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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滑过客厅的沙发,滑过柜子上的花瓶,宁丛风走到床边,凝视着那架不新却很干净的钢琴。

那架曾经被她用花盆砸过的钢琴,现在正用白色的蕾丝罩罩的好好的,钢琴上面摆着一盆谢了花的小茉莉,光秃秃的,由于很长时间没有浇水的缘故,小茉莉失去了生机,枝丫都是软软哒哒的。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花枝,眼睛里溢满了心疼,就好像指尖碰的是她的脸颊一样。

拿起一旁的浇花水壶走到浴室接了一点水,洋洋洒洒的浇在小茉莉的身上,晶莹的水花嵌着床边的阳光钻石般落在泥土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看着那重新湿润的泥土,心里又酸又暖。

浇完了花,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卧室,这个房子是很小的一室一厅,只有这一间卧室。

由于卧室的门被打开,卧室里悬挂着的小风铃发出一阵温柔的声响,房间里挡着黑色的窗帘,几乎没有一丝光亮,他伸手打开灯,一瞬间,所有的壁灯全部点亮,屋子里的东西刹那间清晰起来,宁丛风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忘记了呼吸...

...

“哥!哥你快看!要收网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兴奋地叫着,不住的拉扯着一旁稍显憔悴却依然很有气质的男人,试图吸引男人的注意。

那个男人似乎也被她的兴奋感染了,眉宇间升起些光亮,深沉的眸子像这片海域最美的夕阳。

沈西珂和沈井原出来旅游已经有三四天了,今天在这海边等了一天,终于等到渔民收网的时刻。

这里的渔民都是早晨撒网晚上收网,这一张网很大很大,要有几十个人一起拉才能拉回,有时候拉一天网能收获几千斤的鱼,有时候运气不好,也就几十斤。

渔民们带着大沿的帽子,胜利在望的拉着那张巨大的网,仿佛那网里装的不是鱼,是金子,而其中也有一些游客是贪图好玩也顺着绳子绑着拉网的,沈西珂就是这一类游客。

她拉得很卖力,偶尔还和身后的渔婆聊上两句,身旁的沈井原站在沙滩上,望着大海出神。

“哥,”海浪声很大,她每句话都是喊着说的,“你看没看到!这些人都在拉网!鱼群马上就要上来了!”

沈井原扯了扯嘴角,算是给她的回应。

他自从出院后就一直这样,谁说话也不愿理,只有沈西珂的话,偶尔还会给个反应。

“哥!你知道吗!你现在最可爱了!”她一边拉着绳子一边和他沟通,“以前的你总笑总笑,我还没太注意,这回你不总笑了,偶尔笑一次我还挺兴奋的!就像这鱼!等了一天终于来了!”

沈井原望着海面,海风将他的衬衫吹得鼓了起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依旧默不作声。

他知道沈西珂这几天来一直在鼓励他,陪他散心,陪他聊天,陪他吃各地小吃,陪他看尽大好河山,可是再好,在他眼里,都像是这灰蒙蒙的海水,污浊一片。

失去了挚爱的人,就像坠入了无限的灰色空间,生无可恋。

他现在这样算是苟且偷生么?想死死不了,活着,又了无趣味。

那日她含泪的双眼一直徘徊在眼前,那日他们说了好多好多话,那日,他对任何人,都不曾提起,他和她一起自杀的那天。

“婆婆,你们这个会不会捞到什么意外收获啊?”

“姑娘你说什么收获?”

“啊哈哈!我是说会不会有什么章鱼什么的!或是小海豚,或是小螃蟹!”沈西珂和那扯网的婆婆攀谈起来,海浪声依旧喧哗着,夕阳破碎在地平线,洒下一层橘黄色的钻石。

“哥!你说说!会不会有章鱼?”她回头,想与沈井原说话,却猛然发现身边的位置早已经空了。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撒开了手里的绳子,四处寻找。

“哥!哥你在哪啊哥!”她急了,在沙滩上跑了起来。

焦急之间,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背景是浩瀚阴沉的海水,那抹身影正跌跌撞撞的往海水里跑,像是着了魔般。

沈西珂吓得大叫一声!

“哥!”

“哥你回来!”

“求你快回来!”

