁在上头,才松了口气。

而就在她们说话的同时,秦月禅那边正想着怎么把话转到沉香身上,白文萝却想着不如就趁这会试探一下秦月禅,看她愿不愿交出那封信来。

白文萝想了想,先喝口茶,放下茶杯,才缓缓开口问道:“嫂子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呢?”

“还不是跟往常一样,整日里不过是围着孩子打转,也就每日的这会她去睡了午觉,我才得了些闲。”秦月禅也喝了口茶,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说起来,我这两天想起以前曾听过的一个故事,不如就说来给嫂子解解闷如何。”

“哦,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我好些时候没听人家说故事了!”

“是以前听个说书先生说的,可惜那说书先生没说完就走了!害得我每次一想起那个故事,就抓心挠肝地,真想知道那个结局到底是什么样的!”白文萝说着就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声。

秦月禅这会倒是轻轻笑了起来道:“原来三妹妹也是个故事迷,记得我小时候也是最爱偷偷跑出去听人家说书,并且一定得听全了,不然还真是吃不下睡不着的。没准三妹妹那个故事我还听过呢,说出来我听听,指不定让你想了这么久结尾会从我口里道出呢。”

“那敢情好,还真没准就是嫂子给我了了这个愿呢!”这话真是中了白文萝的下怀,她微微笑着,就把那个故事缓缓道了出来。

话说,江湖上有两大帮派,一为无名派,一为迷踪派。双方实力相当,恩怨纠葛已久,并且谁都想一统江湖。于是双方争斗了百余年,损伤惨重,却还是依旧没分出胜负来!最后,他们商定一个方法,双方把各自最上乘的内功心法都写出来,集成一本武功秘籍。然后每年举行一场比武大会,谁若能连着三年都能最后取胜,那么此人便能得到那本秘籍,还能成为两帮之首,并且还可以娶对方帮派的女儿为妻。

时间悠悠转了数十载,其中双方帮派英雄辈出,却无一人能连胜三年后来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无名派终于出现了一位少年英雄,果真连着三年夺冠!然而,眼见他就要得到那本武功秘籍,抱得美人归的时候,那本武功秘籍连同对方帮主的女儿忽然就消失了!

这就又在江湖上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经过数年的明察暗访,最后他们终于查出那位小姐的下落。原来她当年早已心有所属,并且这么多年来,见了无数人因为那本秘籍,暗中互相残杀的事情太多了。于是就偷了那本秘籍,离家出走,嫁给了心爱的人,从此不问江湖事,在那一处院墙里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

却不想若干年后,两个帮派的人找上门来了。无名派的人出面对那位小姐说,只要她交出那本秘籍,他便保护她和她的家人相安无事,并且可以实现她一个愿望;而迷踪派的人却没有正面现身,他们躲藏在暗处,等着那本秘籍现身好抢过来

“故事只说到这里,那位说书先生就离开了西凉城!”白文萝叹了口气,然后才接着问道:“嫂子可听说过这个故事没有?”

秦月禅有些怔怔地看着白文萝,脸色微有些发白,许久才勉强笑着说道:“真是个有意思的故事,可惜我没听说过。”

“是吗,还真可惜,不过嫂子你猜一下,那位小姐会不会把那本武功秘籍交给无名派的人呢?”白文萝看着秦月禅,适当地带着几分好奇,一脸轻笑着问道。

秦月禅微垂下脸,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地笑了一下,轻轻说道:“既然是本引起这么多纠纷的秘籍,我想,那位小姐当年偷到那本书的时候,一定是已经把它烧了。”

“这样啊”白文萝有些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也不就是个故事罢了,三妹妹何必那么在意。”秦月禅抬起眼看着白文萝笑道。

“嗯,不过我想,即便那位小姐真的把那本秘籍烧了,也是避不开那些纠纷的。”白文萝笑了笑,又喝了口茶,然后拿出手绢轻轻擦了擦嘴角。才站起来说道:“今天叨扰了嫂子这么久,我该告辞了,谢谢嫂子的好茶。”

“三妹妹且等一下!”秦月禅忽然就站了起来,双眼有些愣愣地看着白文萝手中的那条帕子。

第24章 她要的不止是那些!