她也跟着跑过去,眼看着沈井原已经跑进了海水之中,而由于几近傍晚,周围没有游人阻拦,她不住的召唤,并使出全身的力气奔跑,无奈脚掌陷入细沙之中,根本跑不快,而沈井原就像是听不见一样,着了魔般往海水的深处走,很快,那水就到了他的胸口。

“哥!”

没用的,她喊得再大声,也比不过海浪的声响。

沈西珂害怕极了,只能竭尽全力的往那个方向跑,慢慢的靠近。

“哥!我是西珂啊哥你看看我!”

幸好,她跑进了那片海,淌着温凉的海水,拼命的像沈井原靠近。终于,在海水快要没过他的脖子之前,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他,死命的向后拖。

“肖伊!肖伊!”

她听见他在喊肖伊的名字,好像是看到了她一样,不停的伸出手去抓,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

“哥!”她声嘶力竭的大喊!“这里没有肖伊!跟我回去!”

可是他根本不听,空洞的双眼紧锁着海上的一个方向,他的声音充满了哀求。

“肖伊!肖伊你别走!你等等我!”

“哥!求求你别这样!”沈西珂哭的一脸腥咸,“那不是肖伊!是幻觉啊!”

她的一句话,让沈井原瞬间停止了疯狂的举动,眼神也随即暗了下去,呆呆的盯着海水。

是幻觉...可他刚才明明看见了肖伊,她在水里,向他招手...

她还是笑的那么好看,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的笑,想她想的快要疯了!

看着沈井原颓废失望的样子,沈西珂心里难受极了,“我知道你痛苦,知道你难受,当初丛风离开我的时候我也快要疯了,更何况,肖伊是过世了...可是你要活着呀,肖伊知道你活得好,她也会高兴的!”

你的心,是我的天堂

沈西珂死死地抱住他,趴在他的背上无助的恸哭,海浪无情的推开浪花,转身又回归到喧嚣的大海中,头也不回。沈井原垂着头,额前的刘海打在英挺的鼻梁上,一股腥咸的液体流入嘴角,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海水。

他就这样垂着头,一动不动,细细看去,却是能够看到那宽阔的后背在隐隐的颤抖,思维失去了判断,不知该想些什么,他的世界,死寂一片。

落日看了他最后一眼,便乌突突的,悄无声息的隐没到海平线之下去了,留下一声苍茫的叹息,弄皱了一波又一波的海浪。

没有一种伤,伤得过海日残夜,没有一种痛,痛得过天人永隔。

肖伊,你可知道,我做不到所谓的坚强。他们劝我说你在天堂,可是没有我的地方,对于你来说,真的叫做天堂吗?

...

经过了下午的事件之后,沈西珂前所未有的疲倦,同时也更加加倍小心的跟在哥哥的身边,她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一定会陪着他度过这段最痛苦的时间,无论有多艰难。

在宾馆里冲了个热水澡,她穿好舒适宽大的睡衣擦着头发出来,偷偷地向卧室里瞄一眼去,沈井原躺在黑暗的房间里,貌似睡着了。

呼...她长出一口气,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从来没有觉得沈井原如此脆弱过,恨不得寸步不离的去保护他才肯放心,如果是宁丛风,他也会为了她不要命的生死相随么?

她不敢肯定。

现在的宁丛风,今非昔比,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想到这里,沈西珂攥了攥拳头,突然好想给他发条简讯啊...

可是她出来快一个月了,根本没带任何通讯设备,目的就是不让他找自己,而他果然也没动静,那么这么多天他都在干嘛呢?

或许在满世界找她?又或许在潇洒工作等着她自己回家?

算了!越想越憋气!发短信?发个屁!

她狠力的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咬牙切齿的走到了沈井原的卧室。

沈井原已经睡了,闭着眼睛侧卧着,睫毛长长的,眉眼和沈西珂有五分相像,好看极了,只是下巴稍显瘦削,让人看着心疼,沈西珂心头一软,无声的叹了口气,拖了拖鞋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床上的动静并没有使沈井原闭着的双眼张开,他依旧迷迷糊糊的睡着,也不知穿破了几层梦境,混沌之中只觉得有一个柔软的身体轻轻的抱住了自己,头发靠在他的胸膛上,软糯的发丝穿过他胸前V字领的针织衫,暖暖的,痒痒的。

他闭着眼睛,细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宽厚的手掌抚摸上那顺滑的发,轻轻的几下,像是穿透了几万光年。

他捋着那发丝,温柔的问怀里的人,

“累不累?”