白文萝有些不解地看着秦月禅,秦月禅却不看她,只是盯着她手中的帕子,好一会才硬挤出个笑容来说道:“三妹妹的手绢好精致,能不能让我瞧一眼。”

“就是条普通的帕子罢了,居然还能入了嫂子的眼。”白文萝笑了笑,拎起那帕子甩了甩才慢悠悠地递给秦月禅。

“我就是瞧着这上头的绣活挺精致的,三妹妹真是好手艺。”秦月禅接过那帕子,才看一眼,面上的笑容又勉强了几分。

“嫂子可是赞错了,这条帕子不是我绣的呢。”白文萝偏了偏头,抿嘴一笑。

“那这是”秦月禅抬起眼,询问地看着白文萝,面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因为之前家里多是卖些零碎绣品,有时也会收一些附近绣娘的绣品一块儿卖。所以临进府的时候,就把瞧着好的都挑了出来。说起这条帕子,我之前一直放在箱底,原都忘了。巧是那天来嫂子这,见着嫂子画的那支迎春花后,才想起来我那还有一条绣着迎春花的帕子。嫂子还别说,我昨儿翻出这条帕子的时候,瞅着总觉得那上头的花儿跟嫂子那天画的画儿挺像的。要不是这帕子是我外头拿进来的,还真会疑这是嫂子绣的呢。”

“三妹妹真爱说笑,不过是一样的花儿罢了,还一个是绣的一个是画的,哪就瞧得出像来。”秦月禅心中一凛,终于又笑了起来,面色慢慢恢复了正常,说着就把那帕子给白文萝递了回去。

正巧这会沉香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瞅就是一脸的怒容,只是进了屋后才勉强扯出几分笑来对白文萝说道:“姑娘要回去了吗?”

“嗯,也打扰了这么久,我改天再来看嫂子。”白文萝看了沉香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对秦月禅说道。

“好,好”秦月禅笑着点了点头,特意看了沉香一眼,只见沉香这会已经低下头,垂着眼,面上淡淡的。她便若无其事地移回眼光,然后就叫双燕送了她们出去。

双燕再进屋后,就见秦月禅已回了房,正坐在那张长案前,面沉如水。屋里屋外都没丫鬟候着,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

“奶奶。”双燕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小心叫了一声。秦月禅只微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没应声。

“沉香她没收那支簪子。”双燕看着秦月禅又小心道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没我吩咐都别进来。”秦月禅点了点头,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厌厌的情绪。

“奶奶可是身子不舒服?”双燕终于发现秦月禅有些不对劲,便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你出去吧,去看看喜姐儿,她若醒了你就哄她玩一会。我想好好静一静。”秦月禅摇了摇头,说着就摆了摆手。

双燕只得应声退了出去。

秋日的下午,柔和的阳光漫过朱门高墙,越过飞檐碧瓦,从那糊了银红纱幔的窗棂穿了进去,无精打采地洒进屋里,昏暗暗地照在那张摆放了文房四宝,整理得干净整齐,隐隐反射着幽光的花梨木长案上。香炉里焚着旃檀香,却也盖不住空气里清冷的味道。

秦月禅看了看自己那双从不曾沾过阳春水,保养得如玉葱一般的手,在这光线昏暗的房间内,反比平日更显得细嫩润白。这双手会写诗,会描画,会弹琴,会女红,亦会焚香沏茶

她还这么年轻,却守着那么样的一个人,在这高墙大院内,等着日复一日的苍老下去。这般富足的日子,却没一天能过得尽如人意,灵魂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苍白且麻木。她抬手扶在胸口上,可是,那颗心终究是不甘。不甘心默默的过一生,不甘心在这样的一堆绿萝红袖里,空洞而奢靡的,过着一天又一天浮华的日子。

情绪越来越焦虑,想要歇斯底里地爆发一次,想要大哭一场,想要砸东西,想要把一切都毁了!从头干干净净的,哪怕是死了,也是干净了。她想起自己还是姑娘的时候,每次偷偷溜出去听书的时光;想起娘亲还在时,家里和和睦睦的情景;想起父亲披甲出征时,那样的壮志满胸豪情万丈;想起逢年过节时,那戏台上演出的一幕幕人间悲喜剧曾经那么多的美好,如今一回想,竟都像是假的一般。就像是戏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戏曲一样,唱完后,就落幕了。其实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才子佳人,但明知是假的,却还是无数次陶醉其中。

她拿出那张未画完的迎春花,怔怔地看着那纯是黑白的画面。

迎亲之日,在那春暖花开时没有人懂,罢了罢了,是早已逝去的时光。她轻轻抚摸着那已干了的墨迹,心中自嘲,都不过是痴人痴梦而已,如戏台上的唱曲一般,落幕了,散场了。只是在那亦真亦假的悲欢离合中,有人太过沉醉其中,不知不觉间就把那当成真的了。