怀里的人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平静的呼吸着,又或者是强行压抑着呼吸,又柔声问道,

“今天通告很多吧?嗯?乖,别睡,陪我说说话。”

“...”

寂静无声,没有回答,他紧紧地闭着眼睛,绒绒的睫毛被溢出的泪水浸湿的不像话。

迷蒙中,像是有一颗天外坠落的星子粉碎在地板上了,溅起的一地零碎的星光,他的睫毛动了动,鼓起勇气睁开眼。

怀里的人,熟悉的眉眼,挚爱的轮廓,窝在他的胸口嘟起嘴,很不高兴似的,像是平日里跟他撒娇一样,说道,“我困...别吵...”

心跳骤然停止,他艰难的摒着呼吸,生怕呼吸太重,会把她吹散在空气中,他伸了伸手,将被子拉到她的肩膀处,裹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轻轻的哄,

“好...我不吵你...”

“不吵你...”

一切都好像平日里的某个细腻的夜晚,某段熟悉的对白,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没有癌症,没有死亡,没有绝望,没有挣扎,她还在,躺在他身侧,像以前下了通告回家一样,累的沾床就睡,像个小天使,卸下了翅膀的小天使。

“肖伊...”他眼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透明,隐隐发出莹白色的光,便急急的叫了一声,果然,那抹身影又慢慢变回清晰。

她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揉了揉,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庸懒的声音,“嗯?”

“别走...别走!”他紧紧地抱住她,她那么瘦弱,轻轻一圈,就能圈在怀里。

“让我抱抱你,我保证,我不会欺负你,不会惹你哭,不会故意惹你生气,就这样,这样就好。你别走...”

“我不走啊,不走,你乖,别哭...”肖伊的声音在耳边安慰着,有一种最坚强的却又柔软似水的力量。

“井原,你过得好吗?”她问。

沈井原摇头,看着她的眼睛,苦涩的笑,看了好一会,才问她,

“我活着,你会不会怪我?”

她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无比真挚的说,“不会,我好庆幸,好庆幸,相信我,我庆幸你还活着,要好好活着,连同我那一份,活得越开心越好,不要再见我,不要再想我...”肖伊紧紧地拥着他,拥着她挚爱的男人,“井原,谢谢你这么多年那么宠我,让我完成我的梦想,让我的人生没有白活,我庆幸,遇见了你,我也后悔,遇见了你,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让你爱上我,又丢下你。以后我不在了,你要每天都笑,就当是对着我笑,好不好?”

她的眸子像刚被冲洗过一样,好美好美,美的那么不真实,沈井原喉咙痛的发紧,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听话的点了点头,挤出一个苦涩无比的微笑来,像是即将被彻底抛弃在十字路口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孩子。

她见他笑了,也勾起嘴角,用手轻轻的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薄薄的唇吻上他的唇,看似蜻蜓点水般,却比哪一次亲吻都要深刻。

“井原,我好困,你哄我睡吧...”

“嗯...”他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闭着眼睛,心脏像是被无数把尖刀一下一下刺穿。

“小伊,他们说你在天堂,你告诉我,是不是?”

“天堂我没有去,以后我也不会去,”她的手指了指他心口的位置,“我只呆在这儿,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好...”

...

从此,我们天人永隔,我不能陪你相濡以沫,可我能够陪你看尽海角天光,只要你还想我,我无时不在。

终究是她低估了他的爱,那日他拿着病历单,既心疼又责怪的质问她,为什么生了那么重的病不告诉他,她面对着大大的落地窗看着楼下穿行的渺小车辆,平静的回过头来,脸颊苍白的让人心疼,她冷笑道,“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这病是治不好的?要死人的?难不成你会陪我一起死?”

他们对望着,最先最先,是沈井原哭了,最后是她走过去,抱着他的头,和他一起哭。

他们不是没努力过,好端端的,谁又会想到自杀,可是肖伊的病是晚期,三天两天吃不下东西,口腔里全是一块一块的溃疡,说话都是一种折磨,甲状腺开始肿大,平常美丽的容颜也渐渐变形,脖子肿胀难受,呼吸都变得艰难,她实在是不想活下去了,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有时候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他们自杀的那天,是很晴朗的一天,她说,你能带我回家呆一会么?他说好。

她戴着帽子,他把她抱上了车。两个人躺在床上,她背对着他,不让看,他也不强迫,从背后环住瘦弱的腰身。

躺了好久好久,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她突然说,井原,我不想活下去了。

她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只觉着他抱着她的手收得好紧好紧,过了一会,他平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说,哦,那我陪你。

肖伊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她明明希望他好好的,好好的生活,可是,那一刻,自私和不舍,还有对死亡的恐惧驱使她想要他陪,让他陪着。

人生最美好的一刻是他陪着的,一点都不怕,反而是一种解脱,对生活的解脱,对疾病的解脱,被他抱在怀里,轻轻的哄着,直到无法呼吸的那一刻,她听见他在她的耳边艰难的说出三个字,最后两个人满足的闭上眼睛。

他说,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明天尽量再更一章,我会继续坚持更新,绝不弃坑,谢谢你们没有放弃,还有我的肖伊,一路走好。

回来

一段故事可以有始有终,也可以有始无终,当初的惊鸿一瞥,刹那凝眸,他停留在她身上的那一生的惊艳,已不忍再成笔,因为,越是甜蜜的曾经,现在看来,那遗憾就越加的深入骨髓,痛的心如刀绞。不如就让往事随风,不提也罢。

说到底痛的再深,心再疼,最糟糕的结局也大不了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起床,一个人把落日收进灯光。

之后的很多年,沈井原都是一个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总是习惯睡前在床上多放一个枕头。

是不是把回忆弄丢的人,才能找到新的完整?还是对于他来说,已经再不需要新的完整?

不知道,未来的路还太远太陌生,谁知道前方哪一处就埋藏着那一份迟来的幸福,正等着他踏过,然后轰然炸裂,散落一地的气回肠。

...

宁丛风的蔚元国际收购沈氏地产,蛇吞象引商界瞩目,沈氏先是负债难填,又逢早就脱离沈氏地产自成一派的沈井原抑郁成疾,无心帮扶沈贝康,更令沈贝康捉襟见肘。

被女婿夺了权,副董事又是自己的亲女儿,在商界,沈贝康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说到这个副董事,是指沈西珂,发布会当天,这位副董事刚巧旅行回来,一身休闲运动装坐在贵宾席的台下,为台上参加发布会的宁丛风拍手鼓掌,她鼓掌的时候,有那么一秒聚光灯扫过她的身影,印在大屏幕上,让台上剪彩的人一个失神,手中的彩带剪了个空。

那道许久不见的深邃目光深深的锁住台下的女人,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流转,而只是一秒钟的功夫,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官方的一派气定神闲。

果然是深不可测的男人,喜不形于色,怒不显而威。

沈西珂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里却不似表面那样平静。

她穿的不像是从前的妩媚风格,倒像是个刚刚出校门的大学生。黑白色调的休闲鸭舌帽,舒适的粉色运动套装,长发竖起一个气质十足的马尾,为他鼓掌的时候嘴角还带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郁北说,总算摆脱她这个光吃饭不干活的总裁助理了,沈西珂这回给自家老公做差事,白吃饱也心安理得了吧?

这个副董事是宁丛风的意思,沈西珂虽没拒绝,却也是有些不自在的。两人结了婚的事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但经过这样的变动,也有人开始怀疑两人的关系了。

闪光灯依旧烦躁的明明灭灭,台上高大的宁丛风显得有些不真实,沈西珂将翘着的腿放下,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身离开,鸭舌帽后面垂荡的马尾辫高傲的摆了个弧线,她粉色的背影就这样一点点消失在嘉宾席间。

宁丛风再次朝那个位置看了一眼,想看看她,却没想到那个位置早已经空空如也,气定神闲的神态荡然无存,他寻寻觅觅的往门口看,皱着眉毛,慌慌张张的,台上和台下的焦点都在他那里,他这样失态,让在场的人都心生疑问,顺着他的追寻的目光向门口看去,只见在入场的门口处,一抹粉色的纤瘦背影正手插着口袋一步一步离开,那不正是刚刚旅行回来的董事长夫人?