翠儿死了,递出去的消息却还是不够让那些人垮台。只是那一方牵扯得太多,真跨了,她娘家这边还能保得住吗?她以后还怎么在这伯爵府里立足!还有她壮志未酬的父亲,还有她未嫁的妹妹。他只是想从她这儿得到东西,却不曾真正为她着想过还随随便便把她的帕子交给别的女人!实现她的愿望,他可知道她的真正所愿?绝不止是把大伯一家打落尘埃!绝不止是重新重用她父亲!绝不止

天光渐渐暗了下去,双燕站在屋外看着那扇黑洞洞的窗户,犹豫了好久才让奶娘带着喜姐儿过来。她先在外屋点上灯后,才抱着喜姐儿走到秦月禅的房门口说道:“奶奶,天黑了,喜姐儿刚刚哭了好一阵。”

“嗯,把喜姐儿给我,把灯点上吧。”黑暗中,秦月禅的声音透着几分阴冷之意。

双燕莫名地就打了个寒颤,喜姐儿似乎从她身上感觉的这样的情绪一般,再看这黑乎乎的房间,还有看不清脸的娘亲,忽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孩子害怕的啼哭声终于让秦月禅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她赶紧站起身,从双燕手中抱过喜姐儿,好一阵哄着。直到她停下哭声后才问道:“奶娘呢?”

“在外头呢。”

“给她吃过东西了吗?”

“才吃了小半碗粥,说是要大奶奶喂才吃,再怎么哄都不吃了。”

“小磨人精,快摆饭吧。”秦月禅笑了一下,点了点喜姐儿的鼻子,然后就吩咐道,接着又问:“大爷呢?”

“大爷正在珍珠那用膳。”双燕把那盏鎏金仕女捧花灯点上后,一边调着灯芯,一边回道。

“沉香的事你跟他说了?”秦月禅说着就往外屋走去。

“已经说了,大爷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看着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双燕跟在后面小心地回道。

“嗯,你一会去跟大爷说,吃完饭我有事找他。”

“是。”双燕应下后就帮忙着张罗摆饭,一边还悄悄观察着秦月禅,发现她面上已经一扫之前的郁气,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还不时逗着喜姐儿。她有些想不通,不知道奶奶刚刚在那房里都想了什么,只是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老是紧紧绷着一根神经了,大爷也没有为沉香的事情生气,这日子总算是稳妥了一些。

吃完饭后,秦月禅便把喜姐儿交给奶娘,然后让双燕为自己重新梳了头,戴了支赤金点翠如意步摇,簪了支赤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又插了个弧形赤金红宝石插梳,再戴上一对金丝圈垂珠耳环,然后还换了件浅金五彩绣花褙子,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最后在那穿衣镜前两边转着看了看,交待不用丫鬟跟着,只让个小丫头在前边挑着灯笼,便出去了。

自秦月禅怀孕后,因为那段时间害喜得厉害。为了不影响白玉堂,她便回了老太太让白玉堂暂时先搬出去。反正栖风院里的房间多得是,整理一间好的出来,在让几个丫鬟跟在身边伺候着,总比陪着她一晚上一晚上的折腾强。于是这一搬出去,一直到喜姐儿已过了周岁,白玉堂也没搬回来,只偶尔到秦月禅房中过一晚。反正也都是在一个院中,再来白玉堂还要静心读书,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便对这事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了。

秦月禅进去后,白玉堂正歪在软榻上,那只伤到的腿懒洋洋地搁在旁边的小几上,瞧她进来后,也不动晃,只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才似笑非笑地说道:“难不成大奶奶是想顶替上沉香的位置了?”

秦月禅暗握紧了手心,看着眼前的男子,这就是她的丈夫!顶着那张面孔,在外面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又有功名在身,让别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文采飞扬的名门公子,却不知其实是一个以折磨女人为乐的衣冠禽兽!她每见他一次,心里对他的恨,对那些人的恨,对自己命运的恨,都会增加一分。

第25章 谁为谁的残忍

秦月禅示意候在里面的丫鬟退出去后,面上才慢慢浮现出一抹柔柔的笑,脚步轻缓地走到离那软榻不远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大爷不必生气,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大爷若真喜欢,法子有的是。”

白玉堂慢慢直起身,朝她伸出手,笑道:“坐那么远干嘛,坐到这边来。”

“妾身还是就坐这好,大爷的伤还未好,坐过去到底不便。”秦月禅看着白玉堂那双看似满含温柔的眼,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她心里不由得就是一颤。这个人,越是这般笑的时候,就越表明他心里非常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